鬼火岛杀人事件 一卷全

序章简直不可思议!

从房门钥匙孔看进去,房间里面确实发生凶杀案。

死尸的脖子被绳子紧紧地勒住,嘴角还不时滴着鲜血。

绳子的另一端有一只手(那是凶手的手),戴着手术专用的手套。

侦探从上锁的钥匙孔里,目睹了这个凶杀案的现场。

但是,当管理员打开门后,里面却什么也没有,也未发现任何人。

凶手和死尸居然从这个密闭的房间里如梦似幻地烟消云散!

房门、窗户和连接隔壁房间的隔间门全都上了锁,房间内完全没有其他的出入口。

然而,当侦探他们只花三分钟时间进到房内时,房里早已空空如也。

“太不可思议!这简直是奇迹。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面对如此缜密的犯罪手法,连侦探也不禁拍案叫绝。

突然间,一记令人胆颤的响雷,把老旧不堪的窗子震得咯哒作响。

这是一栋位于孤岛上的疗养院,在这里完全无法对外联络,只有等待三天后的船只前来,才能对外连系。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要,我还不想死啊!”

“老天爷,救救我吧!”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吓得陷入歇斯底里的尖叫中。

然而,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正窥视着侦探的举动。

(密室杀人。)

侦探在心里暗叫着,他的眼中瞬间燃起一把熊熊烈火,并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

(有一个人说谎!一定有一个人在演戏!我要冷静地想一想!上了锁的门?钥匙孔……)

侦探在心底呐喊着。

(当管理员拿着另一把钥匙赶来开门时,那一瞬间,房间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好像是东西在地上被拖拉的声音。按着,又传来一个重

物掉落在地上的声响。线索一定就在其中!)

可怕的杀人魔王正和侦探斗智。

血腥的连续杀人事件才刚刚揭开序幕……

第一章谜样植物人

1

少年静静地沈睡着,但他睡得极不安稳。

他让自己一脚踏入鬼门关,在危急之际却又被拉了回来。

从那时候起,少年的全身便插满塑胶管子,并靠着这些维生器材静静地沈睡着。

“这是千分之一的机率,大家只有静待奇迹出现了。”

全家人因为医生的这句话,耐心等待少年恢复意识。

少年的母亲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她常常在百忙中抽空来看这名少年,握着少年的手,对着他说话,播放他最喜欢的音乐,然后在唱完摇篮

曲后静静地离开病房。

少年的母亲怀着无穷的希望,因为她曾经几度看过病患奇迹似地醒转过来,所以她深切相信自己的儿子也一定会再度苏醒。

事实上,这名少年已经成为“植物人”:这是一个极度冷漠又残酷的医学用语。

虽然少年的体内还流着温暖、鲜红的血,但他依然一动也不动地沈睡着。

半年前,一个下着小雪的清晨,少年在自己就读的高中里上吊自杀。

当他被两名提早到学校练习网球的女学生发现时,少年已失去意识。

随后赶来的体育老师虽然立即对少年施以人工呼吸,但直到他被送进救护车里,才重新恢复呼吸功能。

少年的脖子上留有因为痛苦挣扎而被自己指甲抓伤的痕迹。

上吊自杀通常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颈椎脱离,心跳停止,马上猝死;另一种则是颈部被绳子勒住后导致窒息而死,而少年的情形则是

后者。

他虽然被人发现得早而挽回一条命,但是由于脑部长时间缺氧而导致脑死,从此,少年的意识再也没有恢复。

少年的床边摆着一张小桌子,小桌上放置一台个人电脑,电脑的硬碟里还保存着一篇他尚未完成的小说。

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小说家,但是最后却走上自杀这条路。

自杀现场和家里都没有发现他的遗书,然而同班同学似乎知道他自杀的原因,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

至于少年自杀未遂的事件,则被以“承受不了升学压力”为标题,刊登在隔天早报的一隅。

小桌子上除了放置个人电脑之外,还有一个深蓝色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束红玫瑰。

这束怒放的红玫瑰好似在看护着面无表情的少年。

护士和少年的母亲已记不得玫瑰花是何时开始出现的。

只知道有人每天带着一束红玫瑰来看少年,插完花后便离去。

但是,始终没有人知道送花来的人是谁。

一束又一束的玫瑰花,犹如这个探望者坚定不移的决心。

这个神密探望者的胸中,怀着一抹刻骨铭心的憎恨感,和一股浓浓的“杀意”!

2

美雪:我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好久、好久之前我就这么想了,大概是从幼稚园大班时候开始的吧!

我们从幼稚园、小学、国中到高中都在同一班,我和你真是结下不解之缘。

唉!

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忘。

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

我一向都不大会写信,记得小学时的暑假日志作业中,我每次开头总是“早上起来,刷牙洗脸”,然后“看完电视就去睡觉”就结束了…

啊!

干嘛提这些不相干的事呢?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浮现许多往事。

人是不是在临死之前,许多往事就会宛如走马灯似地涌现出来呢?

也许是真的哦!

虽然我没看过走马灯长什么样子。

好了,我要开始进入主题了。

但是在这之前,我还必须先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在这世上的日子也剩下不多了。

你也知道,我必须再做一次胃部检查,用胃镜彻底检查一遍,而且我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任何食欲了。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对!

我可能是得了癌症!

好吧!

废话少说。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真正的感觉。

“‘真正的感觉’?阿一,看你一本正经的,在写什么东西啊?”

金田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还末写完的信纸揉成一团,然后回过头去。

“哦!美雪,是你啊!话剧排演完啦?”

“对呀!我提早出来的。喂!你在写什么?神密兮兮的。”

美雪在金田一的对面坐下来,视线落在他右手掌心里的那团信纸上。

金田一赶紧将它撕成碎片,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没、没什么啦!是歌词。这次校庆,我和高木那票人要组一个乐队上场表演。我要负责

写歌词,还真不容易呢!我看我这辈子是当不成‘smap’了。哈哈!”

美雪一听,也噗哧地笑了起来。

“阿一,你别做梦了!”

看到美雪似乎没有起疑,金田一也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还不知道信的内容。在医生宣告病情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这封信,不!这封遗书绝对不可以给任何人看到。)美雪和金田

一现在正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里。

位于金田一身后的那一桌,有三个高中女生正在大声谈笑。

金田一觉得她们看起来很面熟,像是和他读同一所学校。

之后,金田一无意中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喂!今年要不要去新岛玩?”

“啊!那还不如去夏威夷。”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听到这儿,金田一十分幽怨地说:“唉……她们真幸福,还有光明的未来在等待着,而我却是病魔缠身,说不定就这么去了。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不要担心啦!只不过是胃部检查罢了。我爸爸也经常在做这类的检查,而且我也会陪你去。放轻松,不会有事的啦!”

美雪以安抚的口吻说道。

但是,金田一继续自怨自艾道:“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接受检查。也许在我所剩无几的日子里,还能过得比较快乐自在些。”

“好了啦!别再说傻话了。你的命那么硬,不会那么早死的。”

美雪边打开放在桌上的菜单边应道。

“是吗?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对于扭转劣势,我倒是满有自信的。”

(的确!我每次都能从那些大事件、大场面中走过来,这点小病又算得了什么?)

今年初夏,金田一坐上那艘破烂客船时,却卷入“幽灵客船杀人事件”。

在前往小笠原仅仅两天的航海行程期间,就出现了三名死者,后来是因为金田一胃痛的关系,才找到破案的线索。

“身为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从不向厄运低头的金田一一,岂能为了胃部检查而丧胆!”

“对啊!你想想,一向最讨厌去医院的你,居然会为了胃痛去接受检查,这就是向厄运挑战呀!而且,越早发现越好……啊!”

美雪发觉自己说错话,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早……发现?”

“对、对不起,你别介意。”

“难道我真的是……啊!我不要去医院!”

金田一抱头大声嚷道。

3

金田一觉得这间医院的候诊室格外宽敞。

也许是天花板挑高的缘故,另外也可能是因为挂号时间截止,等候看病的患者逐渐减少的关系。

不甚明亮的日光灯照在才刚粉刷过的白色墙壁上,显得有些死气沉沉,墙上还贴着定期健康检查的宣传海报,旁边另有一张“早期发现、

早期治疗:癌症健康检查”的海报。

虽然海报上头没有什么危言耸听的字句,但是对自身健康已抱着不安的病患来说,这张海报显得相当怵目惊心。

有不少候诊的病人故意忽视这张海报,金田一即是其中一人。

金田一从小身体健壮,很少有机会来医院。

上次他来医院是因为在保险公司上班的爸爸胃溃疡住院,而前来探病。

“对了,那时也是在这里……”

金田一自言自语道。

美雪瞅着金田一的脸,不解地问:“啊!什么时候?”

“哦!我爸爸上次住院的时候,也是在这家‘不动综合医院’。”

“原来如此!‘不动综合医院’算是这附近比较大型的医院,我奶奶也都是在这边看病。”

“我爸生病时,不要说他可怜,就连我们这些探病的人都累得受不了。像这种毫无生气的地方,真的能让人把病治好吗?”

“唉!医院就是这样嘛!我也不喜欢来这种地方,虽然这种说法对在这里上班的人有些不公平。”

“对呀!感觉阴森森的。”

“可能是医院里总是悲多于喜的关系吧!”

美雪说完后就看着地板发呆,好像在为自己说出不喜欢来医院的事感到不安。

美雪总是这样,她会毫无掩饰地说出内心的真正感受,不过一旦说出口,她又会再反覆思量。

金田一始终很钦佩美雪这一点。

(如果美会现在抬起头来,发现我在凝视她……我该说什么好?还是和往常一样,用笑声来掩饰过去?)

金田一盯着美雪胡思乱想。

突然,美雪眨了一下眼,她那姣好的下巴朝着金田一转过来。

(糟、糟了!)

金田一赶紧转移视线,拚命地在脑袋里思索着该找什么话题来搪塞。

“啊!这间医院盖得不错呀!哈哈!”

金田一干笑了一声,美雪也附和道:“对呀!看起来还满宏伟的。”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的背后传来一个不是很愉悦的声音。

金田一侧耳倾听,发觉这声音相当熟悉。

“老、老兄?”

“剑持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想问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剑持警官以略带烦躁的口吻反问。

“我要再做一次胃部检查。”

金田一回答后,只见剑持警官皱着眉头说:“哈!你也是啊?我们两个怎么会这么有缘,真不可思议!”

“啊!那么剑持警官,你也要再做一次检查罗?”

美雪问道。

“对呀!我是直肠有问题啦!好像长了东西的样子。”

“哦!怪不得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金田一,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心里大概在猜想自己会不会是得了癌症,而在担心吧!”

“胡、胡说!我可是金刚不坏之身,才不会这么容易得……”

“哈哈……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剑持警官也有害怕的时候呀!”

金田一既不是警视厅督察的孙子,也非警视厅长官的侄子,只不过是一介平凡高中生,他之所以会称剑持警官为“老兄”,是有一点原因

的。

他们两人初次相遇在伊豆冲孤岛上的“歌剧院”饭店里,当时那里发生了一连串的杀人事件,金田一以他遗传自祖父身上那份惊人的推理

能力找出真正的凶手。

自从那次以后,剑持警官就相当佩服金田一的机智反应。

“你别逞强了!刚才你还不是担心得要命。”

美雪用手戳了戳金田一的腋下。

“乱、乱讲!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得癌……”

金田一矢口否认。

剑持警官则立刻抓住金田一的小辫子说:“那可不一定哦!现在年轻人得癌症的机率也是满高的,最近报章杂志不是也常提到一种叫

Scirhous的硬性肿瘤吗?”

“别、别说笑了。我看老兄,你才要注意!我的舅舅去年也是因为直肠癌而过世,年纪刚好和你差不多。”

“那你可真的要注意了,若是亲人之中有人得到癌症的话,家人得到癌症的机率更高,像你这种就叫做‘高危险群’。”

“老、老兄,你才是!”

“什么!”

“算了!我们别再争了。”

“对、对啊!我们都别说了。”

正当两人停止争辩时,诊疗室里响起护士的叫声。

“金田一一先生,请进来。”

4

诊疗室和候诊室截然不同,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材和设备。

在一个放满文件档案的资料柜上方,有一排内藏日光灯的透明板,上面挂着几张金田一的X光片子。

“嗯……”

金田一口里含着管子,注视着医生的眼睛。

“是……癌……症吗?”

由于冰冷的管子便在喉头里,所以金田一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看起来约四十来岁,理着平头的医生闭起一只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装在管子前面的摄影镜头。

“没问题啦!只是胃炎。”

医生有点沙哑地喃喃说道,一阵浓浓约菸味随着他开口说话扑鼻而来。

“川崎医生,可以叫大林太太照X光了吗?”

年轻的护士探头进来问道。

川崎医生边看着摄影镜头边回答:“嗯!可以了。”

川崎医生的视线离开摄影镜头。

“别担心。照这个情形看来并不严重,再加上你又年轻,吃上两、三个星期的药就会好了。”

“你不是安慰我吧?”

金田一不安地反问。

“那你要不要自己来看一看?”

“自己看?”

“对啊!这个叫做内视镜,也就是由许多细小的玻璃纤维做成的软线管。你从这个摄影镜头看,就可以看到现在所探照到的影像。”

川崎医生把黑色的软管弄弯,然后把摄影镜头拿到金田一眼前。

“哇!真酷。这就是我的胃啊?还发光呢!”

“那是因为内视镜的光反射的关系。你看,这里有一块比较白的地方。”

“好清楚啊!真不可思议。”

“怎么样?相信我了吧!只是胃炎而已,吃点药就行了。只要不再发作,就可以不用来复诊了。”

川崎医生边说边在病历表上写一些字。

金田一仍意犹未尽地继续看着摄影镜头。

“嗯?医、医生,为什么胃里面看起来好像黏黏滑滑的,有点恶……”

金田一结巴地说着。

川崎医生有点不耐烦地将金田一的嘴巴扳开,然后动作粗鲁地将管子拔出来,并对金田一说:“你将来千万别当医生。”

5

“哈哈!金田一一复活了。美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你说的对,我是不会向厄运低头的。呀呼!”

金田一走出诊疗室即兴奋地大声嚷嚷。

美雪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

“喂!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呀!”

“哈哈!不好意思。咦?剑持老兄呢?他还没出来呀?”

“嗯,他比你晚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唉!可能满严重的。待会儿地出来后,我们好好安慰他一下。”

“你不要尽往坏处想好不好?”

美雪虽然在责怪金田一,但是语气和表情都比先前轻松、柔和许多。

金田一看了她的表情,十分欣慰地想着:(美雪还是很担心我的。)

美雪看着洋洋得意的金田一说道:“这下子可以安心地去旅行了吧!”

“啊?”

金田一就像是突然被数学老师点上台做习题一样,一脸惊愕的神情。

(对哦!那次小笠原之旅无意中碰上杀人事件,所以我答应美雪暑假时要再去旅行一次。)

“对、对不起。美雪,事情是这样的……我把打工存下来的钱全用光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以为自己大概也不久于人世,所以就去寿司店大快朵颐一番……嘻!嘻!”

“你、你骗人!”

“是真的。”

金田一小声地回答。

“那么旅行就取消罗?”

“嗯……啊……”

“怎么会这样?”

看到美雪满脸失望的神情,金田一寸恍然大悟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唉!我怎么会……我真是个大笨蛋!

美雪是如此期待和我一起去旅行,今年夏天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让我们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家里的人认为我们还是小孩,所以才会轻易答应我们两人一起去旅行,等到明年升上高三后,他们一定会反对我和美雪再一起去旅行

的。

啊!

怎么办?

这次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不要急,一定还来得及,赶紧想个办法……

在美雪还没改变心意之前,一定有什么可以代替旅行的方法。)

金田一以他推理杀人事件的脑袋思索着,两个眼珠骨碌碌地转,像是在巡视候诊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金田一的目光终于停在公布栏内一张小小的徵人启事上。

医科专修补习班暑期校外教学,诚徵工作人员。

年龄十七岁以上,性别不拘。

工作内容:房间、浴室等的打扫及厨房打杂。

详情请洽本院讲习事务所。

(就是这个!)

金田一兴奋地暗中叫好。

“美雪!我们两人不去旅行,去打工如何?”

“打工?”

金田一得意地指着那张徵人启事。

“如何?南房总的小岛呀!听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嗯!让我考虑一下……”

(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金田一深怕夜长梦多,于是急忙说道:“好了,就这么说走了。走吧!我们去应徵,那个事务所好像就在医院里。”

他强拉着美雪前去寻找事务所的所在。

“等、等一下,我还没……”

“好啦!别犹豫不决了。你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金田一走到自动贩卖机的前面,开始翻着口袋寻找零钱。

“我要宝矿力,你呢?”

“那我乌龙茶好了。”

“乌龙茶吗?OK!啊……”

他不小心手一滑,十元硬币滚进了一间房门敞开的病房里。

“哎呀!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金田一四下张望后,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海老泽邦明”的病房。

这间病房的光线非常昏暗。

窗外的夕阳透过半掩的窗帘射到病房里的墙、地板和床铺上。

一开始,金田一还以为这是一间空房,因为房间内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不过,病床上确实躺着一个人。

那是和金田一差不多年纪的一名少年。

病房内,桌子、衣柜和床铺都整理得有条不紊,这和金田一的爸爸住时,桌上堆满了报纸、杂志,垃圾筒里也装满牛奶盒那种杂乱不堪的

景象形成强烈对比。

金田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躺在床上的少年,全身插满了半透明的管子。

他的双眼紧闭着,嘴里则合着管子。

虽然有人帮他剃了胡子,头发也梳得相当整齐,但是少年的脸有如蜡像般也面无表情。

至于盖在少年身上的白被单,根本没有半点皱褶,这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翻过身。

(植物人!)

金田一想到这个名词,就感到全身不舒服。

(这个名词到底是谁发明的?

人就算没有意识也还是个人呀!

为什么要把他比喻成“植物”呢?)

突然间,金田一注意到床边的心桌上放置了一台个人电脑。

电脑的防尘罩已经拿开置于一旁,而电源也是插上的,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少年打电脑的模样。

按着,金田一注意到电脑旁深蓝色花瓶里的那束红攻瑰花。

(这花是为谁插的呢?

是为了少年?

还是为了访客?

还是少年的双亲为了舒缓情绪而插的呢?)

金田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独独对这束玫瑰花如此在意。

然而事后他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有种即将发生事情的奇怪预感,那是遗传自祖父:金田一耕助的第六感。

“阿一,不要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美雪的声音从金田一背后传来。

“阿一!”

“嗯,我知道。好了,我们走吧!”

金田一挡住美雪的视线,轻声地走出病房。

“算了!才十块钱而已。”

金田一喃喃说道。

他无意间往病房窗边一瞥时,插在深蓝色花瓶里的红玫瑰花倏地闪过眼前。

从踏进病房到他走出来的所有景象,都完整地收藏在金田一记忆深处。

此刻的金田一万万没想到,数周后将会重新打开这个记忆抽屉。

6

深夜里的医院走廊,在青白色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得昏暗、阴沉。

紧急警报器的红灯正一闪一闪地映照在墙上,好似巡逻车门着红色警示灯呼啸而过。

一个非法侵入者的手里拿着凶器,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行进。

虽然他在行动前彷徨了许久,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侵入者正朝着目的地前进,鞋底的橡胶不断吱吱作响。

万一被出来走动的病患发现的话,侵入者可以马上换穿事先准备好的淡蓝色病患服装。

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侵入者一开始先潜进医院,然后躲在病房大楼附近的厕所里。

在这八个小时里,他不停地换地方藏匿,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标”。

侵入者再次确认工具是否准备妥当,一个是麻醉气体,这在医院里很容易弄得到。

如果找不到的话,还可以用三氯甲烷代替,而三氯甲烷则可以用乙醇来合成。

(有问题的是另一个工具。)

侵入者感觉指尖碰触两支冰冷的钥匙。

(自己做的那把钥匙打得开医药库的门吗?万一开不了的话,计划将会就此泡汤。)

眼见那道厚重、冰冷的铁门就在不远处,侵入者继续向前走。

他边搜着口袋里的钥匙边四处张望,昏暗的走廊上空汤汤的,见不到任何人影。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钥匙,并将它插进钥匙孔内,侵入者自制的钥匙在钥匙孔里卡哒卡哒地响着。

侵入者感觉心脏噗咚噗咚地好似要从喉头跳出来,脸颊和耳根也红得发烫。

他咬紧牙根,聚精会神地开锁。

卡哒!

门锁打开了。

顿时,侵入者胸中的不安立即烟消云散,一直左右自己的道德感,正在体内慢慢地消解。

现在的他已经踏进无底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侵入者除了浑身起寒栗之外,还有一份奇妙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当他转开冰凉的门锁踏进门内时,强烈的杀意瞬间在全身窜流。

他的脚步再也不拖泥带水,原先发烫的脑袋也不再混沌。

一瞬间,他反手将门关上,把房门上锁,并且开灯,然后开始搜寻目标。

这时,从玻璃柜子中反映出来的他,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那已经不是我自己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冷酷的杀人者!“午夜零时的恶灵”!)

第二章午夜零时的恶灵

1

“真棒!阿一,我是第一次坐渔船呀!”

美雪一边努力地用手压着快被海风吹掉的帽子,一边兴奋地嚷嚷。

“嗯……”

此时的金田一好像患了软骨症似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以这艘破渔船航行的速度来估计,从南房总的渔港到金田一和美雪要打工的小岛大概要一小时左右。

也许是低气压接近关东地区的关系,今天的海浪特别高,这趟旅程对胃还不大舒服的金田一来说,实在有点吃力。

“喂!你看到了吗?海里好像有东西飞起来呀!那是什么?”

“那一定是文鳐鱼。”

开口说话的是同船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也是补习班的工作人员,名叫新谷百合,年龄约二十五岁左右,今后补习班所有人员的三餐就全靠她了。

“那就是文鳐鱼呀!好像鸟一样会飞呀!”

美雪惊叹道。

“对呀!听说要在海面上布网才抓得到它们,肉质还很鲜美哟!”

新谷百合畜着一头短发,说话时可以看到她有一口白净的牙齿。

“真的吗?不愧是大厨。嗯……新……”

“新谷百合。你叫我百合就好了,未来的这两周我们可是同事哟!”

“百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补习班工作的?”

美雪笑眯眯地问道。

“我是前一个礼拜才到的。补习班在岛上的住处叫作‘荣光宿舍’,那里只有在高中生放寒、暑假时才会使用到。因此,他们才会在这段

时间招募工作人员。”

“啊!这么说来,荣光宿舍平常时间是空屋罗?”

金田一倾身问道。

他听了百合的介绍,也就渐渐淡忘晕船的不舒服感。

“其实也不是。平常时间有管理员在,舍监冢原传造先生一年到头都住在那里,他可以算是屋主。不过,这个老伯有点表里不一,你们要

小心一点。而且他有点好色哦!”

“哎呀!讨厌,好恶心哦!”

美雪有些夸张地叫道。

百合看了也格格笑了起来,然后往堆放在甲板的纸箱上一坐。

“待会儿你们就会见到他本人了。”

说完后,百合缓缓点上了一根菸。

她那极为优雅的点菸动作,散发出一股都会气质;与其教她到偏僻的孤岛上打工,还不如在闹区里的小酒吧上班。

虽然百合称不上是美人,但是眼鼻的轮廓非常分明,修长的身材配上牛仔裤、T恤的轻便装扮,真是相称极了。

“差不多快到了。两位,开始准备卸货罗!”

百合扬起她那略尖的下巴指向前方。

不知不觉中,一座满是白色岩壁的小岛已近在眼前。

“那是‘不知火岛’,荣光宿舍就位于那里。不过,以前这里的渔夫都叫它‘鬼火岛’。”

“哇!好美的岛呀!”

美雪发出极尽崇敬的惊叹声。

然而,金田一却感觉到握在栏杆上的掌心在冒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

为何我会如此忐忑不安?)

冷不防的,渔船大幅度地摇晃起来,船边的浪花四处飞溅。

“哇!浪变大了。”

百合眯起眼说道,然后回头张望着来时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鬼火岛……”

金田一紧紧地抓住栏杆。

那白色的岩壁在南国阳光的照射下,真是令人目眩。

在鬼火岛的上空有一大片灰黑色的乌云,好像火山口的喷烟冉冉升起,又仿佛是一个巨人魏然站立在小岛上空,要摧毁整座小岛似的。

虽然这些乌云是因为低气压慢慢接近的关系,但是金田一后来回想起来,那正是暗示即将发生惨剧的不祥前兆!

2

荣光宿舍是一栋老旧木造的洋式建筑物,但整个建筑物的结构非常牢固,而且还曾重新翻修过,雪白色的墙壁看起来格外清爽、干净。

距离这栋建筑物二、三十公尺的地方,还有另一栋相同形式的建筑物。

根据百合所说,那边是“东馆”,而现在耸立在眼前的则是“西馆”,挂在入口处的木牌上也是这么写着。

金田一和美雪在入口处等待的时候,百合把舍监给找了来。

这时,美雪突然不安起来,金田一笑道:“傻瓜!有我在怕什么?”

当金田一正在称扬自己的男子气概时,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哎呀!以后要麻烦你们了。我是舍监冢原传造。”

“你好,我明金田一一。”

“我是七濑美雪。”

金田一和美雪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深深地一鞠躬。

冢原完全无视于金田一的存在,立刻露出泛黄的牙齿对美雪说:“哈哈!今天就先休息一下吧!学生们后天才会到,明天可就有得忙罗!

哈哈!”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却又不时发出几声高八度的干笑。

金田一生平最怕的就是和中年男子打交道,再加上刚才的晕船,他的胃又开始抽痛起来。

原本他打算和美雪两人在南国的艳阳下,一方面赚点零用钱,一方面希望和美雪的关系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看来是好事多磨罗!

金田一祈祷着千万则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才好。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旅行袋最下面,和胃药一起放在银色小包包里的保险套,很有可能会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站在那里的是厨师:新谷百合小姐,相信你们都已经认识了。这里除了老师之外,工作人员包括我一共是五人,希望在这段期间内,大

家能好好相处。对了!这是大野公平,他和你们一样还是学生。”

冢原殷勤地向美雪和金田一介绍。

站在冢原身后,一个长发及肩的青年向前跨了一步。

“大家好,我是大野,目前正在念大学。不过,在这里我们不分年纪,希望大家能工作愉快。”

大野精神抖擞地打招呼,然后行了个举手礼。

“你好!我是七濑美雪,他是金田一一,请多指教。”

金田一和美雪不约而同地向大野鞠躬。

“彼此、彼此。”

大野亲切的笑容和冢原的干笑形成强烈的对比。

“七濑,我带你去餐厅看看。大野,你就带金田一去打扫房间、整理床铺好了。”

这时候,大野识破冢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于是急忙说:“我还是先带他们两人去馆内,教他们打扫好了。不然后天学生们就要到了,会

来不及打扫的。”

“哈哈哈!也对,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冢原皮笑肉不笑地冷哼着。

3

“我想,你们应该也知道了,这栋宿舍是呈东西走向的长形建筑物。”

大野回头瞧瞧长达三十公尺的走廊,按着又说:“这栋大楼的构造比较特殊,东西呈长形,南面向阳。从西边开始分别是‘马醉木’、‘

红梅’、‘银杏’、‘白桦’、‘无花果’和‘金木樨’六个房间,全部坐南。本馆(西馆)里只有坐西的‘红叶’和前面那间‘百日红’的

南侧没有窗户。也就是说,这栋老旧建筑物包括走廊对面的别馆,都是依日照的方向而建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里原本是旅馆吗?”

美雪反问道。

大野伸出食指摇了摇,并且说道:“不对!这里以前是一间疗养院。”

“哦!怪不得要特别重视采光。”

“对啊!结核病患者最需要的就是新鲜的空气和阳光。”

“大野,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嘛!”

美雪对大野投以钦佩的眼光。

“没有啦!我只不过是对建筑有点兴趣罢了。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每逢寒暑假都会来这里打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很喜欢这栋宿舍哟!”

“喂!美雪,什么是疗养院?”

一直无法插进话题的金田一,有些吃味地问道。

美雪瞟了金田一一眼,没好气地说:“就是让结核病患者休养的医院呀!现在结核病已不算什么大病了,但是以前可是要长期住院疗养的

哦!大野,你说是不是?”

“你也懂得不少嘛!七濑,你是医生世家的子女吗?”

“只是贫穷人家。”

金田一抢先替美雪回答。

“你管我!”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大野看了不禁发出会心一笑。

“你们两人的感情真不错!是情侣吗?”

“怎、怎么可能?”

金田一忙不迭地否认。

美雪也猛挥着手道:“别开玩笑了!我们只不过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

美雪说完后,两人又互瞪一眼,开始抬起头来。

“‘别开玩笑’是什么意思?”

“那你干嘛说‘怎么可能’?”

(每次都是这样!太急于想更进一步,结果反而弄巧成拙。)

金田一不免为他和美雪的将来担心。

大野在一旁边看着他们两人斗嘴,边把玩着一个木制的钥匙圈。

“吵吵闹闹的真有趣呀!”

大野说完后,又特别在金田一的耳际促狭地说:“好不容易可以和喜欢的女孩一起工作,结果……唉!你没搞头了。”

“啊?”

金田一乍闻此言,表情登时严肃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对美雪……其实仔细一看,这个叫大野的大学生长得还满帅的,至少应该满有女孩子缘。而且他看起来满

成熟的,正好是美雪喜欢的类型。唉!我得加加油罗!)

大野好像洞悉金田一的心事,立刻转移话题说:“哪!这间就是‘金木樨’。”

大野在木板门的门锁里插进一支黄钢制的大钥匙。

美雪抬头望着门牌,喃喃自语?

然后,她又望着金田一问道:“阿一,你知道金木樨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罗!我家厕所里的芳香剂就是金木樨的香味。”

“阿一!你真是没情调。”

美雪嘟起嘴来埋怨。

而在一旁微笑,露出洁白牙齿的大野则打开厚重的木门。

“好吧!我打扫这间好了,你们两个到隔壁的房间去吧!”

大野把另一支黄钢制的大钥匙交给金田一,木制的钥匙圈上面写着“百日红”三个字。

“美雪,‘百日红’是什么意思?”

金田一歪着头问道。

大野和美雪一听,不禁笑了出来。

“‘百日红’是一种树皮很滑的树。阿一,你真的不知道吗?”

金田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从以前到现在大约只有用过两、三次。”

“为什么?”

美雪不解地问道。

这次金田一反倒变得机伶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呀!百日红的树皮滑滑的,就好像是惨遭滑铁卢的意思,对考生来说不太吉利嘛!书读了要活用,知道吗?”

“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哈哈!又来了。‘百日红’那间就拜托你们罗!”

大野微笑地看着他们。

金田一狐疑地询问。

“为什么要打扫这间用不到的房间?”

“冢原舍监说要以备不时之需。”

“哦……”

金田一似乎有点不以为然,一旁的大野又继续说道:“传说这个房间如果不打扫干净的话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什么不好的事?”

“讨厌,我好害怕哦!”

大野看着反应截然不同的金田一和美雪两人。

“等到后天……八月十五号那天我再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信邪,可以试试看。”

“八月十五号?那天有什么事?”

金田一好奇地追问。

“那天有个传统活动要举行。”

大野只留下这么一句,然后捡起倒在走廊上的吸尘器,独自进去“金木樨”打扫。

4

“百日红”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无论是墙壁的颜色、窗帘、照明设备,都和其他房间没什么两样。

只是其他坐南的房间里的桌椅都是靠南边摆放,而这里的窗户是开在东边和北边,床铺则是放在房门的对角处。

另外,也许是窗户位置的不同,这里的光线比其他房间要来得暗一些。

一进门的右手边,还有一个连接隔壁房间的隔间门,在这栋宿舍里,每两个紧邻的房间都有一个隔间门相通。

据大野的猜测,这个隔间门以前可能是用来调节空气。

因为结核病患者除了需要药物治疗之外,保持室内空气的流通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现在这道隔间门已被钉死了,完全打不开。

房间的天花板满高的,高度大概有三公尺左右。

墙壁不是贴壁纸,而是用奶油色油漆之类的东西直接涂上去。

“没什么垃圾嘛!”

美雪往地板一望说道。

“但是,灰尘积得满厚的……你看。”

金田一越过床,将食指往窗框一抹。

“看来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打扫了。”

金田一边说边向窗外望去。

窗户下面正好有一个大池塘,每当微风吹过,深绿色的水面使会形成一波波的水纹。

刹那间,之前金田一在渔船上眺望鬼火岛时,心中所涌起的那份不安感再度涌上心头。

(据今天早上的气象预测,台风正逼进冲绳岛的南部。

虽然不会直接朝关东地区席卷而来,但是天气将会受气流影响而不稳定。)

想到这儿,金田一突然又忆起另一件事。

(后天的“传统活动”到底是什么?这个房间的“传说”又是什么?)

“阿一,怎么了?”

美雪注意到金田一的表情有些不太寻常。

“啊!没……没什么啦!我看这些灰尘得花上一天才能打扫干净。”

“对呀!真脏,得好好地清理一番!”

美雪从绿色水桶里拿出一条抹布,并用力把它扭干。

“算了啦!反正又不会用到,扫得那么干净给谁看啊!”

金田一说罢,将手上的一团棉絮丢进桌子旁边的垃圾筒里。

“不行啦!会带来厄运的哟!”

美雪急忙说道。

“刚才大野不是说,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看吗?我们就来试一试。”

“不要啦!你就是喜欢胡来。”

“怎么?你怕啦?”

“才没有呢!我只是……”

“既然不怕,干嘛还阻止我?”

金田一边说边拿起吸尘器开始动工。

5

“求求你,别再逼我了!”

当金田一和美雪正准备收拾扫除用具离开“百日红”时,对面的走廊传来一声大叫。

“川崎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玩乐。”

讲话的是一个长发女人,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

她戴着一副眼镜,一双细长的眼睛看起来充满智慧,但是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哈哈!花村老师,我知道。但是学生们后天才会到,不趁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往后的两星期怎么受得了?”

被称为“川崎先生”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理着平头的中年男子,他说完话后还把手搭在花村的肩上。

“不要!”

花村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并且把川崎的手猛力一甩。

“喂!你这个人真没礼貌。不要把每个人都当成色狼好吗?”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分了点,花村急忙低下头道歉:“对、对不起。不过,我真的不想出去晒太阳。你应该也知道紫外线是导致

皮肤癌的主因吧!我实在是不想去海边……”

川崎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楞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必须以一个专业医师的身分告诉你,身为黄种人的日本人和欧美的白人不同,根本没

有必要视紫外线为天敌。不过,既然你坚持的话,那就等回到东京后,再一起吃顿晚餐吧!晚上总不用担心紫外线了吧?”

“我考虑看看。”

当川崎又想搭花村的肩膀时,突然发现金田一和美雪站在不远处,于是急忙抽回手。

“你们是谁?”

金田一想打破这个窘境,于是大声喊道:“你们好!我们是来这边打工的学生,我叫金田一一,请多指教。”

“我是七濑美雪,请多指教!”

美雪在一旁像助选员似地跟着疾声高呼。

“这样啊……我是讲师川崎洋三。”

川崎故意将视线移到别处。

“你们好!我是花村麻美,是补习班的英语讲师。”

花村在说话时,轻轻将手放在嘴边,动作十分优雅,非常有女人味,怪不得川崎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金田一仔细地看了川崎一眼,赫然发现他很眼熟。

“对了!你是不是那位在‘不动综合医院’帮我检查胃的医生?”

“啊?你是……”

金田一指着自己的脸说:“你不记得我啦?我在诊疗室里还跟你讨论很久呢!”

“哦……你是那个高中生。嗯,叫什么来着?”

“金田一一。”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我那时还觉得你的名字满特殊的,没错!是金田一一。”

“哈哈!我也常被误叫成金田二呢!”

金田一心里虽然不怎么愉快,但还是笑嘻嘻地自我解嘲。

“你不是医院的医生吗?为什么会来这里当讲师呢?”

“打工啊!打工。”

“医生不是赚很多钱吗?为什么还需要打工呢?”

“其实那种大医院的待遇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更何况,我对教书很有兴趣。”

“川崎先生虽然是医生,但他也写过许多数学方面的教科书哟!”

花村收回刚才的凶悍态度,拍起川崎的马屁来了。

“我本身也是高中老师。这里的讲师可都是拥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来头不小的哦!每年来这里补习的学生大都能如愿考上心目中的理想学

校。你们也可以来试试看啊!不过,学费倒是不便宜。”

“不、不,饶了我吧!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

金田一刚说完,美雪立刻插进来问:“哟!只有读书而已吗?”

“少罗嗦!”

看到他们两人互不相让、斗嘴的样子,花村觉得挺有趣的。

“你们两个还真鲜呢!”

“是吗?”

金田一抛下和美雪的“战场”,回过头来问道。

“至少来这里的学生中,找不到像你们这一类型的人。”

花村说完,便回头往长长的走廊望去。

“那些学生是哪种类型呢?”

“大概可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自视甚高的人;另一种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完全照着父母亲的话去做的人;而第三种则是为了不辜负父母

的期盼,拚命用功的人。”

“咦?难道没有为了拯救世人而立志成为医生的人吗?电视剧里的医生不都是这样的。”

花村听了金田一的话后,不禁苦笑道:“现在想要做医生的通常都是出身医生世家的子女,这些小孩从小就照着父母安排好的道路走,理

所当然地认定自己以后也是当医生。至于你说的那种持有崇高情操的人,是不会来我们这种贵族补习班的。”

“是这样的啊!”

听到这里,金田一突然对花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她一下子对川崎非常无礼,一下子又奉承他;一会儿对医生极为尊重,一会儿又对那些准备当医生的补习班学生冷嘲热讽。

不过,花村似乎对“医生”这个行业有着一份奇特的情怀。

(究竟是爱,还是恨?)

关于这一点,金田一就不得而知了。

这栋荣光宿舍似乎充满着不可言喻的矛盾气氛。

首先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着都会气息,却跑来这个孤岛上煮饭的女厨师新谷百合。

再来是因为喜欢这栋老旧建筑物,每年都会来这里打工的大学生大野公平。

还有表里不一、色迷迷的舍监冢原传造,以及把医科专修补习班讲师当副业的川崎洋三。

“金田一、七濑,你们两人要好好加油哦!要逃的话要在这两天赶快走哟!不然等到第一批学生来了之后,三天内可是不会有船来这里的。”

花村将眼睛谜成一条线,似笑非笑地说着。

6

隔日,金田一和美雪真是忙得透不过气来了。

因为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从打扫、洗衣、厨房工作,池塘垃圾的清到除草……

通通都是金田一、美雪和大野的工作范围。

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们两人都非常愉快,因为只要没被冢原逮到话,倒是可以“摸点小鱼”。

只是大野常会皮笑肉不笑地丢下这一句:“好戏就要登场罗!”

这句话令金田一和美雪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

晚餐后,和金田一一起收拾碗盘的美雪略带不安地问:“阿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哪句话?”

“就是大野呀!他不是说:‘好戏就要登场罗!’然后又笑得很诡异。”

“哦,听你这么一说,倒是……”

“明天来的学生不知道会是些什么样的人?”

“还不都是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人。”

“是吗?

可是我有点担心呀!

考医学院的人应该都很厉害吧!

不晓得会不会看不起我们……”

“哎哟!如想太多了。”

“唉!算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胜任愉快,而且也满好玩的。”

“看吧!

听我的建议准没错,满有趣的吧?”

“嗯,大野人还挺不错的,百合也满好相处……就是那个冢原舍监有点令人作呕。”

“对呀!如果那老头不在的话就太完美了。”

“对了!阿一,你有没有看到西馆后面的那间教堂?”

“有啊!那间教堂建得真美。怎么了?”

“那是大正时代建的,听说是出自一位义大利名建筑师之手,而荣光宿舍则是他的弟子所设计的。”

“哇!义大利设计师呀!咦?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大野告诉我的,他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大野这家伙!)此刻,金田一的内心波涛汹涌。(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单独在一起过了?)美雪并未察觉到金田一复杂的心情,继续

侃侃而谈:“我一来到这里,就被那间教堂深深吸引,真是美极了!”

金田一顿不以为然地反驳道:“哼!但是冢原舍监叫我去拿梯子时,那里只不过是一间灰尘满布的置物间,不过,天花板倒是满高的。”

“怪不得大野会说:‘那么伟大的建筑物居然被当成置物间,实在太可惜了!’

“对呀!”

不过,它是因为‘够老旧’才伟大的吗?

“你怎么这么说?”

“这回换美雪不高兴了。”

阿一,你有点奇怪呀!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没、没有啊!”

“听了美雪的话,金田一有些惭愧,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了一点嫉妒心而说了那些不成熟的话。”

我有点累,先回房去睡了。

“金田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便走出餐厅。现在只留下低着头,满肚子疑问的美雪留在原地。大家请注意,学生们很快就要到达这里了。”

7

冢原一边看着慢慢驶进码头的白色大型游艇,一边叫道:“这些学生大都是名医的子女,我们的责任就是要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来!各位,露出你们的笑容,哈哈!”

冢原说毕,就露出那嘴黄板牙哈哈大笑。

自色游艇靠了岸,放下舷梯后,学生们都小心翼翼地抓紧栏杆,踏上码头的水泥地。

“好大的船啊!”

美雪瞪大眼睛,十分惊叹地叫道。

白色的豪华游艇让人目眩,这和先前金田一等人所乘的简陋渔船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缴了那么多的学费,总不能让他们坐渔船呀!”

百合像是洞悉金田一心事般地解释。

“渔船也满好玩的啊!是不是?阿一……阿一?”

金田一只是张着嘴呆立着,美雪看他没反应,于是贴近他耳朵大叫:“阿一!”

“哇!”

“你没听见我在说话吗?”

“啊!哦……有、有呀!有听到啊!”

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听见,因为睡眠不足,所以现在脑中是一片混沌。

昨晚在餐厅和美雪的僵局,令金田一整夜辗转难眠。

金田一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大野和美雪两人谈笑的情景。

当他极力想甩掉这些画面时,脑海里又浮起美雪夹杂在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里,兴高采烈地说着金田一听不懂的话。

事实上,美雪根本没把昨晚争论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今天早上六点半还去叫金田一起床。

“坐渔船也满有趣的,你说是不是?”

美雪再次问道。

“嗯!不过会晕船。”

金田一话声甫落,随即传来男生“哇!”

的悲鸣声。

原来是一个提着好几个行李袋的少年跌倒在地上。

(他可能是一不小心脚滑,就从舷梯上跌下来的吧!)

金田一的瞌睡虫立刻一扫而空,他急忙跑上前去。

“喂,你还好吧?”

那个少年把头抬起来,及肩的长发散落在满是汗水的脸颊上。

他本来准备要拉金田一伸出来的手,瞬间却又迅速抽回。

“没关系,你走开。”

金田一顿时楞在当场,他没料到这个少年会对一个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如此失礼。

因此,金田一也不甘示弱地嚷嚷:“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为了……”

“喂!椎名,怎么了?”

“啊!跌倒了呀!真是笨。”

金田一转头一看,两个刚下船的少年正有些挑逗地笑着。

其中一个眼角往上吊的少年,朝金田一和还在地上的椎名瞥了一眼。

“你真是没用!还把我的行李袋弄脏了。”

另外一个体形较壮的少年,用着和自己身材极不搭调的高亢语调叫道。

听到他的责骂之后,椎名赶忙爬起来。

“加藤,对、对不起。”

椎名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行李袋。

“我的也弄脏了,笨蛋!”

开口的是那个眼角往上吊的少年。

他把左手插在口袋,然后将脚踏在好像是椎名的行李袋上。

按着,他又瞟了站在一旁的金田一一眼,抬高下巴问道:“你是今年新来的工读生啊?”

他丝毫不把人看在眼里,正如花村所说的“自视甚高”的那一种人。

霎时,一股厌恶感窜上金田一的心头。

就在这时候,有人开口说话了。

“森村,不要太过分了!”

众人都没注意到花村是何时出现的。

“自己的行李该自己提吧!”

“我们可没有强迫他哟!花村老师。”

森村旋即得意洋洋地转头对椎名说:“对吧?是不是你自愿的?”

“是、是啊!花村老师,是我自己要帮他们拿的。嘿!嘿!”

椎名脸色铁青地赶紧打圆场。

“是这样啊!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花村也拿他们没辙,遂迳自往前走去。

椎名挂着谦卑的笑容,再次提起三个行李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突然在金田一的面前站住,并十分不客气地说:“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咦?你是指我吗?”

金田一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你呀!只不过是学生的人数比想像中少……”

“少来了!你是看我跌倒觉得滑稽是吗?你也只不过是个工读生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我……”

金田一顿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此时,森村和加藤又靠了过来。

“哇!吵架呀!好呀!”

“椎名,加油!干掉他。”

面对他们的摇旗呐喊,椎名的脸开始胀红,金田一也愤怒起来。

“你这个混蛋!”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住手,阿一!”

美雪见状,急忙跑过来阻止。

“对不起,我替阿一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美雪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喂!美雪,我又还没……”

金田一话还没说完,就被美雪半推半拉地拖离现场。

8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是怎么了嘛?”

美雪来到西馆的餐厅,刚坐下来就立刻质问金田一。

“那家伙太过分了,所以我才……”

其实金田一根本不是块打架的料,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对人动粗。

“那个椎名对狗眼看人低的森村还有那个胖子加藤唯命是从,但却看不起我们这些工读生。哼!真气人!早知道就不要管他。王八蛋!想

起来就一肚子火。”

“哎呀!算了啦!我想他们的压力一定很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我知道啦!我可不想被炒鱿鱼,你放心吧!”

事实上,令金田一气愤的不只是椎名他们三人的行为而已。

(当时还有其他学生在场呀!

为什么没有人出来阻止呢?

不,好像连多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此,金田一真是百思不解。

(这些学生对别人完全漠不关心……

难道考医科的人真的和普通人不同吗?

像这些对他人毫无关怀之心的学生,能当医生吗?

真令人不敢想像!)

“好戏就要登场罗!”

现在,金田一似乎有点明白大野这句话的意思了。

“哎呀!刚才真是好险。”

说话的人也是前来补习的学生一员,年纪和金田一差不多。

他笑眯眯地靠在餐厅入口处的墙壁上。

当他看到金田一已注意到他时,便慢慢地走向前。

“我想,你的心里一定在想不该来这种鬼地方打工吧?但是已经来不及罗!得等到三天后才会有第二批的学生来,而且我们连打电话都不

行,这里完全是军事化的管理。”

“请问你是?”

金田一客气地问道。

“哦!对不起。我叫川岛丰,也是参加‘FHS’的学生,请多指教。”

川岛轻轻地点了点头。

“什么是‘FHS’?”

听到金田一这么问,川岛的神情显得相当讶异。

“你不知道吗?就是举办这个校外教学的补习班呀!‘不动比保科拉特斯补习班’的简称就是‘FHS’。你们知道‘比保科拉特斯’吗?”

“美雪,那是什么啊?”

每次碰到难题,金田一就会立刻向美雪求救,而美雪也总是不负所望地为他解答。

“他是古希腊的一名医学家,他认为人体是由火、水、空气和另外一个什么东西组成的。是吗?”

“没错。你懂得还不少嘛!正确的答案是由火、水、空气和土四大元素组成。我现在就读的高中就是‘不动比保科拉特斯学园’。你们知

道吗?我们校长演讲时有一个毛病。嗯……本校,嗯……是以古希腊伟大医学家,嗯……比保科拉特斯之名所命名的……嗯……他大概每二秒

就会挟一句‘嗯……’,我们听到耳朵都快要长茧了。”

川岛边模仿声音还边加上动作。

虽然金田一和美雪都没看过川岛口中的校长,但因为他模仿得相当逼真,于是噗哧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他们三人就有如旧识般地打开话匣子。

“哈哈哈!你挺风趣的嘛!哦!我叫金田一一。”

“你好,我是七濑美雪。”

美雪也大声介绍自己。

“啊!你们不要这么拘束,你们要叫我‘丰’或‘阿丰’都可以。你们应该也是高中生吧?我现在就读高三。”

“我们两个是高二生。”

美雪将双手放在下颚说道。

川岛也立刻模仿美雪的动作和语调说:“啊!真的吗?”

他的模仿几可乱真,金田一看了也觉得非常有趣。

“太好了,还有像你这样的人在,我们就安心多了。你们这群学生中,好像怪人挺多的。”

川岛把双手交抱在胸前猛点头。

“对、对。特别是和你起口角的那三个人,一个是作贱自己的椎名真木男,第二个是胖子加藤贤太郎,还有一个是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森村

圭一,这几个家伙最令人反感。其实森村是我们校长的儿子,所以他为所欲为、十分嚣张,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川岛,你在说谁呀?”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在场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子,正站在餐厅门口。

“太田!”

川岛的神色变得有些僵硬。

“如果被森村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你就别想再继续读下去了哟!”

太田说完后,走到咖啡冲泡台前面,粗暴地抽出一个纸杯。

“阿绫,我是开、开玩笑的啦!我是特地来安慰他们,不然他们搞不好吓得要跑回家了……”

川岛拚命对着太田解释,并且朝着她走过去。

“对不起,请你不要叫得这么亲密好吗?我和你可没有这种交情,希望你不要太自作多情。”

“哎哟!我只不过是觉得大家既然有缘做同学,就应该好好珍惜这段缘份罢了。”

“川岛,你自己小心点。”

“喂、喂!你该不会是想去打小报告吧?”

“嗯,你说该怎么办呢?”

太田边把咖啡倒进纸杯边问。

“饶了我吧!不然,我可是要变成第二个海老泽……”

川岛这时突然住了嘴,然后朝不明事由的金田一和美雪瞄过去。

“海老……”

金田一喃喃自语道。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过……)

金田一看了川岛一眼,发现他的神情已从嘻嘻哈哈的模样变成苦瓜脸。

太田的脸色也倏地沈了下来,但是她很快地以冷笑掩饰过去。

“哼!你的事我可管不着。”

“太田,你、你……”

“你们就别再争了。”

金田一看不过去,忍不住出面调停。

“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要搞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工读生,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小心我叫川崎老师辞掉你!”

太田的矛头旋即指向金田一。

“你好像很喜欢挑拨是非呀!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尖酸刻薄的女孩。”

金田一也不管美雪暗示他别再说的眼神,一古脑儿地脱口而出。

“我可是要先声明一点,我们和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们是为了一个远大的目标在努力,这样才不会辜负亲友和父母对我们的期望。”

太田极为不屑地回辩。

“哼!我还不想给像你这样的医生看病呢!搞不好病情还会加重!”

“你、你说什么?”

正当太田快要发飙时,大野刚好走了进来。

“各位,别再吵了。这样可不行哦!大家还要在这里相处两个星期呢!”

太田瞪了大野一眼,但很快又收回她锐利的视线。

“大野,你好好管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工读生。”

太田丢下这一句话,就快步离去。

按着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他们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但并没有多问,就直接走向咖啡冲泡台。

“富永、白石。”

大野叫住这两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也是补习班的学生:富永纯矢和白石美穗。这两位则是工读生金田一一和七濑美雪。”

吉田永和白石两人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9

学生们抵达后,吃过午餐稍作休息,就开始上课了。

在他们上课的这段时间,金田一和美雪收拾好碗盘,做完清洁工作之后,就在大野的陪同下出去外面逛逛。

大野已经是第五次来这里打工,对于岛上的地形非常熟悉。

鬼火岛是一个直径大约三公里左右的东西向长形小岛,所以只需两、三个小时就能逛完全岛。

他们登上了小丘顶眺望全岛风光后,又朝海岸边走去。

“哇!好美哦!”

美雪十分陶醉地惊叹道。

“大野,这里的沙子为什么是白色的?”

金田一抓起一把脚边的沙。

“可能是含有较多的石灰吧!因为在好久以前,这一带是属于热带性气候。近来还在海中发现大批的珊瑚群呢!我想这个岛可能是从珊瑚

礁隆起而形成的,珊瑚变成化石然后成为石灰,所以这里的沙子都是雪白色的。”

大野伸了一个懒腰,又继续说:“这真是个奇妙的小岛,虽然它很小,但是还会涌出泉水来!在西馆东侧的那个池塘,就是这样形成的。

我想,当初之所以把这边辟为疗养院,水源也是一大关键吧!我不只喜欢宿舍的建筑,我更爱这个岛,在这边可以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

大野眺望着海的另一方,海浪比起早上学生们抵达时更高了,而厚厚的云层几乎笼罩住天空的三分之一。

“对了!大野。”

金田一突然想到一件事。

“刚才我们有经过一栋和我们住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建筑物,那就是‘东馆’吗?”

“对呀!”

“今天抵达的学生一共有七人。有令人生厌约‘三人组’椎名、森村和加藤……还有风趣的川岛、凶婆子太田……还有……”

“白石美穗和吉田永纯矢。怎么了?”

“他们和我们一起住在西馆,那东馆不就用不到了吗?”

“不……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们,三天后还会有第二梯次的十五名学生到达,他们全部都被安排住在东馆。”

“什么?十五个人?哇!那工作量不是又要加重好几倍了。”

“哈哈!没问题的啦!熟悉工作之后,以后就会做得比较快。”

“但是,为什么要分成两个梯次呢?第一梯次的学生会先送回去吗?”

美雪好奇地提出疑问。

“不!大家会一起坐船回家。先来的这批学生是为了要追上第二梯次学生的程度,所以多上三天的课。也就是说,今天这批是成绩较差的

学生。等到第二批的学生来了之后,再重新上一次同样的课程。川崎老师教数学,花村老师负责英语科,他们两人也是为了第一梯次的学生才

先到这里的。”

“哇!真严格,好像是依成绩来决定一切。”

金田一难以置信地说。

“这就是补习班的作法,他们连住的地方也是依成绩而定的。成绩好的学生集中在东馆,而西馆也是从日照较好的东边房间开始按成续排

下来。”

(这么看来,这间补习班似乎是用成绩的好坏来决定待遇,好让学生有所觉悟,进而产生彼此间的竞争意识。)

“真受不了!要是我早就逃跑了。”

大野听到金田一这些话,忍不住笑说:“就是为了要防止学生逃跑,所以在第二梯次的学生到达之前,这里没有任何船会来。而且,除非

是紧急的事方可以用电话对外联络。这个岛就像监狱一样,只有鸟才飞得出去。”

“真可怜。”

美雪摇着头,无限感慨地说着。

“对呀!所以我每年都要举办一个‘活动’,只有暑期课程才有哦!希望能多少留给他们一些回忆。你们愿意帮忙吗?”

“嗯,当然罗!”

美雪马上附和道。

“就是第一天你所说的‘传统活动’吗?”

大野闻言,立即笑道:“答对了!就在今晚哦!荣光宿舍西馆的‘试胆大赛’!”

“试胆大赛?”

金田一明显地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咦?金田一,你怕呀?”

“才、才没有呢!只是,那些人会参加这种活动吗?”

“当然,只要我说一句话,他们就会来参加。”

“啊?”

金田一猜不透大野何以这么有信心。

(不过,刚才那个叫太田的凶婆子,倒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住口的。)

就这一点来看,金田一不得不对大野另眼相看。

(这个对建筑研究颇深的大野,为什么能让学生们对他唯命是从!)

“要准备晚饭罗!走吧!”

大野率先往回走。

金田一往荣光宿舍的方向看去,一大片乌云正笼罩在宿舍的上方。

“今天晚上到底要怎么试胆量呢?”

美雪狐疑地看着大野。

大野闻言后,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其实那栋西馆流传着一个怪谭。”

“怪谭?”

“嗯!‘那种东西’会出来哟!”

“哈哈!怎么可能?”

金出一十分不以为然。

大野则露出锐利的眼神。

“是真的。‘FHS’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传闻,不管是老师、学生都是这么叫它……”

说到这儿,大野刻意压低嗓门说:“‘午夜零时的恶灵’。”

10

(喉头干得发烫!在行动之前,应该先去喝杯水。)

但是,“恶灵”还是忍了下来。

(万一被人发现的话,那该怎么办?

应该没问题的,只不过是去喝水而已。

不行!

要杀人的人怎么能轻易露面!

说不定还会犯下一些不经意的错误,一定要谨慎一点。)

“恶灵”在心中自问自答一番后,全情逐渐平静下来。

为了解渴,“恶灵”只好干咳几声,然后双手小心翼翼地戴上手术专用的手套。

“恶灵”的口袋里早已准备好“必要的道具”了。

过了一会儿,“恶灵”弯下腰来,从钥匙孔窥探走廊上的情形。

走廊上只有昏暗的白灯泡照着墙壁,看不到半个人影。

于是,“恶灵”轻轻地转开门锁……

走廊上出奇地安静,但是,并不像那间医院令人有种刺骨的寒栗感。

(也许白灯泡给人的感觉比较温暖吧!

而且墙壁和走廊也不是由钢筋水泥建造的。)

老旧的木造走廊喀喀作响,“恶灵”还是比较适合在这里出现。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点多,学生们正在房里做课程复习和预习的工作,根本不会注意到走廊上的声音。

“恶灵”很快地到达“那家伙”的门口。

他竖起耳朵倾听房里的一举一动。

(“那家伙”正在听录音带。)

随后,“恶灵”又从钥匙孔向房里窥视。

“恶灵”的目标正坐在书桌前。

一阵憎恨感倏地窜上“恶灵”的心头。

“恶灵”的手开始颤抖个不停。

(时间还没到,再等一会儿。)

“恶灵”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再等一下,还不是下手的时候!

对!

就是这样!

我的手已经停止头抖了。

再视察一下四周的情形,嗯,就是现在!)

“恶灵”轻轻地敲了一下房门。

“啊?是谁呀?这么晚了还……”

门内传来“那家伙”的声音,而且他的脚步缓缓逼进房门。

卡哒!

“恶灵”猛然将房门推开。

这时,录音机里传来单调而有节奏的英文教学声音。

“恶灵”迅雷不及掩耳地用食指制止“那家伙”想要说的话。

“嘘!”

“恶灵”很快地踏进房内,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那家伙”虽然有点惊讶,但并没有开口说话,又转身走回书桌。

录音机里继续播放着同样的声音:“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重复多次的语句,令“恶灵”听了生厌。

此外,坐回椅子上的“那家伙”似乎还跟着节奏在摆动身体。

他的表情和动作丝毫没有一点警戒心。

“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

录音机传来的声音似乎要警告些什么。

“恶灵”对着转头过来的“那家伙”露出“笑里藏刀”般的微笑。

“恶灵”持着凶器的双手放在身后。

“那家伙”万万没想到自己即将踏上黄泉路,他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去。

(就是现在!)

“恶灵”在脑中狂叫。

“恶灵”上前一大步,然后把绳索快速地卷在“那家伙”的颈项上。

“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只见“那家伙”的身体不住地摇摆,然后不支倒地,额头不时撞击到椅子,使他痛苦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接下来,“恶灵”骑在他的背上,使尽全力拉紧绳子。

“……”

“那家伙”已叫不出声,双手双脚挣扎个不停。

他用尽全力想从痛楚中挣脱出来,但是“恶灵”也不甘示弱,双方都汗流浃背地拉扯着。

“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

那一成不变的旋律直入“恶灵”的脑中。

“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恶灵”内心的憎恶感再也按捺不住,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喷泄出来。

(去死吧!)

“Shakeyourbodyandshakeyourheart!Breakhisbodyandbreakhisheart!”

“恶灵”紧咬的牙根吱吱作响,额头上的血管也渐渐暴起,似乎要贲张而出。

(杀死你!杀死你!死吧!死吧!死吧……)

当“恶灵”稍微恢复神智时,才发觉自己眼冒金星。

他用手背拭去嘴角的口水,发现手背上面沾着一些血迹,而且感觉嘴里似乎有个异物,“恶灵”立即将它吐在掌心。

(是牙齿!

可能是刚才用力过猛的关系。)

“恶灵”将沾着血迹的牙齿放在口袋里,做了一次深呼吸。

“呼……呼……”

他往地上看了一眼,只见“那家伙”身体扭曲着卧倒在地。

“恶灵”摇了摇“那家伙”的背,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之后,“恶灵”又将食指摆在“那家伙”的鼻孔下。

(死了!杀死他了!)

“恶灵”一点也没有后悔,只有一份异常的兴奋感,因此手、脚和嘴唇又开始颤抖起来。

他兴奋地想要大声呐喊,但还是忍住了。

(你干得不错!)

刹那间,有个声音又在“恶灵”的脑海里响起。

(不过,还没完哦!还有下一个行动。)

“恶灵”重新调整呼吸节奏,准备再次“出发”。

他把趴伏在地上的尸体翻转过来。

只见他那一双混浊的眼睛瞪着天花板,舌头吐在外面,而额头上的血迹也把右眼球染成一片鲜红。

(多么凄惨的死状!他的人生注定要如此。)

“恶灵”重新再做最后的确认。

事前“恶灵”偷偷拿出来的钥匙,现在正好好地躺在口袋里。

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将尸体搬走,“恶灵”的一切行动从现在才开始,所需的时间大概是二十分钟。

(现在是十点半。没问题!时间还很充裕。)

录音机里的教学声音没有停过,只是这节课程好像跟刚刚不同。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恶灵”慢慢地站起来关掉录音机,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第三章钥匙孔内的惨剧

1

金田一拖着长长的声音问:“大野,‘那个东西’真的会来吗?”

在这间没有灯光的老旧餐厅里,只有小型手电筒的微弱光线,四周飘散出宛如鬼屋般阴森恐怖的气氛。

仔细想想,这间白天里人来人往的餐厅,入夜后却被选定为“试胆大赛”的集合地点,还真有点格格不入呢!

墙壁上的斑驳裂痕、天花板映现出来的污渍,乃至于窗外晃动的枝叶,无不让人觉得似乎随时会看到“不存在的东西”。

美雪紧紧靠在金田一身边,死命抓着他的肩膀。

金田一内心的恐惧感并不亚于美雪,但他为了表现出男子气概,故意摆出一副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的神态。

“他们不来的话,我们三个人也可以开始呀!只不过这么一来,还真有点恐怖。在这间阴森诡异的餐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也许恶灵会

在这个时候出现……”

“不要说了!阿一,你不要再闹了!”

美雪紧抓着金田一的肩膀,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此外,美雪那傲人的“双峰”往前压着金田一,害得做差点流鼻血。

“喂!大野,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没有其他人来。‘试胆大赛’也要照常进行吗?”

金田一有点不悦地问。

“一定会来的!”

大野信心十足地笑道,按着又看了看手表。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五分钟,不来的学生应该只有森村那三个人。”

“啊!就是那三人组呀!”

美雪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而金田一也是同样的心情。

“不对!加藤好像会来。”

“是吗?”

美雪一听,不由得皱起双眉。

“那么,你指不会来的人是……”

“椎名,还有川岛似乎也不会来。”

金田一乍听之下,立即惊讶地问道:“什么?川岛的个性不是非常活泼开朗吗?真令人意外!我还以为他会抛下一切前来参加。”

“他倒是说过:‘我会参加,但是以别的方式。’

这么一句话。”

“他指的‘别的方式’是……”

“你们好!

“金田一话还没说完,随即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们定睛一看,一位短发少女正站在餐厅入口处。原来她就是那个名叫白石美穗的女孩

,白天时,她曾在餐厅和金田一及美雪打过照面。现在,她身穿轻便的牛仔裤及了恤,和白天的感觉截然不同。”

哎呀!

已经开始集合了……

可是,看来只有向导来嘛!

真有趣!

呵呵呵!

“白石一笑,她的大眼睛便谜成一条线。金田一及美雪似乎也被她的笑声感染,跟着例开嘴笑了起来。白天的白石给人的印象带点冷酷,

脸上没什么表情;想不到她一笑起来,那道浓眉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只是一个极为平凡的女高中生。白石不经意

地和金田一四目相接,随即又微微一笑说:“早上真失礼!你们是金田一和七濑吧?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有没有听大野提起关于这栋宿舍

的传说啊?”

白石还真是快人快语,而且口齿相当清晰,光从她孩子般的外表是绝对无法让人看出她是十分爽快的女孩。

金田一回道:“你是指‘午夜零时的恶灵’?”

“什么?你们已经知道了呀!我还想如果你们不知道的话,我准备要详细地告诉你们呢!”

“不!其实我们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晓得宿舍有恶灵出没……”

“所以罗!还是由我来详细说明一下吧!大野,可以吗?”

“可以呀!但是你可别吓坏大家了,‘百日红’那间房间若没有人去打扫打扫,会很伤脑筋的!”

“好吧!让我来说说流传在这栋古老宿舍里的恐怖传说……”

当白石清清喉咙正想导入正题时,却传来一个粗野的男人声。

“我也要听!传闻是怎么说的?”

不知何时,餐厅入口处已站了三个人,他们分别是加藤贤太郎、太田绫以及富永纯矢。

刚才冒冒失失插进白石及金田一谈话中的是加藤,他有一百七十公分高,因为肌肉结实,因此挺胸阔步之际让人觉得非常有威严。

金田一看他那副趾高气昂的态度和似笑非笑的神情,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傲慢性格。

加藤出其不意地走到白石身旁,并催促道:“怎么还不赶快开始?白石,你不是对超自然力量很感兴趣吗?你不是还搞一个‘超自然研究

社’,弄一些莫名其妙的占卜吗?”

白石的神情十分僵硬,好像刚才不曾说那么多话般地沉默不语。

“喂!富永,你不是也听过吗?”

加藤又将目标转移到站在后方的富永。

“不!我……”

富永畏缩地心声应道。

但是,加藤依然紧迫盯人地追问:“我、我什么啊?快说啊!”

“我是知道一点点啦……”

“哈哈!你准备开始讲了吗?”

加藤说着说着便皱起眉头。

“还是我来说好了。”

这时,大野插了进来。

“加藤,可以吗?”

“随你便!”

加藤嘴上很干脆地顺从,但却露出嫌恶的眼神。

(这些学生不敢违逆大野,是因为大野年龄较长的关系吗?不!事情似乎并不只是如此。)

金田一的心中再度产生疑问。

“这栋宿舍颇具历史,从前是结核病疗养院,我想大家都知道吧!”

大野边说边举起手电筒,环顾大家的表情。

“这间疗养院是专门为结核病患提供疗养的场所,在这幢建筑物建成之初,结核病还没有突破性的治疗方法。也就是说,以前曾有很多结

核病患者死在这里。”

这会儿,众人皆全神贯注地倾听,脸上均不自觉地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美雪抓着金田一肩膀的那双颤抖的手,又加重不少力道。

“在轻井泽也有以结核病疗养院改建成饭店的例子。而岛上这幢建筑物是特别经由知名义大利建筑师之手,改建成学校宿舍。但是,那个

房间……只有那间‘百日红’绝对不能住人,这是为什么呢?”

大野说到这里,换另一只手拿手电筒,照射在天花板的光刚好折射在他的脸上。

“因为那个房间正是恶灵的通道……”

大野顿了一下,之后便娓娓道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百日红’第一次传闻有恶灵出没,正好是十年前的事。那时这栋建筑物已被‘FHS’(不动比保科拉特斯补习班)买下,准备作为学生

宿舍。结果在那一年,即传出有人自杀的不幸消息。那位死者是在考不上大学之后,于三月初在自己家中,用窗帘上吊自杀身亡。他在自杀的

半年前,曾到‘FHS’补习,就住在‘百日红’这个房间。本来这个房间就是因为‘百日红’这种植物给人不好的联想,所以学生都不想住在这

里,久而久之,这个房间就被拿来作为应付不时之需时使用。死者就是因为他原先住的房间窗边有麻雀巢,而且生锈的窗户老是关不紧,所以

才会搬到‘百日红’这个空房。结果就在半年后,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至于首次有人目击到恶灵,则是在那年的夏天八月十五日。这名学生

住在西馆,他在半夜十二点起床去上厕所,无意间经过‘百日红’这个房间前。这间房应该没有人住,却传来一些声响。这名学生觉得有些奇

怪,于是近身往钥匙孔里一瞧……只见房间内一片漆黑,这名学生心想大概是自己多心,正想离去之际,突然有个小小的光点跃入他的视线内

,那个光点在窗外飘浮着,就这样静静地停在半空中飘浮着。他再凝神一看,谁知道那个光点渐渐变强,不久,即膨胀成约垒球大小的模样。”

“难、难道那是人的灵魂?”

美雪忍不住脱口问道,只见大野慢慢点头。

“这个嘛……应该是俗称的‘鬼火’,随着鬼火亮度的逐渐增强,学生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屋里有一个晃动的影子。”

“影子?”

金田一吃惊地叫起来。

“是呀!那是一具悬吊在半空中的尸体。”

大野以微弱的声音说出来。

美雪更加用力地抓着金田一的肩膀,而且吓得双眼紧闭。

大野手上的手电筒,这时看起来就像鬼火。

金田一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那位学生看到这种情景,惨叫一声后拔腿就跑,闻声而来的舍监、老师以及其他学生,他们马上用钥匙打开‘百日红’,但是里面却什

么也没有。大家都说是那位学生眼花看错了……不过,真正恐怖的在后面,从钥匙孔看到鬼火及尸体的那位学生,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死在

‘百日红’房间下方的池塘里。”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下去!”

美雪捂住耳朵高声尖叫,她已经快要被吓哭了,甚至连金田一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咦?好像最后二个参加者也来了,看来‘试胆大赛’也该正式展开了。”

大野的目光扫到站在餐厅入口处的来者,那是穿着一袭正式套装的英语讲师花村麻美。

“大家好。”

花村的双手环抱在胸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花村老师也来参加,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美雪放心地拍拍胸口。

花村立即接口道:“哎呀!我也没什么胆子,到了紧要关头,搞不好我会第一个先溜呢!”

“可是有个大人在总是比较放心呀!阿一,你说是吗?”

“啊!哦……是呀!”

金田一虽然这么回答,但心中却深感奇怪。

(这位花村老师还真让人摸不清楚她的个性。)

她对其他老师只要稍微有点不高兴,就会马上提高嗓门大叫,然而不久之后却又必恭必敬。

对付专门欺负他人的学生,虽然花村会出声指责,但只要对方回嘴,她就会马上闭嘴,不发一语。

还有,她对学生们嘴上说不关心,却在三更半夜爬起来,前来探视参加“试胆大赛”的这些学生。

(这不应该是她会做的事啊!这样看起来还真有些矛盾。)

花村曾说过她本来是个高中老师,而现在服务的这间补习班,教的则全都是希望能考进医科的学生。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位老师?)

金田一内心的疑问愈来愈多了。

“好了!快到十二点了,我们也该动身前往恶灵之家‘百日红’了。”

大野说着便拿稳手电筒,引领众人前往目的地。

就这样,金田一再度踏入一个奇妙、不可理解的恐怖事件中。

2

大野公平、花村麻美、富永纯矢、太田缓、白石美穗、加藤贤太郎,以及金田一和美雪,一共八个人停在“百日红”房前。

大野看看手表,接着抬起头来说:“还有三分钟就到十二点了,现在大家猜拳决定‘试胆’的先后顺序,准备好了吗?”

全部的人都无异议地点点头。

“第一个窥视钥匙孔的人并不一定就会看见恶灵,基于公平的原则,我们以猜拳来决定先后。这样一来,不管是谁看见恶灵,都不会有埋

怨。好啦!我们不要吵到别人,猜拳时小声一点……准备好了吗?剪刀、石头、布……金田一,你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不是要猜拳吗?”

金田一振振有辞地回道。

“不行、不行!你算是新来的向导,本来就应该要排第一个,这是沿习已久的传统,我难道没告诉过你吗?”

大野的话让金田一错愕地睁大双眼。

“哪有这回事?我完全没听过!我不干,那不是摆明要我送死吗?”

金田一急急地辩解。

“我不是曾经问过你是否愿意全力配合?你也很爽快答应了,不是吗?”

大野仍旧面不改色地继续劝慰着。

“哪有这回事?原来你指的‘配合’是这件事,我真是上了贼船!”

“好了、好了,你也别争了。你不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吗?”

“是男子汉没错……可是,如果我真的看见恶灵,不就没命了吗?我可不想要这么早死……”

“哎呀!那只是传说。”

“但确实发生过呀!”

“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啦!你看,大家也都赞成呢!”

“是嘛!向导,你就不要再辩解了,躲不掉的啦!”

加藤带着微笑,并将那张方正的脸往前凑上去。

“不要拖拖拉拉的,你要我们这样干耗下去吗?”

就在这当儿,花村也插嘴进来说:“金田一,好啦!大家都在兴头上,你就阿沙力一点答应嘛!我喜欢有魄力的男子汉。”

花村停了一会儿,黑暗中隐约可见她那涂着口红的朱唇间,露出编贝般的牙齿。

“你看,只剩下两分钟了,好啦!其他人赶快猜拳决定先后顺序。对了,七濑是女生,所以可以一起猜拳。大野,你觉得呢?”

“好啊!当然可以。”

“我真的可以猜拳吗?真的?那太好了!我还以为阿一下来就轮到我,那样就太残忍了。”

“喂,美雪!你不想排在我后面吗?唉!算了,我认了!”

“哇!金田一,你还真爽快。只剩一分钟了,大家要不要先看看金田一的勇气?”

“赞成!”

大家异口同声赞同大野的提议,美雪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金田一带着志忑不安的心,蹲下身来,同时还回头瞪了美雪一眼。

“你竟敢背叛我!”

“阿一,对不起。”

美雪双手合掌,满怀歉意地低下头。

“哼!算了,反正这些绘声绘影的传闻,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白石马上接口道:“金田一,没问题的啦!根据我的研究调查结果,之前做过的五次‘试胆大赛’中,听说曾有两次被人看见不明物体,

而亲眼目睹的那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现在是生是死……”

“好了啦!别再说这些了,我要看了,深呼吸……”

金田一两手扶着门锁,然后慢慢把脸靠近钥匙孔。

冰冷的把手触碰到金田一的额头,他歪了歪头,将右眼贴近钥匙孔。

“啊……”

金田一睁大双眼,只见钥匙孔里面一片漆黑,显得相当幽静。

“什么都看不到嘛!可以了吧?”

“等一下!我的表还有十秒才十二点呢!”

太田不怀好意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六、五、四、三、二、一……十二点!”

这一刻,金田一仿佛可以听到秒针在摆动的声音。

现在已经是午夜零时,他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刹那间,金田一看见钥匙孔那头缓缓地出现火一般的亮光……

3

那亮光不像一般的灯火,其中隐隐透露着冰冷、阴森的气息。

顿时,金田一的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在没有电灯的房内却可以看见亮光,那光源一定是从某处而来。)

在这间微亮的房内排列着一张床,床铺则紧靠着窗户。

“咦?”

金田一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

因为窗外出现了一大一小两团光点,正静静地飘浮在半空中。

那两团光点慢慢地摇晃着,飘浮在窗外一片无根的漆黑中。

它们似乎要在这神密的黑暗中,慢慢引诱出目击者。

见到这光景,金田一全身无法动弹,想叫也叫不出声。

(这是骗人的!一定是我眼花看错了。说不定是星星或是什么发光物体。不,也许是飞机或是侦察机飞过吧!一定是这样!)

金田一不停地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他极力想安抚内心的慌乱,试图去解释眼前这个诡异、无法用理论去说明的现象。

而且在未得到答案之前,金田一根本不想将视线移开。

(如果就这样离开的话,可能再也找不到解答了!就这样放弃的话,自己这一生可能会永远被钥匙孔内的“奇异”景象诅咒,想逃也逃不

了。)

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各种想法纷纷在金田一的脑中涌现,而后消失。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在空房内会有亮光?这应该是间空屋啊!)

冷不防的,金田一的视线居然被遮住了!

遮住他的视线的是像人形一般的物体,而且勉强可看出这个物体身穿一件淡蓝色的宽松长袍。

(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啊!对了!那是医院病患所穿的服装。)

金田一的脑中方刚闪过这个念头,那个物体便缓缓地摇晃身躯,像是要把什么重物举起来。

透过那小小的钥匙孔,金田一可以看到那个物体拥有一双毫无血色、泛着青光的手。

(像死人一样泛着青光的手……不对!那不是皮肤的颜色。是手套!)

金田一从“医院病患服装”联想到,那个物体的手上应该是戴着外科医生开刀专用的塑胶手套。

接着,金田一注意到那个物体手上握着一种东西。

(是绳索!而且是粗绳索的其中一头。)

那个物体的双手慢慢拉起绳索,而绳索的另一头似乎有重物垂吊着。

终于,那个重物完全映入金田一眼帘……

是一颗黑黑的人头!

那个物体继续将人头缓缓拉上来。

金田一看到死者的额头是一片土灰色,完全没有血色。

从死者额头上的伤口处则流出红黑色的血液。

死者睁着混浊、突出的眼珠子,呆滞地望着前方。

金田一的心脏简直快要从喉咙迸出去了。

距离他开始贴近钥匙孔,应该仅仅不过二十秒的时间,然而金田一却觉得已经有数小时之久。

金田一,很想放声大叫,但是怎么样都叫不出声。

由于身体无法动弹,眼睛也闭不起来,金田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蓦地,他的眼前出现一张凹陷的脸颊,然后是嘴巴,从张开的紫色嘴巴中则吐出紫黑色的舌头。

绳索紧紧地绞着死者的脖子,粗粗的绳子深陷在皮肤中。

(绞死!

这个名词从金田一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把脸稍微往后移一点,以便将全部的景象尽收眼底。

金田一道才终于看清楚绳索上绑着的人头是谁。

(是森村圭一!那受上吊的眼睛的确是他没错。)

当椎名从舷梯上跌下来时,森村和加藤一起嘲笑地看着他。

之前所发生的画面,此时一一在金田一眼前重演一遍。

同时间,金田一感觉到身体慢慢可以动弹了。

“呜……哇!”

他仿佛从恶梦中惊醒般放声大叫,瞬间即跳离房门,跌坐在地上。

围绕在金田一身旁的所有人,也发现到事情非同小可。

加藤上前把手搭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体抖个不停的金田一肩上。

“喂,你到底看到什么?”

加藤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

金田一头抖着双唇,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钥匙孔。

加藤带着一副不信邪的表情,蹲在钥匙孔前。

“搞什么嘛!你一定在开玩笑,难道真有恶灵出现,我就不信……”

他语还没说完,舌头就开始打结,身体直打颤。

经过几秒钟后,加藤也高声呼叫,并且跌坐在金田一身上。

他睁着那双细小的眼睛,给结巴巴地说:“死、死人了!啊……森村,哇哇!”

当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冻结住了。

“不是真的吧?”

太田喃喃自语,脸上还泛着凝结的微笑,心想加藤一定是在开玩笑。

“喂,你们听!”

大野指着“百日红”的房门。

吱……

吱……

一种像锯子来回锯东西的刺耳声由门后传了过来。

咚!

按着又传来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不禁都震慑住了。

“谁?是谁在里面?”

太田说着便环顾四周,然后提高嗓门叫着:“是川岛吧?是吗?你快开门呀!”

她用拳头用力地捶着门板。

就在这个时候,“百日红”隔壁的“金木樨”房里响起一阵哀号声。

“哇!”

“金木棍”的门把被人猛烈地扭转,房门随即被打开。

“啊!”

椎名真木男一脸恐怖的表情,从房内飞奔而出,房门又迅速地关上。

只见椎名背靠着墙,不住地喘气。

“那、那……那个……”

椎名的嘴唇不停地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语不成句。

“椎名,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大野紧张地追问。

椎名的牙齿不停打颤,支支吾吾地答道:“没、没……没什么……”

椎名用力甩开大野的手,软趴趴地摊坐在地上。

“不会没什么吧?看你那副样子……说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我自己看错了……”

“你看错什么?”

“好像是……鬼火,在窗外摇晃……所以……”

“鬼火?”

大家异口同声地大叫。

大野过去抓着金田一的衣领,一古脑儿地把他提起来。

“喂!到底怎么回事?你从钥匙孔里看到什么?”

金田一先吞了口口水,平抚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开口道:“我看到一具尸体,是森村圭一那个家伙……他死在房内。不!他是被杀死的!”

“什么?你是说他被人杀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就像这样……”

金田一用两手比着绳索扭绞的样子。

“他就是这样,不知道被谁用绳子绞死了,额头上还流着血……在房间里面。”

“不!不是真的吧?”

太田此刻已不似先前的狂妄,反而变得长畏缩缩的。

加藤惊魂未定地开口说:“谁……谁去把门打开?”

“好,我来……”

大野用力转着门把。

“不行啦!门锁起来了。”

“搞什么鬼?三更半夜还这么吵!”

金田一转身一看,正好接触到一道刺眼的光线。

原来是手上拿着手电筒的舍监冢原传造来了。

“大家集合在这里做什么?哦,原来是‘试胆大赛’呀!你们这群家伙又参加了啊?”

冢原边说边扫视每个人的脸。

“冢原舍监,不好了!有人死在‘百日红’里。”

大野挺身向前说道。

“什么?哈哈哈!还真会开玩笑。”

冢原一点都不相信。

“是真的!”

金田一语气肯定地点点头。

“我、我也看到了,森村不知道被谁绞死了……”

加藤激动地边说边抓着冢原的手臂摇晃着。

冢原似乎也察觉到事情有异,他困扰地皱紧眉头。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可以放手了。我现在就把门打开,这样可以吧!”

他弯下身把一大串钥匙拿起来,开始寻找“百日红”的钥匙。

“快点!快呀!”

太田的声音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可能是太田和森材的交情匪浅,因此反应比其他七个人要来得激动。七个人?等一下……)

金田一对照一下参加“试胆大赛”的人和名字。

(我、美雪、大野公平、花村麻美、加藤贤太郎、白石美穗、太田绫……还有一个人不见了!对啦!那位名叫富永纯矢的男生呢?他怎么

不在这里?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这时,冢原回头看着大家说道:“打开了。”

他缓缓扭动门把,推开房门,所有人霎时都安静下来。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

冢原先把电灯打开,白色的灯泡把室内照得大亮。

金田一随着冢原走进房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田一不由得困惑起来。

因为屋内什么东西也没有,更见不到半个人影,和昨天大白天他和美雪来打扫时完全一样,只是一间空屋而已。

“让开!”

这次是加藤冲到房门口,他把金田一推开,直接跑进屋内。

金田一被垃圾筒绊了一下,踉跄地跟在加藤后面。

“没有?什么都没有……怎么会……那刚才是……”

加藤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搞什么嘛!根本什么都没有。真是疑神疑鬼!”

冢原不太高兴地撇撇嘴说。

“好了!各位可以回去睡觉了,明天大家还要早起呢!”

他刚说完,马上就转身离去。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田咄咄逼人地问加藤。

“根本什么都没有嘛!加藤,难不成是你杀了森村,真是乱开玩笑……”

“我真的没有胡说,的确看得一清二楚,这家伙也说他看见了。”

加藤指了指金田一。

太田根本不想再听加藤解释。

“哼!反正你和向导事先就串通好了,想要吓吓大家,好把气氛带起来。这一定是受大野指使的。大野,对吧?”

“不!我才没有……”

“算了、算了,我不玩了。这根本不是‘试胆大赛’嘛!”

她丢下这一串话,随后也走出“百日红”。

金田一睁大眼睛,来回搜查屋内是否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或是可以藏尸体的角落。

(这房间和我自天来时完全一样,不可能有空间可以躲藏。可是,从钥匙孔中所看到的影像又作何解释?难道真的只是我的幻觉?)

金田一走到窗户前,发现窗户没有上锁。

(不过,这并不是关键所在。

就算窗户是开着的,那扛尸体的人怎么可能在我和加藤从钥匙孔看到景象后,到冢原舍监开门这短短的一分钟之内,由二楼房间逃得无影

无踪?

是呀!

这绝对不可能。

要不是恶灵或鬼魂的话,怎么可能会有此绝技!)

金田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其他人都已经三三两两各自回去自己的房间。

美雪非常担心金田一,因此一直在门外等待。

她看到金田一出来,便立刻开口问道:“阿一,怎么会这样?”

金田一非常明白美雪问这句话的意思,他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不过,绝对不会是我看走眼。我非常清楚,那的确是……)

金田一把房内的灯关上,再一次回头看着漆黑的房间,然后慢慢把门带上,顺便也把脑海中残留的那一幕“惨剧”关在门内。

金田一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前,他先走到“百日红”对面尽头处的“马醉木”房前,那间房就是森村的房间。

他轻轻地敲了两、三次门,并没有任何回音。

(此刻已是半夜十二点多,也该是睡觉的时间了。但是那幕景象到底是幻觉,还是事实?)

金田一轻轻叹了口气,返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4

金田一十分痛苦地度过一个失眠的夜。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钥匙孔内的惨剧就宛如噩梦般不断浮现在脑中。

待他一睁开眼,又会看见一个接一个的恶灵剪影倒映在墙上。

不过,更令金田一伤脑筋的是,如果钥匙孔内的惨剧不是幻觉,也不是怪异现象的话……

那又是谁杀了森村圭一?

(凶手是如何在短短一分钟之内,从房间内消失的呢!)

如果只有凶手一个人还可以解释,因为他能在有限的时间内,从“百日红”东侧的窗户跳到窗下的池塘里。

但若是凶手要和尸体一起消失的话,简直是不太可能的事。

凶手要把尸体抱起来,然后从窗户丢下池塘,自己再接着跳下去,这些动作要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完成,简直难如登天。

再说,凶手也没有隐藏尸体的必要。

(难道凶手没发现有人正从钥匙孔中偷看他的罪行吗?不可能啊!我们一行人在门前吵吵闹闹的,凶手不可能没听到声音。这么一来,凶

手可能是存有某些目的,而故意“表演”给我们看的吧!但是,凶手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呢?)

“真是大笨蛋!金田一,你想太多了!”

金田一边敲着头边自言自语着。

(还是……这些都只是骗人的把戏?森村那家伙和别人串通好,故意恶作剧吓人?对!一定是这样。)

金田一这么一想,答案似乎就出来了。

钥匙孔内的并不是“凶手和尸体”,而是“活生生的两个人”,他们联手上演一出戏,让大家惊惶失措之后,两个人再一起迅速地从窗户

跳入池塘里。

(应该是这样吧……可能吗?大概……)

“哎呀!烦死了。”

金田一烦躁地猛搔头,怎么样都想不出个合理的答案来。

5

天一亮,金田一马上起床换好衣服,想去“百日红”找出合理的答案。

他走出房间,试着敲敲隔壁美雪的房门,果然不出所料,她也一夜没有合眼。

虽然美雪并没有直接由钥匙孔看到当时的情况,但她反而因此在脑海中自我想像各种恐怖的景象,以致于睁大眼睛直到天亮。

金田一等美雪换好衣服后,两个人便连袂去“百日红”一探究竟。

从餐厅进入厨房门旁边的墙壁上,有一排木架挂着每一个房间的钥匙,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很容易就拿走钥匙。

“阿一,这样不是无论谁都可以拿到钥匙吗?”

“是啊!即使不是恶灵也可以任意进出‘百日红’了。”

“可是,你不是也看见鬼火了吗?”

“说的也是。”

“阿一,我还是不要进去好了,我回去房间等你。”

“美雪,我希望你也能在场,说不定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阿一,你真的不相信那是恶灵吗?但是我觉得好像真有其事……”

“其实我也不是全然不信啦!”

“那你为什么又……”

“不过,我有预感那绝对不是恶灵,而是有人从中搞鬼。”

美雪一听,不禁噗噗笑道:“阿一,你说话的语气还真像大侦探呢!嗯,你愈来愈有男子气概了。”

“什、什么嘛!”

“哎哟!你还会害羞呢!真可爱。”

“美雪,别闹了!我们已经到鬼屋了。”

当金田一正要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时,突然停下动作。

他收起钥匙,弯下腰蹲在房门口,将右眼紧贴在钥匙孔上。

“阿、阿一!不要啦!等会儿你又看到什么……”

金田一不理会美雪在一旁阻止,依旧将右眼贴在钥匙孔上。

此时,房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象,窗外则是一片蒙蒙亮的天空。

金田一旋即用钥匙打开房门,并和美雪一起走进去。

“阿一,真的什么都没有呢!”

“是呀!”

金田一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但总觉得好像有哪个地方和昨晚不太一样。

他满怀困惑地走进房间里面,仔仔细细地检视一番。

床上的棉被依然叠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还有一些灰尘。

金田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直盯着窗户瞧。

“啊!差一点就忘记了。”

他慌慌张张地走到窗户前,差点就被桌旁的垃圾筒绊倒。

金田一定定地看着窗沿,然后用手指来回抚摸窗框。

“阿一,怎么回事?”

金田一没有回答美雪的问题,他又走到北侧的窗户,做了相同的动作。

美雪再度追问道:“怎么啦?”

只见金田一表情非常严肃地回?

“什么事?你倒说说看啊!”

金田一盯着满脸困惑的美雪,缓缓地说道:“昨夜若是有人曾在房里逗留的话,他绝对没有从窗户出去。”

“你怎么知道?”

“看窗框的灰尘就知道了。”

“灰尘?”

“是呀!昨天我们只是随便打扫一下这个房间,所以窗框上才会积了那么多灰尘,而且这些灰尘现在还在。”

“咦?那又怎样?”

“这个窗户完全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也就是说,昨天在这间房内的‘东西’,是在完全密闭的状态下,如同烟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6

“美雪怎么这么慢?学生们都要起来了。”

荣光宿舍的厨师新谷百合一边在汤锅中加盐,一边咕哝着。

“百合,我去看看好了。我……哈……”

金田一双手捧着盘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哎呀!小心!不要把盘子打破了。你怎么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看来你们昨晚的‘试胆大赛’似乎还满精彩的。啊!难不成你和美雪之

后还做了别的事,所以整夜没睡,现在才猛打呵欠?”

“喂、喂!你可别胡说,根本没这回事!”

(虽然昨晚经历了很多事,但却不像百合所说的……还是别提吧!)

金田一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去。

“喂!金田一,放在院子里大树旁的梯子,你收起来了吗?”

冢原突然探头进厨房扬声大叫。

“啊!没有。对不起,我以为你还要用……”

“是呀!我是刚才在修剪树木时才想起来。咦?不是你收起来的吗?”

“不是啊!”

“真奇怪……算了!待会儿再找找看吧!”

“哈……”

金田一又打了一个大呵欠。

“阿一、阿一!”

美雪一面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一面脸色凝重地叫道。

“美雪,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事实上,金田一的心里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ㄕn了!住在‘马醉木’那间的森村圭一失踪了!”

金田一把捧着的盘子随手放在流理台上,也不管百合的制止,就立刻从厨房飞奔出去。

结果,准备早餐的事就完全落在百合一个人的身上。

金田一、美雪、大野和冢原都去寻找森村,而吃完早餐的花村麻美及川崎洋三也随即加入搜寻的行列。

大家在院子里作地毯式的搜索,然而就是找不到森村。

“才一天而已,森村这家伙就想不开逃走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冢原摇着头说道。

“唉!他可能是受到坏朋友的影响吧!”

川崎也忍不住叹道。

就在这个时候,金田一突然插嘴进来说:“如果昨天晚上我所看到的景象是真实的话,森村圭一或许早已经被杀死了。”

“金田一!你给我闭嘴!”

冢原不耐烦地发起火来。

“不要再说这些不切实际的鬼话,昨晚我开门进去后,房间里不是没有半个人吗?”

“可、可是……”

“‘FHS’是以斯巴达教育来管理学生,所以诸如此类的逃跑事件,每年都会发生,你不要在那里煽风点火、危言耸听,造成人心惶惶的。”

冢原没头没脑地训了金田一一顿。

7

待众人回到宿舍时,其余六名学生也已知道了森村圭一下落不明的事,在餐厅里闹烘烘地吵成一团。

“你不是大侦探金田一吗?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太田绫看到刚回来的金田一,立刻带着哭声问道。

她旋即又说:“你们不要再开了!加藤,一定是你和森村两人故意吓唬我的吧?”

“金田一,你快说话呀!昨晚你不是也看见森村被杀的情形?”

加藤的脸色不太好看。

“嗯,没错。”

金田一虽然不太满意加藤命令的语气,但他仍肯定地点点头。

“太田,你和森村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正在交往中?”

啪!

太田用力地打了金田一一巴掌。

“那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别以为你自己多伟大!”

“喂!你给我注意听好!”

金田一立刻火冒三丈,他不由得提高音调吼了出来。

“我郑重告诉你,昨晚正十二点,我由钥匙孔内看见森村圭一的尸体。他的脖子被绳子紧紧缠着,绳子的一端被一个身穿医院病患服装的

家伙拉着,他的手上还戴着开刀专用的塑胶手套。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那绝不是幻觉,而是森村的确被杀了。在这幢宿舍中,的确发生了

惨绝人寰的杀人事件。”

金田一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之后,现场的六名学生、大野及美雪,还有冢原和两位老师全都沉默不语地呆立着。

“阿一对这种事情最拿手了。”

美雪抓住一个恰当的时机开口说话。

“他的祖父是位鼎鼎有名的大侦探,大家应该曾经听过金田一……”

“金田一耕助!”

富永纯矢马上接口喊了出来。

“我对他非常清楚,金田一耕助可以说是全日本数一数二的名侦探。哇!真令人惊讶,真是人棒了。”

昨天金田一初次在餐厅见到的富永,还有晚上的“试胆大赛”中,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的富永,这时第一次让人看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金田一,照这么看来的话,这可以说是密室杀人事件了。你从钥匙孔中看见的凶手及被害人尸体,竟然在短短的一分钟内,全部消失不

见……喂!让我们听听你的推理。”

“富永!你不要得寸进尺。”

加藤用地那双大手抓住富永的衣领,然而富永并没有露出畏惧的样子,只是恢复先前的静默。

“我不想听你罗哩罗嗦讲一大堆废话!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这家伙在昨晚‘试胆大赛’中途溜到哪里去了?而且正是在金田一要看钥匙

孔前,说!你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

“我去上厕所了。”

被加藤紧紧抓着的富永,吐出这么一句话。

“骗人!你一定……”

当加藤还想再说什么时,一个尖锐的惨叫声在餐厅里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发出声音的椎名真木男身上。

“哇……”

只见椎名一边哭号,一边歇斯底里地用手猛拍着桌面。

“喂、喂!椎名,你怎么啦?”

大野高声地询问椎名。

椎名终于停止哭号,却激动地用指甲猛抓自己的脸。

“椎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川岛用力扳开椎名的手问道。

“接下来就是我了……我要被杀了,一定会……”

椎名以求救的眼神看着川岛,口中喃喃说道。

“海老泽……海老泽邦明要来索命了!”

当椎名从嘴巴里吐出“海老泽邦明”这个名字的瞬间,除了金田一和美雪之外,所有人的表情就像突然被电到一般地冻结住了。

(海老泽……当川岛被太田责备时,他的口中也曾说出这个名字。)

金田一的脑中闪过太田责备川岛时的画面。

“昨晚我看到鬼火在窗外飞来飞去,所以才会大叫出来……那一定是海老泽!海老泽变成‘午夜零时的恶灵’来抓我、森村,还有……”

“椎名,你给我闭嘴!”

刹那间,加藤猛然扑向椎名。

椎名一屁股地倒在地上,但口中依然喃喃自语着:“我不想死!我知道他很恨我,所以……啊!海老泽,请你原谅我!是我不好,请不要

杀我……”

“你在说什么呀?海老泽根本还没有死!”

尽管川岛极力安抚椎名,但是椎名仍歇斯底里地辩解:“刚才金田一不是也有说过恶灵是穿着医院病患服装吗?而且加藤也看到了,那恶

灵附在海老泽的体内,穿着淡蓝色的病患服……”

金田一听到椎名这些话,记忆之门登时打开了。

(对了!海老泽邦明就是医院里变成植物人的那名少年!)

“为什么会这样……”

金田一不由得自言自语。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突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高高扬起。

原来是厨师新谷百合,她似乎已在厨房听到刚才谈话的内容。

“你是椎名吧!你刚才提到被恶灵相中的目标有‘三个人’,那三个人是指你、森村,还有另一个人是谁?”

“是我!”

加藤马上大声地承认。

“椎名这个笨蛋是想把我说出来吧!我和森村、椎名曾经捉弄过海老泽邦明,不久之后,他就上吊自杀了。可是他的自杀和我们没有任何

关系,我们只是和他开玩笑嘛!海老泽这家伙在班上是很随便的一个人,所以我们也肆无忌惮地开他玩笑,只是这样而已,真的!当时他的自

杀新闻闹得很大,连警察也来调查,还问了班上同学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因为他没有留下遗书,所以自杀原因不详。也由于海老泽自杀的事件

,害我根本无法专心准备考试。现在在这里的人,大家都是和海老泽同一个班级,所以应该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加藤面无表情,淡淡地叙述着,声音的频率较平时稍微低沉些。

至于其他人仿佛都在隐忍些什么,各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加藤对着新谷百合,宛如辩解似地继续说道:“海老泽那家伙后来并没有死,却成了植物人,现在住在‘不动综合医院’里。不过呀!他

对我及森村会怀恨在心,是件很奇怪的事。老实说,我觉得椎名根本是在胡思乱想,不是吗?海老泽的医疗住院费用以及其他杂费,全部都是

由医院负担的呢!由于海老泽和森村是同班同学,所以森村的父亲慷慨解囊,替他负担这笔款项,海老泽应该心存感谢,椎名,是吧?其他人

应该也会这么想吧!富永、太田、白石……川岛,你们应该都这么认为吧?”

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加藤的话。

但是被点名的这些人,每个人都流露出嫌恶的神情。

金田一见到这一幕,直觉事有蹊跷。

“大家还站在这里干嘛?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上课了。”

川崎洋三打破尴尬的气氛,边拍着手边说道。

“上课?川崎老师在这种时候还要上课?有一名学生下落不明呢!”

金田一非常惊讶地问着川崎。

“当然要上课啊!森村的父亲创立了‘不动综合医院’及‘FHS’,他是一位非常受人尊崇的人,然而他的儿子却是一个问题学生……我们

不能因为森村一个人逃走,而剥夺其他学生的上课权益吧!森村是因为无法顺利通过考试而逃走,为了这种人而妨碍其他认真的学生们的学习

机会,那不是因小失大了吗?所以还是要照常上课。”

金田一虽然不以为然,却顿时语塞。

“还有,大野!”

川崎转头叫唤正在低头沉思的大野。

“是……”

大野猛然回过神,抬起头来应道。

“你应该以学长的身分来指导这些学弟、妹,然而你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还在三更半夜聚集这些学生,举办什么‘试胆大赛’,真是乱

来!”

“对、对不起。”

“如果被你在城南医科大学里当校长的祖父知道了,他一定会摇头叹息的。”

(什么?原来大野是医科大学的学生!不!这还不打紧,他竟然还是城南医大校长的孙子!)

金田一听到这个消息,才终于恍然大悟。

(所以说嘛!难怪这些学生会对他如此服从。因为他们再过半年后,也许将会参加城南医科大学的考试,不!应该说已经打算这么做,所

以他们听从大野的话也是人之常情了。)

“好了!再过五分钟就是我的数学课,大家快点回房去拿教科书和笔记本,现在开始动作!”

川崎用非常强硬的语气说完后,眼睛望向窗外。

“风愈来愈强了,天气预报说下午台风可能会登陆,如此一来,行踪不明的森村不可能会回来了。”

金田一也随之看着窗外。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完全被灰色的云层覆盖住,而老旧的玻璃窗也被逐渐增强的风吹得好像要破裂一般。

金田一忽然有个不祥预感:这里将会陆续发生重大事故。

(如果真如天气预报所言,台风逐渐接近的话……对了!)

“川崎老师。”

金田一走到正欲跨出餐厅的川崎面前。

“我想打个电话,联络一些事情。”

“你要打给谁?”

“打给……研究中心。对了,还有警察。”

“你别开玩笑了!只不过是一名学生失踪而已,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的话,我可是要负起责任来呀!”

“现在不是讨论责任归属的时候,我真的亲眼看见森村被杀死了。”

“你别胡说!”

川崎怒瞪着金田一。

“那一定是有人在恶作剧!总而言之,我不准你打电话,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一切都得听我的!”

川崎抛下这句话后,就气愤地走出餐厅。

8

美雪和大野一起收拾、整理餐桌,金田一则陷入沉思中。

(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的椎名真木男。

急于为自己辩解、脱罪,强调没有理由成为凶手目标的加藤贤太郎。

消失无踪的森村圭一……

还有那位变成植物人的海老泽邦明。

森村、加藤和椎名三人是如何欺负海老泽这件事,从加藤的话里根本无法得知。

但是如果海老泽真是因为这样而自杀的话,那就不可能如加藤所言,他们只是“开玩笑”那么单纯了。

如果昨晚那桩怪事是由真人实际演出的杀人事件,那么凶手的犯罪动机可能和海老泽的自杀未遂有连带关系。

也许森村的失踪只是序幕!)

金田一心中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风真的愈来愈强了。”

美雪十分不安地说着。

“船要到后天才会来,这期间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不知道,所以还是先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剑持老兄比较保险。百合,你知道哪里有电话吗?”

金田一对着厨房大叫。

“电话在冢原舍监的房里,不过,我想他是不会让你打的。”

百合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她边煮马铃薯边回答。

“我会编个适当的理由,例如:我忘了要去补习,一定要打个电话给补习班等等……”

“你还真会编呢!”

百合说着便格格笑了起来。

“看你那副紧张的样子,你说昨晚看到森村的尸体这件事,似乎并不是胡说的罗?”

“我没有必要去骗人嘛!而且又不只我一个人看见,加藤那家伙也看到了,‘百日红’隔壁房的椎名也说看见鬼火,所以这其中绝对有问

题。”

“你先冷静一下,我去想想办法借电话,你们就先在这里喝杯咖啡等我回来。”

百合关掉炉子上的人,之后便匆匆离开。

金田一、美雪和大野三人就在餐厅里喝咖啡等待。

没多久,下课铃声由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登时,走廊上脚步声杂沓,按着,白石美穗开门走进餐厅。

白石看了看金田一及其他两人,自己也走到冲泡台拿了个纸杯倒咖啡,然后坐在他们旁边。

“现在怎么样了?找到森村了吗?”

白石刻意压低声音问金田一。

“还没呢!”

“喂,你昨天看到的那个恶灵,真的穿着病患服装吗?”

“是呀!虽然房间里面很暗,我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还是可以认得出来。我在来这里之前,曾经去过‘不动综合医院’检查胃部。那时

候我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才走进那个叫海老泽所住的病房,那时他穿的衣服和昨天我看到的非常类似……”

“嗯,这么说来,愈来愈符合‘灵魂出窍’这种说法了。”

白石喝了一口咖啡。

“‘灵魂出窍’?”

美雪听不太懂白石的意思。

“是的,我对这方面还略有研究。我从小到大曾有好几次亲眼目睹过鬼魂,高中时还筹组‘超自然研究社’,也出版了几本相关刊物。”

“真的啊!看不出你对这些还挺有兴趣的嘛!”

金田一虽然语带嘲讽意味,坦白石仍兴致勃勃地说道:“灵魂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死者的魂魄无法返回灵界,称为‘死灵’;另一种是

因为活着的人凭着一股执念而产生‘灵魂出窍’的现象,也就是所谓的‘生灵’。我想这次的事件是因为海老泽的灵魂,从已成植物人而无法

自由行动的躯壳内脱逃而出,为的是向让自己遭遇此下场的三名凶手复仇……”

“白石!不是只有三名凶手吧?”

霎时,椎名真木男出现在餐厅门口,他气愤地插话进来。

“你老实说,当时是不是全班一起取笑海老泽的?是吧!我们三人的确是直接凶手,但是你们也是共犯啊!是我们大家一起害他的!”

白石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她扬起眉毛回道:“是吗?即使如此,但他最恨的人绝对是你!我说的没错吧?你……”

“金田一、大野,不好了!”

百合的声音打断了白石的话,她边叫边跑进餐厅里。

“不好了,电话不通了!”

金田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就打翻手中的咖啡。

“什么?电话不通……”

大野也激动地站起来。

“每支电话都没有声音,不知道是电话坏了,还是线路被风吹断了。”

百合说着便指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宛如傍晚晦暗不明的天空,刹那间,闪过一道白色的闪电,按着响起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连窗户玻璃也被震得卡卡作响。

在餐厅里面的六个人,全都屏气凝神。

雷鸣声由近而远,慢慢地渐趋小声。

此刻,屋内每个人都面露惊恐的表情,仿佛身边躲着不该存在的“东西”,而“它”正以那对恶霸般冰冷邪恶的双眼,在某处紧盯着自己。

9

风势已强到让人的眼睛无法睁开,但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下雨!

金田一等人朝着山顶上走去,才一会儿工夫,风势已经变得更加强劲,花草树木都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

眼见四周被强风破坏的惨状,一行人心中的不安更加高涨。

待他们到达山顶上后,正如金田一所猜想的一样,电信通讯设备被拦腰折断,另外还有好几处受损。

(很明显是人为的蓄意破坏。)

金田一的心中非常肯定。

“唉!究竟是谁会做出这种事?”

冢原一边叹气,一边喃喃说道。

“不能修好吗?”

事实上,金田一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试探性地询问。

“也不是不能修好啦!只是我对这些东西不太熟悉,再说也没有工具可以修理。真糟糕!明天以前若无法跟外界取得联络,我们根本就出

不去。”

从冢原这番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对昨晚金田一所看到的景象,已经不再完全否定,态度有一点改变的迹象。

现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预感,一定还会有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没有小艇之类的东西吗?”

大野立刻对金田一摇头。

“只有简单的小竹筏,再不就是塑胶船而已。可是这些东西一旦下水,顷刻间就不知道会被海浪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一,你看那边!”

美雪的叫喊声比风啸声远大,她一手按着头发,另一手指着前方。

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美雪所指的方向望去,然后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只见远方有一团颜色浓暗的风从地面朝空中卷起,它仿佛有生命一般,一面慢慢地摇晃,一面朝金田一等人的方向前进。

“龙卷风!”

大野以近乎哀号的声音叫道。

一旁的冢原则安慰大家说:“别担心,‘鬼火岛’上常常会有类似的情形发生,大家可以放心,它不会接近宿舍的,顶多只是到这里而已。”

“既然这样,大家还是快点回宿舍去吧!”

大野逃难似地往来时的方向狂奔。

其他人也跟着大野拔腿就跑,只有金田一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他并非因为脚软而无法举步,而是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头顶压下来,让金田一的全身都无法动弹。

金田一可以感觉得到冥冥之中,命运的波涛似乎硬将他卷入杀人事件里,他除了奋力和那个恐怖的凶手一搏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顷刻间,龙卷风扭动得更厉害了,它横扫的范围愈来愈大。

呼!

呼……

凄厉的狂风传来一阵阵怒吼,好像要把大树连根拔起似的。

金田一的脸颊忽然被风中夹杂的细沙掠过,他也因此才回过神来。

“阿一,快走啦!”

美雪边跑边催促道。

“啊!好!”

金田一咽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才跨出脚步。

10

“恶灵”抬头看着教堂高耸的天花板,随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要把一个人吊上这么高的地方,得花多大的力气呀?)

“恶灵”不仅得把尸体在“那个房间”吊上去,而且在这之后的麻烦更大,还要用绳索从窗户慢慢把尸体运下去,然后放在预先准备好运

送落叶的手推车里,再推到隐密处藏匿。

他先将尸体放入收集落叶的洞穴里,以塑胶布盖上,按着用一块大石头压着,最后铺上一层湿落叶。

(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教堂打扫,况且大家送有别的事要忙。只要在下个事件发生前,尸体没有被找到就可以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圆满地按照“恶灵”的计划进行,虽然有些细节和他原先估计的不符,但还不至于发生大问题。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让“恶灵”耿耿于怀。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件事是他怎么想都想不透的。

但是,“恶灵”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困惑就动摇心志,因为他就是为达目的而存在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左右他。

看好位置后,“恶灵”准备把绳头抛过去,他只瞄准一次,就轻轻松松地把绳子抛上靠近教堂天花板最近的那根横梁。

“恶灵”仔细把绳子绑好,使出吃奶的力量用力拉紧。

好不容易,“尸体”的脚尖终于离地了。

“恶灵”见状,手臂更加用力。

(吊死这个“不能原谅的男人”!吊死、吊死。吊死“他”!)

“这样就可以了。”

“恶灵”扭动一下肩膀,喃喃自语道。

他低头看一眼手表,现在是三点五十分。

(很好!当他们看到“这具尸体”时,所有人应该都会深信“百日红”里的惨剧并非幻觉。然后,每个人都将会极度惊恐、害怕吧!嘿嘿

嘿!“午夜零时的恶灵”阴影将无所不在……)

“恶灵”的嘴角浮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11

现在是下午四点,失踪的森村圭一仍未现身,不过,“FHS”的补习课程并未因这件事停摆,还是继续照常进行。

在鬼火岛和外界唯一的联络工具被破坏之后,川崎洋三和花村麻美这两位老师也慌了手脚,他们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尽管如此,川崎还是坚持一切都起因于森村的恶作剧,花村则认为继续搜寻下去只是浪费时间,所以决定补习课程仍照常进行。

为了补回早上漏掉的那些预定课程,除去中午休息时间,下午每节课的休息时间都缩短了五分钟。

学生们在下课后都露出疲累的神态,大家纷纷走进餐厅,在咖啡冲泡台前排成一列等候。

下午三点过后,风势逐渐减弱,台风似乎慢慢地远离了。

根据对岛上气候知之甚详的冢原所说,天气最快在今夜放晴,晚一点则是明天早上。

金田一则再度造访“百日红”,他想确定今早来时所察觉到的疑点。

(早晚的感觉不一样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金田一也不管T恤是否会弄脏,迳自躺在地上瞪着天花板看。

就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原先猛烈敲打着窗户的风声,像是电视音量倏地转小似的,只是远远传来“嘶……”

的声音。

金田一坐了起来,此时四周静悄悄的,也几乎快听不到风声了。

他侧耳倾听,想找出那个“奇怪的声音”。

沙……

一种像收音机收讯不良的杂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

(或许是浪潮的声音吧!但是,宿舍所在的位置距离海边相当远……到底是什么声音!)

金田一定神细想,并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声音似乎是由窗户外面传来,但窗外应该只有茂盛的阔叶树木呀!)

“阿一、阿一,快来看!”

“百日红”的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美雪随即探头进来。

“怎么啦?叫得这么急!”

金田一拍拍裤子上沾染的尘土,倏地站了起来。

“下雪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梦话,现在是八月,怎么可能会下雪嘛!”

“可是,现在真的在下雪啊!你看看窗外!”

“啊?怎么会……”

金田一把目光望向北侧的窗外,顿时楞在当场。

“雪、雪……”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缓缓地走向窗边。

此时,窗边高耸的阔叶木树叶,窗下院子里的草坪、花坛全被一片白雪覆盖住。

(真的是盛夏的雪景!)

白雪依旧沙沙沙地下个不停,就像下雨一般绵密地从天而降。

“真令人不敢相信!”

金田一某呆地喃喃自语。

(昨晚“百日红”里的尸体及凶手如梦幻般地消失无踪。

突然袭卷而来的龙卷风,还有现在出现的盛夏白雪……

从昨晚接二连三所发生的异象,这一切只能用一句话来说明全部都是恶灵玩的把戏。)

想到这儿,金田一轻轻摇摇头,想把“恶灵”两字甩开。

因为他不能放弃追根究柢的精神,这是祖父教他的。

“美雪,我们走!”

阿一拉着美雪的手走出“百日红”。

“等、等一下!阿一,你要去哪里?”

“去外面呀!现在是八月,根本就不可能会下雪嘛!我们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可以顺便去欣赏一场难见的盛夏雪景。”

12

“呜……哇……”

金田一才刚跨出宿舍大门,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并以手掩住脸。

跟在他后面的美雪也同样地边护着脸,边逃进屋檐下。

“原来不是雪,是海边的白沙呀!”

金田一抓起地上的一把沙,接着也返到屋檐下。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从天而降呢?”

金田一困惑地喃喃自语。

“大概是龙卷风吧!”

就在这当儿,花村麻美赫然出现在美雪背后的玄关处。

“白沙海岸附近不是有龙卷风吗?龙卷风卷起沙滩上的白沙,然后像下雪般地吹落在这里。在龙卷风频繁的美国西北部,就经常会发生这

种事,有时候甚至还会落下鱼来呢!”

美雪颇表赞同地点点头。

“没错!一定是我们在山丘上看到的那场龙卷风造成的。”

大野公平看到盛夏雪景想来一探究竟,所以此时也跑到金田一及美雪所在的屋檐下。

“我曾经在去年夏天见过两次龙卷风,但是下‘白沙雪’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呢!看起来像是真的雪景,非常漂亮,但等会儿扫起来

可就麻烦了。”

“可是,‘盛夏的雪景’很难得见到呢!还是先别管清扫,暂时保持这样吧!”

花村随后便招呼大家:“走吧!大家一起去餐厅边喝咖啡,边欣赏‘盛夏的雪景’,这样不也别有一番情趣吗?”

(现在不是想这些“享受”的时候吧!搞不好森村早已被杀死了……)

金田一拍落身上附着的白沙,无奈地跟在花村身后。

餐厅里,新谷百合静静地喝着咖啡,欣赏窗外的奇景。

“哦!你们回来了。”

她说完便一口饮尽咖啡,然后走进厨房里。

花村选定一个四人的座位坐下来,美雪马上去倒了四杯咖啡,还把糖罐及奶精端出来。

“阿一,我们在长辈面前应该要勤奋一点。”

美雪对呆坐在位子上的金田一抱怨道。

然而,金田一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倒的话一定会打翻的,而且从以前开始,不是都由你负责吗?”

“哼!还敢说这种风凉话。”

虽然美雪的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却没有不高兴的表情,她只是喜欢跟金田一拌嘴而已。

大野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不禁笑着调侃道:“你们俩的感情真好,好令人羡慕哦!我可以想像你们的高中生活,一定是非常快乐,有许多

令人难忘的回忆。”

“才怪哩!我们的高中生活最无聊了,对吧?”

金田一说着,又看了美雪一眼。

美雪则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大野,你不是也曾有过高中生活吗?看你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一定很受女孩子的欢迎吧?”

“不!我的高中生活根本没什么好提的,一天到晚都是看书、看书……”

大野的脸色看起来相当消沈。

美雪听到大野的回答,不禁楞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又问道:“大野,你不是医大学生吗?医大的学生一般给人的印象都是有钱人的子女,

可是,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呢!居然还会到这里来打工。”

“我家有没有钱几乎和我没什么关系,因为我已经打算一毕业就搬到外面住,所以现在才会努力存钱。”

“嗯……大野,你该不会也是‘FHS’补习班出来的学生吧?”

金田一随口说出这句话,却却却却让大野明显露出不快的神色。

他的双眉往上吊,斜睨着金田一说:“是又怎么样?”

金田一不由得当场楞住。

(态度始终温柔亲切的大野,第一次反应这么激烈。)

不过,大野也立刻感受到气氛的尴尬,于是嘻嘻哈哈地说:“对不起。我……正如金田一所言,我是‘FHS’出来的学生,同时也是和这次

参加补习的学生读同一所高中,但是高中生活对我而言,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嘿嘿!”

“原来是这样呀!真不好意思。”

金田一的心里却有其他想法。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打工呢?难道真加大野之前所说的,只是喜欢这幢古老建筑物吗?真的只是这样吗?不!有一点“矛盾”……)

“哇!真美啊!”

大野刻意转移话题,并转头看着窗外。

“我作梦地想不到,竟然可以在这里看到盛夏的雪景!刚才见到雪地里的教堂,真想更靠近去仔细瞧一瞧。那么棒的建筑物,不管搭配何

种景色都非常完美。”

(盛夏的雪景的确有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感。但是……这并非真的雪景啊!而是龙卷风所造成的假象。)

金田一心中颇不以为然。

(雪景之美在于它终究会消溶不见,但是,白沙不会消失溶化,它可能会随着风吹雨淋而混杂在尘土中。可是沙仍然是沙,永远都会残存

着……心里的伤痕也是一样。)

金田一认为驱使人去犯罪行凶的动机,就是因为内心深处留有无法彻底消融的“伤痕”。

(大野也有令他伤心的回忆吧!而且,他的伤口应该是在当“FHS”学生时所留下来的。)

金田一不明白这是否跟昨晚所发生的事有关。

只是他总觉得在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真的好美哦!”

大野状似陶醉地自言自语着。

金田一想仔细看清楚紧盯着假“雪景”的大野眼中的神色,但无法确定他眼中映出的究竟是什么。

13

快到下午五点的时候,学生们开始三三两两聚集在餐厅里。

依照课程安排,全体人员五点准时在餐厅开会,然后六点用晚餐。

下午的课程在四点半结束,之后半小时是学生的自由时间,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或是复习功课。

在大家差不多都到齐时,川崎洋三最后才露脸。

他先巡视所有学生一遍,然后大声问道:“椎名怎么还没来?他还在房间休息吗?”

花村困惑地追问川崎:“他怎么啦?”

“他在上课中曾说人不舒服,然后我就叫他先回房去了。”

“那是几点的事?”

“我记得好像是三点半左右吧!”

“我去叫他。”

金田一百股不祥的预感,马上自告奋勇地说。

昨天晚上,椎名表现出来的恐惧和异常的胆怯,让金田一十分担心。

金田一走出餐厅,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跑起来。

他跑在木造的走廊上,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椎名!五点了,大家都在等你哦!”

金田一用力敲着“金木樨”的房门。

但是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金田一立刻跑去拿备用钥匙,然后再赶回椎名的房前。

当他打开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金田一马上回到餐厅宣布椎名失踪的消息,这下子连川崎也慌了,他立刻发动所有人一起去找椎名。

学生们负责在宿舍内寻找,其他人则到宿舍外搜查。

在堆满白沙的院子里,除了金田一等人外,还有大野从教堂走回来的脚印。

“美雪,我们一道去看看!”

“咦?看什么?”

“我想确定一下这对脚印是到哪里去的。”

金田一指了指往教堂去的脚印。

“嗯,好!可是……”

美雪马上就了解金田一的意思,并以眼睛的余光看看旁边大野的态度。

大野显然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直往别的方向走去。

“快点!”

金田一小声地催促美雪。

还好现在风已经停止吹拂,大野的脚印才不致于被白沙掩盖;但是如果风势再度增强的话,这些脚印马上就无法辨识了。

金田一和美雪追踪这些脚印,最后停在教堂前大约二十公尺的地方,只见同一个位置有好几双相同的脚印,然后这些脚印又朝来时方向走

回去?转回去……这样看来,他没说谎……”

金田一在思考时,嘴里总是念念有词,双手也跟着比划不停。

“阿一,你看!”

“哇!吓我一大跳,什么嘛?”

金田一拍拍胸脯,同时回头探看。

“咦?”

他的视线马上就被教堂的窗户吸引住,因为教堂里正点着明亮的灯光。

(难道是昨天有人来放梯子时,忘记关灯了?不!不可能。)

冢原对他们千叮万嘱过,在这座仰赖自行发电的岛上,电是非常宝贵的资源,没有必要绝不能任意开灯,所以一定要随手把灯关上。

(那么,是在冢原舍监还梯子的时候:不、不对!记得他还曾问我:“不是你收起来的吗?”这样一来,他应该没有把梯子拿回教堂……)

“哎呀!赶快再仔细想想。”

金田一对着自己大叫,想藉此平稳激动的情绪。

他一步步踏上没有任何脚印的白沙上,慢慢地走近教堂。

这座教堂的门看起来大概有两百五十公分高,巨大的门耸立在眼前。

金田一又回头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人走近这幢建筑物所留下的脚印。

但是白沙上只有美雪和金田一两人的}印,并没有其他人的,也没有被人刻意涂抹过的痕迹。

“并非只有还梯子才能来教堂,那么还有谁会来呢?例如大野……”

金田一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用力地推开教堂大门,但门一打开很快又关上了。

“美雪,你先不要进去。”

“咦?为什么?”

美雪不解地盯着金田一看,旋即像是恍然大悟地叫道:“难、难道是……”

金田一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阿一!怎么会?为什么呢?”

“反正你先去叫其他人过来再说吧!”

“嗯,好!”

金田一目送美雪离去的身影,然后再度转身推开教堂大门。

教堂里面因为窗户很少,所以室内空气不太流通,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在这座偌大的教堂里,只有一盏老旧吊灯从高约十公尺的天花板垂下来供照明用。

金田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慢慢抬起头。

只见在距离地面六公尺左右高度的地方,有好几根粗粗的横梁。

从最里面数来的第二根横梁上,正吊着一个长发男人。

虽然教堂的屋顶处有点昏暗,但还是可以看出那个人的面孔。

他的脸色铁青、眼睛紧闭、嘴巴半开,而且嘴唇已呈紫黑色。

(椎名真木男!)

他的脖子上还系着平常围在工地外缘,那种极坚固的塑胶制粗绳索。

椎名长发所及的脖子后方的组绳索,是绕过横梁而悬吊着。

金田一看看四周,并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

(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扛着尸体,爬上梯子布置好的。这么说来……)

金田一的脑子在迅速转动着。

(难道是凶手事先把椎名杀死,在尸体脖子上乡上绳索,然后在绳索一端挂上重物,顺利掷上横梁后,再吊起死尸。

凶手选择容易滑动的塑胶绳索,用意就在于它和横梁的摩擦力较小,可以轻易地把尸体吊起来。)

金田一推测到这里,不由得不寒而栗。

“好残忍的手法啊!”

(这是裁决犯人,对他处以绞刑啊!)

昨天晚上,金田一从钥匙孔内看到的惨剧又在他的脑中浮现。

(森村那浮肿紫黑色的脸。半开的眼睑,还有那混浊呆滞的瞳孔……)

金田一十分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那绝对是一具“尸体”,而且被杀的害后不久又处以绞刑。)

凶手杀了森村及椎名两人,然后再吊起他们的尸体,这也就是所谓的“二次杀人”。

(难道他们死一次远无法平抚凶手心中的恨意?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的恨意有多么强烈呀!)

金田一将眼光从那具无力垂下的尸体上移开,不想再去多看一眼。

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很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在这座空汤汤的教堂里,仿佛弥漫着凶手深深的恨意。)

金田一全身的汗毛直竖起来。

(这座和外界隔离的孤岛,竟然会成为惨绝人寰的杀人舞台!

凶手究竟是谁?

“午夜零时的恶灵”又是谁呢!)

轧……

大门被重重地推开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哇!”

同时间,男男女女短促的叫喊声及脚步声充斥在这座“刑场”里。

朝金田一迎面而来的是无数张充满恐惧、后悔的面孔,有的人蒙上眼睛,有的张大嘴巴,有的咬牙切齿、恐惧地发抖,每个人都尽力表现

出自己和死者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表情。

(不过,其中一定有一个人在欺骗大家,他的反应是假的。)

金田一心想有一个人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显露出杀戮之后的兴奋,那个人企图以巧妙的演技来欺瞒其他人。

(凶手一定在这群人之中。

那个残忍冷酷的“午夜容时的恶灵”,一定在这些人当中!)

第四章第“三”名牺牲者?

1

大约六点左右,在“鬼火岛”的所有人齐聚在教堂里。

此时的气氛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每个人都低头不语。

“庭院里也有树,再怎么样也比这个地方好。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地方上吊?”

过了半晌,冢原搔着脑袋,十分困惑地说。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堂内不断回响着。

“这不是自杀,一看就知道他是被谋杀的。”

金田一突然冒出这些话。

“谋……谋杀?怎么会……”

冢原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

“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在那个地方上吊自杀。而且就算是他要在这里自杀,也需要有梯子辅助才行。”

金田一随即又补充说明。

“正如大家所见,这附近根本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一定是有人杀了椎名后,再将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把尸体吊到横梁上。凶手再

拿梯子爬到和尸体同高度,将绳子另一端也绑在尸体的脖子上,然后把梯子收起来……如今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大野一个人低头喃喃自语。

“而且这么说来,昨天晚上金田一看到的就不是幻影罗!”

“嗯,虽然我还不能证实,但是我想‘百日红’房里真的有尸体,而且那具尸体就是森村圭一。”

金田一非常肯定地说道。

“到底是谁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川崎非常气愤地直摇着头。

(凶手一定是为了要把椎名吊起来,才把梯子拿到这里,等到用完了才又放到别的地方去。但是,梯子到底被凶手放到哪里去了?)

“无论如何,最好还是到此为止吧!因为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是杀人事件的话,那我们这些外行人解下尸体,不是会破坏命案现场吗?”

花村面露惧色地说。

然而,金田一只是咬了咬嘴唇,按着便转身回教堂去。

“我爬墙把他弄下来。”

“喂!金田一,你要做什么啦?”

金田一根本不理会大野的叫唤,他一边寻找可以支撑双脚的地方,一边开始爬到墙壁上。

“等……等一下!没有用的,金田一,别试了!”

花村连忙过来制止金田一。

“不用担心啦!我小时候常常爬树,先爬上屋梁,然后再……啊……去他的……哇!”

金田一还爬不到两公尺的地方,就倏地掉了下来。

2

“真是个大傻瓜!没有梯子怎么可能爬得上去嘛!”

美雪一边将药膏敷在金田一肩上,一边说道。

“我以为一定可以的,没想到……”

金田一痛苦地皱着眉头。

“如果等到爬高一点再掉下来的话,伤势就不只是这样了。阿一,别再做那些徒劳无功的事了。”

美雪露出心疼的神色。

“可是椎名还吊在那里……总令人觉得有点难过。”

美雪没有说话,只是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不管是怎么被人杀死了也还是个人啊!他们怎么可以把椎名这样放着就一走了之?要是连身为大人的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我们

这些小孩就更不用说了。但话说回来,椎名好歹也和我们认识,所以我才会为他感到难过啊!”

美雪看到金田一那副气愤的样子,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就喜欢看你这么认真的样子。”

美雪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盯着金田一瞧。

虽然金田一知道美雪所谓的“喜欢”不是“那种”意思,但一颗心还是忡忡乱跳。

“阿一,我觉得把尸体解下来是件可怕又困难的事,我就做不到。”

“对女孩子来说,的确是太难了一点。”

(身为男孩的我,最终还不是无能为力而掉下来……与其勉强爬上去,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办法,或许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也说不定。)

金田一感到有些懊悔。

这时候,金田一深吸一口气,想让心情稳定下来。

(总之,明天早上再好好地思索一番,说不定就会想出什么好方法了。)

蓦地,金田一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出现了另一个想法。

“美雪,凶手为什么会把椎名的尸体吊在教堂里?”

就在金田一说出疑问的同时,有人敲了敲医务室的门。

“是谁?”

美雪警觉地提高音调问道。

“是我,大野。大家都到餐厅集合了,你们要一起来吗?”

“好!我们马上去。”

金田一说完,大野便打开门探头进来说:“金田一,全靠你了。”

“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名侦探的孙子呀!既然如此,你一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这个……”

金田一缩着脖子站了起来,此时,他肿胀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3

当金田一一出现,原本吵杂的餐厅顿时充满紧张的气氛而安静下来。

川崎带着厌烦的表情,轻咳一声后说道:“金田一,富永说你的祖父是有名的大侦探,是吗?”

“这个嘛……”

“算了!无所谓啦!因为昨晚和刚才你都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而且你也和我们‘FHS’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会以中立的立场看待任何人。所以,我现在就把这个会议交给你来主持,你觉得如何?”

“我无所谓啦!”

金田一耸了耸肩膀,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嗯,那首先请将你的看法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吧!”

“我还在思考、综合所有的可能性,但是……”

金田一说着说着,便环顾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个人均是带着一脸不安的神情。

因为一天之间有两个同学被杀,而且凶手或许就是在座的其中一个人,所以当然没有人可以安心下来。

但是,在座的只有加藤贤太郎的表情有点不太寻常。

他的下颚颤抖着,双手像赶苍蝇般不断地抚摸身体,脸色十分凝重,眼睛也充满了血丝。

即使餐厅里已经开了很强的冷气,但他的额头上还是冒出很多汗。

这时,椎名所说的话突然浮现在金田一脑中:“海老泽变成‘午夜零时的恶灵’来抓我、森村,还有……”

(椎名当时一定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加藤当然也知道内情,所以才会如此害怕。)

金田一轻咳几声后,以缓慢的语调说:“我只能将至今所发生过的事情做个推理,尝试在仍存有疑问的地方做个整理,所以烦请各位助我

一臂之力。”

金田一之所以选择用“推理”这个字眼是有原因的,他是在强调现阶段都还仅是推论,而不是事实。

另外,他是故意卖弄用语,因为这么做可以获得众人某种程度上的信赖。

“首先,在昨晚发生的事情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一件事。”

“你是指昨晚你从钥匙孔中看到凶手和尸体的那件事?”

新谷百合用手托着下巴问道。

“嗯,没错!那时我确实从钥匙孔中看到身穿病患服装的凶手,和可能已经早就死亡的森村圭一。加藤不是也看到了吗?”

当加藤发觉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他立刻高声回道:“是、是的!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金田一点点头,然后继续说:“后来,椎名真木男又从‘百日红’的隔壁房狂奔而出,他说看到所谓的‘鬼火’。接着,冢原舍监就马上

去拿钥匙来开门。”

“我确实是去开了门锁,但那是因为你们说看到尸体,所以我才……我只有去开门而已,真的只有去开门而已。”

冢原急忙地一口气说完,像是要撇清嫌疑一样。

“嗯,我们知道了。从加藤自钥匙孔中窥探,一直到冢原舍监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入房里的这段时间,大约只经过一分钟而已。可是门一打

开之后,房内却没有任何人在,这是第一个让人感到疑惑之处。”

“金田一,你有没有检查过窗户呢?”

富永纯矢客气地举手发问。

“窗户是关着的,我确认过了。”

“那么……凶手也有可能从别的地方逃脱呀!因为‘百日红’的窗户下方有个池塘,凶手会不会先把尸体丢下去,然后自己再跳下去……

这么做虽然很困难,但也不无可能呀!”

富永十分兴奋地推测道。

他的眼神中也露出光芒。

(富永似乎对推理这方面的话题很感兴趣。)

“这是不可能的。”

金田一否定了富永的话,然后停顿了一下,还偷偷瞄了冢原一眼。

事实上,金田一在说实话时,通常会犹豫不决的。

“其实,我并没有很仔细地打扫那个房间。”

“什么?”

冢原皱着眉头,大声怒吼道。

金田一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当我们刚到达时,那里还是满布尘埃,连窗框上也都是灰尘。实际上,那个窗子自从我和美雪来了以后,根

本一次也没有开过。”

登时,餐厅内充斥着众人的吵杂声及叹息声。

“一定是‘午夜零时的恶灵’在作祟!”

白石美穗十分认真地说。

“你说这些傻话,当心会交不到男朋友哦!”

坐在一旁的太田绫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白石马上胀红了脸,面露气愤的模样。

但是她一下子就平息激动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望着金田一。

金田一不受影响地冷静说道:“这么说好了,有关昨晚发生的事,我还没有完全归纳出来。但是,至于刚刚的事,我已经找到一个非常重

要的线索了。”

“难道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真不愧是名侦探的孙子!”

富永激动地站起身来。

“不!我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不过,椎名一定是被凶手吊死的。”

“为什么?”

“脚印。”

金田一说着就走向挂在餐厅墙上的白板。

4

金田一将从荣光宿舍到教堂的简图画在白板上,并且还在那上面画了一些脚印。

“我和美雪发现椎名真木男的尸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不对!是五点二十分左右。我们从宿舍到教堂的这条路上,除了我和美雪的脚

印之外,只有大野的脚印清楚地残留着。”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大野身上。

“我只是因为想欣赏雪景中的教堂,而走近一点去看而已。但是,我没有进去教堂就折回来了。”

大野不知所措地摊开双手。

“没错!大野的脚印在教堂前约二十公尺处就停下来,然后就折回去了。而我也曾检视过教堂四周,可是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脚印。不过也

有可能是时间久了,被白沙给覆盖住的缘故,所以才找不到脚印。”

“没有脚印?是真的吗?”

富永睁大眼睛看着金田一。

“太厉害了!该不会是‘不可能犯罪’……简直就像侦探片一样。”

“富永,你有完没完啊?现在可是真的死了人啦!”

川崎洋三大声地责备他。

“富永,这也不算是‘不可能犯罪’。”

金田一不理会川崎,迳自回答富永的问题。

“下白沙雪的时候大约是四点,在那之后,如果有人走过一定会留下脚印。照这么推测的话,凶手应该是在四点以前,就已经到教堂去把

椎名真木男吊起来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就是凶手把他吊死的罗?”

富永又忍不住地插嘴问道。

但是金田一没有回答富水的问题,只是继续说:“椎名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说要回房去休息,那时正是在上川崎老师的课,这么说……”

“大约是三点半左右,当时我有看了手表一眼。”

川崎很有把握地说。

“这么说来,川崎老师和我们这些学生一起上课到四点半,那他就不是嫌犯罗!金田一,这样推论没错吧?”

富永很得意地问着。

“可以这么说。”

“那其他人呢?在那段时间内,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请举手。”

富永看着大家说道。

“富永,你说什么!难道你地想当侦探吗?”

富永看都不看太田绫一眼,依旧迳自问道:“怎么样?都没有人吗?”

这时候,冢原轻轻地举起手。

“四点之前我都和大野在一起。大约在三点左右,由于我们急着要用电话,所以我又和大野去山丘上的通讯设备看了一次,想试着修修看

,而回来时在半路上就遇到降雪了。”

冢原一直注视着大野,大野也回看他,并点头说道:“是的,之后我们就慌慌张张跑回来了,原本想欣赏美丽的雪景……”

“我也有不在场证明。”

大野的话还没有说完,花村就举手发言了。

“我大约是从三点半左右一直到下雪之前,都一直和百合聊天。”

“是呀!我们两人一直聊天。”

百合马上就接着回答。

“这么说来,就只剩下金田一和另一个打工的女孩罗!”

富永边将视线转向美雪边说道。

“你……叫七濑吧!请问你们两个人那段时间在做什么?”

“我好像是在‘百日红’。”

金田一努力地回想着。

美雪也紧接着说:“我跟百合说要去准备晚餐,之后在途中遇到阿一,他跟我说要再去昨晚的现场看一看,然后我们就各自行动了。”

“有人可以帮你作证吗?”

面对富永的质问,美雪顿时无言以对,还好百合适时伸出援手。

“美雪应该一直在厨房里忙才对,因为我交代的东西她全都准备齐全了。所以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做的话,根本就没有时间踏出厨房一步。”

“对啊!阿一跑掉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做,很辛苦呀!”

美雪嘟着嘴巴,十分怨怼地看着金田一。

“喂、喂!美雪,这些话待会儿再说嘛!总之,我和美雪不是凶手就对了。而且,我们和在座所有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这可很难说哦!有时候看似没有关系的人,其实是最有杀人动机的。百合,你说对不对?”

花村带着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百合一眼。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在百合一个人身上。

“花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川崎诧异地盯着百合和花村看,花村随即咄咄逼人地说:“百合,你好像结婚了吧?你的本姓不是海老泽吗?也就是我们班上自杀未遂,

后来变成植物人的海老泽邦明的亲姊姊!”

大家一听全楞住了,其中以加藤贤太郎最为震惊。

他听到后马上站起来,却被椅脚绊住而又一屁股跌坐下去。

“骗、骗人的吧?是你把椎名和森村给……”

他用颤抖的手指着百合,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就在此时,金田一出声说:“百合刚才不是有花村老师说的不在场证明吗?”

即使金田一这么说,也没办法让加藤那一直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

霎时,百合站起来说:“晚餐准备好了。”

她丢下这句话,就快步往厨房里走去。

“哎呀、哎呀!”

花村像是在看一出好戏,她冷冷地叫道。

“这样说来,除了我们这位大侦探的孙子之外,大家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了。话说回来,原本就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嫌疑犯,如果再将自

己推理到不利的状况也是挺奇怪的。以侦探推理来说,目前也陷在‘不可能犯罪’之中了。怎么办?名侦探,我们还要继续吗?”

金田一不理会花村的冷嘲热讽,他轻松地说:“嗯……我们先去吃饭吧!肚子空空的根本没办法作战。”

5

夜空中繁星点点,窗外的月光将院子照得闪闪发亮。

八点过后,众人纷纷离开餐厅,转眼间,餐厅内已经空无一人。

金田一、美雪、百合和大野四个人一起在厨房里的小木桌上吃饭。

他们吃完饭后,开始动手收拾残局。

从餐厅端回来的盘子上,至少还留着一半以上的菜没吃完。

尤其是加藤贤太郎的盘子,更是连碰都没碰过的样子。

百合视而不见地将剩下来的饭菜全部倒入垃圾袋。

“要不要喝咖啡?”

在完成清洁工作后,百合对其他人问道。

金田一来到荣光宿舍这儿已经第四天了,这还是百合第一次主动留他们下来喝咖啡。

通常她在工作结束之后,就会直接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那我去准备咖啡壶。”

当美雪准备要拿出马克杯时,却被百合制止了。

“今天我为你们煮特制的咖啡,还是不要用这种杯子喝比较好。大野,你也来一杯吧?”

“嗯,那就拜托了。”

大野原是十分开朗的男孩,却在亲眼目睹椎名真木男被吊在教堂后,那份爽朗就完全消失殆尽。

(大野之前的笑容可能也是勉强装出来的。)

不甚了解大野的金田一,在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

百合将沸腾的水注入咖啡壶中,然后将装咖啡豆的上层容器扭转至一定位置,放好滤纸,调配好适量的咖啡豆粉。

深褐色的咖啡豆粉随着热水的注入,渐渐地变成泡泡般膨胀起来,然后又黑又浓的咖啡才一点一点地滴入玻璃壶中。

“哇!好棒!原来咖啡是这样煮出来的啊!”

美雪大声惊叫着。

“是啊!随身包咖啡和用咖啡壶煮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吧?”

“嗯。百合,你平常都做些什么?也是做厨师的工作吗?”

百合听完金田一的问题后,不禁格格她笑着。

“我在东京吉祥寺和先生开了一家店。从我十八岁离开家以来,几乎很少和父母亲联络。由于一直没有人告诉我,所以邦明自杀未遂的事

,我也是在两个月前才知道的。”

“真的吗?怎么会……”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些吗?”

“哈哈!你说的没错。”

“嘻嘻!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你们想知道什么就直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百合,你为什么会放着先生和店里的事不管,独自跑到这个偏僻的小岛上工作呢?”

瞬间,百合楞了一下,按着又马上恢复往常的口气,轻轻地说道:“因为我想知道邦明自杀的真正原因。我听母亲说,邦明的同学都集中

住在这里的宿舍参加补习,所以才……”

“你是不是为了要报复?”

金田一大胆地提出心中的疑问。

“等……等等,阿一,你在说什么呀?百合,对不起,他这个人每次只要有事情发生,就会口无遮拦。”

美雪急忙解释着。

但百合却露出难得一见的洁白牙齿笑着说:“哈哈!金田一,你可真率直,我愈来愈喜欢你了。不过,你错了。不管复不复仇,邦明自杀

是因为个性太软弱的缘故。那孩子从小就很细心,但是也很脆弱。如果,他是因为被同学欺负而轻生,那他自己也应该负一半的责任。”

说完,百合便拿起沸腾的咖啡壶走出厨房。

金田一和美雪也一起准备好百合和大野的咖啡杯,跟在百合后头。

大野则带着一脸凝重的表情,跟着金田一他们走到餐厅。

金田一、美雪和大野把杯子并列在桌上,百合边注入咖啡边说:“邦明和我完全不同,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母亲一直期望他当医生,可

是那个孩子好像不想走医生这一行,而想当个小说家。然而他又不敢辜负母亲的期望,所以一直都很努力念书。”

“百合,你的母亲现在在做什么?”

金田一好奇地问。

“她在‘不动综合医院’当护士,也就是邦明住的那家医院。”

百合停了一下,按着又说:“母亲常常把‘邦明,你将来要当个医生’这句话挂在嘴边。我曾笑着跟她说:‘邦明如果有一天进了“不动

综合医院”当医生,那你也要叫他医生吗?’

那时,母亲顿了一下才回道:‘那是当然的罗!’

很令人吃惊吧!

我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母亲,所以才决定离开家里。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原因。

“百合又露出冷笑,只不过这次似乎是在嘲笑自己。”

如果你没有想要报复的念头,又为什么想要查出真正的原因呢?

“金田一更加不客气地追问。”

唉!

那是因为我想救我的母亲。

她一直以为邦明是因为她的期望而产生压力,所以才会想不开去自杀。”

“……

“金田一相当后悔自己这么残忍地质问百合,一时无言以对。”

邦明病床边的心桌上放着一台个人电脑,那就是他用来写小说的,如今还留着一部未完成的小说储存在电脑里。

母亲常说:‘如果能让邦明醒来,我一定要让他写自己喜欢的小说。’

为了能让邦明在恢复意识后继续写作,因此病房里还摆着那台个人电脑。

母亲一直非常后悔,她认为自己为了圆自己的梦想而害苦了邦明……

邦明其实也有他自己的梦想啊!

“金田一看到百合抿了抿嘴唇!心想此时她的脸上虽然不带任何表情,但是心底一定在流泪。一旁的美雪擤了擤鼻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

样子。金田一掏了掏牛仔裤的口袋,想拿出手帕来给美雪。”

啊!

“一不小心手帕掉落在地板上,金田一赶忙弯下腰去捡起来。(咦?)就在这当儿,金田一忽然瞥见坐在对面的大野放在膝上的双手。他

的右手正紧握着左手,右手的指甲甚至陷进了左手背里,左手背也因此留下好几道指甲痕。金田一几乎忘了要检手帕,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

大野一眼。只见大野两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现在的他和白天眺望雪景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然而大野放在桌底下的双手却不安地紧握着,

面前那杯热腾腾的咖啡,他则一口也没喝,只是一直沉默不语。”

金田一,怎么了?

你不喝咖啡吗?

“金田一听到百合的询问,连忙拿起咖啡来喝一口。”

嗯,真好喝。”

“金田一,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背后忽然有人出声,害金田一差点吓得将刚入喉咙的咖啡吐出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富永纯矢站在身后。”

我……

我知道凶手是谁。

6

“富永,是真的吗?”大野惊讶地站起身。

“我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啦!

但是我发现有个家伙的行动相当怪异。

“谁?”

“就是川岛。”

“那个很活泼的川岛丰?”

“金田一不禁扬声问道。嗯,就是他。”

“你说他行动怪异……你究竟看到什么?”

“昨晚举行‘试胆大赛’的时候……”

“‘试胆大赛’?”

“嗯,那家伙昨晚不是没来参加吗?”

我在活动进行到一半时,从窗户看到他在搬梯子。

“梯子?”

“金田一想起今天早上冢原对他嚷嚷说放在树旁的梯子不见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川岛拿走了。”

当时我想去上厕所,所以就离开一会儿。

我上完厕所后,无意地朝窗外看了一下,赫然发现那小子在搬梯子。

我吓了一跳,总觉得自己看到不好的事,所以一直没说出来。

后来我仔细想想,那个梯子一定是凶手在密室杀人的道具。

我想他一定是计划……

“富永很得意地作了各种推论,但是金田一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回房后,金田一仍在思考这件事。(”消失的梯子“?梯子为什么会消失

呢?)凶手要吊起椎名的尸体一定要用到那个梯子,因为即使凶手是用绳子先把尸体吊上去,之后如果不用梯子爬上去将绳子绑在尸体脖子上

的话,根本就无法造成”吊死“状。(但是,凶手为什么要把梯子藏起来?用完的梯子又为什么要把它搬出教堂外藏起来?难道还有其他的用

途?凶手的用意究竟何在?还有,如果川岛真的趁我们在”试胆大赛“时,偷偷把梯子搬走的话,他到底是要搬去哪里?做什么?难道真如富

永所说是作为密室杀人的道具?那么凶手就是川岛罗?不过,就算是他拿那梯子来作为密室杀人的道具,那又如何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将梯子从

密室中搬走!)”唉!

事情愈来愈复杂了。

“金田一刚躺下床时,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

等等,我在开门了。

“金田一心想大概是美雪,但门一打开,外面却没有人。”

奇怪!”

“阿一,我在这儿。

“美雪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

这里、这里,我在隔间门这边。

“美雪的房间就在金田一的房间隔壁,而两个房间中间有一个隔间门。”

怎么搞的?

吓我一跳。”

“啊!

讨厌,你居然只穿内裤!”

“咦?

美雪,你怎么看得到?”

“从钥匙孔啊!

“(原来如此。我和美雪的房间和二楼其他屏问的构造是一模一样的,尽管所有的隔间门都被钉死了,但从钥匙孔内却可以看到隔壁房里

的情形。)”喂!

阿一,要是这个隔间门可以打开就好了。

“此时,隔间门传来卡哒一声,美雪似乎将身体紧靠在门边。”

怎么说?

“金田一也靠着隔间门反问。”

因为才刚发生过这么恐怖的事,我自己一个人睡会害怕。

“隔间门又因美雪的体重而嘎嘎作响。”

不用怕!

真有什么事发生的话,我一定会破门进去救你。

“说完,金田一被自己讲了这番令人脸红的话而吓了一跳,顿时心跳不已。美雪也顺势温柔地说:“嗯,那你一定要来救我哦!”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是金田一仿佛可以感觉到美雪的体温。

(真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

之后,又有人敲门了,不过这次是在正门的地方。

“来了。”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加藤铁青着脸,强颜欢笑地站在门口。

“什么事?”

金田一冷冷地回道。

说实在的,金田一最不喜欢加藤这一类的人。

因为加藤夥同森村和椎名欺负海老泽邦明,他可以说是逼海老泽自杀的共犯。

最让人不可原谅的是,加藤先前竟连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他现在因为自己的同夥被杀而有了悔意?)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我还有一些事要想。”

金田一连看也不看加藤一眼。

只见加藤的嘴边露出谄媚的笑容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想要进入金田一的房间。

金田一立即出手阻止他。

“有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好吧!也没什么事啦!其实我是想拜托你,只要今晚就好,可不可以让我在你这里住一晚?”

“你要睡在我的房间!为什么?”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加藤一定是怕被“午夜零时的恶灵”杀死。)

“这个嘛……我两个朋友都被杀了,这你也知道的嘛!”

“我可不知道。你不是说没做什么亏心事吗?”

砰!

金田一毫不客气地将门关上,并且迅速锁上门锁。

“喂!工读生,拜托啦!”

加藤在房门外慌张地叫喊。

“我叫金田一。”

“金田一,求求你,我只能靠你了。”

金田一离开房门,身手矫健地又躺回床上去。

门外的加藤又持续叫喊了一会儿,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如果他真的被杀了,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金田一不安地从床上跳起来,抱起枕头和棉被直往加藤的房间狂奔。

7

“真不好意思,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加藤频频鞠躬道谢。

“没办法啊!如果你真的就这样死了,我也会睡不安稳的。”

金田一将棉被铺在地板上。

“冢原舍监那里有每个房间的备用钥匙,我想,一定是有人去拿备用钥匙来开门,否则根本不可能在密室里杀人。”

“可是,那是‘人’才会这么做啊!”

加藤皱了皱眉头。

“咦?不是‘人’还会是什么?”

“说不定是恶灵,白石不是这么说的吗?”

听到加藤的话,金田一不禁回想起白石曾说:“另一种是活着的人凭着一股执念而产生‘灵魂出窍’的现象,也就是所谓的‘生灵’。”

“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异象,应该是某人在搞鬼,因为就算是魔术,也一定会有窍门和机关。”

“可是,之前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像是穿着淡蓝色病患服装的凶手勒死了森村,窗外的鬼火四处飞舞,还有‘百日红’房里的气氛也不太

对。总之,就是一切都不太寻常就对了。”

(鬼火?

对了!

我差点就忘记鬼火这件事了。

凶手和尸体不可能会同时凭空消失……

窗外那道模糊不清的火光到底是什么!)

金田一在脑中不断激汤,猛然间灵光一闪。

(等等!说不定那不是鬼火,而是凶手诡计的一部份,而且又是在“试胆大赛”最高潮的时候出现。这么说来,一定是当时不在场的人所

做的。)

“金田一,我……”

加藤突然开口,打断了金田一的思绪。

“什么事?”

加藤往金田一这边靠了过来,然后以神密兮兮的口吻说:“事实上,我一直都很内疚。”

“为什么要内疚?”

金田一边用棉被将自己里住边问道。

“海老泽之所以会自杀,我不觉得他真的是因为被我们欺负的关系。”

加藤突然迸出这些话。

“你们到底对海老泽做了什么?”

金田一见机不可失,马上切入重点询问。

然而加藤没有回答金田一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从森村那里听来的,而且很多事都是由椎名去执行。通常是森村下令,由我

去叫椎名执行,我只是介于森村和椎名之间的传声筒而已。对了!一定是椎名,海老泽自杀未遂一定是因为椎名。”

“什么意思啊?”

“椎名原本和海老泽是哥儿们,因此据我推测,海老泽会想要寻死,一定是因为椎名背叛他的缘故。”

加藤说着说着,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原本不该是海老泽的……那是因为森村听到海老泽对椎名说什么‘我才不想当医生’这类的话,我们才开始对他反感的。”

“为什么他说不想当医生,你们就对他产生反感呢?”

“那是当然的罗!”

加藤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和森村都想当医生,所以听到一个护士的小孩竟然说这种话……”

金田一似懂非懂地直点头。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想当医生?是为了要帮助病人减轻痛苦?还是因为自己父母亲的关系?)

金田一的父亲在保险公司上班,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和父亲做同一行。

对金田一来说,医生不过是众多职业中的其中一个,只不过是赚的钱比较多而已,但是能赚钱的工作多的是啊!

金田一对自己未来的职业还没有明确的方向,他认为直到真正清楚自己的志向再来选择也不迟。

(这些和我年纪相当的学生,究竟为什么会下定决心当医生呢?)

金田一回想起刚到“鬼火岛”时,花村曾说过会来这里补习的学生们,大约可以分成三种人。

第一种是自视甚高的人,第二种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完全照着父母亲的话去做的人。

最后,则是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盼,拚命用功的人。

此外,花村还说:“那种持有崇高情操的人,是不会来我们这贵族补习班的。”

金田一现在终于了解花村话里的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加藤吸了吸鼻水,继续说道:“海老泽在那段期间的成绩忽然突飞猛进,才会故意说些‘我才不想当医生’的话。因此,森

村要椎名给海老泽一点教训。海老泽一定没有想到,他视为好友的椎名会遵从森村的命令,因而受到极大的冲击吧!森村居然想到用这招来打

击海老泽,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好一个推卸责任的理由啊!

就算加藤说的全是事实,但他说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这些说词根本无法取信于人,反而对加藤更为不利。)

金田一故意对加藤问道:“为什么椎名会这么听你们的话?”

“森村的父亲是‘不动综合医院’的院长,而我父亲也是内科主任,椎名的父亲是我父亲手下的一名内科医生。在医院里面,这种层级关

系是很严格的。椎名还有一个妹妹也在医院关系企业的附设学校里就读,所以他根本不敢违逆我和森村的话。而海老泽的父亲虽然已经过世了

,但是他的母亲也在‘不动综合医院’里当护士,所以海老泽更不敢违抗我和森村。事实上,连我都不敢违逆森村,而且他连‘FHS’都没放在

眼里。”

金田一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父亲工作上的职务关系,也会影响到孩子们的交往。)

这时,金田一的脑海中浮现海老泽插着氧气管的景象。

那个想当作家的海老泽,却因为母亲过度的期望、考试的压力、被同侪欺负,还有友人的背叛,连遗书都没有留下,便企图结束自己的生

命。

通常自杀者寻死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逃避,想要藉此“报复”的人也不少。

自杀者会往遗书中将逼自己走上绝路的人名一一记下,叙述一些关于自己的怨恨与痛苦的话,并希望那些“坏蛋”将来会受到大众的谴责。

(但海老泽却没留下遗书之类的物件,这又是为什么?)

金田一猛搔着头,极力思索这个疑点。

(伤害海老泽的不只是三个人而已,那些视而不见的同学以及老师,甚至他的母亲和姊姊,是否都应该负点责任?或许,他就是藉由自杀

来让大家醒悟己身所负的责任。)

“喂!金田一,杀害森村和椎名的人果然……”

加藤骤然闭嘴,专心地想着某件事情。

过了不久,只见他瞪着双眼,脸色十分仓惶。

金田一懒得理他,微微地转头看着放在枕头旁的手表,正值十点半。

虽然是平常上床睡觉的时间,但是对于或许是下一个受害者而言,那股紧绷的情绪总会令人难以成眠。

不久,当金田一发觉有些怪异时,他的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的头就像被水泥固定似的,双脚也渐渐变得沉重。

(真奇怪,这并不像是平常想睡觉时的感觉。)

此时,金田一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

(我要站起来!我要叫出声……)

金田一全身虚软无力地用手敲着地板。

(快点……快来人啊!救我……)

没多久,金田一就像被人拉进梦乡,整个人深深地沈睡。

8

“恶灵”的手中握着一罐瓦斯气体,这罐瓦斯气体正是他从医院里偷出来,用来麻醉全身的“道具”之一。

他将管子接到钥匙孔上,再注入相当份量的麻醉瓦斯于房间内,之后迅速逃离现场,躲入一间厕所里。

“恶灵”再将这罐瓦斯气体放置在厕所的扫除用具室中,因为很少人会来这个地方,所以也不用怕会被人发现。

“恶灵”一如往常般冷静地回去房间旁等候。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后,麻醉气体开始发挥效果。

(假如能在别人发现之前就让加藤昏睡,那我就成功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如果被人察觉了,现在应该会有人跑出来才对。)

“恶灵”悄悄将耳朵贴在门边,偷听房里的动静。

(很好!房里没有任何锋音。)

按着,“恶灵”又从钥匙孔中窥探,看到加藤已经在床上躺平了。

同时,“恶灵”发现铺在地板的一团棉被上面还有一个人。

(加藤这个家伙似乎很怕“恶灵”前来索命,还找人来陪他睡。

真笨!他真以为这样就可以从“恶灵”手中逃走吗!)

“恶灵”从口袋里拿出备用钥匙。

“恶灵”当初为了不引起众人怀疑,特地潜入东馆,将没有使用的空房间的备用钥匙偷出来,然后再和“百日红”房间的备用钥匙交换。

在行动结束之后,他又迅速将钥匙掉换回来。

卡擦一声,门锁马上就被他打开了。

“恶灵”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而且为了不吸入过多的瓦斯而屏住气息。

(他们两人都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了。)

“恶灵”避开躺在地上的金田一,快速地打开窗户透气。

他什么都不想地深深吸上好几口气。

就这样过了两分钟,“恶灵”走近躺在床上的加藤身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装有三氯甲烷这种具挥发性的强力麻醉药的容器。

“恶灵”很小心地以不吵醒加藤的方式,让他完全吸进三氯甲烷。

(金田一又该怎么办呢?为了慎重起见,也让他嗅一下比较好吧!)

但是,“恶灵”马上又停止了这个想法。

(三氯甲烷是一种强力的麻醉药,曾有人因体质差异而致死,况且还会产生致癌的盐素化合物。

算了!还是尽量不要让无辜的人大量吸入这种危险的东西比较好。

只要加藤没有反应的话,金田一也不会听到任何声响。)

“恶灵”旋即弯下身去确认加藤的情况。

只见加藤规律地呼吸着,正陷入熟睡状态。

“恶灵”的手中拿着和昨晚杀害森村所用的相同绳索,套在正张开口呼呼大睡的加藤脖子上,并且还多绕了好几圈。

他的手法相当熟练,完全没有昨晚的紧张和焦虑。

加藤的表情有点扭曲,但是一点都没有挣扎的样子。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加藤这时就像是全身麻醉一样。

医生在动手术时,也是在同样的情形下,以便切开内脏或是打开头盖骨……

“恶灵”又再使了点力,只听到绳索发出吱吱般令人厌恶的声音。

加藤脖子的肉被勒得紧紧的,一直到脸上没有血色为止。

“恶灵”看了一眼手表,从开始动手到现在大约过了五分钟。

(再两分钟,不!再等个三分钟吧!)

这三分钟对“恶灵”来说,实在是相当漫长。

“恶灵”全身汗流浃背,和杀一个有抵抗力的人比起来,勒死完全不会动的人似乎更累,那是因为受到抵抗的话,会更激发他心中的攻击

性。

(“午夜零时的恶灵”即将消失不见了。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恶灵”在心中这样叫喊着,并将全身力道贯注在双手上。

(快点死!快点、快点!)

就这样,差不多过了三分钟,“恶灵”移动一下位置,相当小心地跨越过金田一的正上方。

这时,加藤已经是完全不会动了。

“恶灵”缓缓地调整呼吸,将耳朵贴在加藤的心脏上。

虽然他还可感觉到加藤温热的体温,但加藤的心脏却已经停止跳动了。

(这一切都结束了!不对!还有一个人没死。)

“恶灵”站起身来,将绳子紧紧地困绑在加藤的脖子上,绳子另一端则穿过悬挂窗帘的滑轨。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他喃喃自语,并用力拉着绳子……

9

“阿一、阿一?”

剧烈的敲门声和美雪高分贝的叫唤,让睡得有如一条死猪的金田一恢复些许意识。

“阿一,你还在睡吗?喂!该起床了!”

美雪不见金田一前来应门,敲门声更加急促了。

“嗯……”

金田一慢慢张开眼睛,虽然想坐起身,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阿一!怎么回事?回答我啊!”

美雪的声音开始混杂着不安的情绪。

“嗯……是美雪……吗?”

金田一摇晃着混沌不清的脑袋,用手撑起重重的身体。

“阿一,太好了!你没事吧?”

敲门声乍然停止了。

“什么事啊?美雪,发生什么事了?”

“我怕得睡不着,所以想到你的房间去,没想到你在房门贴了张纸条说在这儿,所以……喂!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美雪没有听到房里有任何回应。

“喂,你听到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金田一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凝视着窗户的方向。

在床和窗户这五十公分的距离之间,有个人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金田一没有马上会意过来,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个人站起来这么高?)

金田一不禁再稍稍往上一看。

黄铜色的窗帘滑轨上挂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就缠绕在这个站着的人的脖子上。

这个站着的人正是加藤贤太郎的尸体。

“不可能……”

金田一惊骇地喃喃自语。

(我明明睡在他的旁边,怎么还会发生追种事!)

一股血气顿时往头上冲,金田一的睡意完全被赶走了。

“畜生、畜生!”

金田一跪在地上,猛撞着自己的大腿,懊恼自己的无能。

(那阵突如其来的睡意,果然就是凶手的诡计!他一定是从钥匙孔内注入麻醉药之类的东西让我们睡着。)

“我怎么这么糊涂!这么不小心……”

金田一相当自责。

加藤特地前来求助金田一,没想到他却什么忙都没帮上,依旧让加藤落到这种下场。

祖父的音容顿时浮现在金田一眼前。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金田一双手握紧拳头宣示:“我以爷爷金田一耕助之名发誓,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10

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分,金田一、美雪和冢原三人聚集在加藤被杀害的“红叶”房间里。

为了避免引起大骚动,他们决定等过些时候再叫其他人出来。

冢原本来主张将尸体保持原状,但金田一认为尸体一直被吊放着实在不妥当,才说服冢原将尸体放置在床上。

当美雪将整个经过向冢原说明时,金田一心浮气躁地来回踱步着,满脑子只想要把发生过的事情尽快整理出来,但思绪却是愈理愈乱。

为了要让金田一集中思绪,美雪和冢原便出去门外谈话。

美雪非常了解金田一的个性,在这种时候让他一个人单独思考会比较好。

金田一试着从一连串事件的开端,循序渐进地去理出整件事情的经过。

(午夜的“试胆大赛”从钥匙孔中看到的惨剧、窗外飘浮的鬼火、因看到鬼火而吓得夺门而出的椎名,以及拿着钥匙的冢原……)

金田一更加仔细地回想当时的情形。

(打开门后,大家一起进入房间,按着打开电灯……房间里却没有任何人影,凶手和体都不翼而飞。那时,我楞在房门口,而加藤则从后

面冲进房里,害我绊到垃圾筒差点跌在地上……)

一切经过全都重新按部就班地在金田一的脑中一一掠过。

(然后……隔天一大早,我就赶紧去确认窗框的尘埃。当时的情景……)

“嗯?”

倏地,金田一的心中警觉到某件事。

“冢原舍监。”

“什么事?”

冢原探头进来问道。

“房间钥匙现在在你的身上吗?”

“你是说……这个吗?”

冢原将挂在腰上的钥匙串取下来。

“借我一下。”

金田一拿着钥匙串,直奔向“百日红”房间。

这个房间自金田一之前进来之后,应该没有其他人进出过才对。

事实上,房内的摆设位置也和金田一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一样。

“原来如此!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是在这里。”

金田一恍然大悟地说着。

“但是,如果‘那个’真的是凶手移动的话,那又是为了什么?”

金田一进到房间的最里面,发现窗外似乎此昨晚更明亮。

(大概是因为月亮没被云层遮住的关系吧!)

“那时,鬼火就是从这儿浮上来的……假如我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么鬼火……不对!不太可能,太牵强了。畜生!这样下去我不就输定了

吗?”

美雪也随后赶到,她听到金田一自言自语,不禁出声问道:“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说清楚一点吧!”

“每次的‘试胆大赛’都只是吓吓大家而已吗?”

“吓吓人而已?”

“对呀!每次镇里的‘试胆大赛’上,不是都会有些年轻人在脸上涂些奇怪的颜色吓人,不然就是用线吊一些像鬼火的道具飞来飞去的。

我想,那晚一定也是有人在恶作剧。”

“是谁在恶作剧呢?”

“就是那个说想来参加却没来的……川岛丰。”

“就是那个最先和我们说话的活泼男孩?”

“正是。他自从出事以来,整个人变得非常沉默,但是我不认为他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但是……大野曾说过,川岛要以其他的方式参加‘试胆大赛’。假设真知大野所说的,川岛为了要让‘试胆大赛

’达到高潮,而去制作假鬼火出现,那他应该会因为后来发生森村这个事件,害怕因此被其他人怀疑,以致于不敢吭声吧!川岛害怕被当成凶

手,所以不敢承认自己弄假鬼火来吓大家。”

“原来是这样,所以川岛才会变得这么安静。他在半夜搬来梯子,然后爬到窗边,用假鬼火来吓唬人。真不愧是名侦探!阿一,真厉害!”

“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咦?不然是怎样?”

“我从钥匙孔中看到川岛弄的假鬼火是在东边的那个窗户。”

金田一说完,便往床铺的方向走去,然后指着正对着门口的窗子。

“这里。”

金田一走近窗子,并且“刷”地打开窗户。

“如你所看到的,这下面是个大池塘,怎么可能立起梯子呢?”

美雪将头探出窗外,下面果然有一个大池塘。

“所以……这个假设还是不成立。”

金田一登时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美雪也跟着坐在一旁,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那么有可能是真的鬼火罗!百合不也说过吗?以前当地的渔民都称这个鸟为‘鬼火岛’,那

个会飞的火光果真是鬼火!”

“喂,别这么快下结论嘛!啊!肚子好像怪怪的……啊!好痛……”

金田一扭曲着脸,用手按着肚子。

“阿一,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又闹胃痛了。真气人!在这节骨眼上却……”

蓦地,金田一停止呻吟及咒骂声。

“等一下。”

金田一张开双眼,紧抿着嘴唇,并扬起那两道浓眉。

就在这一刻,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再度重返金田一的脑中,而坠于五里雾中的“真相”也逐渐清晰可见。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难怪梯子会消失。”

“阿一?”

美雪睁着活灵灵的大眼睛,不解地瞪着坐在床上的金田一看。

“美雪,我知道了,全部事件都是由一条管子连结起来的。我们一开始就搞错方向,不!应该说是被凶手误导了。”

“被凶手误导?”

金田一表情严肃地继续说:“等等……凶手现在正……快!”

金田一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

“美雪,快去叫大家起床,用力敲他们的房门,听到没有?”

金田一说完,就直冲出房间。

“等……等等,阿一!”

美雪跟在金田一的后面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真正的凶手,以及尸体从密室里消失的诡计,还有教堂前脚印之谜,这些都因为鬼火和胃痛给了我所有的答案。”

“这么说来,难道……”

“是的呀!”

金田一快速地边走边说:“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

11

在银白月光照射下的教堂出奇地宁静,就像是所有事件的终点站一般。

“恶灵”缓缓地泼着桶子里的东西。

(结束了!

一切都拮束了。

原本就该结束的生命,就这样燃烧殆尽吧!

我不要留下任何的证据。

就算能天衣无缝地照计划进行,但最后如果不能脱罪的话一切就完了。

我如此苦心积虑,计尽得如此周详,并将一切的罪行都转移到别的地方。

因此,我不得不将这栋建筑物烧掉。)

他又打开了第二个桶子,里面装的是从仓库中偷出来的汽油。

在春季的补习课程,“恶灵”曾来过这个地方,那时就已经确认好放置汽油的地点。

由于这是焚化炉的燃料,所以即使是夏天也会储备着汽油。

“恶灵”一面忍受着汽油难闻的气味,一面心想这一切都即将结束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点火这道功夫了。”

“恶灵”口中念念有词。

(这个身躯已经完全在“恶灵”的支配下,被冷酷无情的“午夜零时的恶灵”给侵占了。)

“恶灵”开始迅速地“工作”。

他不以为意地往自己身上泼汽油。

(脚上、下半身、再来是双手,最后是头……这是最后一次犯罪。也是我最后一次杀人。)

这时候,“恶灵”的心中下了命令。

(杀!)

“恶灵”的手紧紧握着着火机。

(点火吧!杀!杀掉……)

“住手!”

突然间,有人在教堂门口处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恶灵”惊愕地回头一看。

只见教堂大门已被打开,有一个仍在大声喘气的人影站在那里。

那个人就是金田一!

第五章水落石出

1

“住手!”

金田一声嘶力竭地喊着。

凶手听到他的吓阻声,不禁停止手上的动作,猛然回过头来。

“住手!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你的所作所为,我全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你已经输了!”

金田一滔滔不绝地说道。

(总之,要先阻拦他动手,如果让他点起火苗,一切就来不及了。)

教堂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所以金田一不敢大意。

其实金田一早就预料到在解开谜底的同时,凶手会往教堂有所行动。

因为凶手最后一定要湮灭自己犯罪的事实,而除了放一把火,将全部烧成灰烬之外,根本别无他法。

(不久,所有人都会来这里,只要拖延一点时间,事情就会出现转机。只要大家知道了凶手的真面目,凶手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的。)

“我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一切是你一手安排的诡计,快把打火机扔掉!”

金田一一面说,一面慢慢走近凶手。

然而凶手一言不发,只是以他冰冷的双眼直瞪着金田一。

“阿一!”

就在这时候,教堂外传来美雪的叫声。

金田一清楚地听到众人杂沓的脚步声,但他并没有回头,因为他怕只要眼光稍微转移,凶手就会逃得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怎么会?”

“这不是真的吧?”

当众人见到教堂里的光景时,惊讶声也纷纷响起。

“金田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出声询问的是大野公平。

“就如你所看到的。”

“可、可是,这家伙不是已经……”

富永纯矢惊愕地睁大双眼。

“喂!金田一,你能解释一下吗?”

“是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冢原和花村同时开口问道。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才沈稳地回答所有人的问题。

“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他就是杀死那‘两人’的真凶,也就是‘午夜零时的恶灵’,你说是吧?椎名真木男!”

被指名道姓的椎名,眼中流露出十分绝望的神色。

2

“怎么会……他的确被吊死了,还吊在那根横梁上的啊!为什么?”

川岛丰指着教堂天花板的横梁问道。

“那是假的!他演了一出上吊的戏,电视连续剧里不是常有类似的情节吗?”

金田一紧盯看椎名的眼睛,现在椎名的手上还紧握着打火机。

(椎名自己应该也在和引火自焚的恐惧感搏斗吧!只要他稍微有一点犹豫,应该就不会太冲动。)

“但、但是,他是怎么将自己吊在那么高的地方?况且又没有梯子,他怎么可以办得到呢?”

新谷百合难掩兴奋的情绪,她急着想知道答案。

“其实仔细想想,这并不是多困难的事,就像我这样做的话……”

金田一边示范边解释。

“首先,他将赤裸的上半身绑上绳索,实际上那条绳索是用来支撑身体的重量。绑好身体后,再用另一条比较短的绳索缠绕在脖子上,看

起来就像是上吊一样。绑在脖子上的绳索当然是用另外一条,所以和身体的重量没有任何牵连。如此一来,一切就准备就绪了。然后,他把身

上的绳索一端系上重物,抛掷到横梁另一头,绳索便挂在横梁上,再除去绳端的重物,用力地上下拉动绳索,这样一来,身体就能慢慢吊上去

了。虽然有些吃力,但椎名的身材瘦小,体重较轻,再加上他所使用的是方便滑动的尼龙塑胶绳,所以还是可以办得到的。等到差不多上升到

接近构梁处,再使用扣环固定住绳索,最后穿上衣服遮盖身体上的绳索,一具上吊的尸体就完成了。椎名之前就故意在脖子上绑着另外一条短

绳索,因为他留着长发,所以即使脖子后面稍微露出支撑身体的那条绳索,也可以用头发来遮掩,搞不好你就是为此而留长发的吧!椎名,对

吗?”

椎名不答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金田一。

金田一继续说道:“他那张看起来十分惨白的面孔和紫黑色的嘴唇,全都是化妆的效果,他应该是照着电视连续剧的情节如法炮制。没有

人会仔细查看一具吊死的尸体,而且又是在这间昏暗的教堂内,就算细看也只是看到一具上吊的尸体而已。椎名,你真是胆大心细呀!这些全

是你一手导演出来的,而且也可以说明为何‘沙雪’上没有留下脚印,因为一开始就只有你一个人来教堂。你一定是在白沙开始下的时候,就

已经把自己吊在横梁上了。就算你从窗户看到白沙落下来的情景地无能为力,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谁才会注意到教堂灯还亮着而跑进来。

如此一来,便产生了对你不甚有利的‘不可能杀人事件’。”

“但是,他为什么要选择吊在那么高的地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冢原不明就里地喃喃问道。

“这随便想也知道嘛!他不想让任何人碰他,或是把他放下来。”

金田一一边盯着椎名,一边用手指着横梁。

“那根横梁距离地面至少有六公尺,椎名吊在上面,脚尖距离地面也将近四公尺,所以如果我们没有梯子,是绝对没有办法将他放下来,

也无法触碰到他。”

“啊!这么说来,难道梯子不见一事,是……”

冢原顿时恍然大悟地提高嗓门。

“是呀!椎名是为了要让自己演出的‘假上吊’不至于穿帮,而故意将梯子藏起来。当初我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凶手是在冢原舍监整理完花

草后,就利用梯子把尸体吊上横梁,因为梯子在那天早上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因此这样的推测是合乎常理的。可是,在这个情况下,又产

生其他的疑问。那就是‘为何凶手在犯完案后,又刻意把梯子搬离现场,而且特地把梯子藏在某个地方’?凶手拿着那么笨重的梯子是非常吃

力的事,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就糟了。所以为何凶手会不辞辛劳地搬动梯子,其中的原因实在令人费解。”

金田一停了一下,仔细地观察椎名的表情。

椎名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既不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握着打火机站在原地。

但是,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原本眼中流露出凶狠的暴戾之气,已经慢慢淡了下来,而且可以看出握着打火机的那只手的力量减弱不

少。

(再一会儿,只要再过一会儿,椎名自焚的决心就会彻底瓦解。)

金田一想要乘胜追击,于是继续说道:“认真思考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关键就在梯子上,我会把目标瞄准在椎名的身上,也是因为梯

子的缘故……川岛丰。”

“是!”

川岛忽然被金田一直呼其名,不由得像小学生般必恭必敬地回话。

“你曾在‘试胆大赛’的中途,利用梯子爬上椎名二楼的房间窗外,制造鬼火吓人吧?”

“咦?啊!不……”

川岛回答得结结巴巴,金田一见状又马上追问:“富永有看到你搬动梯子。你在当晚冢原舍监整理好花园后,就把梯子搬出去了。然后,

你在‘百日红’隔壁房间,也就是椎名住的那间‘金木樨’下面放好梯子,慢慢爬近靠窗的地方,用手电筒或是什么道具作成鬼火在窗外飞舞

,想要用此来吓椎名,对吗?”

“是……是的,所有经过就像你所说的。”

川岛以紧张的声音承认了。

“你把手电筒放入袜子内,再用线绑住,垂吊在捡来的树枝上。你本来是计划如果能让其他人从‘百日红’的窗户看见鬼火,是最好不过

的事,可以掀起‘试胆大赛’的高潮。但是由钥匙孔根本看不见北侧窗户的鬼火,而东侧窗户下又是池塘,所以你只好退而求其次,在‘百日

红’的隔壁房间,也就是椎名的南侧窗外制造鬼火。而且你知道椎名没有参加‘试胆大赛’,还知道他会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起床温习功课,因

此当他看见鬼火,一定会惊慌地飞奔到房外,那些参加‘试胆大赛’的人也会因此骚动不安。可是没想到之后真的发生了杀人事件,川岛害怕

我会怀疑他是凶手,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

“可是……金田一,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富永从旁插嘴问道:“你不是也从‘百日红’的钥匙孔看到窗外的鬼火吗?”

“这件事就由椎名来告诉我们事实的真相。”

金田一说着便走近椎名。

椎名一动也不动,只是以悲伤的目光注视着金田一的动作。

(椎名是一手策划这个杀人计划的凶手,就算地想自我了断,但在不明白为何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会被人识破之前,椎名应该是不会轻易

结束自己的性命的。)

金田一又同椎名走近一步。

“‘百日红’的窗外并没有鬼火,自始至终,鬼火都只在你的房间窗外出现,所以你会惊慌失措地冲出房外,这是可以理解的。不管你是

否早已下定决心犯案后要自我了断,但是在杀了人后,马上就看见鬼火,当然也会让你心生恐惧。”

“这到底要怎么解释?我实在……”

金田一制止了富永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总而言之,事实就是这样。那时候,我和加藤从钥匙孔里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百日红’屋内的真实景象,而是隔壁房‘金木樨’,

也就,是椎名房内的情景。”

3

“椎名房内的情景?”

富永不禁提高嗓门,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金田一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下去:“那时我所见到穿着病患服装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椎名本人。森村的尸体也不是在‘百日红’里,

而是在‘金木樨’房内,所以当我们开门之后,才会产生‘凶手和尸体怎么会无故消失’的疑问。因为这两者本来就不存在于‘百日红’内,

而是从头到尾都在椎名的房间里。”

“可是阿一,你怎么可以从‘百日红’的钥匙孔,看到‘金木樨’内的情形呢?”

美雪不禁开口问道。

富永也跟着说:“是呀!这不是很令人费解吗?”

金田一又再走近椎名。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请仔细想想这两个紧邻房间的陈设位置。‘百日红’的房门正对面是书桌,旁边放着床铺,最里面则有窗户。相

对于此,隔壁的‘金木樨’则是从门口进去,可以看见放在右侧靠墙的书桌,旁边是床,窗户在最里面,也就是说两个房间里的摆设,正好形

成九十度回转。另外,在靠近‘百日红’房间入口处,有一扇隔间门可通‘金木樨’。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从‘百日红’隔间门的钥匙孔看

见‘金木樨’房内的情景。”

默默听着金田一陈述的椎名,脸上明显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椎名拿着打火机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而且刚才那副顽强的样子,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田一,等一下!”

富永突然冲向前,站在金田一面前。

他是一个爱好推理的狂热份子,尽管眼前有一个全身淋满汽油的危险人物,但富永完全不放在眼里。

“也许事实真知你所言,但该如何解释才合理呢?你的意思是指‘百日红’入口处的门,和房里的隔间门之间有什么玄机吗?”

“是的,当时那两扇门的钥匙孔的确藏有玄机。”

“是什么?”

“就是像内视镜之类的神奇道具。”

“内视镜?你是说检查内脏用的医疗器材?”

川崎马上提高音量问道。

“是的。我之前到‘不动综合医院’给川崎老师检查胃部时,川崎老师在我嘴里放进一个有如小型望远镜之类的仪器,也就是内视镜。内

视镜伸出一条黑色的管子,透过它就可以观察胃里的情形了。我当时就是这样让川崎老师检查我的胃,如果没有这项器具,根本无法得知体内

的情形,所以我才愿意试试。川崎老师,你觉得如何?如果把这种内视镜放在隔间门及房门钥匙孔处,不是可以由‘百日红’房外清楚地看见

‘金木樨’房内的情景吗?”

“嗯,可能性很大。”

川崎干咳了几声才回道:“内视镜是由极纤细、透明的玻璃纤维制造而成的长管,可以任意调整角度来插入胃中、直肠,将患部情形透过

手中的摄影镜头而一目了然。因为粗细不同,其中也有正好符合钥匙孔大小的尺寸。最近性能又改良不少,不管角度多大,或是明暗亮度,都

可以藉由内视镜清晰地显示出来。可是……金田一,要怎么样才能利用内视镜连接两个钥匙孔呢?”

“这很简单呀!首先以胶布或是按着剂固定住摄影镜头,摄影镜头当然是固定在房内的钥匙孔上,再把另一端放入隔间门钥匙孔内即可。”

金田一神情严肃地看着椎名。

“椎名,你在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正好是我们在准备集合,即将前来举行‘试胆大赛’的时候。因为‘试胆大赛’是每年固定举办的

传统活动,你知道会往八月十五日这天半夜零时准时进行,所以利用这一点来实现你的计划。至于森村,恐怕早在这之前就被你杀害了,你让

我们看到他的脖子上缠着绳索绞死的情景,只是你计划中的一个节目。当你听到我和加藤看到那一幕所发出的惨叫声时,你马上由隔间门的钥

匙孔拉出内视镜管线。”

“哦!原来那时发出的奇怪声音就是这个缘故。”

美雪恍然大悟地拍手叫道。

“是的,那是内视镜摩擦钥匙孔的声音。”

“金田一,可是……”

川崎不解地插嘴进来:“你也见过那种内视镜嘛!前面不是有个类似麦克风大小的摄影镜头装置吗?那椎名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当时在‘吱吱……’声之后又发出‘咚’一声就是解答。事实上,当我要冲进房内时,加藤也抢着挤进来,就在进门处我差点被垃圾筒

绊倒。我隔天早上又去‘百日红’一次,环顾整个房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直到刚才我才终于了解,原来是垃圾筒的位置不一样。因为我

晚上进房时,垃圾筒是置于靠门的右侧,也就是隔间门的下方处。但隔天早上去看的时候,它又回到原位,和我们一开始来到这栋宿舍时所见

一样地放在书桌旁边。”

现在,金田一和脸色铁青的椎名相距只有两公尺左右。

“椎名,是你移动了垃圾筒的位置。将垃圾筒放在隔间门的钥匙孔下方,是为了要隐藏还遗留在‘百日红’房内唯一的‘道具’。”

椎名依然没有答话,金田一于是继续说出他的推论:“你使用器具把由自己房间穿出去的内视镜管线切掉,不过这样一来,就会如川崎老

师所言,剪断的前端部位摄影镜头会掉在房内乱滚。所以,你才会考虑到用又大又深的垃圾筒接住摄影镜头。当然罗!为了使掉落的声音尽可

能不被我们听见,所以你事先在垃圾筒内铺了一层纸降低音量。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听到‘咚’的声音,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们根

本没有想到那么多。糟糕的是在后面,你因为挂念着垃圾筒里的东西,所以之后进房取回道具时,又把垃圾筒摆回书桌旁,但如此一来,反而

变得更突兀了。”

金田一说到这儿,椎名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坐在地上。

瞬间,金田一俐落地上前一步,迅速抢下椎名手中的打火机。

“完了……我完了!死不成了……”

椎名的嘴里喃喃念着这几句话。

这时,金田一才松了口气说:“终于让‘死人’活了过来!”

4

椎名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直盯着金田一。

“一开始我就有心理准备会落到这种下场,这都怪我自己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所以才拖到现在……”

“我想没有人不怕死亡的,只要时间一长,你一定会打消自焚的念头。”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椎名带着既哀怨又无奈的声音说道。

“不对!你和海老泽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金田一定定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椎名。

“如果你真要道歉就要好好活着。等海老泽恢复意识时,再好好向他道歉。你现在就死的话,到时不就无法表达你的歉意了吗?对了!你

先向海老泽的姊姊道歉如何?”

“咦?海老泽的姊姊?”

椎名狐疑地看着金田一。

“就是厨师新谷百合小姐。她结婚了,所以才改姓。”

椎名一听,立刻跪下来,并将额头贴在地上。

“对不起!请原谅我!都是因为我,才会让海老泽……”

此时,椎名的眼眶盈满泪水。

“别这样!”

百合顿时手足无措。

“我真傻!我……”

椎名吸着鼻水,声音嘶哑地说:“海老泽和我从国中开始就是很要好的朋友,我相信他也一直把我当成他最好的朋友。因此他才会告诉我

,他的志愿是想当个小说家。他想成为像赤川次郎一样的名侦探小说家,所以邀我一起尝试创作小说。每次从补习班下课后,我们会先一起到

咖啡店坐坐,讨论一些推理情节……日子过得非常快乐。那时候,他用自己辛苦存下来的零用钱买了一台个人电脑,我们用那台电脑开始将两

人一同构思出来的故事写下来。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来写一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书。’

海老泽常说:‘现在写的这本书只有我们两人才有,但是日后它一定会出现在书店里。’

我也很快乐地活在他的梦想中,因为要是真的能实现就太好了。

一直到他自杀之前,我真的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是真的!

但是,我却背叛了他!

让我最好的朋友落到这么悲惨的下场……

啊!

“椎名激动地捶着胸口,满脸尽是眼泪和鼻水,他用硬咽的声音说:“我不是因为父亲是森村及加藤他们父亲的部下才这样做,我只是很

畏惧那两个人,假如我不欺负海老泽,我怕自己会变成他们欺负的对象,所以我才……我真是个懦夫!我是人渣!我只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请便啊!”

百合冷冷地说。

“百合小姐,请你原谅我,我还偷了海老泽的遗书。”

“什么?”

百合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海老泽在学校上吊自杀时,我刚好也在学校里。当体育老师将他从树上抱下来时,我也在场。我发觉他已经没有意识……害怕他万一在

遗书中提到我的名字……于是,我偷偷地从他的口袋中拿走遗书。”

椎名颤抖着嘴唇,继续说道:“我在家里打开那封遗书时,双手不停地发抖,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当我念着遗书上的文字时,整个

人才渐渐清醒过来。遗书中,海老泽对我没有任何憎恨的词句。我一直以为他最恨我,没想到不只是我,连加藤和森村的事,他也丝毫未提,

他只是向他的母亲道歉……此外,他还写到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共同创作。他写道:‘能写下这本书非常高兴,就请椎名继续完成吧!’

我那时真想死掉算了,但又想到如果我就这样死了的话,便留下得意洋洋的森村和加藤。

最差劲的人的确是我,但是他们两人也和我一样不可原谅。

没错!

当初要我去逼迫海老泽的主谋就是森村和加藤,所以绝不能就这么简单地原谅他们,不能让他们就此逍遥法外!

于是我决定先杀了他们之后,再引火自焚!

“其他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倾听着椎名哀伤的告白。虽然没有人会原谅椎名所犯下的罪行,但是对现在悲痛逾恒的他,却又心怀一份怜悯

之情。”

我也曾因身为杀人犯而挣扎,心想不如自杀算了。

但是这样一来,我的家人怎么办?

父亲势必要辞掉医院的工作,而且妹妹在学校里也会待不下去,不是吗?

不仅如此,以后不管他们走到哪儿,一定会被当作是杀人犯的家属,而被大家在背后指指点点。

父亲找不到工作,妹妹也要一辈子背负着‘凶手的妹妹’这个标记生活,因此,我决定不让这种事发生。

做错事的只有我一个人,跟父亲和妹妹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我才会想出先杀掉加藤和森村之中的其中一人,然后再伪装成自己也被杀害。

最后将剩下的那个人解决掉之后,我就可以安心地死掉……

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不是吗?”

“椎名,内视镜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是从医院里偷出来的吗?

“川崎困惑地询问。只见椎名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

我请父亲带我到医院参观时,偷偷将医药库的钥匙印在模型粘土上,然后自己再重打一支。”

“没想到我们医院的管理这么差!

“川崎一边摇头,一边嚷道。金田一随即向呜咽中的椎名问道:“椎名,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椎名默默抬起头,用那无神的双眼看着金田一。

“就是让凶手和尸体同时消失的这个诡计,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当时我明明从钥匙孔看到凶手和尸体,开门后却又不见踪影,我还真的以

为是在变魔术呢!椎名,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而设计出这个诡计的?”

“想到这点的人不是我,而是海老泽。这是我们在共同构思那本侦探小说时所想出来的……”

椎名垂下头时,串串的泪珠也随之滚落脸庞。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金田一轻轻地敲了自己的头一下。

“阿一,是怎么一回事?”

美雪睁大眼睛,十分好奇地问道。

“这个计谋是椎名为了要替自己留下一些‘暗示’,也就是为了要告诉海老泽,这个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就是椎名。”

“暗示?”

“没错!这个计谋是为了有一天当海老泽醒来时所设计的,也就是椎名留下的‘遗书’。”

“计谋变成遗书?”

“是啊!如果有一天海老泽清醒过来了,他一定会知道当初逼他走上自杀这条路的三个人都被人杀死的消息。而且海老泽一定会详加调查

,然后会发现自己所想出来的情节竟被用上了!这世界上知道这个计谋的人只有海老泽,以及和他一起构思那本小说的椎名。总而言之,这是

椎名所埋下的伏笔,他故意要让海老泽知道杀掉加藤和森村的人是他。椎名,我说的没错吧?”

“嗯,你说的完全正确。你比我们小说里所写的侦探还要厉害。”

椎名歪着嘴角,好像是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一直希望海老泽能来责备我……我为了帮他报仇而杀了森村和加藤,最后也准备把自己杀了……我真的好希望他能来责备我……”

“真受不了你们这群人!”

一旁的花村突然迸出这一句话。

“你们不是将当医生视为终身的职志吗?为什么这么轻生呢?竟然还留什么遗书!真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立

志要当医生的?”

“花村老师,其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

大野说完后,表情十分痛苦。

“我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只知道将来一定要当医生。我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更是这样被教育长大的。所以即使想做别的

事,到最后还是又回到原点。像我原本想当个建筑师,所以很认真地去念有关建筑方面的书籍。而且当初我除了去考医学系以外,也去参加建

筑系的考试,而且也通过了,但最后还是来到医大就读。‘FHS’对我来说,是一段充满痛苦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自己很可笑。但是

,我还是又回来了。不管是打工或做什么都好,我替自己制造许多理由,然而终究又回到这里来工作,总觉得这样一颗心才能安定下来。或许

对我来说,只有这个地方可去吧!”

花村不悦地挑起眉毛反驳道:“你是基于这种心态才想当医生的吗?你不是因为要帮助那些因病而哭泣发愁的病人才想当医生的?我的父

亲就是一位医生,一年到头几乎没有时间回家,他把病人放在第一位,在我国中时他就因为过度操劳而病逝了。所以我小时候的志向就和你们

完全相反,只要不当医生其他什么都好,最后我当上了老师。但是现在想想,如果当初能当上医生就好了。这种矛盾的心情,连我自己都无法

理解。至今,我仍怨恨父亲把病人看得比家人还重要,所以我才会来‘FHS’教书。我想要以自己的力量,帮助那些有心想当医生的孩子们达到

愿望。”

此刻,金田一沉默地环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

只见有人对花村的话产生共鸣而直点头,但是也有人根本不认同她这番话而别过头去。

金田一完全无法体会花村所说的话,他只知道世上最不可原谅的,就是任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相反的,救人的行为比什么都值得令人尊敬。

像刚才金田一就挽救了椎名的性命,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也令他颇感自豪。

事实上,金田一认为医生这行业若是真正以救人为主旨的话,那么身边的人应该引以为傲。

医生不应该只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要保有它真正令人自豪的主旨才来从事这份工作的。

5

为了怕椎名还有自杀的念头,所以由学生们轮流陪着他。

原本应由金田一和美雪来照应椎名,但学生们却自愿挑起这个任务。

这些看似相当唾弃椎名的学生们之间,虽然心里依旧存有强烈的排他性格,但也绝不希望椎名因此而死去。

在他们认真的眼神中,金田一可以深刻感受到一份坚定的决心。

包括椎名在内,他们都是在医生世家中成长的孩子,没有人可以像金田一一样,自由自在地进入自己想念的公立学校就读。

(然而如此一来,如何培养出个人的价值观?或许他们一辈子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循着以当医生为职志的轨道走去也不一定。)

金田一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两天后,第二批来“FHS”补习的学生乘着游艇来到小岛,此时金田一利用游艇上的无线电和千叶县的警察取得了连系。

椎名很快地就被县警押走,而“FHS”的暑期补习也被迫中止,学生们正在整理行李,准备坐游艇回家。

在这个时候,金田一却独自一人伫立在教堂里。

(发生命案那天夜里的吵杂与今天的寂静比起来,宛如作梦一般。)

金田一想要逃到一个既昏暗又宁静的地方,便无意识地往教堂走来。

“金田一……”

突然有人在背后叫唤他。

“因为门开着,所以……打扰到你了吗?”

来者是川崎洋三。

“没有。”

金田一摇着头说道,旋即回过头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川崎边问边走到金田一身边。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所以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川崎老师,你又怎么会来这儿?”

“我跟你一样。”

川崎抬头望着上方的天井。

“以前疗养院还在的时候,病人应该也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想到这里来寻找一种心灵寄托,不是吗?”

金田一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这座教堂刚建立时,链丝菌素这一类的抗生素还没被发现,所以结核病几乎是不治之症。只要一染上这种慢性病,除了让病情稳定下来

,一直到死亡一途之外,病患还要接受一连串不见得可以痊愈的治疗,对病患而言,实在是很痛苦的事。于是这里就成了病人们为了逃离死亡

阴影,而来此祈求的地方,有时也被当成那些等待死亡的病人的殡仪馆。那时候这里不像现在有椅子和桌子,一切都非常简陋。”

“啊!”

川崎说完,金田一忽然冒出这么一声。

川崎知道金田一根本没有在听自己的解说,于是改变话题。

“对了!椎名想要跟你道歉。”

“椎名?”

金田一这才正视川崎的脸。

川崎看到金田一讶异的神情,不禁笑道:“就是第一次和你见面时,当时他从游艇的舷梯上跌下来,你靠过去想帮忙,但他却对你非常不

礼貌,所以他想向你道歉。”

“哦……那件事啊!没关系,我现在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了。”

金田一轻描淡写地说。

“哦?真的吗?”

“因为我和他素未谋面,所以他有必要让我对他留下坏印象。这样子,我就不会因为看到他吊死的尸体,而心生同情地想去取下来。所以

他才会故意对我找碴,而我也因此上了他的当。”

“原来如此。至于其他人大概都已经知道他的为人,所以绝不会为了他去冒险取下尸体,是吗?”

“没错!”

“可是,你那时候还是想把他的‘尸体’取下来。真不知道椎名作何感想……”

“这个嘛……”

“我记得以前帮你看病时,我曾劝你将来千万则当医生,你还记得吗?”

“有吗?”

“嗯。可是我现在却希望你能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像你这样对人没有差别待遇的慈悲心,是作为一个医生所必须具备的。”

“没这回事!哈哈哈……我没有这么伟大啦!啊!对了!”

金田一在得意之余,猛然想起一件事。

“川崎先生,这个岛是叫‘不知火岛’吧?”

“是啊!”

“为什么以前本地渔民都叫它‘鬼火岛’呢?”

“那是因为岛上鬼火四起的缘故。”

“咦?”

“大约到了每年八月中旬左右,就会有鬼火出现在这个岛上。据说是因为这个岛上的泉水涌出时,将在地底由落叶及动物尸体所形成的沼

气带出来,又因为和高温的强风摩擦生热而产生火花,鬼火就是这么产生出来的。以前本地的渔夫都认为,那是死在疗养院里的病人们的灵魂

,故意选在中元时节回来。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有看到鬼火……”

“啊!是你那次从钥匙孔里看到在窗外飞舞的那个啊!那不是川岛的恶作剧吗?”

“不对!那是……”

“怎么了?”

“事实上,那时候我看到两团鬼火。”

“两团?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川岛在恶作剧吗?”

“是没错,但是还有一些恐怖的事情,你要听吗?”

“那是当然的罗!”

“川岛不是用梯子爬到窗子附近吗?如果他的两手部拿着制造鬼火的东西,那他是怎么抓住梯子的?”

“听你这么一说……”

“很奇怪吧!所以,这两个鬼火当中的其中一个,就有点……”

“阿一!”

“哇!”

金田一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跳了起来。

“美……美雪,你叫这么大声,害我的心脏差点吓得跳出来。”

美雪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问:“为什么?”

“没……没什么。你有什么事啊?”

“我是来叫你们的。大家已经开始登船了,川崎老师也快点来吧!”

“好的。”

川崎回答完就准备走出去,但是当他走到教堂的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金田一。

“金田一,我有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金田一不解地望着他。

“知道鬼火真正面目的方法。”

“啊……”

“我们去看看海老泽清醒了没,假如他清醒的话就可以问问他。”

“要问他什么?”

川崎笑着说:“问他在沈睡时,灵魂有没有去过椎名的房间?”

尾声海老泽躺在病床上的姿势,和金田一几周前看到时是一模一样。

病房里依旧是整理得干干净净,但干净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代表躺在床上继续沈睡的海老泽一点也没有好转。

金田一的手里握着一束玫瑰花,那是刚刚才从隔壁的花店买来的。

床边的小桌子上和金田一以前来时一样摆着深蓝色的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束品种略为劣等的红玫瑰。

(椎名自从事情发生以后,就未曾来探访过海老泽,因此这束玫瑰花应该是海老泽的母亲代为插上的呢!)

金田一正想将花瓶里的花拿走时,视线忽然停留在桌上的个人电脑。

“我看看……”

他站在已经拿开防尘罩的个人电脑前,按着打开电源。

电脑萤幕上显现青白色的闪光,瞬间又浮现出文字。

金田一小心翼翼地移动滑鼠,寻找储存于电脑里的侦探小说。

简直不可思议!

从房门钥匙孔看进去,房间里面确实发生凶杀案。

死尸的脖子被绳子紧紧地勒住,嘴角还不时活着鲜血。

绳子的另一端有一只手(那是凶手的手),戴着手术专用的手套。

侦探从上锁的钥匙孔里,目睹了这个凶杀案的现场。

但是,当管理员打开门后,里面却什么也没有,也未发现任何人。

凶手和死尸居然从这个密闭的房间里如梦似幻地烟消云散!

读到这里,金田一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怎么回事?原来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间病房起,答案就一直在这……”

金田一低头望着依然躺在病床上的海老泽,口中喃喃自语着。

“海老泽,知道答案的只有你一个人……”

突然间,房门被打开来。

“请问你是哪一位?”

一个年长女性的声音响起。

金田一迅速关掉电脑的电源,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着护士服的中年妇女。

“啊!对不起,我未经同意就自己跑进来。我是来看海老泽的……”

“你是邦明的朋友啊!”

那个妇人开心地笑了。

金田一看着她的笑容,十分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是海老泽的母亲吗?”

“是的,我是邦明的母亲……咦?”

忽然间,她的目光停留在金田一手上拿的玫瑰花束。

“难道你就是长久以来持续送花来的人吗?哇!我终于能见到你了。你来了好多次,可是我都没能见到,实在太谢谢你了。”

海老泽的母亲向金田一深深鞠了个躬。

金田一连忙伸出手去扶起她,而后说道:“不,您弄错了,我是受人所托而来的。以前送花来的那个人因为有事无法来,所以由我代替他

来。”

“是吗?他叫什么名字?”

她狐疑地皱起眉头。

“他要求我不能说,所以……”

“真是遗憾!”

海老泽的母亲不由得喃喃自语。

“难道是女孩子?一定是这样的!邦明还真有一套。嘻嘻,一定是这样,所以才会送红玫瑰花。”

“咦?”

金田一惊讶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吗?红玫瑰的花语就是‘爱情’呀!”

“不是!我只是受人之托送玫瑰花来,所以才……‘爱情’?”

金田一的心中又有了一个小疑问。

(椎名为什么要送海老泽红玫瑰,而且几乎每天都送?

红玫瑰的花语是“爱情”,这又代表什么意思?)

“怎么了?”

海老泽的母亲用怪异的表情看着金田一。

“啊!没什么。”

“真对不起!”

“什么?”

“自从我先生过世以后,我每天忙着工作,所以我都不认识邦明的朋友。像他有认识送玫瑰花的人,和像你这样的好朋友,我却一点儿都

不知道,真是对不起。”

“没……没有这回事。”

金田一猛摇着头。

“那么就请您将它插上了,拜托罗!”

金田一抽出其中一枝,然后将剩下的玫瑰花全交给海老泽的母亲。

她又对金田一深深一鞠躬,边道谢边收下花束。

“我也该走了。”

“是吗?有空再来哦!”

“好的!那我告辞了。”

金田一正打算离去时,突然又回头说道:“对了!伯母,如果海老泽醒来的话,你最希望地做什么?”

“咦?”

在那一瞬间,她的神情相当迷惑,但旋即就微笑地回道:“我希望他能继续完成这本小说。”

她将视线移到桌上的电脑。

“这个故事很有趣哦!而且在这篇侦探小说中,尚未写到最精彩的推理部份。如果他醒来的话,我一定要他继续写完这个故事。”

金田一听完,便对她露出微笑。

“等小说完成了,一定要让我看一下哦!”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海老泽一定会醒过来的!等他醒来的时候,我要告诉他:“你和椎名一定要想出更难的计谋,否则是无法赢过金田一的。”)

金田一没有敲门,就直接打开病房的门。

“阿一,你迟到了哦!跑到哪儿混了?”

美雪盯着金田一的脸,酸溜溜地问道。

“嗯……有点事。对了,老兄,你还好吧?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哦!”

金田一的视线落在剑持警官的脸上。

“是……是吗?”

剑持警官从床上坐起来说道。

“本来只是来检查直肠的,结果却动了痔疮手术。啊!完了……”

“哈哈哈!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真的只是痔疮的话……”

金田一像是故弄玄虚,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

“啊?金田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剑持警官的脸强烈地抽搐着。

“喂!难道我老婆跟你说了什么吗?”

“老兄,你的反应也太过度了吧!我只是听说你有痔疮而已,没什么啦!你也太小心眼了!”

金田一暧昧地笑道。

“阿一,我觉得你的说话方式有问题哦!”

美雪也在一旁帮腔。

“她说的对啊!金田一,你到底是到这里来做什麽的?”

金田一立刻将他刚才从送海老泽的玫瑰花束中抽出来的一枝红玫瑰,递到剑持警官的面前。

“老兄,你看,这是慰问你的花哦!”

“咦?是玫瑰花啊!但是你也太小气了吧!怎麽只有一朵?”

剑持警官紧蹙着眉头问道。

“这可是最高级的品种哦!”

“嗯,原谅你吧!”

剑持警官很开心地说着。

“喂,美雪,把花插在空罐子里吧!”

“好的。”

美雪将罐中残馀的咖啡倒掉,然後把罐子洗干净。

这时,金田一捱近她的身边说:“美雪,你对花语了解吗?”

美雪回过头来答道:“嗯,有点研究啦!”

“那我问你,玫瑰的花语是什麽?”

“玫瑰?因为它的颜色有很多种,所以意思也不太一样。像白玫瑰就是‘尊敬’,香槟玫瑰就是‘爱’……”

“如果是那种玫瑰呢?”

金田一指着他放在一旁的红色玫瑰花。

“这个嘛……正确的花语是……”

美雪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说:“‘君心知我心’。”

《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第四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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