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祭过去两天后,泽诺王子将基尔·梅菲乌斯送来的书信呈交父王。
书信的内容是将还不知道是不是梅菲乌斯所属的兵团,作为增援派往加贝拉。装载士兵的飞空船已经在阿普塔准备好,只要获得许可便可以在几日内到达加贝拉。
艾因·阿维尔国王表示允许。
在猛虎骑士团的一千二百名士兵回到弗综的同时,印有哈曼商会徽章的数艘飞空船抵达了弗综的港口。随船而来的是七百名士兵以及众多的马、龙,还有武器。
直接迎接他们的泽诺刚一见到他们,眼珠子都要调出来了。他们穿的都是没有见过的奇怪形状的防具,一眼看上去是群十分粗野,筋骨强健的武人。
他们拥有的正是泽诺没有接触到过的西方风格的人群。
先头一人从扶梯走了下来,他伸出粗壮的手腕要与泽诺握手。相对的,被握手的泽诺则是感受到令自己绷紧脸的强力手感。
“初次见面,泽诺·阿维尔殿下。我是陶乌拉联合国加旦的莫洛多夫。”
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他那巨大的身体绷紧的肌肉仿佛散发着渴求战斗的气息。
“哥哥,这里就是加贝拉啊”身边,另一个长得相似的男子走了下来,“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到达梅菲乌斯以东的地方啊。待会得帮公主买些土产回去才行,要把飞空船彻底装满。”
“喂,尼鲁基夫。先跟王子打招呼。”
哦哦,尼鲁基夫点着头与泽诺握手。他的握力也是不相伯仲。再加上船上装了不少酒,现在从他的鼻息里发出酒臭。
这让泽诺不禁有些畏缩了。
(这就是西方的武人啊。)
泽诺不禁感叹他们作为对手毫不弱小。
基尔·梅菲乌斯作为增援而派来的士兵正是陶乌拉的士兵。
数日前,基尔的使者出访了陶利亚的领主阿克斯。
“请编成五百左右的士兵前往加贝拉。士兵输送的船只、兵粮、资金都由我方准备。”
使者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起初,阿克斯·巴兹甘想以自国的士兵应对。这也是基尔的请求,曾经,一千的士兵在与梅菲乌斯的边境处布阵。虽说是打着西方诸国的旗号,可是半数的士兵还都是陶利亚的士兵。阿克斯本想出动这些士兵。
“殿下,这件事应该向诸国号令为好”军师拉班提议道。
“就算是人数少,只要各国派出士兵就好。而且指挥官最好不是陶利亚的将领。”
西方经历了长期战乱的历史,终于走向了联合。但是这个每天重复各种争斗的西方土地不是这么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拉班的意图是——
(再一次的通过共同战斗来加强诸国团结)
有这么一种考量。这次军用资金都由梅菲乌斯担负,比起钱的麻烦问题,交通的飞空船才是最令人头疼的。(这些都由基尔皇子解决了。)
结果各国都派出了士兵。
陶利亚派出纳托克率领的一百骑兵。
海利奥派出了比亚姆中队长率领的三百步兵。
拉肯与弗古鲁姆的混编军队,以及颇奈哌族各自派出五十枪兵。
加旦派出了赤龙、青龙率领的骑龙部队二百人。
编成军队后,他们乘坐阿普塔的三艘巡洋舰便出发了。途中在马乌昂多港口进行补给,之后到达弗综。
泽诺再一次看向这些西方人。原来如此,他们褐色的肌肤与脸上的特征虽然相似,但是国与国之间的武装还是有差别的。可就算这些人是聚集到一起的军队,他们在加贝拉的港口下船后却彼此毫无警戒心的交谈着。海利奥的士兵开玩笑,陶利亚的人乐呵呵。拉肯士兵展示新式装备,弗古鲁姆的士兵在骄傲地表演自国改装的旧式枪支的使用方法。
(不是说西方长期都处在各种小势力的战乱中嘛)
泽诺·阿维尔突然想起了这点。
(只是基尔·梅菲乌斯的一个声音便让他们团结一致行动起来。)
他知道的是,基尔皇子是连接梅菲乌斯与西方关键人物。在西方为魔道士肆掠的时候,阿克斯·巴兹甘将其击破,加强了各国之间的同盟。
虽说也有这无休止的争斗不能再继续下去,西方的百姓终究感到疲倦的因素在里面。可是眼前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对于一定程度了解西方的泽诺而言,他无法不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感情波动。
另一边
(这就是历史的奔流啊)
站在泽诺背后的诺维·萨乌扎迪斯在考虑着同样的事情。
(纵观历史,每当出现巨大的分歧点时,自古延绵不断的旧潮流,与突然发生异变的新潮流相互碰撞,粉碎岩石、削去陆地般地激烈冲突。两者冲突的影响以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如波纹般扩展开来,产生许许多多的变化。被卷入其中的人们,就算是在当时反抗,从结果上看却以令人恐怖的速度顺应了潮流的变化。)
人既坚强,也无节操。正义与邪恶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形态,信仰的神、被恭敬遵从的领主名字也在按月发生改变,可是根植土地的人们依旧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夜晚喝酒谈笑,邻人死去会叹息,也会谈论亲戚家的女儿结婚。
(这也是某种巨大的潮流。就是说某种巨大的变化正在发生,人们不得不适应这种突然的变化。不只是西方,梅菲乌斯、恩德,还有加贝拉都是如此。)
诺维现在仰望着在他们所在的港口与王宫之间的位置,那里是飞空船的起飞场地。现在,莉萝娅小姐乘坐的那艘高忠家的船就停在那里。
碧莉娜·阿维尔就在船上。
她的计划是今天午后出发,先返回泽伊姆要塞,然后回国,回到梅菲乌斯。
结果,公主自到了弗综却一次没有从船上下来。连那个喜欢讽刺人的诺维——
(做得漂亮,公主)
诺维没有吝惜赞美之词。
虽然她是生在王家受到王室教育的人,可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女。
长期没有见面的双亲,看看他们的脸听听他们的声音,直接与兄长们交谈——可公主无论接到父王怎样的请求,都没有从船上下来过。
在那里的是——
(她是发誓永远离开加贝拉的人物。)
这么做突显了公主已经做好了无言的觉悟,而且据诺维推测,公主故意不从船上下来既加强了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也让那些话语变得更有分量——应该是有某种算计在里面。
诺维并不是一个心冷如冰的男人。现在他就意识到胸中有某种热流。这份热流正在催促他去向那个一年前自己曾经计划杀害的公主说明事实,请求原谅自己的无知。
但——
(呼)
诺维拂动长发,歪着嘴巴。
(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是为了加贝拉着想,这点毫无误解。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不可不想被加贝拉的笨蛋身上那种正直的部分所感染呢。)
接着,诺维看向站在西方武人面前表达感激之情的泽诺·阿维尔,他的样子看起来熠熠夺目。
(不管多大的变化也好,既然有什么要改变,那必然地会产生扭曲。就像太阳照射地表一样,必须有承担阴暗的人才行。虽然我也同样是笨蛋,但不是泽诺殿下或者是碧莉娜公主那样的笨蛋,也不是像纽卡奥不允许有一点阴暗面那样的笨蛋,更不是那种将看不到就好的东西却故意让人看见或者能看到却装作看不到的笨蛋。)
诺维当然没有察觉到,就在此时,在他看着的那个方向,有一个人同样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她就是碧莉娜·阿维尔。
(基尔殿下行动了吧)
从西方派来援军,当然是基尔皇太子联络的。碧莉娜如此认为的。这肯定只有基尔殿下能够做到,肯定——
(为何,特意将他们带到加贝拉?)
碧莉娜无法不抱有疑问。
紧接着就是强烈的不安。
当时,基尔殿下已经攻下了涅达因。之后皇帝直接派出了使者,这样的情报传到了加贝拉。
皇帝格鲁终于承认一直以来当做冒牌货的敌军总大将是皇太子,也就是自己的儿子。他将基尔招入了索隆。
(皇子会怎么做呢?)
碧莉娜的胸中交织着席卷涅达因的传言。
回到索隆,皇帝会设下陷阱将皇子处刑。
不回去,皇子将会被打上将内乱长期化的谋反者烙印。
(难道)
之所会从西方派来援军,就是说即使在自己无法出手的情况下,至少也要向恩德派去救援——不会是这样吧。
碧莉娜胸中充满了烦躁。
(皇子是打算回到索隆。)
虽然和皇子相处的不久,不过碧莉娜有种确信。要是那个皇子的话,肯定会选择与皇帝直接对决这条道路。
加贝拉第三公主必须要去阻止才行。碧莉娜一刻不耽搁地就回到梅菲乌斯的想法,在的心中根本无法停止住。
可是,自己现在回到索隆又能如何?相反,自己的存在只会成为皇子的障碍,碧莉娜有这么一种担心。
(立刻回到索隆只会招致不必要的混乱,暂时经过马古昂多南部回到阿普塔或者比拉克比较好。)
碧莉娜一个人在船内烦恼着。
自己在这有些阴暗的船内呆着的时候,世界仍在不停地运转。和此刻的诺维感受到的东西一样,碧莉娜同样对这世界正发生巨大的潮流产生了某种实感。在这决定未来命运的巨大模糊不清的涌流面前,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呢?
(不,正因自己处在着巨大的涡流之中,才更要握紧船桨,不刺穿这波浪,一瞬间整个人的存在就会被吞没。)
不管公主如何地给自己打气,然而让自己脸色瞬间阴暗下来的还不止是世界的运转、皇子的命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问题正在困扰着她。
“我的真面目在哪里呢?”
我是谁,碧莉娜嘟囔着。
以前,祖父吉奥鲁古曾对自己说过。
(人生就好像演戏一样,每个人被赋予不同的职责与立场,戴着不同的假面。终有一天,有人会失去那张生来的脸,也有人会将它们一体化。)
(你是我的孙女,是艾因的女儿,是加贝拉的公主。你可能会成为某人的朋友,也可能成为他人的对手。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某人的恋人,某人的妻子,某个孩子的母亲。)
(不要将视线从自己增加那些面具前移开,即使自己在思考在迷惑也好,也不要选择逃避。)
从一开始碧莉娜降落到加贝拉的宫廷时候,她就打算好了。理由正如诺维所推测的那样。一方面要展现出自己的觉悟,还有自己故意不现身反而会更加打动人心才是。
而且,这也正如泽诺所推测的那样,此次行动不像是碧莉娜的风格。
(这次是我加贝拉的公主,戴上了作为梅菲乌斯人的假面。)
碧莉娜心想自己也不能总是老样子。特雷吉娅曾经也这么说过,这才是成长为大人的证据。
虽然作为王侯贵族出生,但是碧莉娜却常常直面自己的内心。在她看来自己的祖父也是如此。可是,既然是王侯贵族,那么真面目与假面都必须灵活使用才行——碧莉娜如此想到。
祖父也好、父亲也好、哥哥也好,碧莉娜自己也好——
(被选中者不可以为了自己一人而活。)
自己正是背负着这样的命运而生的。
当然,基尔·梅菲乌斯也是如此。正因为长久迷惑,才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那位殿下的真面目会展现给我看吗?)
碧莉娜突然这么想到。
现在就在自己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在阴暗里,环抱着双腕作思考状的基尔·梅菲乌斯身影。
2、
视线再次转回索隆。
梅菲乌斯的大臣们带着疑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这也是自然的了,就在皇帝与皇太子的言语战斗将要迎来终局的时候,皇帝却说道。
“脱下衣服,露出你的后背”
皇帝如此命令道。这话说得十分唐突,而且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基尔·梅菲乌斯也同样如此,他一直跪着没有动弹。之后终于发出声来。
“——为何,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皇太子问道。
格鲁·梅菲乌斯再一次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不是死人,也不是生前的那个基尔,而是被当做冒牌货的人。”
“那是……”
“我身为人父,只要我亲眼一看,便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血脉相连的儿子,还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假装皇子的冒牌货。但是,无法就此信服的人有众多。”
格鲁接着说道。
“基尔的背部生下来就有特殊的印记,只要让在场的诸位瞧瞧,一切的疑虑便会烟消云散。你也可以继续坐上空置已久的皇太子宝座,谁都不会有异议。”
基尔·梅菲乌斯——欧鲁巴听到了比格鲁爽朗的声音更为大声的心跳声。
不必说,这是要他露出后背。
(露出那个奴隶的烙印)
皇帝如此命令道。
究竟是什么时候格鲁·梅菲乌斯知道这个的。
欧鲁巴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冒出了冷汗。他的喉头、心脏、背部、脖子仿佛被无数的剑刃刺破一般。
另一边,此时的宫中,除了欧鲁巴遭受冲击之外,皇女伊奈莉·梅菲乌斯也同样震惊。
她自然是明白养父的真实用意。皇帝很清楚现在的基尔是冒牌货,而且他还掌握了其奴隶出身的事实。
自己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在梅菲乌斯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只有那样,才能将推动世界的力量掌握到自己的手中。
“陛、陛下”
伊奈莉不止多少次地想要发出声来,可是在这紧张的气氛下自己的双唇在颤抖着,而且刚才看起来还矮小的皇帝姿态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来。
“怎么了”
格鲁问道,欧鲁巴回答道。
“真是难看”欧鲁巴血气上涌地回到道。
“什么?”
“您刚才说只是看着我的脸就知道真假,而实际上,您却没有确凿的证据,真是难看啊。您就是这样带着阴暗的眼神看待人心的吗?那么您所看到的世界也只会是阴云密布。”
欧鲁巴现在不只是在冒冷汗,连全身流淌的血液都要冻结了。四肢僵硬,手指无法动弹。可即使如此也不得不出声抵抗。即使手上没有一支箭,没有一把刀,那也不得不拿下这场战斗。一旦言语用尽便是死期。
可是——
“别玩文字游戏”
砰然一声,格鲁打发了欧鲁巴的拼死抵抗。
“你应该知道说你不是冒牌货的传闻已经在索隆传开了。你究竟是为何而来?要消除人们的疑虑,只要你以身证明便可。现在露出你的后背来一切都能解决。你不应该犹豫才是啊。”
格鲁以悠然的语调说着。他既是国家的统治者,拥有绝对的权力使人屈服,完全地捏住他人性命,欧鲁巴只能低头跪着无法动弹。格鲁看过去的眼神就好像看着奴隶一般。
刚才欧鲁巴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势击溃了皇帝的话语,二者的差距已经明显。所以,格鲁才故意让皇太子松懈,引君入瓮。紧接着再将其打回原形。格鲁手上正是握有可以将眼前这个人物从英雄的神坛上拉下,在家臣的面前打得片甲不留的材料。
“怎么了”格鲁再一次地问道。
欧鲁巴下意识地低着头,狠狠地咬着嘴唇。
当然,欧鲁巴也不是没有预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欧鲁巴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就好像风中残烛。自己打算赌上着这最后一把。一个在山地荒村生长的少年,作为奴隶不停地战斗存活至今,现在要背负整个国家。未免有些胆大包天。为此,欧鲁巴必须要超越最后的障碍,那就是格鲁·梅菲乌斯。
想要战斗,想要超越将敌人踩在脚下。可是——
(真荒唐)
游走全身的耻辱让欧鲁巴震颤,他在心中自言自语。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对欧鲁巴来说,比起那些欧鲁巴身上藏有的众多秘密都要理所当然地,仅仅是因为一个最基本的,而且是最荒唐的理由,便将这尸骨堆积如山而得到的一切给无情摧毁掉。
(来个人啊)
欧鲁巴有种想抬起头来,环视那些在场的中众多贵族、将军的冲动。
(没有人吗?没有人敢说句话吗?没有向皇帝提出异议,成为我同伴之人吗?)
和梅菲乌斯军交战,无论情况有多么险恶也绝不向西方求助,而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奋战。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这个时刻吗?
为了让在场的人成为同伴,欧鲁巴才无论如何也要用强硬的手段推动时势。自己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谒见之间静地仿佛连心脏的跳动都能听见。没有人说一句话,就好像为了不让皇帝察觉自己而故意屏住呼吸、消除生命的存在,他们仿佛就是皇帝按自己的兴趣摆放的一群人偶一般。
(不行吗?难道还不足够吗?明明都已经牺牲了众多的性命,难道还要流更多的血,失去更多的性命才能足以推动梅菲乌斯前进吗?)
不经意间,欧鲁巴抵在地面的拳头绷紧了血管。
欧鲁巴无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从现实世界逃避一样,拒绝现实的言语,关上自己的视野。在突然降临的黑暗之后,希克的脸浮现了出来。
那里还有家人被抓做人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人头落地或者会被扔去喂龙也说不定而抱着这样觉悟跟随自己将军们。
无数年轻的士兵面庞也一个个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着——
“做不到啊”
格鲁说道,同时从御座上站起来。此时格鲁投下来的身影将欧鲁巴全身覆盖住了。
“无法展现皇子证据的你,是谁?用我儿子的名字欺骗梅菲乌斯,使其陷入混沌的你,是谁?”
(是谁?)
(你是?)
(你是?)
(是什么人?)
数个声音回响在欧鲁巴的耳边。
欧鲁巴总算听清了那些声音。
(我?)
(我是谁?)
欧鲁巴曾多次这么问过自己。
作为剑斗士的自己,一介少年的自己,作为皇子的自己。为了不断前进而收集起来的这些脸,时而相互排斥,时而使自己表现地像他人一般。欧鲁巴个人的人格已严重地错乱。
(你是谁?)
在被黑暗包围的世界中,那白金色的长发闪耀着光芒出现了。
直面的是一个正在发问的少女。
嫩白柔软的手臂,托着不相配的手枪,她在瞄准欧鲁巴的心脏同时,也和格鲁·梅菲乌斯一样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是谁?)
她的言语就好像是子弹一般射穿了欧鲁巴的心脏。
(啊……)
瞬间,欧鲁巴自身感受到了某种变化。
刺在喉头、背部、心脏上无形的剑刃消失了,冻结手脚的寒气也吹散了。
他的身体仿佛注入了猛烈的热量。
面对不小的差距,那让身体无法承受的热量在胸口一点扩散开来,驱动着自己的四肢开始行动。
“不回答吗”
格鲁怒吼道,欧鲁巴睁开了眼睛。
欧鲁巴全身如燃烧一般炽热。他所求的是可以解放自己的场所。要是解放的话,恐怕自己会被燃烧地连渣都不会剩下。
“……你”
想要进一步追击对手的格鲁·梅菲乌斯察觉到了欧鲁巴的变化。皇帝一脸怀疑地歪着脑袋看着他。
“你居然哭了”
谒见之间内多少双眼睛在转动着。
正如皇帝所说的那样,欧鲁巴哭了。
欧鲁巴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
弯着的背部逐渐摇动,肩膀大幅度地颤抖起来。
如同回敬砍杀过来的敌人一般无畏地扭曲眉毛,眉间挤出的皱纹也跟着抖动,欧鲁巴在无声地在哭泣着。
“这家伙”
格鲁一瞬间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摇摇头,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种表情。
真是无聊。
就在梅菲乌斯权贵们面前,皇太子张着嘴巴呜咽着。看着他,伊奈莉·梅菲乌斯同样无语。
曾经那个一时逼急皇帝,说不定能将其从王座上踢下去的年轻英雄,现在也只是一个在父亲严厉斥责下哭泣的孩童。
结果,基尔逃不出父亲的手心,至今为止放置不管都是因为皇帝陛下宽宏大量,如今只是越过那一线,便在父亲的铁槌敲打之下毫无抵抗之力——众人的眼里看到就是这样一种景象。
但就在此刻——
(我明白了)
别人根本无法知晓的情感浸染了欧鲁巴全身。
(我终于明白了)
好像叫阿鲁纳克是吧。
他原本是侍奉皇帝的一名近卫队队员。就是这样一个人,将碧莉娜·阿维尔交托的金色纪念章,千里迢迢地送到了比拉克。
逮捕了萨拉姆多的碧莉娜在结束对加贝拉方说明事件的工作后返回时,被同行的一名近卫兵用枪射击。子弹没有打中公主而是击中了马匹,碧莉娜猛地从马上摔了下来。就在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公主被兄长泽诺抱了起来。
“暂时回到加贝拉”如此宣言道。
碧莉娜点点头,就好像要把这个纪念章当做自己替身一样留在梅菲乌斯,将手伸向了阿鲁纳克。
“请将它交给基尔殿下”公主最后嘱咐道。
这些都是听阿鲁纳克说的,可实际上自己的手在接到这块纪念章的瞬间,欧鲁巴的心底却涌出某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
现在也是如此。
眼睛和脑袋都燥热,感情高昂地颤抖。
(为何)
欧鲁巴思考着。自从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希克死后,欧鲁巴在人前已经扼杀了自己感情。可是,这太危险了——就在帕席尔和阿鲁纳克离去后不久,欧鲁巴露出原本少年的脸表现出了这种担心。
(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加贝拉公主对自己的影响居然如此之大。欧鲁巴十分担心她像希克还有家人那样,那份陪在身边的温暖会远离自己而去。
欧鲁巴确实担心,但是所有的一切不是担心二字就能说通的。那时,猛烈地驱驰欧鲁巴重新振作的真实感情,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了。
但是,现在。
从比拉克到索隆。跪在皇帝面前,品尝着败北苦果的瞬间——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我会觉得荒唐?)
我终于明白是什么理由了。
在碧莉娜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迎击萨拉姆多,意识弥留之际还将这个纪念章交托基尔的时候。
在皇帝面前我失去抗争的言语时候。
欧鲁巴这样想着。
(如果我是真的基尔·梅菲乌斯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3、
恐怕谁都没有料想到会有今天吧。
正是作为假冒的皇太子才如此苦难重重,正是克服了这一切才有了现在的欧鲁巴。经历无数战斗,与众多人相遇,胜利、挫折,展现意志……这过去的种种偏偏要在这个地方化为乌有,这是最蠢劣,最没有价值的鬼话。
现在欧鲁巴任凭身上炙热的奔流涌动,对仅仅是哭泣根本无法解决事态的他而言,自己不得不去思考。
在比拉克从阿鲁纳克手上接过纪念章,听完事情经过的瞬间。
(我与您同在)
(我只是一时离开梅菲乌斯,绝不是从您的战斗中逃离。所以——)
(所以,请您尽情的战斗吧。)
碧莉娜并没有带着这样的意思交托纪念章,可这确实符合这位勇敢公主的风范。欧鲁巴不知道多少次看着这样的公主,听到她说出这番话来。
(我不是基尔·梅菲乌斯。)
欧鲁巴真想将一直以来的种种事实告诉她。
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的公主自然不会怀疑基尔皇太子的身份。如果她抱有怀疑的话,也不会如此的拼命战斗了。
罗格、奥丁将军不惜牺牲家人也要战斗的决心,也是对基尔的信任。
梅菲乌斯士兵之所以会杀死曾经的战友、同僚,愿意握紧剑、拿起枪,都是出于对基尔的信任。
当然欧鲁巴对这一切都予以了回应,不得不回应。
然而他们献上的忠诚,他们传递过来的友情,还有她们可能抱有的爱情——
欧鲁巴对他们纯粹的思绪,却不得不以谎言回报。
一直如此。
直到永远。
直到基尔·梅菲乌斯这个面具的极限。
这我很明白。
可为何在这个瞬间,自己再次变得想不明白了呢。
(为何我是一个荒村出生的少年?为何一生下来不是皇子?既然没有高贵的血脉,那么我是不是也不可以抱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这连悔恨都称不上的东西是自己思绪的真相——
那么正因我生下来不是皇族、王族,所以站在这里才有意义。
这份燃烧着的思绪同样也是真相。
(就是,就是这样)
再次意识无聊、荒唐的时候,宛如烈火一般的炙热游走全身的时候。
(我都忘记了)
(我曾经自己当做了真正的基尔·梅菲乌斯。)
(那时候,公主表达出了自己的思念。可我是冒牌货。)
(所以啊,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虽说已经做好了败北、死亡的觉悟,可是让敌人就这么轻易地夺取胜利毫无道理可言。
欧鲁巴的周围被火光照亮。
呛人的烟刺痛了鼻腔,猛烈的热量灼烧皮肤。
左右的房屋被烧得变形、坍塌。一个少年独自走在中央,他脸上的泪水早已被烈火蒸发。
(要是我的烙印被罗格或者梅菲乌斯士兵,或者是某个部下发现的话。)
(你这个冒牌货!)
(骗的我们好惨啊!)
(用虚假的命令让士兵赶赴死地,用虚假的言语动摇国家。)
(被种种的怒吼斥责)
不知何时,少年的脸被火烧得变形,变成了基尔·梅菲乌斯的模样。他不再流泪。明明这冲天的怒气、憎恨要将这个少年的一切吞噬。
(我在笑)
欧鲁巴——基尔·梅菲乌斯表情明朗起来。
(大笑着,谩骂着)
(你们没有察觉,也不知晓。冒牌货在发出命令,冒牌货明明踩着你们那令人厌恶的嘴脸,你们却叫我皇太子。听从这个冒牌货的命令夺取国家,结束时从我这冒牌货这领取奖赏?皇族、王族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代替你们肩负重任,代替你们发现未来,是谁都好。)
(所以,我才笑。)
(就算无数的手扯着我送上断头台,我也会笑。)
(是悔恨?冒牌的皇太子给后世留下了污名?这种事情死后怎么知道!但是——但是,这个瞬间)
这个刀砍下我的脖子,子弹穿过心脏的瞬间。
(我要抗争!)
(我要战斗!)
(我要赌上一切活下去!)
“够了”
格鲁·梅菲乌斯如同厌倦了一般挥了挥手。
“已经没有费口舌的必要了,从我的眼前消失就好。快点给我退下”格鲁环视群臣,“特意聚集了这么多的人,真是演了出闹剧啊。还想让你带点土特产回去呢。说起来,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还是建国祭以来第一次呢。财政也没什么余裕,真是让人头疼呢。”
格鲁开着玩笑。旁边的梅丽莎·梅菲乌斯打着哈欠。对她而言——
“将皇子叫到索隆”
在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跟解决了一样。眼前皇帝与皇太子交锋,可结果早已看透,不过是上演了出排演好的戏码罢了。从刚才她就想早点结束这无聊的杂耍,实在是太无趣了。
大臣们今天也不知道彼此看了多少次。
之前得以窥见未来的希望、兴奋的神色早已消去,剩下只是不安、恐惧,以及日复一日的倦怠感——那正是直到今天的日常。
就在谁要叹气的时候——
“陛下”
一个声音传过来,发声的是欧鲁巴——基尔·梅菲乌斯。他现在依旧跪在地上,背部颤抖着。
“什么事” 皇帝有些厌烦地开口说道。
“你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不是”
听到基尔的回答,家臣们不是焦急了,就是一脸的疲惫。那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毫无进展。既然如此,皇子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我有不听从您命令的理由”
“说什么?”格鲁再一次坐上御座嘲笑道,“明明不敢拿出证明身份的证据。这不是正是说明你是冒牌货吗?”
“真是难看” 欧鲁巴重复说道。
“这话听起来真是让人难堪。在家臣的面前让我赤身裸体,您不就是想要羞辱我吗?”
皇帝缩着肩膀嗤笑着。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别再玩弄文字游戏。”
“不,这不只是文字而已” 欧鲁巴说着当场站了起来。
欧鲁巴提起跪在地面的膝盖,笔直地抬起脑袋,挺起胸膛直面格鲁。
基尔肩膀、背上那沉重的黑色斗篷垂下来,凌乱地落在自己脚边,群臣屏息看着那身姿,那宛如站在同一高度相视而望的皇帝与皇太子,实在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格鲁要说什么之前,欧鲁巴开口说道。
“要说的话,我还未将所有的事情禀明。为什么我会到这里来?为什么我做出觉悟要讨伐梅菲乌斯士兵?要是这些不能被陛下认同的话,我也不配让陛下有所期待了。”
大臣们发现在说完话的欧鲁巴脸颊上还留着一道泪痕。
恐怕欧鲁巴自己都不明白,这眼泪究竟是被高昂的热情所催动,还只是一场演戏?
“正因如此,所以我才不可以退缩,必须要打破这不合理才行。不然就是对信任我的人的一种背叛。”
“什么”
“罗格·赛伊昂、奥丁·洛鲁格、伏路卡·巴兰、由拉伊亚·麦特,他们每个人都是陛下培养的家臣。是为陛下战斗,奉献生命的忠臣。为什么他们会听从我的命令拼上性命战斗?他们不值得信任吗?他们向国家、陛下献上的忠诚之心就这么值得怀疑?您一直都是摆出那副态度,叫这里在场的家臣从今往后如何相信您?如何与您一同引导梅菲乌斯前进?”
说话途中,欧鲁巴的泪水早已干掉,眉毛如同在战斗一般跳动。
“您对我的侮辱,就是对赌上性命、名誉、家人而战斗的他们的侮辱。我不允许这种行为发生。陛下要是这么打算的话,我、我就会以‘不听从陛下的行为’来侮辱陛下。”
“侮辱,我?”
格鲁白色的胡须颤抖着。这次轮到欧鲁巴露出嘲笑。
“您难道忘了吗,父王?我的背后有比拉克,有涅达因,有阿普塔。在那里有罗格、奥丁、伏路卡、由拉伊亚等猛将以及众多的士兵。可是,我还是没有选择战斗到底的道路。我可以让索隆化为火海,用沾满血的剑刺破陛下的咽喉。皇子真假的讨论在战场上毫无意义。在一旦冒牌的皇子讨伐了真正的皇帝,从那个时间节点开始,真相成了虚假,冒牌成了真实,历史就是如此。”
恐怖的话语,悲凄的微笑,宫廷顿时失声。
基尔·梅菲乌斯的脸上仿佛沾着被飞溅到的鲜血。
现在皇子舔着嘴唇在等着,难道是要品尝这刚流出冒着热气的鲜血?
是的,皇子基尔·梅菲乌斯之所以站在这里——正是因为他经历了无数严酷的战斗,沐浴同胞的鲜血才得以与皇帝站在同一立场——现在皇子同样要为了自己的正义,在渴求着同胞的,不,父亲的鲜血,皇子纯粹地想要与之战斗。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想威胁我吗?”
“哦呀,父王,您生气了啊。那么,你只要一声令下,您那忠臣的臣子就会将我着蠢货抓住,投进地牢——可”
“什么?”
“可是,如果那时我基尔·梅菲乌斯同样下命令的话”
欧鲁巴左右张开双手面向家臣。他的手仿佛被鲜血浸透,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入地面。大臣们不禁慌乱,动摇起来。
“诸位,不要动”欧鲁巴隐去笑容着朝左右射去锐利的眼神,“要是乱动的话,违背下任梅菲乌斯皇帝命令的人,可是要被送进剑斗场的哦。”
梅菲乌斯的大臣们立刻当场站直。欧鲁巴的嘴角再次泛出微笑。
“……就像这样”
“你!”
欧鲁巴踏出了一步。那伸出的脚尖仿佛触动无形的水面,一道道的波纹四散开来。凡触碰到着波纹的人都无法动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是看着年轻人一步步走向御座。
格鲁的脸终于被愤怒撕裂。他的眼角皱纹处裂开,双眸吊起,死盯着一步、两步、散步走上来的欧鲁巴。
“不过是无法拿出皇太子证据的蠢货垂死挣扎罢了”
“您在害怕吗,陛下?”
“什么?”
“快快下令不就好了。将冒牌货抓住,速速拖出去,讨伐谋反者——您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是的,父王您在害怕吧。发出君命却无果而终,面对无人动弹的场面,您不禁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欠缺作为皇帝的资质?自己该重臣面前又如何证明自己呢?这样好了,父王,您亲手解决我不就好了嘛。没有人掩护我,您也不用担心没人不听您的话。”
欧鲁巴又迈出一步,靠了上去。
那里有比皇帝更要炯炯有神地看着一切发展的伊莉娜·梅菲乌斯。还有旁边在瑟瑟发抖的皇后梅丽莎·梅菲乌斯。
“陛、陛下”
忍不住发出这一声的时候,基尔·梅菲乌斯沿着通向御座的阶梯,面向皇帝。
众人没有动弹,只是屏息守望着。也许那里会有某个答案。将这长久支配宫廷的平稳、倦怠,还有恐怖都席卷而去,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但一定有一阵新风吹进里这里。
格鲁·梅菲乌斯再次从御座上站起来。原本手中的法杖落到地面发出声响滚动着。同时,格鲁将手伸进怀里,接着手上出现了一把散发着黑光的手枪。
“陛下!”
那不是梅丽莎的声音,而是几个家臣重合在一起的喊声。
格鲁双手举起枪瞄准了欧鲁巴的脑袋。
欧鲁巴的脚步一瞬间停止了。
“蠢货,真是蠢货!”格鲁咧开长满胡须的嘴巴痛骂道。
“我知道你小子的计划。就算让你闭上那张向我发誓忠诚的嘴巴,使用那把向我起誓忠心的刀剑,也无法贯穿你这个叛徒。那么,就让我来给一切画上句号。让这个谒见之间溅上鲜血。可是!你不会不知道吧,这之后你那所谓忠臣的嘴脸究竟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宫廷中突然骚动起来,哇哇——那宛如悲鸣、怒号,却奇妙地如同孩子气一般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着。
这里——
(做最后的赌注)
迈出步子的是欧鲁巴。可是就在这个瞬间,与格鲁共有同样感情的人加入进来。
虽仅仅是一人,却大幅左右了未来的发展趋向。
她站了出来,以仿佛要从阶梯上摔下去的势头,冲到了欧鲁巴的身边。
她是公主伊奈莉·梅菲乌斯。
众人,吞了口气。
伊奈莉那瘦小的身体紧紧地黏在了基尔·梅菲乌斯身上。
简直就像在皇帝和皇子刀剑交锋的间隙,冲进二人之间充当基尔的人盾。伊奈莉回过头去。
“陛下”
伊奈莉颤抖的喊道。
“陛下,请您住手。身为父王,怎么能攻击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伊奈莉再也无法忍受了。请您,请您住手吧。”
“从那里走开,伊奈莉”
皇帝劈头就是一声痛骂。
“走开,伊奈莉”
皇太子也同样喊道。
可是,伊奈莉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要”“不要”地摇着头,更加紧紧地贴住基尔的胸口。
“为何我伊奈莉会认错义兄?为何我伊奈莉要放任你们二人争斗不管?你们两人都是忧虑这梅菲乌斯、群臣、百姓的人,正因为你们两人担忧国家的未来,所以才会发生冲突。可是,还不够吗?流淌的血,被剥夺的生命,还有那无数的战斗,这些都还不足够吗?”
“给我滚开,伊奈莉”
皇帝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枪口依然瞄准着欧鲁巴。
“他是皇太子?他只是一个盯着王座,不知深浅的篡位者。既然你要庇护这个男人,那么——”
“好啊”伊奈莉飞散着泪水,高声地盖过格鲁的声音。
“这位正是真正的基尔·梅菲乌斯殿下。我伊奈莉一身担保。要是对我的话不屑一顾,连我的心都要怀疑的话,好啊,请您,也一并击朝我开枪好了。”
伊奈莉·梅菲乌斯现在面对正是一生一次的决胜场面。
格鲁与基尔的激烈辩论让宫中产生了动摇,伊奈莉从旁观察发现某种倾向。
就在基尔不断进攻,看到家臣们想要支持新的英雄的时候,格鲁便用压倒性的支配力将皇子打倒,如此一来大臣只能认为能够奉献忠诚的除了皇帝别无二人。
可是就在格鲁决定胜败的瞬间,基尔卷土重来。
终究皇帝还是说出了恐吓的言语。将忠言直谏的大臣投去喂龙,把跟随皇太子的将领家人处刑。皇帝这张轻易说出威胁的嘴巴,在那些常年侍奉梅菲乌斯的家臣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要是不服从陛下,难保明天不会成为龙胃袋中的食物。
正因为如此,家臣们都在迷茫。此时不肯面对被叫来的皇子与皇帝的战斗,对那个毫无犹豫将梅菲乌斯的未来葬送黑暗之中的皇帝,再继续听从他下去真的好吗?
就在这个瞬间,伊奈莉行动了。要将分成两派的人心汇集一处,必须要有一个抱有赴死觉悟的人才行。而此时行动的不是数次超越生死的武者,而是一个带着煞白面容内藏纯洁灵魂的少女,那产生的效果自然是不可估量的。
格鲁·梅菲乌斯满脸的憎恶,可是对准的枪口毫无改变。
过来——
“陛下!”
发出声音的是尹德尔夫·约克。
他和费德姆同样是反皇帝派。他终于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尹德尔夫声音颤抖着说道。
“我,我尹德尔夫·约克有一事相求,那位殿下肯定是真正的皇太子殿下,请您将枪收起来。”
伊奈莉的行动与他的言语呼应着。
“陛下”
“陛下!”
“求您了”
“居然要枪击皇女殿下,实在,实在是太乱来了。”
群臣们声音交替着说道。
此时聚集起来吹向一个方向的风,拂动波纹,掀起浪潮,散发出巨大的能量。
格鲁·梅菲乌斯的眉间紧紧挤在了一起。
同时,他扣动手中的扳机。
“呀——”
一声悲鸣涌出。
欧鲁巴强硬地将伊奈莉·梅菲乌斯从身前推开,面向阶梯上方的欧鲁巴听到了扳机叩响的声音。
每一次,都没有发出枪声。转轮只是空转。(类似左轮手枪)
一共重复了三次。
察觉到这点的时候,欧鲁巴在阶梯中途停下了脚步。家臣们一个个地送上喝彩。
可格鲁又一次地扣动扳机——
做出这个动作,接着手便落了下来。置于腰间的手枪微微震颤。
“这样啊”梅菲乌斯皇帝嘟囔着。
呼—粗重的鼻息卷起白色的胡须,之后他转过身大笑起来。
欧鲁巴也好,被推到地上的伊奈莉也好,梅丽莎也好,家臣们也好,大家都好像被咒语舒束缚,或者是刚刚经过一场狂奔一样而无法动弹。
“你赌上性命的觉悟,真是漂亮”
欧鲁巴听到耳朵的话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格鲁——这个长期统治一国的男人,在这个瞬间想到什么。
但是现在的欧鲁巴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知道。
可是,格鲁没有擦去额头的汗水,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仿佛方才和欧鲁巴针锋相对就好像虚假一般,他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
“好吧”
格鲁接着说道。
“你正是我的儿子,正是梅菲乌斯的皇太子基尔。不只是你,伊奈莉和我的家臣们都是最好的证据……你的愿望,我确实收到了。立刻编成军队,前往恩德救援。我允许罗格、奥丁、伏路卡、由拉伊亚的军队从这索隆通过。”
皇帝如此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