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到齐了吧。那么,SHR(简短早点名)要开始罗!」
站在黑板前露出微笑的女性,是班上的副导师山田真耶老师(她刚才自我介绍过了)。
她的个头有些娇小,身材几乎和学生没什么差别,而且衣服尺寸还因为不合身而显得宽松,让她本人看起来更加娇小了。另外,她的黑框眼镜似乎也有点过大,戴上去显得歪歪的。
该怎么说呢,与其说有种「小孩硬要穿大人衣服」的不协调感……倒不如说,她像是在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不过会这么想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吧。
「好了,各位同学,这一年就请大家多多指教罗。」
「…………」
可是,教室里充满着诡异的紧张感,以至于没人有所反应。
「那、那么,麻烦大家作个自我介绍。呃,就按照座号顺序来吧。」
虽然我觉得略显狼狈的副导师很可怜,也认为自己起码该给点回应,但当下的我实在没什么心情管这些。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因为除了我之外,班上同学全都是女生。
今天是高中的开学典礼,是迎向崭新世界的第一天。这原本是件好事,应该说,这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
不过,问题出在班上就只有我一个男生而已。
(这……比想象中的还难熬啊……)
并不是自我意识过剩,而是我真的感受到全班同学聚集而来的视线。
话说回来,我的座位也很糟。为什么是正中央&最前排啊!本来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这下子就算我不想,也一定会被大家看来看去的啦。
我瞄了一眼窗边的方向。
「…………」
即使抛出了带有求救意味的视线,但我的青梅竹马筱之之箒却无情地将脸转向窗外。真是过分的家伙,那是对待睽违六年才重逢的青梅竹马的态度吗……不对,难道说我被她讨厌了?
「……同学。织斑一夏同学!」
「有、有!」
突然被人大喊名字,害我的声音不小心飙高起来。果不其然,班上传出了微微的笑声,让我的心情更难冷静下来。
我并没有特别害怕跟女生相处。虽然没有,但总是有个限度。好比说,就算我很喜欢吃拉面,但要是每天三餐都吃的话,大概吃个三天就会腻了吧……不对,这很难说,毕竟我没有喜欢拉面到那种程度……啊,重点不在这里。
总之,班上的男生只有我一个人,其它的二十九名学生都是女生,副导师也是女性。导师的话……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好像也是女的。之所以会说「好像」,是因为我还没有看过导师本人,不知道对方是在忙些什么。
「啊、那个、对不起!突然那么大声叫你。你、你在生气吗?你生气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哦!可是啊……那个啊,自我介绍是从姓氏呵勺陆开头的人开始,然后现在轮到『ㄅ』的织斑同学了。所以说,真、真的很抱歉哦?可以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吗?你、你不愿意吗?」
当我回过神来,才发觉副导师山田真耶老师正在不断向我低头道歉。不过因为她鞠了太多次躬,原本尺寸就有点不合的眼镜,差点就要掉下来了。我又注意到这种完全不重要的细节。话说回来,这个人真的比我年长吗?即使说她和我同年,我都会相信。
「呃、那个,您不用这样道歉啦……我会做自我介绍的,老师您冷静点。」
「真、真的?真的吗?真的吗?你、你答应我了哦!一定要做到哦!」
山田老师猛然抬起头,认真地抓着我的手并靠了过来……那个,大家的目光又强烈集中在我身上了。
不过算了,既然我已经说出「要做」的这种话,身为男生当然不能退缩。况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开始就产生嫌隙,那我肯定没有第二次机会能融入这个环境了。
挺直身体之后,我转过身。
(唔……)
我知道,自己到刚才为止只靠背部承受的视线,一口气全都投过来了。就连刚才无情舍弃我的箒,都在斜望着这边。
就算是不害怕与女生相处的我,在如此强烈的注视下,也不禁感到退缩。就算我再怎么喜欢咖哩——不对,这话题已经够了。
「呃……那个,我叫织斑一夏,还请大家乡多指教。」
我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然后抬起头——等等,那种「你多说一点嘛」的视线是怎么回事?这股「你该不会这样就结束了吧?」的气氛又是怎样?
哪来那么多话好说啊。我不是没有嗜好,但是并没有到爱说给众人听的程度。况且,初次见面就听人突然聊起嗜好的话题,不会很烦吗?要是我在自我介绍时突然开口说「我的兴趣是培育与繁殖仙人掌!」,女生肯定会稍微打退堂鼓的。
补充一下,我的兴趣并不是培育与繁殖仙人掌,那只是举例而已。
「…………」
我发现自己的背部正在流汗。我该怎么做才好?该说些什么才行?
话说回来,我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唔,好冷……」
时间是二月中,而我是正面临大考的国三学生。
「为什么只不过是报考离家最近的高中,居然就得坐车到相距四站的地方去啊……而且今天还超冷的……」
受到去年发生的作弊事件影响,政府下了公告,要各校在考前两天才能公布考场。虽然这个措施实在很乱来,但我只不过是个平凡的国三生,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像这样一边抱怨,一边努力地赶往考场。
我想考的是离自己家里很近、程度中等、每年都会举办校庆的私立蓝越学园。
若问我它好在哪里的话,那就是它明明是私立学校,学费却超便宜,远比其它私立学校便宜。
为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因为这所学校的毕业生,有九成都会进入学校法人的相关企业工作。
尽管现在已经不是人称就业冰河期的那个时代了,但学校连学生毕业后的出路都顾虑到,还是很让人感激涕零的。
况且,出路中有很多优良企业的这点更棒,而且还是地域密着型(注1),完全不用担心某天突然被调到偏僻的地方,真的是非常完善。(注—产业与居住地作联系结合,就职者多为该地区的居民。)
「总不能一直让千冬姊照顾我啊……」
我们家嘛,因为某些缘故而没有父母。虽然有个大我很多岁的姊姊在养我,但老实说,我长年以来都对这件事怀有自卑感。
所幸千冬姊的薪水不错,让家境不至于陷入贫困;但这似乎又加重了她的负担,让我觉得非常不好受。
说真的,我很希望国中毕业后就开始工作,但因为姊姊的力量——主要是她的腕力——实在太强大了,所以我现在才会成为考生。
可是,只要能考上这所私立蓝越学园飞其实就和找到工作没有两样。那样一来,千冬姊就可以轻松一点了——思,并不是她本人希望能轻松一点,是我自己想这么做而已。
「……之后的事就等考上后再说吧。」
拜这一年的发愤图强所赐,我的模拟考成绩落点在A级。如此看来,我只要保持平常心去考就能考上了,所以我毫不紧张地进入考场。考场是典型的公共事业建筑,也就是虽然听过名称,但是不知道座落于何处的多功能会馆。虽然说私立学校借用市立的设施是件很诡异的事,但这应该是与地方密着型政策的「那些事」有关,就是那些大人不方便在台面上讲的事。
「思……奇怪?从这里要怎么去二楼啊?」
糟糕,我迷路了。为什么这里非得盖得如此复杂?这个会馆似乎是拜托本地出身的设计师设计的,这一点也很符合地域密着型政策。
「不过,这种呵设计得超乎常理地帅气白的感觉是怎样……楼梯到底在哪里啊……」
找到出路的难度已经高到如果认真说它是迷宫,我也肯定会被骗的程度。为什么明明盖得这么复杂,竟然还没有导览图啊?那条装设了一整片落地窗的走廊,不是只会降低空调的效用吗?贴在墙上,却毫无意义可言的磁砖,在地震的时候不会很危险吗?还有那个内嵌式的照明设备,不是会浪费很多电费吗?而且天花板高得莫名其妙,这设计很难更换灯泡吧?思……
「…………」
我都已经念到国中三年级了,居然还迷路——不行,真是有够丢脸的。
「好,接下来能找到门的话就打开它吧!我想那大概就是试场了吧。」
哦,这里正好有一扇门。我要进去罗?
「啊,你是考生吧。好,到那边去换衣服。时间很赶,所以你要快一点,这里只能租到四点,没时间让你嫌麻烦了。真是的,不晓得在搞什么……」
才刚进房间,一位年约三十五岁以上、看起来很神经质的女性教师便这么对我说。不知道她是忙过头了,或者是忙碌削弱了她的判断能力——恐怕两者都有——她连我的脸都没看,随即做出指示,然后便走出房间。
(换衣服?这年头的考试还得换衣服吗?我懂了,是防止作弊吧。不论是哪一间学校,大家都很辛苦啊。)
当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拉开帘幕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妙的物体坐镇在那里。
该怎么形容呢,那是「在城堡里做为装饰品的中世纪钟甲」,而且它就像宣誓忠诚的骑士般跪在地上。
精确地说,它的细部设计与盔甲不甚相同,或许有些人并不认为它是钟甲。不过总而言之,它是与盔甲印象相近的「某种物体」。
那物体的形状接近人型,就这样默默等待着被启动的时刻来临。
——我知道了,这是「IS」。
正式名称为「InfiniteStratos」(注2),是一种为了让人类能在宇宙空间活动而制造出来的多功能装束。(注2Infinite为无限;Stratos是希腊语,军队之意。)
但「制作者」完全没有将它用在前往宇宙的意图,结果拥有这种规格的机械就变成了「兵器」。不过在各国的期望之下,它被定位成「运动」——也就是所谓的飞行装甲服。
但是这个「IS」有个致命缺点,若就这项缺点来看,它的存在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记得,男生是无法使用的嘛。」
没错,「IS」只有女性可以使用。对于女性之外的使用者,这机械不会产生任何反应。
所以现在我眼前的物体,与假人模特儿没有两样。它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能做,纯粹只是个物体而已。
——我这么思忖着,伸手触摸了它。
「!」
「锵一的一声,有某种金属音在我的脑中响起。
接着,在数秒前还完全不清楚的、关于各种「IS」的情报,立刻大量地直接灌输进我的意识中:包括基本动作、操纵方法、性能、特性、目前的装备、可能的活动时间、行动范围、侦测器准确度、雷达准确度、防御力剩余量、输出极限等等……对我来说,一切仿佛熟悉多年、就像是早已学过的技术一般,我完全能够理解,并且加以掌握
此外,连接到视觉皮质(注3)上的侦测器,直接让参数浮现在我的意识中,使我能够透过数值得知周围的状况。(注3大脑皮质中,与视觉直接相关的部分。)
「怎、怎么一回事……?」
动了!「IS」居然动了!而且还像是我自己的手脚一样。
皮肤传来某种物体直接扩散开来的触感——皮膜装甲展开……完成。
身体有股突然变轻的无重力感——推进机正常运作……已确认。
右手感觉到重量。仔细一瞧,装备正在发光,并且逐渐成形——近身刀……展开。
世界的知觉准确度急遽提升带来了清凉感——超高等侦测器最佳化……结束。
这些变化我全都了解。我明明既没看过也没学过,但就是能够了解。
然后,藉由「IS」传来的讯息所看到的世界,彷佛像是——
「…………」
——呃。
让我重新整理一下情况。我是个高一新生,现在是开学典礼当天,而我正在自我介绍中。我的眼前有二十九位女生,后面则站着大概快哭出来的山田老师……山田老师的名字不论顺着念还是倒着念,发音都是「YAMADAMAYA」。思,真是个好名字,有够好记。好了,不重要的闲聊结束了。
我的自我介绍陷入了想结束却没办法结束的尴尬之中,因为,眼前的女生们不停地用「我想听多一点!」的期待视线看着我。
喂,箒,看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帮帮我啦——啊,居然又给我看到别的地方去,真是个无情的家伙!两人重逢的感动之情到哪里了?不过那种情分应该不会存在就是了。
(糟糕,情况不妙!这种时候要是一直沉默的话,肯定会被贴上「好灰暗的家伙」的标签。)
于是我做了个深呼吸,下定决心后开口说:
「就这样。」
哐喀,有几个女生傻眼到不禁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到底是有多期待啊?别强人所难了。
「那、那个……」
我的背后传来了呼唤的声音,声音的哽咽程度大概增加了两成。咦?奇怪?这代表我的自我介绍失败了吗?
「啪」的一声,我的头突然被敲了一记。
「好痛——!」
此时,有个念头比条件反射喊出「好痛」更快浮现在我脑海里。
这种敲法——不论是威力也好、角度也好、速度也好,都和某个人——某个我非常熟悉的人,非常相似……
「…………」
我怯怯地转过身去。只见眼前的对象穿着黑色西装搭配窄裙,身材纤细修长,还有着由于常常锻链所以一点赘肉也没有的身材曲线。对方的双臂在胸前交叉,眼角上扬,眼神锐利得像一匹狼。
「吓!关羽?」
「啪」的一声,我又被打了。顺带一提,这真的超痛的。由于她敲出的声响实在太大……看吧,有几个女生被吓到了。
「谁是三国志里的英雄啊,蠢蛋。」
很低沉的声音。对我来说,这听起来已经像是铜锣的音效了。
——不对,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千冬姊会出现在这里?我那个职业不详,每个月只回家一两次的亲生姊姊,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织斑老师,会议已经结束了吗?」
「对啊。山田,不好意思,把跟同学们打招呼的工作硬塞给你。」
哦哦,是我从没听过的温柔声音耶!那个关云长去哪里了?骑着赤兔马离开了吗?到刘备身边去了吗?
「不、不会。我是副导师,如果连这点事都不做的话……」
刚才的哽咽声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只见副导师山田真耶老师用有点发热的声音和视线,回应着这个班的导师。啊!她在害羞!
「各位同学,我是织斑千冬。在这一年内,将你们这些新人培育成有用的操控者是我的工作。我敦的东西你们要给我仔细听好,并且好好地去理解!学不会的人,我会教到她学会为止。我的工作就是要将年仅十五岁的你们锻链至十六岁,就算想反抗我也没关系,但要把我说的话给听进去!听懂了吗?」
这是哪门子的暴力宣言?没错,她果然是我的姊姊,织斑千冬。
不过,教室里却没有人困惑地窃窃私语,反而响起了尖叫欢呼声。
「唉呀——!千冬大人,是千冬大人本人啊!」
「我一直是您的粉丝!」
「我是因为崇拜姊姊大人才来念这所学校的!我是从北九州岛来的!」
呃,就算你是从南北海道来的也没差。
「没想到我能被那传说中的千冬大人教到,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如果是为了姊姊大人的话,要我死也没问题!」
千冬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尖叫骚动的女生们。
「……怎么每年都能聚集到这么多蠢蛋啊?真是让人甘拜下风。还是说,只有我的班上聚集了蠢蛋吗?」
这可不是在装模作样,千冬姊是真的觉得很烦的样子。千冬姊,你这样会丧失人气的哦?对大家温柔一点嘛。
不过会这么想的我,真是太天真了!就跟御坂神社的甜酒(那根本只是糖水)一样甜(注4)!就跟五反田食堂的炖南瓜一样甜(我强烈要求改善那道菜)!就跟天津甘栗——它倒是没有甜到需要特别提出来的程度,是吧。(注4日文的「天真」与「甜」同音)
「呀啊啊啊啊啊!姊姊大人!再多教训我们一点!多骂一点!」
「但是偶尔要给我们一点点温柔!」
「同时要指导我们,免得我们得意忘形~!」
同学们都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啊。
不过,我也正因为自己的班导师居然是千冬姊,而陷入混乱与惊愕中——照理说应该是这样,但听到刚才女生们的尖叫声,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当身边出现比自己还要强烈的情绪时,人的意识反而能相对清楚冷静的样子,这下我可是亲身体验到这个道理了。
「所以?你连打个招呼也满足不了大家吗?」
真辛辣。「辛辣」——词义解释是尖锐犀利,我的亲姊姊对我所说的话,完全就是这个词的化身啊。
「不,千冬姊,我是——」
「啪!」这已经是本日第三次了。千冬姊,你知道吗?被敲一次头好像会死五千个脑细胞哦。
「叫我织斑老师!」
「……是,织斑老师。」
——这段对话实在很糟。这下子,全班都知道我们是姊弟了。
「咦……?织斑同学难道是千冬大人的弟弟……?」
「那么,他之所以会是世界上唯一能操控『IS』的男人,也和这有关……」
「啊,真好。真想和他交换身分啊!」
最后那句先撇开不管,让我来说明一下情况吧。
因为身为世界上唯一能操控「IS」的男人,我现在才会待在这所公立IS学园中。
所谓的IS学园就是:
做为以培育IS操控者为目的的教育机构,原则上,日本有义务负担其营运及资金筹措。但在该机构中所习得的技术等,皆为协定参与国之共有财产,因此日本有公开义务,并无保持缄默、藏匿的权利。此外,对于该机构中不可置之不理的问题,日本亦有义务公正介入、采取所有协定参与国皆可理解之解决方法。至于入学方面,日本必须无条件欢迎协定参与国国籍者入学,并且保障其于日本的生活——节录自IS运用协定「关于IS操控者培育机构」一项。
就是这种学校。
换成白话一点的说法,就是:「混帐!都是你们日本人制造出IS,才会造成世界混乱,你们给我负起责任,设立一所用来培育兼管理人才的学校出来!在那里学到的技术,记得要算我们国家一份。啊,营运资金你们要自己出哦!」就是这么一回事。真是有够流氓的啊,某A国。
(不过为什么我会跑来念这所学校呢……那是因为我在IS学园的考场中,启动了考试用的IS的关系。至于我为什么会跑去那里……)
——蓝越(AIETSU)学园和IS(AIESU)学园,念起来很像吧?也就是说,是我搞错地方了。
「…………」
突然之间,我在依旧兴奋成一片的教室里,感觉到一道低温的视线。
仔细一看,刚才为止目光都还望向窗外的箒,正悄悄地往我这边看。
(唔——干么?她看起来好像在生气的样子……我做错什么了吗?)
算了,待会再问她好了。
就在我这么想时,钟声响了。
「好了,SHR结束。接下来的半个月内,我希望各位学好IS的基础知识;之后虽然还有实习,但基本动作要给我在半个月内熟记好。听懂了没?听懂了就回话!不管你觉得好或不好都给我回话!听到我发问就一定要回话!」
哦哦!真是魔鬼教官。我眼前的姊姊,其实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吧?不对,恶魔还比较好商量哩,毕竟那些家伙不是人类。而我眼前的这个人,对一般人一知半解的人类能力极限了解得很透彻,所以更不好应付。
再怎么说,这位织斑千冬可是第一世代IS操控者的前日本代表,而且在公开赛的战绩还是全胜。但是某天她突然宣布引退后,便销声匿迹了——结果居然在当学校老师吗……起码告诉身为家人的我一声吧……害我像个笨蛋一样穷担心。
「去位子上坐好,蠢蛋。」
是、是,我是个蠢蛋。
今
「啊啊……」
我认输了。这下糟了,我不行了。我要投降。
「…………」
第一节的IS基础理论课程结束了,现在是下课时间。可是,这间教室里弥漫着的异样氛围却完全挥之不去。
顺便解释一下,在IS学园里,由于课程表中塞满了IS的相关课程,所以开学当天便开始正常上课。校内导览?校方会叫你自己看地图。
(不过啊,没人能解决一下这状况吗……)
除了我以外,全部的同学都是女生。而且还不是只有我们班是这样,而是全校都如此。
顺带一提,「世界上唯一能操控IS的男人」一事,似乎也成了国际新闻。于是从学校相关人员到在校学生,每个人都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因此,现在走廊上挤满了别班的女生,以及二、三年级的学姊们。不过或许是她们已经习惯只有女生存在的空间,根本没有人开口找我说话。而班上的女生们也一样,到处充斥着「谁赶快主动找他讲话啊」的气氛,以及「你该不会想抢先一步吧」的紧张感。
容我再补充一下,虽然这世上仅有这一所IS学园,但为了让学生能顺利考进这里,有很多学校都会编排IS的相关课程作为事前学习。
然后,那些学校百分之百都是女校,也就是说,这间学园里的女生对男生几乎没有免疫力。而且现在这世上,身为男性的处境是非常艰辛的。
——今年正好是IS公诸于世后的第十年,而世界早已产生激烈的转变。
现有的战斗兵器,一旦到了IS面前,就跟普通的废铁没什么两样,世界上的军事平衡因此产生了崩坏。加上开发者是日本人的缘故,让日本得以独占IS的相关技术。世界各国当然产生了危机感,于是他们根据IS运用协定——通称「阿拉斯加条约」,订立了IS情报必须公开与共有、设立研究用的超国家机构、禁止运用在军事上……等等规约。
如此一来,能找到多少IS操控者的这一点,便直接影响到该国的军事力(正确来说,是面临状况时的防御力。)而提到操控者,当然仅限女性……于是,每个国家都开始实施优待女性的制度。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伟大」的架构思维,很快地便渗透人心。于是,在这十年之间,女尊男卑的社会便逐渐建构成型。
然而此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地位与女性对等的「男人」,大家当然会涌现无比的好奇心罗……
(所以,情况就演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女生,只见她连忙栘开原本注视着我的视线,身上则继续散发出「跟我说话!」的气氛。
何况我还多了一个「全国女性崇拜的前日本代表,织斑千冬的弟弟」的身分,事情因此显得更加复杂。
(谁来救救我啊……)
我突然想起了老朋友五反田。那家伙一直说很羡慕我,到底是羡慕哪里啊?现在还不迟,快点来跟我交换吧。
「……可以打扰一下吗?」
「咦?」
突然,有人跟我说话了!她从女生们的相互牵制中获胜了吗……不对,从现在教室内外窃窃私语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她个人下定决心之后采取的行动。
「……箒?」
「…………」
站在我眼前的,是睽违六年才重逢的青梅竹马。
筱之之箒,是我以前学习剑道的道场掌门女儿,发型从以前到现在都是马尾。
她之所以用白色缎带扎起过肩黑发,果然是因为身为神主(注5)女儿的关系吧(筱之之道场有兼营神社)。(注5日本神社中负责神事事务(如祭祀)的神职人员。)
她的身高虽然和一般的女生高度差不多,但受到长年修习剑道的影响,总觉得她看起来很高挑。虽然眼神看起来很凶,但她本人说过那是天生的……不对,我被讨厌的可能性并非不存在。实际上,我刚才叫出她名字之后就被瞪了,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我对箒的印象就是「会让人莫名联想到日本刀」,而经过这空白的六年,她的那股锐利度好像变得更强了。
「到走廊上可以吗?」
是在教室里不好谈的事吗?没差,如果能让我脱离现在这种状况,要我去哪里都可以。果然还是青梅竹马最可靠,她才不会无情哩。那样说她的家伙,应该要立刻道歉……啊,是我说的吗?
「快一点。」
「哦,好。」
箒很快地走到走廊上,聚集在那里的女生们「唰」的一下,空出了一条路。又不是摩西在分红海。
呃,我们人是来到了走廊上没错,但在距离我和箒四公尺远的地方,却形成了一道包围网。而且我可以强烈感觉到,所有人正竖起耳朵,等着听我们的对话,这样和在教室里说话又有什么不同?
「对了。」
「干么?」
因为突然想起某件事,所以我就先开口了。我说箒啊,你都已经把人叫到走廊上了,自己却不先开口,这作风未免也太新潮了一点吧?
「你去年获得了全国剑道大赛的冠军吧?恭喜你。」
「…………」
在听到我说的话之后,箒噘起嘴并且涨红了脸……咦?为什么生气了?我是在称赞你耶。
「你为什么知道那件事?」
「为什么?就在报纸上看到的……」
「你、你没事看什么报纸啊!」
箒,你在说什么啊?真是搞不懂你,起码也让我看个报纸吧。还有,虽然很久没听到箒说话了,但那样的口气与其说是很男性化,倒不如说像个武士一样,这点还真是完全没有变。
「啊,还有。」
「又、又要干么?」
「…………」
「呃,你说吧……」
总算察觉到自己很凶的箒,表情看上去很尴尬。不过,她也太兴奋了吧!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
「好久不见。虽然已经六年没见面了,但我一下子就认出箒罗!」
「咦……」
「而且我们的发型都还是跟当时一样嘛。」
我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箒则突然摸起了自己的长马尾。
「你、你还记得真清楚……」
「话不能这么说;没人会忘记青梅竹马的事吧。」
「…………」
箒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光芒,我又被她瞪了。咦——为什么?
当——当——当——
哦,时间到了。随着宣告第二节课开始的钟声响起,一直在我和箒附近围观的包围网也自然瓦解了。大家散往四面八方的速度还真是快啊……思,不愧是IS操控者,行动非常敏捷。
「我们也回教室去吧。」
「我、我知道啦。」
箒别过脸去不看我,然后跟出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走了回去,看来这位青梅竹马似乎不太想等我的样子二八年的岁月竟然能让人改变这么多——不对,这其实是我瞎扯的,箒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
坚持初衷、与时俱进、每天锻链、贯彻始终,筱之之箒这个人是比男生更适合这些形容的女生,她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以我个人的观点,倒是还满希望她的想法能灵活一点啦——)
「…………」
我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糟糕,她或许看穿我的想法了。从以前开始,箒就对别人说她坏话很敏感——不对,我又没在说她坏话,我只是在思考自己的希望而已嘛。
啪!
「赶快给我回到座位上去,织斑。」
「……谢谢您的指导,织斑老师。」
光是这个上午,我的脑细胞就死了两万个了。
◇
「——因此,目前IS的基本运用,必须获得国家认证,如果违反相关规范操纵IS,则会依刑法处罚——」
山田老师流利地念着课本的文字。不过,我却完全跟不上进度。
「…………」
桌上堆了五本课本。我稍微翻过最上面的那一本,但不论怎么看,都只觉得是一堆看不懂的词汇堆在一起。
(只、只有我吗?只有我这样吗?大家都看得懂?这个什么active啦、广域啦,到底是什么意思?话说回来,我该不会得把这些东西全部背起来吧……?)
我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女生,只见她偶尔会点头同意山田老师的话,并且做起笔记。
(呃……据说想进这所IS学园的人都会事先预习,看来是真的……)
在IS操控者等同国防能力的现在,这所学园可说是一个用于培育菁英的机构,而能通过录取率超低的入学考试的人,都是些优等生。
(我个人对于成为菁英是没啥兴趣啦……唔,但再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要好好用功才行。)
由于脑中充满了强烈的自卑感,我不禁下意识地注视起那个正认真做笔记的女生。
「有、有什么事吗?」
当女孩注意到我的视线后,不出所料地,她显得既惊讶又紧张,而且似乎还抱持着某种期待,露出了很客套的笑容问我。
「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不好意思。」
「是、是吗?」
听到我的话之后,女孩露出像是松了一口气,却又很失望的表情,继续做她的笔记去了……呃——我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吗?
「织斑同学,你有哪里不懂的吗?」
注意到我和隔壁女生的交谈后,山田老师特地开口问了我。
「啊,呃……」
我再次望向桌上摊开的课本——思,全部都不懂。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就提出来,毕竟我是老师哦。」
山田老师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都快得意地笑出来了。哦哦,她说不定是个很可靠的老师哦!好,我就问问看吧。
「老师!」
「请说,织斑同学!」
真是充满干劲的回答。不错哦,这个人真不愧是老师。
「我几乎全部都听不懂。」
我诚实地示弱。在大多数的情况里,这么做是比较能让人接受的。
「咦……全、你说全部吗……?」
山田老师脸上的困扰度枫到了百分之百……奇怪?原本那个感觉可靠的老师到哪里去了?
「呃,那个……除了织斑同学以外,到目前的进度为止,有多少同学听不懂的?」
山田老师要学生们举手。
一阵寂静……
咦,太奇怪了吧!居然没有人举手?如果一开始就在受挫状况下前进,之后绝对会后悔的哦!这样真的好吗?大家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吗?
「……织斑,你读过入学前的参考书吗?」
站在教室角落的千冬姊开口问我。好,我就老实回答吧。
「我把它当成旧电话簿丢掉了。」
啪!
「上面写着『必读』吧!你这蠢蛋。」
我又死了五千个脑细胞了。可恶,葬仪社已经等着赚我的钱了。
「我等一下拿再版的给你,你给我在一周内念完,听到没?」
「可、可是,一周内要读完那种厚度的书,有点……」
「我叫你做就做!」
「……是,我会念的。」
那一双瞪着我的眼眸,早已超越魔鬼将军的境界。那是恶魔!是披着恶魔之皮的人啊!正因为同样是人类,所以才更难应付•对于该怎么凌虐人,她可是一清二楚啊!
「IS的机动性、攻击力、压制力,远远凌驾于过去的兵器,如果你不先深入了解这种『兵器』就使用它,一定会引发意外事故。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发生,我们才必须要学习基础知识与训练。即使无法理解,也必须要记住,然后遵守它。所谓的规则,就是这种东西。」
是的,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但是请容我说一句话:我又不是自愿来这里的。
某天,一群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们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什么「我们要保护你」,然后留下一份IS学园的入学证书就离开了。天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东西!所谓的保护,难道就是把一个男生丢进全都是女生的学校里吗?我比较希望有人能将我从现在这个状况中拯救出去,主要是从千冬姊的腕力里救我出去。
「……你这家伙正在想,『又不是我自愿待在这里的』,对吧?」
吓!为什么我的心思会被摸透啊?
「无论你想或不想,人都必须活在团体之中。如果你连这一点都想放弃的话,那你就别当人好了。」
她说话的犀利程度,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也就是说,她这是要我面对现实的意思吧。从以前开始,千冬姊就是个超级现实主义者,原因我也很清楚就是了。
「…………」
唉——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起码不能让千冬姊觉得丢脸,以免害她在同事间抬不起头。
我是不会抛弃家人的,我和我那连长相都没看过的父母是不一样的。
「呃,那个,织斑同学,你不懂的地方,放学后我会再教你的。加油哦?好不好?好不好?」
山田老师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整个人凑了过来。因为她的个子比我矮的关系,所以眼前的情景必定会变成她仰头以拜托的眼神看着我。
「是。那么,放学后就拜托您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坐了下来,千冬姊也回到了教室角落。
「放、放学后……放学后老师和学生独处……啊!织斑同学,不、不行啊。老师对强势的态度最没辙了呀……而且,我是第一次和男人……」
她突然羞红了脸,甚至还说出这种话。山田老师,你真的没问题吧?IS操控者对男人还真是没免疫力耶。话说回来,周围盯着我的视线真让人觉得难受,如果视线具有物理性的干涉力的话,那我老早就变成蜂窝了。
「可、可是,如果对象是织斑老师的弟弟的话……」
「呃——咳咳!山田老师,麻烦你继续上课。」
「好、好的!」
千冬姊干咳了几声,唤回了迟迟无法从幻想中回神的山田老师。
山田老师连忙走回讲台——她跌倒了。
「唔——痛痛痛……」
(……没问题吧?这个老师……)
我总觉得我的前途多灾多难啊。
「你有空吗?」
「咦?」
现在是第二节课的下课时间,依旧如坐针毡的我,因为突然被人搭话,不禁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找我说话的人,是一位有着天生的闪亮金发的女生。那双白人特有的澄澈湛蓝眼眸,正以略微上扬的角度俯视着我。
那女孩微卷的金发散发出高贵的气息,给人的感觉「非常地」具有现代感。
在目前的这个社会里,由于IS的缘故,女性备受礼遇,甚至可以说比「礼遇」更甚,已经夸张到成为「女人=伟大」的架构。如此一来,男人的立场简直等同于奴隶、劳动力了。现在即使看到男生在路上被擦身而过的女生叫去跑腿,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换句话说,现在我眼前就有这么一位现代女性。从她把手叉在腰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来看,或许她真的是个很有身分地位的人吧。
顺带一提,由于这所IS学园有义务无条件接受多国籍学生,所以就算出现外国女生也不稀奇。或者应该说,班上的女生刚好只有一半是日本人。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回答呢?」
「啊、哦,听是有听到啦……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我这么回答,眼前的女生刻意拉高了声调。
「啊!你这是什么回答啊?光是让我找你说话,你就该感到无比光荣了,所以回答我的态度应该要更为得体吧?」
「…………」
老实说,我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人了。
因为拥有操纵IS的能力,而成为国家的军事力量,所以IS操控者很了不起。而IS的操控者原则上只有女生。
然而因此便以那股力量自豪是不对的吧?如果力量太过于粗暴,便只不过是普通的暴力而已。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谁耶。」
我是真的不知道。虽然好像已经听过很多人的自我介绍,但说真的,我根本记不清楚。毕竟由千冬姊担任我的导师的这件事,带给我的冲击可是比自我介绍足足多了一百倍啊。
不过,我的回答对眼前的女生(拜托,她也差不多该告诉我名字了吧)来说,似乎完全无法被接受。她眯细上扬的眼眸,以非常瞧不起男性的口吻继续说了下去: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居然不认识我西西莉亚•奥尔科特?居然不认识身为英国代表候补生,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入学考试的我?」
哦哦,你的名字叫西西莉亚吗?原来如此。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哼!回应一般庶民的要求,也是贵族的义务。你问吧。」
「代表候补生是什么?」
哐喀,班上有几个竖起耳朵偷听的女生,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你、你、你……」
「怎么了吗?」
「你是认真地在问吗?」
她的情绪非常激动。如果这是漫画的话,她的额头大概会爆出三条青筋吧。
「对啊,我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就要老实说不知道,逞强只会害死自己。
「…………」
西西莉亚在发过一次火之后,似乎反倒冷静下来了。她一边头痛似地用食指揉着太阳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真令人不敢相信!太难以置信了!虽然说这里是极东的岛国,但是国家的开发程度有这么低吗?这是常识吧、常识。难道说这个国家没有电视吗……」
真没礼貌,我们家当然有电视啊。不过我没在看就是了。
「所以呢,代表候补生是什么?」
「就是由各国的IS操控者中,被选出作为国家代表的候补生,也就是所谓的菁英……光从字面上你应该也联想得到吧?」
「经你这么一说,似乎是这样没错。」
人家说,越简单的东西越容易被忽略,果然是真的。
「没错!我就是菁英!」
哦哦,复活了。真不愧是代表候补生。
她的食指直指着我,指头近得快要戳到我的鼻子了。
「照理说,光是能和我这种被选上的人同班,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这可是你的荣幸哦!你起码应该要有这种认知吧?」
「是哦,那我还真是幸运。」
「……你这是在敷衍我吗?」
不是你自己说这很荣幸的吗?
「说真的,像你这种对IS一点认知都没有的人,竟然考得进这所学园?我听说你是唯一能操纵IS的男性,还以为你会是个比较知性的人呢!真是让我失望。」
「即使你对我有所期待,对我来说也只是徒增困扰罢了。」
「哼,也对。但是我很优秀,所以就算是面对像你这样的人,我也会温柔地对待你的。」
哦哦,你这种态度叫温柔啊?我活了十五年,这还是头一次碰见呢。
「如果你对IS有任何不了解的地方,思……只要你哭着拜托我,要我教你也是没问题的。毕竟我可是在入学考试里,唯一打倒教官的菁英中的菁英嘛。」
她刻意强调「唯一」这两个字——咦,奇怪?
「你说的入学考试是那个吗?启动IS去战斗的那次?」
「不然除了那决战斗之外,你以为还有什么叫做入学考试?」
「奇怪?那次我也有打倒教官啊?」
「什么……?」
我记得是那样没错。不过与其说是被我打倒,倒不如说是当我躲开教官突如其来的攻击之后,她就自己撞上墙壁,然后就此动弹不得而已。
不过,我的话似乎给了她相当大的打击,只见西西莉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我听说只有我而已啊?」
「可能是对方忘记补上一句『在女生之中』吧?」
「嚓」的一声。啊,真是不舒服的声音,我听见了彷佛冰块裂开般的声音。
「也、也就是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意思……?」
「不,这点我不太清楚。」
「你!你刚刚说,你也打倒教官了?」
「思,对啊。大概吧?」
「大概!大概是什么意思?」
「那个……你先冷静点嘛,好不好?」
「这、这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当——当——当——
打断我们的对话的,是第三节课的上课钟声。对现在的我来说,它听起来就像是福音一样。
「哼……!我待会儿会再过来的!你别想逃!听见没?」
才不要。但我要是这么说,她肯定会生气的。总之先点点头应付过去就好。
「那么,这节课要说明的,是实际上会使用到的各种装备的特性。」
与第一、二节课不同,现在站在讲台上的不是山田老师,而是千冬姊。这堂课的内容似乎非常重要,就连山田老师的手上都拿着笔记本。
「啊,在这之前,我们得先选出要参加下下周举办的班级对抗赛的代表。」
千冬姊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说着。思?班级对抗赛?代表?
「班级代表的定义等同于其字面上的含意,不只要出席对抗赛,还得参加学生会召开的会议、出席班联会……思,算是班长吧。顺便补充一下,班级对抗赛是在入学时,用来衡量各班的实力变化的。虽然各班在现阶段上的差距并不大,但只要有了竞争便会引发向上心,所以一旦班级代表的人选出炉,这一年内我不会再打算变更人选,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只听见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大家都兴奋了起来。不过由于我的事前知识依旧是零,所以完全搞不清楚要干么。没差,反正既然说是要选出班长,那我只要先当成是那样就好了。大概得负责很多麻烦的工作吧?被选上的人还真辛苦。
「老师,我推荐织斑同学!」
——思?这班上还有另一个姓织斑的人吗?还真是巧啊。
「我也认为这样很好!」
哦,我也同意。反正只要不是我,选谁都可以。
「那么,候选人就是织斑一夏……没有人要推荐了吗?推荐自己或别人都无所谓。」
哦,这班上还有另一个人叫织斑一夏——这怎么可能嘛!
「是、是我?」
我不小心站起来了,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同射过来。即使不回头看也能知道,那全都是些带有莫名期待、很不负责任地认为「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有所作为」的眼神。
「织斑,坐下,你挡到我了。好,没有其它人要推荐人选了吗?如果没有的话,那织斑就无条件当选罗。」
「给我等一下!我才不要当什么——」
「我说了,推荐自己或别人都无所谓,被推荐者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你既然被选上了,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可、可是我——」
当我正想继续反驳下去时,突然被一道高亢的声音盖了过去。
「请等一下!我不能接受!」
「啪」的一声,只见拍着桌子站起来的,是那个叫西西莉亚什么的女生。哦哦,人望在这种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好好和人相处果然很值得。
「我不能接受这种选法!说真的,让男生来当班代表实在太可耻了!你们居然要我、要我西西莉亚•奥尔科特,在一年内都必须忍受那样的屈辱吗?」
就是嘛就是嘛,再多说一点……咦?
「若就实力上来看的话,班代表必定是我。但你们居然以稀奇为理由,选了极东的猴子出来,真让人感到困扰!我是为了修习IS技术才干里迢迢来到这种岛国的,完全没兴趣陪你们在这里玩马戏团杂耍!」
奇怪?我不被当成人了耶,为什么?话说回来,英国也是岛国吧?和日本的差距应该没有那么大吧?
「你们听懂了吗?班代表应该由实力最强的人担任才对,而那个人就是我!」
她完全冷静不下来——而且,西西莉亚那越转越热的引擎,让她在愤怒激动下,开始口不择言。虽然我并不想当代表,但被她说成这样,还真是让人有点不爽。
「基本上,光是不得不住在文化落后国家的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已经很难熬又痛苦——」
我火大了。
「英国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国家吧!你们已经蝉联好几年『世界上最难吃的料理』的冠军罗!」
——啊!
「你说什么……?」
我不小心说出来了,这句话居然就这样顺畅地脱口而出。
我畏畏缩缩地转向后面,看见西西莉亚愤怒地涨红了脸,看起来就快要怒发冲冠了。呜哇……麻烦大了……
「你、你、你!你是在污辱我的祖国吗?」
啊——够了,事情变成这样就没办法了。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
「我要跟你决斗!」
西西莉亚用力地拍着桌面,她接下来会把手套丢过来吧?不过她根本没戴手套……不对,那种要求决斗的方法好像是义大利式的?
「哦,好啊。这比听你抱怨东抱怨西要来得简单多了。」
「话先说在前头,你要是故意输给我的话,就要当我的仆人——不对,是奴隶哦!」
「别瞧不起人了,我没有无聊到会在认真对决时放水。」
「是吗?那正好!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能够展示出英国代表候补生我,西西莉亚•奥尔科特的实力了!」
在情势所逼之下,状况演变成一决胜负了。不过,男生认真地和女生比力气总是不太好。我该怎么办呢?
「让步该让多少呢?」
「唉呀,你这么快就要低头罗?」
「不,我是在问我要让步多少才行。」
当我这么说完,班上爆出了一大片的笑声。
「织、织斑同学,你是认真的吗?」
「男生比女生还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织斑同学,你也许真的能使用IS没错,但这么放话就太夸张罗!」
大家是真的笑到不行——完了,我都忘了。
现在的男性可是压倒性地弱,腕力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虽然的确只有一部分的人有资格使用IS,但所有的女性却都具有能使用它的潜能。相较之下,男性原则上是操纵不了IS的。如果发生了男女战争的话,男方阵营大概撑不了三天吧……不,或许三小时内就会被平定了。毕竟,IS可是远远凌驾于过去的战斗机、战车、战舰等之上的超兵器啊。
「……那,让步就算了。」
「思,是啊是啊。反过来说,我还在想是不是该让步一下呢!呵呵,居然认为男生比女生还强,日本男生还真是幽默呢!」
刚才的激动不知道跑哪去了,西西莉亚的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喏,织斑同学,现在还不晚哦?你要不要请西西莉亚稍微让步一下呢?」
斜后方的女生很亲切地对我说着。可是,由于她的表情里混杂了苦笑和藏不住的笑意,让我忍不住火大了起来。
「男人说出去的话哪能改变,我不需要让步。」
「咦?你说这话就太小看代表候补生罗。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跟代表候补生对战会怎样?」
「…………」
我的确是没看过IS操控者们的现场战斗,顶多是偷偷看过千冬姊现役时代的影片而已(千冬姊总是不想让我看和IS有关的东西)。
「好,你们已经达成共识了吧?那么,时间就订在一周后的星期一。放学后,在第三竞技场举行决斗。织斑和奥尔科特,你们记得各自做好准备。好了,开始上课。」
「啪!」千冬姊拍了拍手,结束了这话题。我抱着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坐了下来。
(一个礼拜内应该能够学会基础吧?我想应该没那么难才对。入学考试时,我还不是一下子就启动它了,总会有办法的。)
不过,一旦赢了的话,我就得当班代表了。虽然那样也很令人头痛,但是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木已成舟的状况了。
(好,就认真听课吧。)
我迅速地翻开桌上的课本。
◇
「呃啊……」
放学后,我趴在桌上哀号着。
「怎、怎样都看不懂……为什么会这么麻烦啊……?」
总之就是一连串的专门用语罗列在一起。没有字典的话,我根本无从读起,可是根本没有什么IS的字典。也就是说,我今天一整天几乎什么都没学到。
顺便补充一下,虽然现在已经放学了,但状况根本丝毫没有改变。依旧有很多女生从其它年级、其它班级跑来,小声地在我附近窃窃私语着。
(呜……饶了我吧……)
午休时也是,那根本就是地狱。所有人成群结队地跟着我走到学生餐厅,又不是诸侯入京晋见的队伍,而且在学生餐厅里,大家又像摩西分红海般地坐成两边,总觉得自己都快变成格列佛(注6)了。难道我是什么头一次来到日本的珍禽异兽吗?说到这个,以前好像流行过什么六角恐龙(注7),但我完全无法从名字想象出它是什么生物。(注6格列佛游记中,周游大人国、小人国等稀奇古怪国家的主角。注7指墨西哥钝口螈,是一种濒临绝种的两栖类动物。因为它的三对外鳃看起来像角一样,所以俗称「六角恐龙」。)
「啊,织斑同学,你还留在教室真是太好了。」
「什么?」
被叫到名字而抬起头的我,看见副导师山田老师单手拿着文件站在那里。虽然这件事不重要,但这个老师果然会给人个子很矮的印象,实际上她的身高应该有一般水准就是了。
「那个呀,你的宿舍房间分配好了。」
山田老师说完,便把写有房间号码的纸和钥匙交给我。
对了,这所IS学园是全员住校制,在宿舍里生活是所有学生的义务,目的好像也是要保护将来有望的IS操控者们。也对,一旦和未来的国防扯上关系,就算有国家于学生在学期间就一直跑来劝诱拉拢也不奇怪——实际上,不论是哪个国家都想尽办法劝诱优秀的操控者加入。
「不是还没办法给我房间吗?我记得之前说,要我这一个礼拜都从自宅通勤。」
「话是那样没错。不过由于种种因素,作为暂时性的紧急处理,宿舍似乎硬是变更了房间分配的样子……织斑同学,政府那边没跟你说这方面的事吗?」
最后一句话像是只能让我听到般,是在我耳边说的。
顺带一提,所谓的政府当然是指日本政府。毕竟我可是史无前例的「男性IS操控者」,就国家的立场而言,似乎是想兼顾到保护与监视这两方面的样子。
再补充一下,由于那则新闻播报出来的关系,什么媒体啦、各国大使啦,甚至连遗传因子研究所的人都跑来我家了,说什么「请让我们调查一下您的活体」。谁要答应啊!白痴。
「所以说,这也是政府的特别命令。总之,最优先事项是让你住进宿舍的样子。一个月后就可以帮你准备好个人房了,请你暂时在双人房忍耐一阵子。」
「……那个,山田老师,我的耳朵被你吹气吹得好痒……」
这个人到底要耳语到什么时候啊?
这下子,教室内外的人不是更加兴致勃勃了吗?
「啊,不是,这个是因为、我不是故意要这样……!」
「思,这我知道……那么,房间的事我了解了,但我不回家一趟就没办法整理行李,所以我今天可以回去了吗?」
「啊,不过,行李的事——」
「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你给我心存感激吧!」
唉呀,这绝对是千冬姊的声音。我的脑中已经无条件地响起黑武士达斯,维德(注8)的背景音乐了。顺带一提,还有一首歌也在我脑中响起过,那就是魔鬼终结者的配乐。(注8电影「星际大战」中的角色。)
「非、非常谢谢你……」
「思,但我只拿了生活必需品而已,反正有衣服和手机充电器就行了吧!」
真是有够豪迈的。她的话的确没错,但是姊姊啊,每天的休闲娱乐对人类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那就请织斑同学自己找时间去房间吧。晚餐时间是六点到七点,记得请到宿舍的一年级学生餐厅用餐。顺便一提,虽然每个房间都设有淋浴间,但也有共同的大浴场。各年级使用的时间不同,但是……呃,那个,织斑同学你现在不能使用。」
「咦,为什么?」
我超喜欢大浴场的耶。
「你白痴啊!你该不会想和同年龄的女生一起泡澡吧?」
「啊……」
我忘了。这里除了我以外,全部都是女生。
「织、织斑同学,你想和女生一起泡澡吗?不、不可以啊!」
「没、没有,我并不想。」
我根本想象不出下场会怎样,而且,一般来说也是不行的吧,就道德伦理而言。
「咦咦?你对女生没有兴趣吗?那、那也是个大问题……」
怎么办,这个人根本没在听别人说话。
山田老师大惊小怪地叫着,她的话则像是传话游戏般传了出去。很快的,走廊上展开了世间俗称的「妇女子(注9)议论」。(注9亦写作「腐女子」,指喜欢BL(Boy'sLove)漫画、小说、电影等的女性。)
「织斑同学只对男生有兴趣吗……?」
「那还真是……不错呢。」
「得查清楚他国中时的交友关系!立刻!一定要在后天之前找到证据!」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啊?喂!
「那么,因为我们还要开会,所以先走了。织斑同学,要乖乖回宿舍哦!不可以乱啃路边的草哦!」
这个人也太夸张了。校舍跟宿舍的距离根本不到五十公尺,谁会跑去啃路边的草啊!
当然,我知道IS学园里有各种社团、IS竞技场、IS维修室、IS开发室等许多设施与设备,但那些东西现在都和我没有关系。或许总有一天非得全晃过一遍不可,但现在的我只想休息。应该说,我很想摆脱女生的视线。
「呼……」
目送着千冬姊和山田老师离开教室后,我边叹气边站了起来。
教室内外四处依旧传来骚动声,但我现在已经决定无视她们回房间去。待在房间大概会比留在这里好吧。
「我看看,就是这里吗?1025室。」
我确认过房间号码后,将钥匙插进了门里。奇怪?门没锁嘛。
喀啦一声,我推开了门。
一进入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并列在一起的大床。这肯定比商务旅馆的床高级很多,光是这样看,就能感觉到它散发出舒适佣懒的气息。这就是所谓的等级不同吧?国立学校万岁!
我把行李先丢在地板上,飞快地扑到床上去了……哦哦哦哦!真是难以形容的柔软感,这肯定是很贵的床&羽绒被。
「有谁在外面吗?」
突然间,有声音从房间深处传了出来。大概是因为隔着门的关系吧,那声音带有一股独特的蒙胧感。对了,据说每间房间都有淋浴间嘛——思?
「哦,是和我同房间的人吗?这一年内请多多指教。」
——总觉得……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从我的脚底慢慢地蔓延了上来。
「这个样子跟你打招呼,真是抱歉,我刚才正在洗澡。我叫筱之之——」
「——箒。」
从淋浴间出来的,是今天才和我重逢的青梅竹马。
到刚刚为止她都在洗澡,然后现在才从淋浴间出来。看来淋浴间大概是更衣处和洗脸台同在一起的那种设计,而箒大概以为室友是女生,所以就直接从淋浴间走出来了,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而已。啊!没有绑马尾耶。
就各种意义而言,那白色浴巾的大小都处于危险边缘。她洁白的大腿从浴巾底端露了出来,水珠则像是要证明她洗过澡般,滴滴答答地……沿着她的腿部曲线滑落,那健康白皙的肌肤真是令人眩目。
至于上方的纤细腰部,尽管被浴巾包着,还是感觉得出是常在锻链的身体。虽然很结实,却依旧呈现出很女性的线条。
在她压着浴巾的手底下,可以看见非常丰满的胸部。毕竟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身体,已经是小学四年级上游泳课时的事,她当时的模样早就消失无踪了。真是看不出来,箒居然是满有料的类型——到此为止,我的〇•三秒思考世界结束了。
「…………」
箒瞪大眼睛呆住了,我大概也是一样的表情吧。全日本睁大眼睛比赛的预赛揭开序幕!
「一、一夏……?」
「是、是我……」
我点了点头,箒的脸则一口气红了起来。这个嘛,呃、刚从浴室出来就发现有异性在的话,一定会变成这样的嘛!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应对啊。
「你……!不、不准看!」
「对、对不起!」
我慌忙地别过脸去。但在余光可及的视野范围内,可以看见箒像是要把身体藏起来(或者该说是守护)一样,紧紧地抱住裹着浴巾的自己……在她这么一挤之下,反而更能明显地看见
乳沟,我的心脏开始激烈地跳动起来。
「为、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感觉好像可以听到「喀喀喀」的声音……箒一边僵硬地动作着,一边朝我问道。
「不,我也是住这间房间——」
从这里开始,事态忽然急速展开,根本是超高速进展。箒真不愧是全国剑道大赛冠军,当场拿起立在墙边的木刀,转了一圈,摆出准备从上方击下的动作。接下来她采取了剑道最基本的姿势,放低身体、小步前进,一口气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下我会死!
「呜哇哇!」
我从床上跳下来,拚命地朝门口冲去。
砰!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逃出了门外。门关上时所产生的反作用力,慢慢地传到我背上来。
「真是好险——」
啪擦!
在仅与我脸颊相距两公厘处的地方,一把木刀的刀尖戳了出来。喂,这扇门可是木头制的耶!你到底是拥有多厉害的技术啊?居然能够用木刀贯穿它。
嘶嘶嘶……木刀刀尖缓缓地往门里收了回去。呼,终于放弃了吗?
嚓!
「吓!你真的想杀死我啊?刚刚这击要是没躲开的话,我早就死了耶!」
她居然狠狠地朝我头部数秒前的所在处攻击。
「……什么什么?」
「啊,是织斑同学耶!」
「咦——原来那边是织斑同学的房间啊!得到一个好情报了~~!」
听到骚动声后,很多女生都各自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而且尴尬的是,所有人穿的都是居家式的睡衣,尽是些毫不在乎男性目光的打扮。有一部分极端的女生穿着较长的连帽外套,下半身则是裤子、裙子都没穿。我都能稍微瞄到白色的倒三角形了!
另外还有只披着一件罩衫,隐隐约约能让人从缝隙间看见胸口肌肤的女生……女生都是那么轻易就脱掉内衣的吗?就各种层面而言,这样没问题吗?
「……箒、箒同学,拜托你让我进去房间,现在就让我进去,否则事情会变得很复杂!不对,应该说我会道歉的!拜托你了,拜托,请让我进去!」
我合起双掌,高举在头上拜托着。请将我的诚意传达进去吧!
「…………」
门后传来一片沉默,不过木刀的刀尖已经收回室内了。我由衷地希望不会再有第三次的攻击出现。
一阵寂静……
在那之后,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就时间上来看大概是两、三分钟左右,但对现在的我而言,感觉则像是过了一个多小时一样。
「……进来。」
「哦、好。」
打开门的箒,身上已经换上了剑道服,大概是因为它是能够立刻穿上的衣服吧?实际上她似乎穿得很急,衣带看起来绑得很松。
无论如何,总算获得入室许可的我,进入了我的房间……咦,这话好像有哪里很矛盾哦?
「干么?」
啊,被瞪了。对不起我错了,那句话里没有任何地方矛盾。
箒用力地在床上坐下。啊,可恶,里面那张床是我想睡的耶!
「…………」
带着不高兴的表情,箒迅速地把还有点湿的头发扎成了马尾。思,变回平常的箒了。起码外表上是这样没错。
「所以说,你就是我的室友?」
「是、是啊,似乎是这样子。」
又瞪我。这家伙或许光靠视线就能劈开竹子了吧。就像这样,啪!
「你、你是什么意思。」
「咦?」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到了七岁,男女就不该同寝!这是常识!」
那是哪个时代的常识啊?不过话说回来,让十五岁的男女同居——不对,是同住在一起,我也觉得这的确有点问题。
「这、这、这……」
「这?」
「这是你提出来的吗……?说要和我同一间……」
「谁会那么蠢啊!」
我干么要故意选择会威胁自己生命的选项啊?没有人这么笨吧!
——不过,看来我大概回答错了,否则木刀怎么会砍过来呢?
「好、好危险!」
千钧一发,我真的是在千钧一发的状态下接住了木刀,并且挡了下来,也就是所谓的空手夺白刃的状态。不过因为是木刀的关系,我的手掌超痛的,毕竟冲击力是躲不掉的。
「蠢……你说蠢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唉呀,她的表情好恐怖!超级恐怖的!所谓的「青梅竹马」,其实是某个地下组织发配给杀手的行动代号,好方便他们做事用的吧?
虽然木刀被我接住了,但箒却打算直接这样砍下来,把体重都压在刀上。完了,这下完了,虽然她不是认真地想砍死我,但要是就这样打中头的话,我起码会昏过去。最糟的情况大概是头盖骨凹陷吧?不行,我不能让事情演变到那种地步。
「…………」
不对,我收回前言。仔细看看眼前的大怒神便会发现,就算她不是认真的,我大概也会被砍成两半。而且她居然又持续地以体重加压于刀上,也就是说,她现在的姿势就像是要把我压倒一样——
「哇……筱之之同学大逆袭!」
「怎么可以先偷跑啦——」
「织斑同学当总受(注10)也不错呢……」(注10BL(Boy'slove)用语。指在床上能被所有男生压倒的男生。)
最后那句到底是怎样!况且,虽然只有五个人从没锁的门边采出头来,但走廊上恐怕有比这多上数倍的女生,正在窥探着房内的情况吧。
「什、什什么……?」
箒猛然从我身上跳开。太好了,得救了。
「咦?居然结束了——」
「感觉很不错的说——」
哦,最近的女高中生会用「感觉很不错」来形容杀人未遂现场的样子。这点要记起来,晚点得传简讯跟五反田说一声才行。
「…………!」
箒沉默地将女生们赶出去,并且锁上门,以防万一。看来这里真的要成为杀人现场了,所以她必须先布置好环境。但是不在场证明呢?不对,等等,或许只是我想不到而已,这家伙可能早就设下好几层防线来保护自己了。这世上还有天理吗?人就是这样被杀死的吗?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一夏。」
「有!什么事?」
对面临死亡的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束缚我了。哦,原来人类可以自由到这种程度啊。
「你那是什么脸啊……」
「?」
我从生下来不就是这张脸吗?
「算了。那么,关于现在的情况——」
哦,你是指要怎么处置我吧?箒,你听好了,杀人最困难的并不是杀害对方的当下,而是杀完之后。你得处理约五十公斤重的蛋白质与脂质的凝块,而且里面还蕴藏了超过十公升的血液。然后,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是骨头。骨头其实是很快腐烂的,但我们一般并不觉得它是这样的吧?所以就更容易慌了手脚。由于肢解时会分解出许多骨头,如果要一一处理的话,肯定要花上很多时间,此时冷藏库就派上用场了。你用冷藏库——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一夏!」
「我、我在!怎么啦?我没在听啊!」
「哪有人老实承认自己没在听的,笨蛋……」
她像是感到十分傻眼似地,叹了口气。呃,怎么觉得好像是我做了坏事一样,强烈的罪恶感涌了上来,连待在这里都觉得很不自在。可是,这种时候逃跑就不算是男人了。
「对、对不起。麻烦你再说一次……」
知道自己错了就要道歉。这是世界共通的常识。
——就算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情况上是对方正在生气的话,还是应该要先低头。如此一来,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能顺利解决。
「所、所以说,就是这个房间的规则……那个,要怎么讲,既然要一起住,就必须要有一些划分之类的……」
她含糊不清地低语着,后半段根本非常难听清楚。话说回来,箒,你为什么一脸被抓到把柄的表情啊?脸看起来也莫名其妙地红……是感冒了吗?
「首、首先是淋浴间的使用时间。我是七点到八点,一夏是八点到九点。」
「咦,我比较喜欢早一点耶……」
「你、你是叫我练完社团后,就一直维持原样吗?」
「社团是指剑道社吗?」
「没、没错!」
「奇怪?社团大楼里好像有淋浴设备啊……」
「我、我要是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就没办法静下心啦!」
唔,这倒是没办法。像我也觉得和学校的厕所相比,还是家里的厕所好。
「奇怪?这么说来,这里的房间里好像没有厕所哦?」
「嗯•,只有每层楼的两端各有一间而已。」
「这样的话,会有男生厕所吗?」
我突然冒出了疑问。因为IS学园自创立以来就只有女生会入学,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有男生厕所吧。
「…………」
「咦,糟糕,那我要怎么办?」
「谁、谁知道啊!你去问老师她们不就好了!」
这倒也是。不过最糟糕的是——
「最糟的情况就是只能用女生厕所了……?」
察觉到有杀气,我飞快地向后退。仔细一看,箒再次拿起了刚才的那把木刀。她唰的一声,用木刀顶着我的喉咙,浑身散发出「大怒神在此」的气息。
「想、想不到一阵子不见,你居然有了这种变态嗜好……我真是看走眼了!」
「喂!你是怎么理解的啊?箒!」
「废话!除了变态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想进女生厕所?好,你就在这里接受制裁吧!」
「谁要乖乖接受啊!」
总之,我在放在房间某侧的行李里,找到了竹刀。大概是箒的私人物品吧?只见它被插在波士顿包里。
(起码把它好好装进刀鞘吧……你对这种事不是最罗嗦了吗?)
虽然它和木刀对打大概会断掉,但我还是先拿着,等到箒冷静下来再说好了。我一边这么想着,然后一边抽出了那把竹刀。
(嗯?好像勾到什么了,不太好抽出来耶?)
砰磅!
「啊啊啊啊!」
我将好不容易拔出来的竹刀举向前,和箒面对着面。
「?」
不过,站在竹刀另一端的箒却只是像只金鱼般,嘴巴一开一合的,除此之外丝毫不见任何动静。应该说,她看起来非常地狼狈。
「思?这是什么……?」
我随手将挂在竹刀上的陌生物品给拿下来,它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两个三角形并排在一起,这个是——
「还、还、还给我!」
真是抢得超快速啊!木刀直接被她丢到床上去了。
箒更同时把好几样挂在竹刀上的东西一一取下来,并用双手将它们遮了起来。
「…………」
奇怪?为什么她的脸会红成这样,而且还瞪着我呢?是感冒了吗?
——啊!
我的脑中突然联想到了某样东西。我知道刚才摸到什么了!不小心知道了!
「箒……」
「干、干么……?」
或许是要保护手中东西的关系,箒失去了刚才进攻的气势,现在正充满警戒心地和我保
持距离中。
我从她的指缝间稍微瞄了一下,看见那些白色、淡粉红色、淡蓝色的布料后,我更确定自己果然没猜错。
「你也需要穿胸罩了呢。」
「你~~~~!」
砰!我的头壳上响起了巨大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