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深入调查朱里学姐的身世,就越觉得她的过去根本是一个谜。
自称雪原瑶的那位少女说朱里学姐是神父的养女,不过,这个讯息也不能尽信。搞不好朱里学姐的双亲还好端端地在某处生活。此外,她为何要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堂独自生活?我老哥以及她背后的组织——王立科学狂会又是什么关系?当然,还有她前阵子请假所进行的不可解神秘行动——
最重要的是,朱里学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说她只是一介疯狂爱好黑科学的普通女高中生,实在是很难让我信服。
“……头又开始痛了。”
我深深沉入市公车僵硬的座椅内,虚脱地如此咕哝道。该不会真的发烧了吧?受不了,在期中考前的忙碌时期,我为何要把珍贵的脑力花在这种地方哩。
‘嗯……我也觉得身体好像怪怪的。’
操绪很难得地好一阵子没开口说话后,突然望着自己的手掌如此表示。为了确认自己的身体,她试着握拳又打开手掌,只见她的指尖就像收讯不良的电视画面般出现中断与杂讯。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她那原本就颜色稍淡的身影这回变得更透明了。
“操、操绪……你还好吧?”
我惊讶地高声喊道,在乘客稀少的公车内听起来十分响亮。司机透过照后镜以愕然的眼神瞪着我,我只好以尴尬的笑容掩饰过去。
‘嗯——操绪是觉得还好啦,应该是智春身体不舒服的关系吧?’
“咦?”
‘之前朱里学姐不是说过吗?射影体就像操演者脑袋的输出入装置,所以才会投射出类似幽灵的这个身影。’
朱里学姐的确说过类似的话。操演者脑内已经被施予某种术式,其作用正类似与副葬处女通信用的回路。利用这种构造,操演者才能控制机巧魔神。
“啊,所以你会这样是因为我感冒?”
我发烧对操绪的影像实体化功能产生了影响——这种理论听起来既原始又单纯,事情真有那么容易解释吗?
‘我也不太清楚啦,总之智春还是多休息比较好啰?’
“我也很想……”
对她点点头后,我心中浮现一抹不安。没想到光是发烧就会对操演者的能力造成影响。假如在这种状况下我的<黑铁>失去控制,岂不是会造成难以想像的严重后果。
接近鸣樱邸附近的公车站牌时,我按了下车铃。这时,包括司机在内的所有乘客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除了脸色因生病而非常难看外,我刚才还一直不知所云地自言自语,被旁人当作怪胎也是活该。
我边叹气边步下公车。
时间刚好过下午四点,没多久嵩月也会造访我家。接下来只要把详情告诉她,请她帮忙照顾紫里就行了。
‘我怎么觉得智春好像在扔烫手山芋?’
操绪狠狠地逮着我的把柄。
“这么做的确对她们很不好意思,但我也是不得已的啊。毕竟我一个男生要照顾紫里太奇怪了。紫里她应该也觉得给女生照顾比较好吧?”
‘唔……操绪一点也不觉得智春是在关心她耶。’
操绪说到这里,音量突然变低了。仔细一看,可发现她正以冰冷的目光盯着鸣樱邸的玄关。
紫里就伫立于门柱前,并对甫返家的我挥手。当然,她依旧维持出门前那种仅有衬衫一件的穿着,下半身也没穿外裤。
“呜哇……紫、紫里同学!?不要跑出来啊!”
我惨叫一声后立刻冲向对方,紫里见状则开心地在胸口前合掌。
“欸嘿嘿……智春哥哥不在,感觉好寂寞唷。幸好我在二楼窗边看到你回来。”
“啊,是吗?”
紫里注视着我,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吧,这里是我租来的住所,迟早是要回来的。
“啊,对了,请哥哥等一下。”
说完后,紫里便褪去拖鞋返回走廊,双膝跪地并以三指抵住地板,弯腰行了一个超级隆重的礼。
“亲爱的,欢迎回家。”
“呃……不,那个……”
又不是新婚夫妻。紫里仰望着手足无措的我窃笑,还偷偷吐了吐舌头。我早就想试试看这是什么感觉了——她接着又如此表示。
面对这种情况真是令我十分尴尬。确实如操绪的猜测,与其说我留她下来是为了关心、照顾她,还不如说我乐在其中吧。
不过这也帮我厘清了一点,紫里与朱里学姐确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就算是为了整我而演戏,朱里学姐也不可能做出刚才那种行为。
“哥哥肚子饿了吗?”
“嗄?”
“我烤了蛋糕唷,要不要一起吃呀?”
“啊……这样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难为情地低下头,总觉得自己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
仔细一瞧就可以发现,就连玄关四周与走廊都比早上要来得整洁不少。紫里应该是趁我去学校的时候打扫过吧?她跟那个任意闯入我卧室、喝完啤酒就乱扔空罐的朱里学姐根本就是两个长得很像的不同人。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或许让她永远保持紫里的身份才是上策。
“我先泡壶茶好了。”
紫里将热水瓶提来,并对我微笑道。
“啊……请随意。”
我以坐立难安的心情在餐厅的椅子上就座。
费了一番功夫,紫里才在不熟悉摆设的厨房中找到红茶包。从她蹲身时的衬衫下摆,可以清楚窥见白皙的大腿根部以及那一小块三角形的布。
我感觉面红耳赤,只好赶紧将视线别开。操绪则鼓起气嘟嘟的脸颊瞪着我。
‘兴奋什么呀,笨蛋。那不过是智春自己在便利商店买的免洗内裤,上头又没有图案。’
“呃,话是没错……”
真烦耶,我也不是因为内裤的图案或花纹而害臊啊。
“啊……”
只听见食器相互撞击后,紫里立刻发出了困窘的叫声。在倒掉温杯子用的热水时,她好像不小心将水洒出来了。
“紫里同学,你还好吧?”
我随即站起身冲向她。对方朝我露出开朗的笑容并摇摇头。
“对不起。我没事啦,不过智春哥哥借我的衬衫……”
“咦?”
紫里转过身,我这才发现她的衬衫胸口已湿成一片。沾了水的薄布粘在她身体上,可以清楚看见底下的肌肤颜色。
等一等,你现在应该没有穿胸罩吧?
‘讨厌,不准你看!’
操绪从背后以双手捂着我的脸,挡住我那完全被紫里美妙双峰吸引住的视线,这才让我顿时回过神。
“不好意思,我马上帮你拿毛巾。”
说完后,我立刻冲了出去,但操绪并没有同时解开妨碍我视野的手,所以我一不留神便踢到了桌脚。
“咕啊!”
小指尖端闪过一阵宛如触电的激痛,让我当场摔了一跤。这回轮到紫里优雅地朝我走了过来,还有意无意前倾身子蹲在我面前。
“你还好吧?”
唔,我的脚一点也不重要,拜托你遮一下胸部吧。话说回来,这女孩难道是明知故犯?
‘啊啊……人家不管了。’
操绪无奈到了极点,只好闭上眼。
就在这时,鸣樱邸那旋律拖长的门铃突然大作;客人似乎已来到玄关。
来者该不会是嵩月吧?还真会挑时间。
“抱歉,紫里同学,可以请你先躲起来吗?”
我不由分说便拉起对方,并推着她的背强制带离现场。
嵩月还不知道朱里学姐失去记忆之事。要是被她发现我跟身上只有一件湿衬衫的朱里学姐在一起,铁定会招致不必要的误解。那样一来,事情就更加棘手了。嵩月可是目前我唯一的救兵啊。
总之在对她解释来龙去脉之前,紫里还是先躲在某处比较妥当。
“嗄……躲起来?躲哪里呀?”
紫里满脸困惑地反问。
“我等一下会帮你拿干净的衣服,你先躲进浴室——”
“躲进浴室?可是……”
紫里偏着脑袋,露出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对喔,经过昨晚的骚动,浴室墙壁已经垮了一半,从室外可以清楚看见我家浴室的内部,所以不能躲在那个地方。然而,如果要上楼躲进我房间,又非得从玄关旁边通过不可,那样风险太大了。其他还有什么可以让紫里躲起来偷换衣服的地方吗?一时半刻我也想不出来。
乒砰——拖长的门铃旋律再度响起,我的焦急程度已濒临沸腾。
“你先躲进这里头,在我出声叫你前都不要出来啊。”
“啊,等一下嘛。”
我将一脸狼狈的紫里塞入客厅壁橱,接着又勉强关上柜子的门。
这时,玄关方向已经传来了熟悉的少女说话声。
“夏目,你在吗?我要进去了!”
“哇!”
我愕然地与操绪对看了一眼。
刚才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嵩月。只听见对方操着散发威严感又盛气凌人的口吻;那家伙怎么会突然造访我家哩?
“还在蘑菇什么,你也一起进来啊。”
“啊……”
嵩月的叫声充分表达出此刻她被强迫拉进室内的感受。真是乱七八糟——操绪无奈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我只好胆颤心惊地在走廊边探出头。
鸣樱邸那宽敞得吓人的玄关果然站着两个人影。
一名五官端正的女学生直挺挺地站着,身边还带了不得不听命的嵩月奏。
前者正是佐伯玲子。
*
佐伯妹与嵩月依然身着制服,她们似乎是一放学就跑了过来。
这两人并肩坐在我家客厅的光景,让我感到非常不习惯。虽说我并没有允许佐伯妹进来,但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抢先登堂入室了,接着还满脸不悦地一屁股用力坐在沙发上。
“耶……这里就是夏目租的房子啊。我原本以为这里是间鬼屋,没想到里头的样子还不赖嘛。”
佐伯妹兴味盎然地环顾鸣樱邸一圈并发表感想。刚才那也许是她夸奖人的独特方式吧,虽说我一点也不关心就是了。
嵩月在大剌剌的佐伯妹旁边显得很不自在地陷入了沉默。就算我与她无意间四目相交,她也立刻满怀歉意地垂下头及目光。
“所以……佐伯,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我家哩?”
我动也不动地倚靠墙壁问道。紫里躲藏的壁橱就位于佐伯妹她们的正后方。我心里当然很难抛下这事会不会被她们拆穿的忧虑。
佐伯妹的精神洁癣想必比嵩月严重许多。如果被她发现我把紫里留宿在家,她铁定会勃然大怒。况且,她背后还有科学社的天敌——第一学生会撑腰。
“你问我为何而来?夏目,该提出质疑的人应该是我吧。”
“什么?”
“你偷偷把嵩月叫来家里,究竟有什么企图?太可疑了。”
“哪、哪里可疑啊……”
佐伯妹出人意表的反击让我心防顿时动摇。
“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哩……”
“难道还有其他理由吗?那你说说看你找嵩月来的目的?竟敢偷偷在教室以‘有事请你帮忙’为借口把女生骗来独居的家中。”
“呃……怎么会被你偷听到……”
莫名袭来的强烈羞耻感让我连声音都变得怪腔怪调。我原本还觉得嵩月会带佐伯妹一起过来很不可思议,这么看来也不必乱猜了,根本是佐伯妹霸王硬上弓跟来的。
“那叫监视好吗?我可是肩负守护嵩月同学贞洁的义务。”
佐伯妹大言不惭地傲然表示道。嵩月则越发困窘地将头垂得更低。
“你误会了,我真的有事要请嵩月帮忙啦。”
“什么事?跟我讨论也可以吧?”
“唔……”
望着表情严肃的佐伯妹,我心想,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坏人。虽说她对我释出了善意,但很可惜,倘若让她撞见如今紫里的模样,不管我如何善后,都已经可以预期到佐伯妹疯狂盛怒的表情了。
“其实……我是找她来帮我复习功课的。”
我只好脱口说出随便想到的借口。
“嗄?准备期中考吗?夏目的成绩有这么差?”
佐伯妹眉头深锁地问道。尽管我不喜欢被多管闲事,但她说的也是我无法反驳的事实。
“嗯,是啊。”
不是我在吹牛,就连洛高的入学考试我也是低空掠过。
佐伯妹似乎大出意料地用力吐了口气,接着又以“你早说不就好了”的表情提议。
“很好,这事我可以帮忙。”
“什么?”
我可没说要请你帮忙耶。
但仔细想想,佐伯妹本来就是古道热肠的人,跟她讨论准备考试确实可预期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老实说,真要找人帮忙复习功课的话,佐伯妹的个性绝对比嵩月要来得合适。她能主动帮忙,我应该要感激才是,只不过时机真的差了点。在紫里依旧被关在壁橱的情况下,我根本无心复习课业。
随后毫无预警地……
“咦……有蛋糕?”
佐伯妹窥探与客厅相连的隔壁厨房,并以惊讶的口气如此喊着。紫里刚才准备的蛋糕已经被眼尖的她发现了。
“那是手工做的吧,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咦?难道夏目还会亲手烤蛋糕?”
“不,其实……”
那是紫里烤的!真相只能被我狼吞虎咽地塞回肚子。这种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说明才是上策,所以只好选择沉默以对。
“真受不了你耶,夏目。提早从学校溜回家就是为了烤蛋糕吗?”
“不,其实……”
无法反驳的我只能愣愣地闭上嘴。真难熬啊,又不能把真相全盘托出。可恶,这么一来,就连嵩月都会对我产生误解。
佐伯妹对着焦急的我继续说:
“我喝奶茶就可以了。”
“嗄?”
这女的又在天马行空什么?
“我免费帮你复习功课,你好歹端一杯茶出来招待我吧。”
佐伯妹翘着脚、大牌地表示。
我已经没力气反驳对方了,只好乖乖走向厨房。
“啊……我也来帮忙。”
嵩月追着我的脚步站起身,结果慌慌张张的她手却无意碰了壁橱的门一下。
瞬间,壁橱内侧发出“叩咚”的钝重声响,那是跟人等重的物体移动时所造成的。我猜应该是刚才嵩月不小心摇晃到壁橱门,所以里头的紫里才吓得抖了一下。
“啊……?”
“……刚才是什么声音?”
嵩月与佐伯妹不约而同地以讶异的神情转向壁橱。
我只感觉自己的体温逐渐上升。如果现在壁橱的门突然打开,没穿胸罩、只套一件湿衬衫的紫里就要出来见人了。
锁在租屋处壁橱、仅着男用衬衫的美少女。
这么一来,我绝对会被视为变态。此外,刚才那种声音要用老鼠当借口也太勉强了。
“那只是灵异现象啦——这栋房子经常莫名奇妙地会发出怪声。”
我尽量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强调着——虽然我自己也知道这种借口很夸张。
“灵异现象……?”
佐伯妹以狐疑的表情望着我,幸好,她很快又想起了某件事。
“对喔,我记得你好像被幽灵缠身……差点就忘了。”
她径自为刚才的怪声做出解释。这里就好像鬼屋——鸣樱邸的气氛也多少为我的借口增添了一点说服力吧。没想到这栋房子的老旧也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为什么要栽赃给操绪呢?’
操绪以失落的口吻说道。我默默对她摆出合掌的手势,拜托她在这种非常时期姑且不要那么在意名声。
嵩月听了也讶异地微微撇着头,但并没有说什么。相对地……
“……?”
当嵩月发现厨房里已准备好两人用的茶具时,脸上的神情显得更为困惑。
‘智春,你实在太可疑啰。’
操绪故意附耳对我如此警告道。我自己也知道,但这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为了安抚佐伯妹的怀疑,只好连嵩月也一起欺瞒。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哩——正当我在懊悔的时候……
“……哈啾!”
从壁橱内侧传来闷闷的一声喷嚏。不用说,那一定是出自紫里之口。
这也不能怪她。穿着湿衣服被关进壁橱里,任谁都会很想打喷嚏吧——
“是谁……”
佐伯妹跳起来叫了一声。她脸上满是惊恐,但眼珠子依然紧盯壁橱的门不放。
“刚才这里面传出了喷嚏声,而且是女人发出的!”
“咦……有、有吗?我什么也没听见耶。”
我试着对佐伯妹装蒜,因为我已经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想骗谁啊……”
佐伯妹的太阳穴爆出青筋、狠狠地瞪着我。虽然现在提这个有点怪怪的,不过佐伯啊,你这种表情会让想追求你的男生跑光光喔。
“……”
嵩月则依旧默默无语,以好像在思索什么的表情凝视着我。我只能尽量闪避她的视线,同时摆出僵硬的微笑。
‘智春,你开始自暴自弃了哟。’
操绪见了我的糗样,乐开怀地评论道。真谢谢你的鸡婆啊。
佐伯妹虽然气得不停用力踏地,但却好像没胆自己去开壁橱的门。
“这栋鬼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目,你竟敢住在这种地方!气死我了——这么一来,我要怎么单独过来找你玩啊!”
陷入错乱的她开始说起意义不明的话,我突然开始同情她了。
“呃,那个……佐伯,如果你害怕幽灵的话,还是赶快回去比较——”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企图说服对方。
“我受不了啦。我要打开啰。夏目,闪一边去!”
啥呀?
“哇啊啊,住手,等一下啦!”
我企图阻止突然采取行动的她,但已经豁出去的佐伯妹却充耳不闻。我这种激烈的反应也让嵩月吓得睁大眼,操绪则“唔哇”一声,抱头表达对我的同情。
佐伯妹将手放在壁橱门上,使劲想打开里头一探究竟——而就在这时……
“有人在吗——”
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粗野浑浊男性说话声以及旋律拖长的门铃同时在玄关附近响起。
“……”
所有屋内的人都被吓得腿软,只能暂时一动也不动地停在原地。
是谁啊?
*
那些人说他们是来修缮浴室的。
来者是身穿工程行作业服的魁梧大叔配上另一名年轻的打工学生。
发现我走出玄关后,年轻人立刻露出待客用的亲切笑容。那是位个子很高的青年,但由于姿势不太正确,反而予人一种不成熟的印象——他那半睡半醒般的下垂眯眯眼以及从嘴唇两侧露出的虎牙或许也要为此负部分责任。
青年的右臂套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护腕,上头还有外国职篮队的标志。
“你们是来……修浴室?”
我疑惑地确认道。自己怎么不记得有约对方。虽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却因睡眠不足及身体不适而一直延宕着。
“这里是夏目智春先生的府上没错吧?中午我们有接到电话。”
“电话……?”
我顿时想起客厅的那具旧式电话机。这么说来,这种事也不无可能。
“是不是一个声音稳重的女人打的?”
“嗯?稳不稳重是不知道啦,不过确实是女性打来的没错。”
这回轮到大叔以愕然的表情对我点点头。
这下子我就懂了。大概是趁我去学校的时候,紫里已经与相关业者联络过了。虽然这么突然让我吓了一跳,但反正迟早也是要处理这件事,所以用不着抱怨。比起这个,紫里会如此设想周到反而更让我讶异。毕竟她以前可是个以飞弹将我家天花板轰开也没赔偿半毛钱的人哩。
“我们今天只是先来估价。”
“啊,我明白了。那就麻烦二位——浴室就在里面。”
我带领工程行的大叔走向位于走廊深处的半毁浴室。
“没问题——喂,新来的,把估价用的单子跟卷尺拿出来。”
“遵命。”
下垂眼的打工青年发出爽快的回应并跟在我们后头。然而就在我们要穿过嵩月等人所位于的客厅时……
“呀啊!”
佐伯妹忽然发出高亢的悲鸣。
我惊讶地回过头。本来站在走廊附近的佐伯妹,这回已经退到客厅里,并忿忿地瞪着打工青年。她按住自己的制服裙子、双肩不停颤抖,似乎是气到无法开口。
“怎么了?”
‘那小子在通过佐伯同学身边时摸了她的屁股。’
操绪困惑地这么告诉我。呃?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啊……不好意思。”
下垂眼轻薄地咧嘴笑道。他举起那只擅自犯下恶行却又好像与自己无关的左手并朝佐伯妹低头。
“没啦,因为你的曲线太美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其实我的志愿是当一名艺术家。”
“啐!?”
佐伯妹吊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怒吼道。当然,任谁听了都会火大吧。
“你这家伙,对我毛手毛脚,想用两句话就打发吗……”
“啊……”
下垂眼的打工青年露出了“大事不妙”的表情,然后又抓抓头。
“对了,我想你以后一定能生出健康的宝宝咧。”
“你……你这个下垂眼大变态……”
佐伯妹发出凝聚了满满怒意的颤抖说话声。我与嵩月都不敢出面阻止她,只能在旁提心吊胆地观望着。就在佐伯妹即将火山爆发的瞬间……
“混账东西!”
工程行大叔以惊人的气势狠狠敲了年轻人的脑袋一下。一种宛如巨石落下的声响让走廊都为之晃动,下垂眼的打工青年立刻抱头蹲了下去。
“竟然对客户的女人出手。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臭小子!”
“不……请等一下……”
大叔完全搞错了。
被铁拳重重捶了一下的打工青年还在“唔喔喔”地按头呻吟。其实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击没把他头盖骨打歪,我才觉得奇怪哩。
“真不好意思,这位小姐。那小子是为了代理病号而新找来的,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今天就请您高抬贵手……”
“咦……好吧,我就姑且原谅他。”
佐伯妹似乎也不由地同情起那位青年,于是这才不太甘愿地点点头。
“那么……请二位继续到浴室估价吧。”
在客厅继续待着恐怕会衍生更多麻烦——我做出如此的判断后,便强迫两位修缮人员迈步前进。
下垂眼的小哥这才一边按着头,一边泪眼汪汪地站起身。
“刚才那位是夏目先生的女朋友吗?”
他以装熟的表情凑近我身旁问道。
“不,不是。”
这种恐怖的话还是请你别说出口吧。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根本学不乖嘛。
“那,就是另一个女生啰?真好咧,我也比较中意另一个。”
“……呃,我想你还是不要随便动手动脚比较好。”
要是任意对嵩月出手,运气差一点应该会当场化为焦炭吧。此外,她家中也聚集了许多血气方刚的粗暴年轻人。
“唔哇……坏得太严重了吧。”
下垂眼的小哥突然改变口气说道。
环顾半毁的浴室一周后,工程行大叔也表情苦涩地皱着眉。只见他默默伸出手,下垂眼小哥马上将卷尺递过去。
“水管都坏了咧。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
青年看了看损毁的水龙头周围,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地将问题抛向我。我当然无法轻言说出事实。其实是我们社团一个怪力学姐徒手扯坏的——这种话有人会相信吗?
“感觉好像是某个身怀怪力的家伙徒手扯坏的咧。”
小哥若无其事地猜测道,我只能报以尴尬的笑容。
“怎……怎么可能嘛。”
“我想也是啦。普通人怎么可能徒手把水管扯坏……但如果是改造人应该可以吧。”
咳——我差点就呛到了。这家伙的发言还真会歪打正着。
“咦……感冒了吗?要多休息喔,这个季节的感冒很难痊愈咧。”
“是啊,我会多注意的。”
“那就好。对!……看这套制服,应该是洛高的没错吧?刚才那两位小姐也是。”
“……嗯。”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其实我也是洛高的学生咧。”
“耶?”
“我猜我们应该同年级吧。我是一年九班的真日和秀——虽说我已经读第二遍一年级了。”
嘿——青年咧嘴露出虎牙对我笑道。这还真让我吓了一跳。所以说,这家伙曾经留级啰?原来如此,他的说话口吻没那么客气,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此外,真日和秀——这几个字合起来念还真拗口,实在不是什么好记的名字。
“对了对了,说到多休息啊……你认识黑崎朱里吗?”
真日和盯着损毁的水管突然这么问。
“咦……你说什么?”
“不用那么紧张吧,我只是想起刚才那个女生而已。她不就是科学社的嵩月奏咧?”
“啊……是啊,没错。”
我捂着自己的左胸回答。嵩月的外表实在太出众了,真日和会对她有印象其实也不奇怪。
“我去年还跟黑崎同班咧。不过,她最近好像一直请假休息。”
“是、是啊。”
“对了,我岔题一下……最近维奈港发生了走私货船被查缉的事件,你有听说过吗?被逮到的家伙好像是国际窃盗集团咧。”
“……嗄?”
现在又扯到哪里了。
我从未听说这件事。话说回来,普通的高中生根本不会对这种新闻产生兴趣吧?
如果说嵩月组的人跟走私行动有关,那确实能使我背脊发凉,但这种事跟我讨论也没用啊。
“听说有人在走私集团的据点仓库附近发现了黑崎的行踪咧。”
“——!”
我的呼吸霎时中止。朱里学姐当时所持的银色手提箱又再度自我的脑海浮现。
因为那跟机巧魔神的提取器长得很像,所以我一直没考虑其他可能。搞不好那个神秘箱子里装的是跟走私有关的违禁品。
‘智春……’
操绪瞪着真日和如此咕哝道,我则无言地点了点头。
由于事态发展惊奇不断,反而让此刻的我自然而然地冷静下来。这个姓真日和的黝黑男子看起来虽然轻浮,但搞不好是个心机十分深沉的家伙。对方打从一开始就故意兜圈子、慢慢丢出一点情报,借此试探我的反应。
“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我绷着脸质问真日和。这位下垂眼的打工青年弯着眼角咧嘴一笑,似乎终于要显露出真面目。
但他还来不及开口——
“——新来的!你跟客户在闲扯什么啊……还不快专心工作!”
工程行大叔的硬拳再度招呼真日和的头顶。
“唔喔喔喔喔!”
只见他应声倒在瓦砾堆上,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面对泪流满面在地上打滚好久的他,我跟操绪都只能愣愣地在旁观望。
*
在工程行大叔的监视下,之后的真日和就像换了个人似地寡言认真。也正因如此,我无法再打探出关于他这个人的任何情报。
“那么,下礼拜再正式开工。”
说完后,来施工的二人组便打道回府了。结果,我到最后还是不知道真日和的来路。
不过我可以确定,从他身上感觉不出对我的任何敌意。此外他被那个大叔连捶了好几下也没有展现出反击能力,足可证明他应该不是像嵩月那样的恶魔。既然身边没有射影体,当然也可以排除机巧魔神操演者的可能性了。
当然,也有类似朱里学姐这种可能,所以以貌取人的风险还是很大。但至少,我并不觉得他本人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那个下垂眼变态……竟然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如果他下次还敢毛手毛脚,小心被我当场劈成两段。嵩月同学也要当心那家伙。”
佐伯妹的怒气似乎依旧未消。但那女孩本来就爱生气,要说跟平常的她没两样也不算过分吧。
侥幸逃过咸猪手的嵩月好像并不怎么关心真日和那家伙,只是独自安静地品尝蛋糕。偶尔她还会放下手中的叉子愣愣地凝视窗外,样子还真有点恐怖。
我总觉得嵩月此刻是在生气,所以心情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对于今天所发生的事,她一定已对我产生了误解。
“那……我先回去了。”
等众人终于将蛋糕分食完毕,嵩月突然站起身这么宣布。
“咦?啊……是喔?还没帮夏目复习功课哩?”
佐伯妹讶异地质疑道,然后又以好像很惋惜的表情抬头瞥着我的脸。我则深深叹了口气。
“嗯,很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我想还是请你们先回去吧,我的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了。”
反正只要佐伯妹在场我就无法对嵩月解释什么,况且对被关在壁橱里的紫里我也放不下心。从刚才以后壁橱就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了。虽说这帮了我一个大忙,但也实在令人担心:紫里该不会已经窒息了吧?
“夏目没问题吧?独居的时候生病应该很不方便?”
“呃……我等一下就要去睡了,所以还是麻烦你们先离开吧。”
我以略微严肃的口吻解释。
佐伯妹不太高兴地嘟着嘴。平常她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到了这种时候又显得特别热心。
“知道啦。拜拜,你多保重吧!”
她粗鲁地抛下这几句话后随即起身。我已经没有送那两位少女到门口的力气了,只能坐在沙发上胡乱挥着手。在走出房间之前,嵩月瞬间回头望了我一眼,但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向我略微致意后便径自离去。
‘哈哈——智春被她们讨厌啰。’
操绪在我背后以兴奋的语气咬耳朵。你这家伙在高兴什么啊。
你管我——操绪撇开头,然后又‘呼哇’地打了个大哈欠。从刚才起她就不知为何显得很爱困的样子。
‘对了,该放紫里出来了吧?’
“啊……”
我慌忙站起身,但霎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是一下子从紧张感解放出来,还是感冒更加恶化之故,我觉得自己似乎发烧得更严重了。这样下去好像不太妙啊。
“紫里同学。”
我一边上下晃动肩膀、激烈地喘着气,一边步向壁橱。由于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原本模糊的不安此刻也加重为明确的恐惧。
“紫里同学,我要打开啰!”
我粗鲁地敲着壁橱,接着便用力打开门。
仅着衬衫的紫里正瘫坐在不适合这个季节穿着的凌乱大衣堆后方,我看了不由地面色如上。
穿着单薄的少女尸体在壁橱中被发现,死因是窒息。这种变态犯罪事件要是上了全国的新闻网,我一定会被当作过街老鼠。脸部打上马赛克的樋口或许还会接受电视台专访,侃侃而谈关于我的八卦——想像中的场景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智春在紧张什么呀——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吧?’
操绪俯瞰着脸色铁青的我,如此淡淡地吐槽道。
仔细一瞧,紫里的衬衫胸口处的确还在缓缓地上下起伏。贴近她的脸也可以听到规律的呼吸声。我确定她依然活着后忍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狭窄的壁橱前。
这种情况下她也睡得着?与其要佩服她,不如说令人火冒三丈吧。刚才一直担心她的我就好像白痴一样。
“……算了。紫里同学,该醒啰。”
我摇晃对方那纤细的肩膀。虽然这张脸跟我平常看惯的朱里学姐没两样,但当下总觉得比以前要稚嫩许多。可爱这个形容词或许比美丽更适合这时的她。
虽然无凭无据,不过我过去应该没有看过丧失记忆前的朱里学姐露出如此安详平和的睡脸吧?
‘我看还是不要吵醒她好了。’
操绪喃喃建议道。或许她此刻的想法跟我方才一样。我默默地点头,并顺手将客厅的窗帘轻轻带上。
我决定先返回自己的房间。思考能力几乎完全停摆了,如果不稍微眯一下,恐怕会直接晕倒吧。没想到回房途中的走廊感觉竟会如此漫长。
我摇摇晃晃地自客厅中央迈步而出,但就在这时,视野内的一个奇妙玩意儿让我突然停下脚步。
那是人偶。
“……咦?”
我从未在家里看过类似的东西。人偶的大小跟幼稚园小朋友差不多,体型则是圆滚滚的三头身,除此之外还披上了灰色的帽子与大衣。
人偶看似可笑的那张脸勉强还能以可爱形容吧。光秃秃的白色头部装饰着类似万圣节南瓜那种三角形的眼和口。
我猜这应该是小朋友的玩具。
不过,我家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个哩?
人偶稳稳坐在客厅的棚架上,双腿朝外打开,感觉好像一开始就被放在那里一样。
算了,不过是个玩具。就算有人趁我不注意偷偷摆上去,应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我之所以会如此在意它,完全是因为人偶的眼睛刚才好像跟我对望了一下。看来发高烧还真的会使人产生幻觉——没错,就姑且放着它不管吧。
‘……智春。’
这时操绪突然颤抖地轻声唤道。
‘那个人偶刚才好像动了一下哩?’
“耶!”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所以那不是幻觉啰?事情果然没那么单纯。
下一瞬间,我终于可以非常肯定人偶正紧紧盯着我。那对三角形的眼睛深处还射出了一闪一闪的红光。
‘……发现目标。’
人偶清楚地以人类的语言说道,不过音质就好像上发条的音乐盒般显得既尖锐又死板。
‘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发现黑崎朱里。’
我马上回头望向还睡在壁橱里的紫里。
这只人偶难道是来追杀朱里学姐的刺客?
‘归还,归还……立刻归还Stabitizer。’
——Stabitizer?
人偶提了一个陌生的名词,让我不禁皱起眉。那该不会就是朱里学姐带来的神秘手提箱吧?话说回来,从教堂回家后就没再看见那个箱子,到底扔到哪去了?
结果,上述问题我只有思考半秒钟的空当。
叽哩叽哩叽哩——人偶突然举起手臂,还发出类似上发条的声音。
原来它一直将掌中的厚重锯齿状手斧藏在大衣底下。
那并非露营时拿来劈柴的现代小型斧头,而是像恐怖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狩猎用大型凶器。
就算是成年男性也得用双手才能挥动的这种重量级玩意儿,竟然被个头矮小的人偶随便举起来,这幅光景还真有点恐怖。
看来不能因为它个小就轻忽大意。仔细想想,人偶也是以机械驱动的对手,就好像朱里学姐那样,拥有超乎常人的怪力非常合理。
‘归还……立刻归还Stabilizer。’
人偶毫无预警地跳了起来。
“呜哇!”
我死命驱使差点打结的双腿试图闪躲。原本位于我后方的客厅茶几,在发出令人不快的木头断裂声后便遭人偶以斧头劈成碎片。
开什么玩笑啊,真受不了,被那种东西砍到可不是上医院包扎伤口便能了事的。这只凶器人偶的恶劣程度说不定还在之前那只恶魔的使魔之上。
‘归还,归还。’
“你很烦耶!”
我怒吼一声,几乎要突破发飙的临界点了。虽然我不想在狭窄的房子里使用那个,但总比被这只愚蠢人偶砍死要来得好。我仰望上方的操绪一眼并大喊着。
操绪点点头。
“——出来吧,黑铁!”
我脚底下的影子开始变色了。那是远远比黑更深沉的幽暗之色。那种颜色完全无法反射光线,就好像一路通往了位于深渊的虚无。在这个幽暗之洞底下,某个暗影正缓缓浮起。
金属制的巨大手臂。
那是机巧魔神——以机械驱动的恶魔之手。
原本投射在半空中的操绪身影也在分解为杂讯后消失不见。这是我已经见识过好几次的机巧魔神召唤过程——然而……
‘唔唔……智春,不行耶。’
操绪大幅度反仰身体,以虚弱的口气向我喊着。
她的轮廓就好像快要溶解在空气中似地模糊不定。同时,我的脑袋深处也被一阵宛如电击的强烈疼痛劈过。由于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我不由地双膝跪地。
“黑铁……竟然叫不出来!?”
遍布全身的恶寒让我不停颤抖,但身体却动弹不得。我确实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瞬间升高。大概是因为高烧之故,使原本灌输于我脑内的术式出现了错误的反应,所以才无法顺利召唤机巧魔神。
‘去死,去死,你去死。’
人偶再度高举斧头向我逼近。
我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光景,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就好比做了一场恶梦似的。虽然我的意识拼命告诉我要逃跑,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操绪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而打架时最可靠的帮手朱里学姐也依然丧失记忆、睡死在壁橱里。
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一边发抖一边体会死亡步步逼近的感受。
叽哩叽哩叽哩——原本持续不断的发条转动声突然停了。
凭借重力的带动,巨斧尖端很自然地朝我挥下。
“……!”
咚——只听见钝重的一声,斧头砍穿了客厅的地板。
斧尖距离我大概只剩一公分,厚重的斧刃则惊险掠过我的身体。
“没……没砍中?”
身穿灰色大衣的人偶在我面前保持抵着斧头不动的姿势。它的眼珠依旧闪烁出红色的耀眼光线,并发出尖锐的声音宣示。
‘警告,这是警告。’
人偶放开斧头并离开我面前。看来,刚才它是为了恐吓我才会故意砍歪吧。
人偶以机械驱动的僵硬动作走向客厅窗边。
‘有二十四小时考虑时间。归还Stabilizer——你就不会死。二十四小时后再来——’
人偶说完便飞身冲出窗外。只见那个灰色的矮小背影逐一拨开庭院的杂草前进,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了。我根本没胆追出去,只能瘫在地板上思考对方最后留下的警告。
二十四小时后再来……
“……谁理你啊。”
我不服输地咕哝了一句,但还是因过度疲倦而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