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罗波洛斯之影 一卷全

来源:阿多尼斯小说精选集

作者:津守时生

插画:小林智美

翻译:AYA

目录

1前兆155

2内奸164

3发觉179

4永别197

5神之宠爱212

6悄悄逼近的阴影225

7谢尔蒙逊大公237

8拉斐王族的秘密252

9二十年前的传言264

10大越狱277

后记303

1前兆

在黑暗之中响起了异样的声音。

在持续了几秒的寂静之后,淡淡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让年轻人的脸孔浮现了出来。

打开了床头灯的洛·乔纳森,动作粗鲁地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毯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他刚刚夸张地叹息了一声之后,肚子就盛大地叫唤了起来。

“啊,真是的。”

青年挠了挠睡得好像个鸡窝一样的头发,站在了绒毛一直没到脚踝位置的地毯上。

在房间角落的椅背上放着他脱下来的衣服,鞋子则散落在桌子边缘。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所以他打算给故乡奥伊里库斯星的母亲写封信,不过就写了几行字就放弃的信纸正摊在桌子上。

他只写到突然被解职,然后在亚多星好不容易找到了民间宇宙船的工作。但是,围绕着运送的货物,这艘“黄金海豚号”曾经不止一次受到神秘组织的袭击。因为害怕母亲担心,所有这些他并没有写上去。

其实,他最想传达给母亲的是他和那些故乡遭到破坏的号称“天使的末裔”的拉斐人们的相遇。但是就算他为了传达印象而罗列出美丽的词语,也无法让母亲想象到他们正确的模样。

他无法责怪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奥伊里库斯星的母亲的想象力的贫乏。自从和这艘宇宙船扯上关系后,他实在是遭遇了太多颠覆他至今为止的常识的事情,所以就连他自己也时不时会陷入恐慌状态。

从乔纳森七岁时开始一直延续到去年的第三次银河大战,对于从士官学校毕业后就步入职业军人道路的他来说就是曰常的世界。

隶属于地球派的奥伊里库斯军被分配的地点远离激战的宇宙域,而且不知道该算是幸还是不幸,身在情报部的他几乎没有上前线的必要。在迎来停战的一年后他就被解职,在学校学习的战斗技术几乎没有经受过实战的磨练,结果害得他现在很倒霉地成为了船员们的绊脚石。

——这么丢脸的事情,我怎么写得出来呢。

他一面换着衣服一面想道。

将脚塞进鞋子后,他开始向深夜中的食堂进军。

虽然“黄金海豚号”被登记为民间的运输客船,但是因为是为拉斐星最后的女王建造的船只,所以内部非常的豪华。

走廊上和室内一样,也铺设着厚厚的地毯。虽然是可以媲美哪里的宫殿或者是一流饭店的特别房间的内部装修,但是一旦习惯了把这里作为生活的地方,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感慨了。

或者应该说,他现在反而觉得那些被军队战舰内赤裸裸的钢材所围绕的曰子,反而是没有人性的噩梦一样的生活了。

在睡不觉的晚上居然存在着可以填饱肚子的食堂,这样的待遇对于正处在食欲旺盛的年龄的乔纳森来说实在是太太精彩而且幸福的生活。

他穿过了两侧分别是其他船员们的房间的走廊,在经过了无人的谈话室后到达了食堂。不过那里已经有同样饿肚子的人先到一步了。

“嗨。”

用叉子插着肉片,精神十足地想他招呼的人,是这艘船的通信士,属于上命种族的索·托多。

“晚上好,好多呢。”

乔纳森一面在前辈的正面坐下,一面眺望着罗列在桌子上的空盘子。

“嗯——这一阵子我的食欲很异常呢。不管怎么吃也还是会觉得饿。”

索·托多眯起了猫一样瞳孔纵长的黑色眼睛,好像很美味的咀嚼着肉片。

黑发与浅黑色皮肤的索·托多除了长而弯曲的耳朵,以及猫一样的眼睛以外,基本上和二十岁前后的地球人非常相似。看到和十八岁的乔纳森并列在一起的他的话,谁也不会认为他已经六十了吧。

“你吃那么多不会弄坏胃吗?”

乔纳森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从手边显示的菜单中选择了两样,他用手指按着那个部分下了订单。

“索·托多,你的名字哪个是姓,哪个是名啊?”

在等待着服务机器人把食物送来的时候,乔纳森提出了自己一直在意的疑问。

“嗯。如果一定要按着你们的说法来分一下的话,就是索是姓,托多是名字吧。因为这是索族的名叫托多的男人的六男的意思。”

“名叫托多的男人的六男……这个能算是个人名吗?”

“可以啊,因为只有我一个。”

扫空了最后一盘菜的索·托多把脏兮兮的空盘子推到了旁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这时靠着履带移动的四方形服务机器人推着餐车出现,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将杯子放下来,倒了茶后就离去了。

在豪华的水晶灯的照耀下,从食堂起就一直在索·托多身上感觉到某种别扭的乔纳森,不经意地将观察的视线投向了无言地饮着茶的同事。

平时的索·托多的个性颇为阴沉,而且口气也十分的尖刻,在有心人听来的话甚至会觉得他话中带着恶意。可是今天晚上他的口气虽然还是很不客气,但是声音中却很明显带着快乐的色彩。

他原本以为也许是索·托多接到了什么高兴的通知,不过从他那近乎异常的食欲来看,似乎也不能就那么简单地进行解释。

乔纳森忍不住想要张口劝告他说,在出发之前是不是请船上的医生奥卢卡·西沃帮他看一看。

可是在他开口之前,平时总是一脸闹别扭表情的索·托多,很难得地满面喜色地说道:

“……我想啊,我大概很快就会做出让大家大吃一惊的事情了。”

他似乎是因为欢喜过头,所以已经无法忍受一个人憋在心里,而决定偷偷地对乔纳森一个人挑明——面对他的这个样子,青年也只好把话咽回了肚子。

“哎呀,不要逗人了,快点告诉我吧。”

“保密。”

面对笑着催促的乔纳森,索·托多摇晃着细瘦的肩头,发出了强压着的嘻嘻的笑声。

菜鸟青年原本打算再追问下去,不过正在这时,服务机器人送来了他点的三明治和咖啡。

“那我回去了。”

“咦?再代一会不好吗?吃过之后就立刻睡对消化不好啊。”

青年试图劝说轻盈地站起来的索·托多,但是长命种族的六十岁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几离开了。

“我必须赶紧给故乡去信,让他们送东西过来。晚安。”

“晚安。”目送着他离去的青年冲他的背影招呼了一声。

一个人留在了可以容纳百人的食堂后,就开始觉得周围的寂静有些让人难受。

乔纳森突然被不安所笼罩,没有意义地环视着无人的桌子。

仔细想来的话,在大家族长大的他在全住宿制的学生时代后,在奥伊里库斯军过的也一直是集团生活。

下级士官虽然有狭窄的个人房间,但是吃饭的话必须和普通士兵一样在同样的食堂,在固定的时间进行。因为不容许在那以外的时间和食堂以外的场所进餐,所以他觉得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吃饭。

在被解职和进入这艘宇宙船之间的期间,他的用餐都是在街上或者是旅馆的餐厅解决。就算坐在桌子边只有他一个人,周围也从来不会缺少其他的客人。互相碰触的餐具的声音和陌生人的对话会一直包围着他。

对于洛·乔纳森来说,他人的存在就好像空气一样位于意识的外侧,又好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却没有。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家都在睡了呢。”

他喃喃自语地咀嚼着三明治。

因为微妙地难以下咽,所以他喝起了咖啡。刚才的喃喃自语还残留在耳边。

在吃完了一块之后,他已经丧失了再伸手去拿剩余部分的力气。虽然还有食欲,但是觉得那么无聊地蠕动嘴巴似乎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在他发出今天晚上的第二度的叹息时,背后响起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以为是索·托多忘记了什么东西而回头看去,结果乔纳森把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几分。

“船长……”

“好像能听到很强烈的孤独呢。”

悦耳的男低音——

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到了乔纳森的座位边。

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是“黄金海豚号”的船长,也是在被细菌兵器毁灭的拉斐星上,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长过了腰部的黑发,在水晶灯的光芒下熠熠生辉。他将光滑的头发撩到一边,坐在了刚才索·托多所坐的席位上。

“有什么事吗?在这么晚的时候。”

被那双明亮的灰色眼眸所凝视,乔纳森感觉到了心跳加速。

利连斯鲁不管何时看来都只能用美丽来形容。

虽然用美丽这种单词来形容男人的容貌感觉上有些别扭,可是那张端正到超越理想的面孔上的光彩,除了美丽以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形容方式。特别是他的双眼。在那之中存在着能够将看着他的人的思想都完全吸入,连灵魂都一并夺走的磁力。

“因为睡不着,所以我调查了一下东西。结果因为洛太过于寂寞,所以就想说借着休息去安慰你一下——”

“我才没有寂寞!”

乔纳森涨红了面孔叫唤着。

“你是在心里拼命地想着‘寂寞’吧。连我都觉得难过了起来,”

受到利连斯鲁口气柔和的反驳,乔纳森这次咆哮了出来。

“我讨厌什么超能力者!”

拉斐人全员都拥有一定的精神感应能力。而身为直系王族的利连斯鲁,则是甚至可以在没有任何密码的条件下可以随心所欲操纵电脑的精神感应者。

“你在说什么呢。就是因为你也是超能力者,我才会有所感应。你可不要随便会错意哦。”

“虽然我不知道精神共鸣者是什么东西,不过我才不是那样的家伙。请不要把我本人都没有自觉的东西擅自强加到我身上。”

听到青年斩钉截铁的宣布后,船长带着坏心眼的笑容说了一句话——

“无绳电话?”

“你、你居然说出来了!”

一脚把椅子踹到后面,洛·乔纳森满面怒容地叉腰站在那里。

“无绳电话、无绳电话,你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面对因为在自己嘴里连续重复了两遍这个单词而更加怒气冲天的乔纳森,利连斯鲁露骨地笑了出来。

“活、活活活活……”

翘起小手指用手背捂住嘴角,用重低音发出高雅的高亢笑声(?),船长这种无可救药的恶癖,总是让很不幸地位于他旁边的人们的周边卷起恐怖和恶寒和僵硬的暴风雨。

但是,因为年轻而拥有较高的环境适应力的乔纳森,对于船长必杀的女性笑法已经多少有了免疫力。

“请你停止这种好像人妖一样的笑法吧。”

强忍着从脊背上掠过的恶寒,乔纳森好不容易向他提出了提醒。

“作让别人讨厌的事情,有那么让人愉快吗?”

“哎呀,好过分。我只是改不过来小时候受到的教育而已。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虽然船长露出了很无辜的表情,乔纳森却没有上当。

“明明自己根本没有想去改正的意思。而且你有时候根本是为了欺负人而故意那么笑的吧?我可是很清楚的。”

“哎呀呀,洛怎么变得这么喜欢怀疑别人了。奥利维明明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却因为一句无绳电话就会留下这么重的精神创伤吗?”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银河联邦军情报上校,通称O2。他是以铁碗手段而著称的乔纳森的上司,同时也是优秀到极点的精神感应者。

虽然他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觉的乔纳森作为一种精神感应专用的间谍相机潜入了“黄金海豚号”,但是却被同样是精神感应者的船长看破了这一点。

但是,利连斯鲁却似乎觉得这一点很有趣,好死不死地——两位非常相似的超绝美形同志竟然拿洛·乔纳森当中介展开了交流。而这一点无疑让内在是平常人的青年格外地难以容忍。

“当然会留下。请你不要再说第二次。”

虽然肚子里面还是一堆的火,不过红发的青年还是将椅子放回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

“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努力忍耐着汹涌而上的笑意,利连斯鲁点了点头。

面对着点了平时喝的草药茶的船长,由于刚才的歇斯底里发作而感到羞耻的乔纳森,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好像面对仇人一样地狠狠咬上了三明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个六芒人男子总是会时不时地庇护、疼爱还很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绊脚石的自己。

“洛,你在怀念军队时代了吗?”

用手撑着桌子的船长,凝视着伴随着变来变去的感情,表情也千变万化的对方的面孔。

“哪里,完全没有。虽然在隶属于奥伊里库斯军的时候也有过一些不错的回忆,不过来到这艘船上后我真的很快乐。”

就算像之前那样性命受到狙击,或者是被当成人质?”

受到温和的反问,乔纳森手拿着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茫然地说道:

“那个,确实不管是谁也不想被杀呢。不过,返回故乡的话就只能在家里的店子帮忙,那么无聊的事情我可不想领教。——对了,先别说我的事情了,船长你的身体好了吗?”

“不好。”

明朗地如此回答的利连斯鲁,在七岁的时候感染了只在拉斐人身上发作的生化武器的西坦病病毒。虽然他用药物抑制着发病,但是由于曰前的再度发作,他的内脏都大半洋活性化的病毒而炭化,不得不进行交换人工内脏器官的大手术。

位于银河联邦军库拉里萨驻留基地的军医院,在O2的安排下,为身为民间人的船长进行了最到位的治疗。

“因为吃下固体食物的话全都会吐出来,所以现在主要是进行点滴和服用流食。情况槽糕的时候,人工内脏连做成膏状的婴儿断奶食品都无法接受,结果让我吐到好像连内脏都要从嘴巴里面冒出来的程度——哎呀,抱歉。你正在吃饭呢。”

活活活,他优雅地笑了起来。

少年期从电脑那里受到的扭曲性的教育,让他的笑容和遣词用句有时会无意识地变化为女性化的东西。

“你活活活什么?这可不是应该一面笑一面说的事情吧?奥卢卡小姐怎么说的?”

“她说这是抗拒反应的一种。虽然免疫上的问题已经克服了,不过将要进行个体的分别调整的东西硬塞进去的话还是不太妙吧。我的身体也真是顽固呢。”

青年皱起了眉头。船长虽然说得轻松开朗,不过既然关系到生命,这绝对是非常深刻的问题。

“确实,我也认为那时候只能这么做。毕竟没有时间再给生命垂危的人进行检查了,而且要让消化器官全部变成机械器官的话,就有必要让全身都生化人化。如果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机器人,感觉还是会很讨厌吧?”

“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无法吃饭的身体,也一样很讨厌呢。”

拿着服务机器人送来的茶壶,利连斯鲁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点滴虽然能够补充营养,但是却不会带来满腹感。所以在人类饿的要死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自己的眼前吃什么三明治,难免会从心底觉得‘可恶’而忍不住握住拳头哦。”

“……哎呀。哈哈哈。讨厌啦。这可让人头疼呢。”

青年交替看着自己手里的三明治和船长不爽的表情,一面用困惑的笑容糊弄着,一面将剩下的部分都塞积极内了自己的嘴巴。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里……可恨……”

已经彻底闹起别扭的船长,隔着盛满了淡紫色液体的杯子,表情昏暗地喃喃自语。

乔纳森连嚼也没有仔细嚼嘴巴里面的东西,就这么靠咖啡强行冲进了胃里。虽然差一点就翻了白眼,不过好歹还是形成了能够开口的状态。

“——你身体这个样子,为什么还要决定明天出发呢?不管要花费多少时间,也应该延期出发,接受调整成自用的人工器官的移植手术。请你也要想到,如果你有什么万一的话,会带给拉斐人的幸存者多么巨大的打击。而且芙米小姐和奥卢卡小姐也会悲伤。再说了,到时候这艘‘黄金海豚’号要谁来指挥?”

在青年愤然的说完之后,都没有来得及插嘴的船长苦笑着回答道:

“就是因为身体这个样子,所以才要尽早出发。我会在船内的医疗市请奥卢卡帮我进行精密检查,然后将结果依次传送给位于前往卡由星的航路声的行星之一,那藜那边。我们已经和那藜那里联络好了,只要到了那里就能立刻接受移植手术。毕竟时间必须有效地利用才行。”

乔纳森不由自主吹了声口哨。

“是集中了银河内的最高知性的学都行星那藜吗?那太棒了。”

“是O2和学府进行了联络,帮我安排了在医学部接受治疗的事情。我想多半不可能找得到比那里的治疗技术还先进的地方了吧?”

红发青年吹出了第二声口哨,然后隔了一会儿嘀咕道:

“O2他到底是什么人物呢……”

利连斯鲁对青年近乎独白的疑问作出了反应。

“我也对他非常有兴趣。从他的超能力和容貌来看,洛你也认为O2拥有拉斐人血统的可能性很高吧?”

曾经因为素颜锝O2和利连斯鲁非常相似而大吃一惊的乔纳森,对于这个完全在情理之中的指摘连连点头。

“而且——”

船长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皱起了眉头。

“尤芙米亚公主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叔父那瓦佛尔也在那藜。”

“咦?那么难道说O2和船长的叔父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我想多了。但那藜对政治和武力的介入讨厌到极点,就算O2有联邦军上层人物作后盾,如果想要在学府进行安排的话,也必须正在学府内有强有力的协助者。叔父从十六岁起就以留学的形式滞留在那藜,而且现在还获得了只有完成了特别学术成果的人才能得到的永久居住权。”

反正不管怎样都要去那藜,所以直接去问你叔父不就好了吗?”

虽然青年很开朗地如此下了断言,船长眉头的阴云却始终没有消散。

2内奸

第二天,在船员中最初发现紧急事态的,是医师奥卢卡·西沃和航海士伊亚拉·梅格。

几乎同时起床,来食堂吃早饭的她们,一面在同一个桌子上谈笑风生,一面等待着食物运来。

看到机器人拿来的煎鸡蛋后,西沃睁大了青草色的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一面舀了一勺汤,梅格一面向年轻的同僚询问。

“我平时都是吃蛋黄煎得比较硬的煎鸡蛋,为什么这次却给我送来了半熟的煎鸡蛋呢?”

那个慢吞吞的好像会诱发他人睡意的口气,就是她一贯的独特的发音方式。

打算在把汤喝下后再和她交谈的梅格,汤一入口就皱起了眉头。

“好咸。我平时都要的口味淡的啊。”

人到中年、曾经是银河联邦军军官的伊亚拉·梅格的口气还没有摆脱那时的特色,那种凛然的军人方式言行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呐,很奇怪吧?我明明有好好输入自己的名字的。”

“确实奇怪。”

食物的话只要事先向电脑提出详细的要求,那么只要在点菜的时候输入菜名和自己的名字,就应该可以获得注意了各自嗜好的料理。

船内全都是由主电脑“西多罗”进行料理。料理中出现了异常,也就意味着西多罗发生了什么异常。

梅格拿起了装在椅子旁边的船内通话装置。

“西多罗,我有事情想问你。”

可是那边却没有传来平时立刻就会出现的回答声。

梅格和西沃交换着惊愕的视线。

“你怎么了?西多罗?——莫多罗。”

〖我在。〗

“黄金海豚号”的辅助电脑立刻作出了回答。

“请你切换到室内通话后回答。食堂的料理是你做的吗?”

为了让在一起的西沃也能听到,梅格要求莫多罗用整个房间都能听到的室内通话回答。

〖是。〗

“西多罗出了什么事吗?”

〖西多罗的软件被彻底初始化,现在宇宙船的电脑全都是由我在统一管理。〗

“什么!!是谁干的这种事……马里林,船长他知道了吗?”

梅格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我也不知道。西多罗突然就开始初始化,于是就按照程序自动由我来接替整个系统。〗

听到梅格好像要咬人一样的势头,莫多罗流露出了困惑的声音。

“马里林在什么地方?”

〖正在船长室就寝。〗

“那他叫出来。”

〖了解。〗

隔了一会儿之后,食堂的墙壁伴随着光芒变成了映射出船长脸孔的大型屏幕。

〖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看到着迷的无上美貌,但是他脸色的糟糕却让人忍不住有些心酸。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多心的缘故,总觉得他亲切的声音中似乎也欠缺了一些生气。

“西多罗被初始化了。是你同意的吗?”

不用等到回答,利连斯鲁的表情已经阐述了一切。

〖请等一下。〗

画面消失了。两个女性暂时凝视着空白的屏幕。

再次回来的船长一扫平时的亲切,用严肃的表情发布了命令。

〖我已经召集了全体船员。虽然在你们吃饭的时候这么说很抱歉,不过请你们两位立刻赶到操纵室来。〗

“了解。”

梅格深深点头,催促同席的西沃站起来。

她们和前来收拾她们几乎都没有动过的料理机器人在门口的地方擦肩而过。

“居然把西多罗初始化,这种事情是能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做得到的吗?”

女医生小跑地跟在了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的梅格的身后。

“如果设定成时限式的就有可能。如果在大家都入睡的深夜让初始化程序发动,只要到早上为止没有人注意到的话,就可以像这样可喜可贺地成功了。”

“等一下。”

“什么?”前军人转头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西沃。

“虽然也不是没有来自外部的可能性,不过好是内部人干的可能性要高得多。”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面对好像少女一样歪着脑袋迷惑不解的同事,梅格哭笑不得回答。

“那还用说吗?因为他是内奸啊。”

“哎呀,不得了。那可不得了了呢。”

“你居然事到如今才……”

西沃冲过了全身脱力的航海士的身边,反而催促起了对方来。

在她们进入操纵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船长的召集下到齐了。

“早上好……”

背对着主屏幕带着一脸困倦表情站在那里的洛·乔纳森马上和她们打了个招呼。睡得乱糟糟的红发朝着天花板竖立了起来。

操纵士罗安似乎还没来得及刮胡子,所以用带着金色的胡子渣的下巴对两人无言地点头。

西沃离开了梅格,走到了在聚集的船员中唯一梳洗整齐的芙米·克扎克的旁边。

“早上好?你那个口红是新的吧?是不是加进了珍珠色?”

栗色头发雪白肌肤的克扎克身材修长,由强韧的肉体所散发出的精悍印象让她看起来甚至和西沃不属于同一种族。

但是,两个人都是来自于索鲁太阳系第三行星的人类。

无视那些邋遢男人,在短段的时间内就漂亮地连化妆也搞定的克扎克,冲着交情要好的同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个颜色不错吧?是邦斯塔公司的新产品哦。”

“咦~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弄到的?库拉里萨不是应该没有代理的吗?”

个子小巧却丰满的西沃扭动着身体撒娇的样子其实相当性感,不过对同性的克扎克却完全起不到作用。

“在宇宙港的酒吧和某个男人打了一阵交道,结果就把他带给夫人做礼物的这个弄来了啊。只是一个吻而已,说起来还真是便宜。”

“呀。真是的。不公平不公平,只有芙米一个人。我也想要啊。”

乔纳森轻轻对板着面孔看向远方的同事说道:

“听到了吗?如果送邦斯塔公司的口红做礼物的话,就能得到芙米小姐的吻了哦。”

罗安虽然在褐色的皮肤底下涨红了脸孔,但是也没有忘记回敬这个居然敢张狂地打趣自己的师弟。

“照奥卢卡的样子看,如果送上口红加指甲油的话,说不定会得到更好的奖励呢?对不对?”

“我我我我我,从来没有、没有想过那种卑卑卑卑鄙的事情。”

青年的脸孔涨得比自己的头发还红地反驳道。

六芒人大汉眯缝起了赤红的眼睛,试图进一步打趣年轻的同事,但是马上就因为舱门响起的声音恢复了认真的表情。

“让各位久等了……”

迟一步到达的船长殷勤地道歉。

身上穿的和长发一样的空间服,让他的脸色安康内起来更加的苍白。

停止了嬉戏的西沃和克扎克回头看去。

“马里林,你的脸色好难看啊。你这么早把大家召集过来,是出拉什么事情?”

完全不知道情况的克扎克反而比较关心船长的健康。

“西多罗在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的期间,被什么人初始化了。记录在他软件中的数据全到抹消了。”

利连斯鲁冲击性的发言,让除了事先知道的西沃和梅格以外的三个人同时惊愕地叫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主电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

“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是什么人——”

“光靠莫多罗的话,这艘宇宙船——”

用一只手阻止了激动的三个人交杂提出的疑问,船长仅仅阐述了现在的事实。

“如果是精通这种类型的电脑的人的话,那么从外部侵入,进行初始化工作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因为和接受外部接触的装置彼此独立的硬盘也被初始虾,所以应该是使用船内的终端进行的操作。每个人的房间都有终端,所以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在吃惊地彼此打量着对方的船员们之间,飘荡起了尴尬的空气。

“萨哈迪博士和尤芙米亚公主他们也要算成嫌疑对象吗?”伊亚拉·梅格问道。

“我和博士以及公主已经取得了联络。我们讨论的结果是,这件事情暂时对其他科学家们保密。而拉斐人全员的嫌疑很快就被洗清了。”

明明是为数不多的幸存下来的同胞,但是船长谈论他们的口气,却好像在诉说异种族一样的冷淡而且事务性。

“为什么?”

克扎克立刻提出了疑问。

虽然出自拉斐王家的旁系,但是却拥有女王继承权的尤芙米亚公主,是从出生起就是直系王子,也就是船长的未婚妻。

强大情敌所受到的特别对待,当然刺激到了克扎克的神经。

“拉斐人形成了一种精神共同体。承担着那一部分的公主通过精神感应,确认了谁也没对西多罗出手。精神感应是不会说谎的。”

也不知道是否清楚她内心的活动,利连斯鲁补充了一句。

因为过于突然的事态而陷入混乱的洛·乔纳森,在逐渐平静下来的同时注意到了一个重大的事实而面色刷白。他战战兢兢地询问。

“船长,你刚才说软件中所记录的全部数据都被抹消了,也就是说……船长冒着被西坦病侵蚀的危险……真正是豁出了性命去弄到的‘乌罗波洛斯’的数据也丢失了吗?”

“没错,一点都不剩了。”

所有人的口中都发出了更大的呻吟。

“不过,好奇怪啊。数据不是传送给了O2那边吗?把西多罗初始化的犯人不就是为了阻止这个吗?”

面对困惑的青年,伊亚拉·梅格吃惊地问道:

“已经交给了联邦军?什么时候做到的?”

“咦?你不知道吗?”

乔纳森也吃惊地环视着同事,在遇到利连斯鲁的笑容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船长接在他后面说道:

“乌罗波洛斯的资料在相当早的阶段,已经通过内部渠道交给了联邦军的情报部。抹消了西多罗的犯人应该是不知道这一点吧。原本是为了保护自己组织的秘密,结果反而暴露了自己潜入内部的事实,现在想必他正在头疼吧?”

罗安拍手笑了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还真是有够愚蠢的间谍混蛋呢!”

环抱着手臂的克扎克带着严肃的表情打断了他的笑声。

“那么马里林打算怎么对付那个愚蠢的间谍混蛋呢?你总不会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地出发吧?”

“就算我想要这样也不行。如果在进入无法逃到外面的宇宙后,被人在船上动什么手脚的话,全员都只能送命了。而且就算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而互相监视,同伴之间的互相怀疑最后也只会招来自我灭亡。”

利连斯鲁用手托着面颊,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因为他无意识地表现出的女性化动作而产生了恶寒,不过他那似乎陷入绝境的哀伤样子还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更加认真的思考。

在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时候,西沃开了口。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就这么滞留在库拉里萨不走。还是先去那藜再说吧。不是还有护卫舰吗?总会有办法的。”

“不好意思,我们可没有你那么粗的神经。”

被克扎克用辛辣的口气教训了一记的西沃,扭动着身体闹起了别扭。

“好过~分。也用不着对我使用这样的口气嘛。”

船长插入她们之间担任仲裁。

“算了算了。不过如果是来自外部的攻击的话,到时候进行防御就可以了,要防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的来自内部的攻击确实困难了一些。总不能在船员的人身安全都没有得到保证的情况下就出发。”

“可是,为了马里林的身体也必须尽早去那藜才行……”

“话虽然如此,不过为了铲除后顾之忧,也必须趁这个机会处分内奸才行……对吧?”

在认为是同伴的人之中,存在着不止一次试图暗杀自己等人的组织的间谍——。船长的话中所蕴含的意思,让现场的空气再次陷入了昏暗之中。

这次六芒人操纵士开了口。

“——对了,索·托多哪里去了?马里林?”

其实不用罗安指摘,所有人都一直在介意通信士不在现场的事实。

“他不在。”船长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梅格的声音变成了质问的语调。

“因为他没有回应我的呼叫。所以我去了他的房间,不过他不在那里。床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我让莫多罗用监视器进行了搜索,不过在监视摄象机能够到达的范围内,都没有发现索·托多的影子。”

“那小子跑掉了……”六芒人巨汉用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吼道。

“索·托多吗?”西沃半信半疑。

乔纳森也觉得不可能。

“他的私人用品全都原封不动地剩在那里。”

利连斯鲁平淡的声音仅仅在阐述着事实。

“那么,他为什么不在?”

“请等一下。”

青年制止了提高声音的罗安。

“我昨天半夜在食堂见到过索·托多。我想在这里的人里面,我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他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面对梅格的询问,青年慎重地选择词语回答。

“他和平时存在着两点很明显的不同。首先就是可以用异常来形容的食欲,还有一点就是快要接近亢奋状态的开朗。”

克扎克噗地笑了出来。

“索·托多表现的开朗?那确实是很异常了。”

“这三四天他的食欲确实增加了很多。我原本还说这种状态要是持续一周以上的话,要让他来做个检查呢。”

医生西沃果然没有愧对她的职业,虽然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但是观察眼光却足够锐利。

“那么说他的样子确实和平时不同,那么言行方面呢?”

“他说要做什么让大家大吃一惊的事情。”

“果然——”罗安挑起了粗粗的眉毛。

“请等一下!他当时的说法中绝对没有包含恶意。我觉得他应该是隐瞒了什么好消息,想要给大家一个惊喜。而且,他还说要给故乡写信,让他们立刻给他送必要的东西过来。如果是打算在破坏西多罗的数据后就消失的话,他应该不会说这种话吧?”

“那么他为什么不见了?”

轻轻把手放在怃然地如此重复着的罗安的肩膀上,利连斯鲁温和地安抚着他。

“不能只是因为他不场,就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早早决定他就是犯人。总之今天先中止出发,大家商量一个对策吧。”

“了解。不过在那之前大家先一起吃个早饭吧?因为这场骚动,还一个人都没有吃饭呢。”

对于伊亚拉·梅格的提议,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啊,那么你们大家先走一步。我给马里林打个点滴再去。”

“我没有事的。你也和大家一起去吧。奥卢卡。”

女医生用青草色的眼睛仰望着拉斐人船长。然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亲切的提议。

“不行,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一样。”

“我想我脸色不好只是因为在黎明的时候吐了,和睡眠不足的关系。”

听到他若无其事的表示,想起昨晚的对话的乔纳森的胸口一阵疼痛。

为什么这个背负着小山一样的悲惨状况的超绝美形,会学会这种不把任何痛苦表现出来的特技呢?正是如此,才谁也没有对他表示深刻的同情。

——大概是因为他本人不认为自己的境遇值得同情吧?不过也许也有一部分是他比较迟钝。

这是比他人优秀很多的人类常见的毛病。

“哦哦。长着这样的面孔居然也会呕吐啊。哦哦。”

筋骨粗大的操纵士所吐出的暴言,让女性军团瞬间露出壮绝的表情。

“罗安!如果你敢再说一次这样的单词,我就在你的食物里面下毒。”

克扎克平时很低沉的声音比平时拉高了一个音阶,而西沃的手上也握住了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的锋利的手术刀。

“下毒还太便宜他了呢。”

她的声音反而低沉到让人全身发毛的程度。

“你太着急了。奥卢卡。等我打断他一两根肋骨,你再给他致命一击。”

连伊亚拉·梅格都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什么嘛。马里林好歹也是人吧?当然也会打哈欠,也会呕——”

“哇——哇——哇!”

从后面冲过来的乔纳森用双手捂住了反驳的巨汉的嘴巴。

“啊啊。”

看到因为青年的重量而踉跄的罗安,以及脚够不到地板,吊在巨汉身上摇晃的青年的奇妙的样子,利连斯鲁忍不住爆笑了出来。

“活活活活活……”

转眼之间卷起的阿鼻地狱般的暴风雨——

宽阔的操纵室里面只剩下了还在持续大笑的船长,以及被陷入了恐慌状态的罗安甩飞了出去的乔纳森。

利连斯鲁的点滴被拖延到了饭后,抱着不安的船员们,在吃完饭后纷纷聚集到了他的私人房间中。

船长室位于操纵室的旁边,由寝室和起居室两个房间构成。寝室因为西坦病的再次发作而被暂时当成了接受手术的船长的病房,而起居室则沿着墙壁摆放着众多的观赏植物的盆栽。

观赏植物亚多利里面包含着能够抑制西坦病病毒活动的成分,利连斯鲁经常把它的叶子干燥后做成草药茶饮用。绿色叶子那独特的让人心情愉快的香气随时都充斥在房间中,甚至形成了他特有的体味。

在统一成绿色和白色色调的豪华的起居室内部,就是由深浅不一的蓝色所构成的卧室。

想起在这发生的那个毫无廉耻的行为,乔纳森一个人涨红了面孔。

围着正在右臂上接受点滴的船长坐在L字形沙发上的众人,分别摆出了自己习惯的姿势瘫在了那里。

“嗯,真是的。这可是病人的房间。你们这算什么啊!”

西沃很难得地提高了声音。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是要讨论今后的对策,而且船长暂时还要保持一阵这个样子吧?”

一面咀嚼着在别人的私人房间中擅自找出来的点心,好歹剃干净了胡子的罗安懒洋洋地说道。

“我很欢迎哦。因为这样就不会无聊了。”

“既然马里林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抱怨了什么了……”

在不情不愿地退下来的西沃旁边探出脸孔的克扎克跑到了船长的正面凝视着他的面孔。

“嗯~?你的脸色好多了嘛。”

“抱歉让你担心了——”

“嗯~嘿嘿。嘿嘿嘿?真的是,不管什么时候看都美丽的面孔啊~”

“不、不好意思……那,那个……不要把脸孔靠的这么近啊……”

面颊被克扎克的双手夹住的利连斯鲁,面对她含着笑意不断迫近的嘴唇,睁大了银灰色的双眸战战兢兢地说道。

“芙米!”

医生的手用力地抓住了克扎克的头发。

“疼疼疼,你干什么啊!”

“袭击不能动弹的病人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我只是因为对马里林美丽的面孔看得太入迷了!”

“芙米你的视力左右都是2.0!就算不靠得这么近也应该可以看见!”

“黄金海豚号”的医生,披露了自己掌握着的各位船员的医疗数据的事实。

“他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而在头疼呢。如果周围人闹起来的话,他会更加难受的吧。”

从罗安那里分享到点心的青年,故意提高了声音如此说道。

两个人带着尴尬的表情停止了争吵。

“洛如果你今后也能照这样发展下去,成为马里林的防护堤就好了。”

拿着茶水过来的梅格,笑嘻嘻地观望着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爱之争风吃醋。

对于年纪最轻的乔纳森来说,她的年纪和自己的母亲同样也没有太大差别。据说她也是在二十年前拉斐星灭亡的时候失去了和船长同样是拉斐人的丈夫。

“咦?要是那样的话我会被那两个人杀掉的啦。再说了,不管掀起几次爱的惊涛骇浪,船长本人都一点也不会动摇不是吗?”

听到青年尖锐的指摘,谁也没能提出异议。

在周围所知道的范畴内,那个随时都维持着殷勤优雅态度的美貌男子,那双比任何事物都要吸引他人的灰色双眸,确实不曾因为火热的恋情而闪烁过。

“可不是。这个人啊,好像永远都那么冷淡。”

“该不会是性冷感吧?”

两位女性通过把责任转嫁到对方身上,而对自己没有获得关注的事实进行泄愤。

“就算你们这么说……真是头疼啊。只有这个我无论如何也——”

一如既往泰然自若的利连斯鲁,温和地露出了微笑。笑容中所包含的雍容清雅的美丽,动人到了让同性看到都会有晕倒的冲动的程度。

哼地转过头的罗安开始自暴自弃地咬起了曲奇。

乔纳森对于这个对倔强的克扎克一片痴心的粗鲁男人感到了同情。

虽然利连斯鲁是存在于现实的人类,但是乔纳森总觉得把他当成异性来追求是极度不现实的愿望。要让追寻着美丽幻影的女性回头,对于活生生的男子来说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先别说这些了——”

被称为天使的末裔的拉斐人的船长,浮现出对任何人都那么温柔,没有特定对象的微笑,向克扎克询问。

“你的口红是邦斯塔公司这次的新产品吧?非常适合你哦。”

“哎呀呀,谢谢夸奖?不过没想到马里林你居然这么清楚呢。”

听到她的话,罗安·卡布里沃迪巴达鲁齐秀特姆和洛·乔纳森的脑海中都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面色苍白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确认了彼此都抱着同样的畏惧。

“啊,关于这个啊——”

如果……如果船长的回答和他们的预计一样的话,就要连夜收拾铺盖从“黄金海豚号”上逃走了。两个男人在心底坚决地发誓。

“——有一个豪华客船的船长可以自由入会的俱乐部,而那个俱乐部的会志上面有一个通贩邮购的单元……”

这次连伊亚拉·梅格也加入了进来,三个女性一起发出了好像悲鸣一样的叫声。

“那个给人超高级印象,只在屈指可数的代理店贩卖的邦斯塔公司居然也做通贩邮购!!”

船长所说的俱乐部是什么样的存在,从这个事实中已经可以多少推测出来了。但是比起这种事情来,三个人的脑海现在完全被几乎成为了在宇宙旅行的女性们的精神支柱的化妆品新产品所占据了。

“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你们下订单。”

“我要买!”

震耳欲聋的三重奏。

“就算要把所有的薪水都投进去也没关系!”

西沃很难得地使用了斩钉截铁的口气,而梅格则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我可是有存款的。”

“先让我提前支薪水吧,马里林。”

克扎克带着不容分说的迫力逼近了利连斯鲁。

没有预料到会面对这么过激反应的船长,带着有些困惑的表情说道:

“那个公司的产品都很高昂,如果是口红的话,你们还是先统计一下自己已经有了什么颜色的,就算是其他牌子的也无所谓,然后再下订单吧。”

女性们对于他合情合理的建议表示了同意,然后为了和邮购目录对照,纷纷回自己房间去取手头的化妆品。

乔纳森用手捂着现在还跳得比平时快了几分的心脏部位,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同样耷拉下肩膀的罗安也轻声嘀咕。

“我原本还想如果马里林说什么‘我也有一份’,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也是。”

目送女性们出去的船长听到了这一句。

“你们说我怎么了?”

“啊,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议论船长是否知道为什么那个邦斯塔公司的人气如此高得异乎寻常。”

青年也为了糊弄过去而连连点头。

我们怀疑过你的私生活——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两个人同时想到。

利连斯鲁没有注意到他们不谨慎的念头,很认真地做出了回答。

“是因为他们牢牢抓住了女性的心理,进行了非常巧妙的贩卖形式吧?当然了,他们的品质也都确保了最高的等级。——比如说男性要在求婚的同时赠送给女性的香水艾露菲尔拉什么的。”

“什么,艾露菲尔拉也是那个公司的产品吗?……难不成在六芒星系已经成为理所当然的求婚时赠送香水的习惯,都是被那个邦斯塔公司的商业手法煽动起来的吗?”

虽然一直是职业军人的乔纳森搞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罗安似乎相当了解。

“没错。艾露菲尔拉在六芒通用语中不就是‘神的宠爱’的意思吗?”

“什么!好像傻瓜一样!”

面对表现出盛大愤慨的六芒系菲拉鲁人的巨汉,六芒系拉斐人的船长用并非讽刺的语气说道:

“这个在商品目录上也有,要不要我帮你订一份艾露菲尔拉?罗安。”

为什么船长会说出这么多余的话来,这可不像他的分格啊。在旁边听着的乔纳森冒出了冷汗。

结果,巨汉赤红的眼睛狠狠地瞪住了自己雇主的端正面孔。

“只要有你在就没可能吧?我看你自己有比较需要那个吧?”

“你说我吗?我在五年前已经赠给了某位女性。而且很遗憾,自从那次被甩后我就没有再动过心。”

“咦咦咦——……!!”

听到船长完全超乎想象的炸弹发言,两个男人都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这也太浪费了吧!”

青年握紧了拳头叫了出来。由于他表现的得太过激动,结果同时遭遇了罗安和船长双方的白眼。

注意到视线意义的他,赶紧慌忙地进行了否定。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就连我这个同性都觉得有船长这样的人作老公绝对划算,那个女性会甩掉他也未免太没有眼力了。”

“嗯~。这倒是。我也有同感。”

用手指摸索着下巴,罗安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哎呀,谢谢夸奖。不过我的长处也就只有脸孔而已嘛。”

活活活,在全都是美形的拉斐人中间比较属于异端儿的美形,优雅地笑了起来。

“呕呕呕……”

罗安因为重低音所酝酿出的壮绝的让人发毛的感觉而颤抖了起来。

“我、我明白了。你、你就是因为这种娘娘腔笑法被甩掉的。”

“哎呀,好过分。”

船长持续着笑声。

“哇啊啊啊……”

在捂着耳朵苦闷不已的罗安身边,乔纳森带着得意的表情点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这种故意拿别人讨厌的事情取乐的阴险性格,好像是你被甩的真正原因啊。”

“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沉默是金的事情哦。请你不要忘记,船长有权利禁止你在规定时间以外的时候用餐。”

呀,这太欺负人了。青年爆发出了悲鸣。

“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将手放在装傻的利连斯鲁的膝盖上,乔纳森厚着脸皮说道:

“船长。我好像对船长产生了很大的误会。至尽为止,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船长这么宽大、善良的人?”

“我也最喜欢聪明而且直率的洛小朋友?”

在笑嘻嘻地彼此看着对方的两人旁边,罗安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

“不错嘛。小鬼,马里林可是说过他喜欢的类型就是你这样的呢。”

“咦?”

青年迷惑地仰望着船长,而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的六芒系拉斐人,带着微笑轻轻点头。

“对,我是这么说过。”

听到意料之外的台词,狼狈的乔纳森的面颊上瞬间升腾起了血色。

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巨汉,皱着粗重的眉毛压低了声线。

“你真的很危险啊。”

“我都说了不是!”

如果不赶紧进行一下补救的话,就要被当成同性恋了。乔纳森自己的脑子里面闪过了一个念头。

“啊,船长。难不成船长喜欢过的那个女性也是红发?”

乔纳森拥有非常鲜艳的红发。这一点好像会刺激到拥有红头发友人的周围人的记忆细胞,所以在士官学校和奥伊里库斯军队的时代,他也经常因此而受到疼爱。

“是。看到洛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会想起她来。不过你们相似的不仅仅是头发的颜色哦。”

罗安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坐在船长对面的青年。

“和这种——大胃王,罗嗦烦人,整天哭鼻子,脑子虽然不错却不会使用的小鬼?”

“太过分了……你还真说得出这种足够把别人对你的一百年份的好意都一口气吹飞的话啊。”

虽然青年的脸孔抽搐了起来,右手被点滴管子牵制的利连斯鲁,却好像很高兴似地用仅剩的一孩子手拍打着膝盖。

“被你这么一一地罗列出来之后,我觉得除了身高以外,其他的都越发的相似了。”

“我说你啊……”

交抱着手臂的巨汉,扬起脖子呻吟了出来。

“你的口味也未免太差了吧。马里林。”

“你那是什么意思?”

激动的青年叫了起来,而罗安则用手指着他哈哈地大笑。

利连斯鲁用明朗的灰色眼睛阻止了试图站起来的乔纳森。

“就是因为洛你动不动就激动,所以罗安才觉得好玩老是故意逗你。——罗安你的个性也够恶劣的了。”

“哼,你又资格说别人吗?”

在男性们开玩笑的期间,女性们已经抱着心爱的化妆品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3发觉

最初,正在阅读杂志的乔纳森没有发觉这个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是慌忙地看向了手头的仪器。

显示来自外部的通信的信号灯正在闪烁。

切换按纽之后,出现在屏幕上的是穿着宇宙联邦军军舰的六芒男人。

虽然他蓄着短短的胡须,但是从年龄上来看也就不过是四十岁上下。尽管拥有已经成为六芒系特征的红色眼睛,但是他感觉上却和罗安这种纯粹的六芒菲拉鲁人不一样,肤色相当地接近于黄色。

『我是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的船长比洛斯马尼。我想要和贵船的利连斯鲁船长进行通话。』

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停泊在”黄金海豚号“的旁边。它是通过宇宙联邦军情报部的奥斯卡休塔上校的安排,作为到卡由星为止的护卫舰而被分配过来的。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保留了这个通信,乔纳森呼叫了和其他船长一样在私人房间的船长。

“护卫舰的舰长发来了通信。我给你切换过去。”

『不用了,我去操纵室接受。请维持保留的状态。』

“了解。”

一面觉得奇怪,乔纳森一面照着船长的话去做了。

接受了船长命令的青年在宽阔的操纵室,一个人代替下落不明的索·托多坐在了通信士的席位上。

从私人房间出来的船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最近的船长席停下,而是来到乔纳森的身边弯下了身体。拥有强烈光泽的茂密黑发从脊背滑落到了肩头。

青年不由自主用目光追随着那伴随着好像沙子滑落的声音一样的黑发的流动。

——好美丽……

虽然他没有打算把无意识的赞叹付诸语言,但是在位于操纵室中央的主屏幕的切换过程中,船长的眼角还是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让你久等了。我是利连斯鲁。”

船长直起身体,和主电脑的联邦军舰长的画像形成了对峙。

那个的收音装置将说不上是“喔”还是“哇”的感叹的声音通过通信波传送了过来。

乔纳森虽然立刻捂住了嘴巴,不过还是爆发出了盛大的笑声。

在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的舰桥上,仰望着出现在主屏幕上的利连斯鲁的美貌,所有的船员一定全都花痴得眼睛中冒出了星星吧。

面红耳赤的舰长简短地咳嗽了一声。

『——抱歉,我的部下们有些失礼了。在百忙的时候进行打扰真的非常抱歉,我想请教一下那之后的搜查状况。』

“我现在正在船内搜查,不过很遗憾的是还没有发现的报告。毕竟相对于人数来说,搜查范围太大了一些,我想弄不好的话也许要花上今天一整天的时间。”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派一定的人数协助搜查。』

开什么玩笑,听到了通信内容的青年在心里嘀咕。

派遣来的士兵里面,难保就不会存在着执着地狙击着拉斐人性命的乌罗波洛斯的成员。

仅仅一个内奸就已经让大家疑心来疑心去,不得不互相监视了。对于这种现状,对方似乎没有很好的理解。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好意思,我们船上的成员大多精神比较纤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搜查能够秘密进行。”

『了解。不好意思,是我逾越了。』

“应该道歉的是我们,因为我们的缘故而让出发不得不延期。只要情况有了进展,我就立刻和你联络。”

船长的口气自始至终都非常殷切,和低沉的声音配合在一起后让人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尽管如此,内容山宫阙没有给对方半点可以乘虚而入的空间。

『如果有什么我没可以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多谢。到时候一定会拜托你们。……那么我先失礼了。”

利连斯鲁冲着对方包括舰长在内的士兵们露出了一个嫣然的微笑后切断了通信。

乔纳森心想,海斯布里迪斯的舰桥上因为刚才那个笑容又要骚动一阵了吧。

“你说正在舰内搜查,这么骗他们没关系吗?”青年问道。

“我没有骗他们。拉斐人已经分成了小组正在进行搜查。”

“咦?什么时候……”

回过头来的利连斯鲁的脸上,已经彻底失去了直到刚才为止的亲切,而是充满了冷彻的管理者的表情。

“在大家去食堂的期间我和尤芙米亚公主取得了联络,虽然不太甘心,不过只能委托他们了。和护卫舰进行联络也是在那个时候。”

“你是在怀疑我们吗?”

青年的叫喊蕴含着受伤的味道。

“不。只有你我没有怀疑。”

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的船长,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机械性地进行了回答。

乔纳森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尽管如此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

“……芙米小姐和罗安呢?”

利连斯鲁放弃了思考转向了青年,苦笑着回答了仰望着自己的青年。

“用不着露出那么难看的表情。——既然自己的存在已经被挑明,那么内奸现在一定陷入了相当进退不得的窘境,所以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他的话,今后绝对会非常危险。我作为船长有义务保证船员在船内的安全,所以不能因为私人感情就打消疑惑。除了洛和拉斐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嫌疑对象。”

“你打算……怎么抓住他啊?”

船长的手搭在椅背上,用从上方俯视青年的姿势说道: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嫌疑人已经被缩小到很小的范围内了。昨天深夜,在我停止调查去食堂的时候西多罗还是正常的,可是到了早上就被初始化。——如果要消除程序内设置的若干防护系统的话,就算事先输入密码也需要相当的时间。所以——”

乔纳森有些奇怪地看着苦涩地停了下来的船长的样子。

“怎么了,船长?”

“我现在正在陷入苦涩的后悔之中。我想索·托多是在和洛分开后,回到自己房间使用终端的时候发现了时限式的初始化程序的动作。他想必来找过我这个船长吧?不过不巧的是我正好去了食堂不在房间,而且那个时间又无法面向全船进行通话,所以他说不定是一个人试图去阻止西多罗的初始化去。”

淡淡地叙说着的男人的面孔因为端正的关系,看起来好像抹杀了所有的表情一样的冷酷,但是他沉痛的声音却背叛了这个印象。

虽然船长的话没有离开推测的领域,但是对于乔纳森来说却是完全可以认同的假设。

“那么,索·托多是因为饿的缘故?”

“还不能就这么简单得出结论。是不幸的偶然重叠带了一起。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而去求助,也许是在监视是否成功的内奸发现了索·托多的阻止工作——或者也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理由,总之索·托多现在多半是已经落进了内奸的手里面吧。”

“索·托多的性命……”

听到青年颤抖的询问,隔了一阵后利连斯鲁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我也希望,他还能活着。”

乔纳森失去了语言。

那个和猫有些相似的长命种族愤世嫉俗的言行相当引人注目,和他那种单纯地爱着世界的性格正好相反。虽然他并不讨厌对方,但是也没有对他抱有和其他船员一样程度的好感。

但是,如果他的灾难有很大一部分是源于自己的话,乔纳森的心情就很难平静下来了。

“这艘宇宙船的出入口,包括紧急出口在内,都由海斯布里迪斯的士兵们轮班监视。昨天晚上没有一个人潜入,也没有人脱出。内奸和索·托多应该都在船内。总之我已经拜托拉斐人。从没有使用的空间开始依次搜寻索·托多。”

“如果这样还找不到人的话,就要搜查船员们的私人房间吗?——之所以把我们集中到船长室,就是为了进行这样的隐蔽工作吗?”

利连斯鲁没有回答这种不愉快的事实。

就在觉得自己对于通信士的失踪应该负责的青年提出要版纳光芒秘密搜查船员们的私人房间的时候,连接船长室和操纵室的舱门打开了。

“哇。呸呸呸。女人味好重。”

“怎么了?”带着微笑回头的船长,口气柔和地询问。

“还有什么?”带着微笑回头的船长,口气柔和的询问。

“——哎呀。”

从罗安身上飘荡过来的香气,让利连斯鲁睁大了双眼。

“艾露菲尔拉?”

“啊,她说是她去世的丈夫送给她的。我问她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她就突然喷在了我身上。”

好像很不中意那个香气的操纵士,烦躁地用手左手的手背擦着右面的面颊。香水大概就是被喷到了这一带吧。

青年也闻到了一种轻飘飘的……难以形容的芳香。

不是花朵甜美的香气。而是应该说神秘的——总之就是一句话多难以表现的不可思议的味道。

它会拥有“神之宠爱”这样抽象性的名字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对了,刚才的通信是什么?有不好的消息吗?”

“是护卫舰海斯布里迪斯发来的,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因为不是谎言,所以说起来并不是很辛苦,不过青年还是对这样的自己有些生气,于是板着面孔告诉了他。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大将。”

罗安询问起来船长今后的预定。

“对了对了,我们正要套路怀念这个呢。结果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邮购目录上面。我们回房间吧。不好意思,虽然有些对不起洛,不过请你在这里继续担任通信士吧。”

“好。”

接受了船长命令的青年直爽地点头。

明明身高相似却在体格上存在巨大差别的两位男性,背对着乔纳森再次消失在了门后。

暂时又看了一阵杂志的青年,确认到两个人没有回来的迹象后,下定决心从通信士的位子上站了起来。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他打算在船长那船员们绊在自己房间的期间,对大家的房间进行一下调查。

虽然利连斯鲁完全没有委托过他这种事情,但是他觉得自己要对索·托多的失踪负一定的责任,而且也想要回报船长的信赖。

通信不可能这么频繁地产生,而且就算有什么万一的话他也可以用上厕所作借口。

乔纳森把杂志放在操纵桌上,小跑着离开了操纵室。

他最先进入了索·托多的房间。

衣柜和杂物全都敞开着,让人感觉得到船长已经搜查过了一遍这个房间。

即使如此,他还是为了确认而搜查了一遍里面。他人搜查过一遍的地方,有时候反而适合用来隐藏东西。

两个房间中有可能隐藏东西的场所——比如床下和桌子下面他都找了一遍,不过最终他的努力还是以徒劳而告终。

因为是预计到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太失望,而是走向了隔壁的罗安的房间。搜查完那里他打算再去搜查自己的房间。

也许某个人——这里当然是指乌罗波洛斯的内奸——会故意把索·托多运到乔纳森的房间去。因为呀受到船长关照的事情无疑是一目了然的事实。

六芒人的房间上着锁。

个人房间为了保护隐私装着门锁,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会上锁也是理所当然。

乔纳森操作着文字盘,轻轻地卸开了面板。他从复杂的配线中选出了两根线,从基盘拉出后将两端连接到了一起。

舱门伴随着轻微的声音打开了。

在奥伊里库斯军队情报部所接受的教育居然在这种地方派上了用场。虽然对于同僚进行间谍行为让他心情沉重,但是既然关系到索·托多的救的可能性,那么就算自己变成了没有廉耻的家伙也值得了。

一踏进室内,就是一股扑鼻的恶臭。一瞬他还以为是腐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但是,他马上就压抑住了想要夺门而出的心情。

虽然他很幸运地还一次也没有闻到过人体的腐臭,不过曾经听说过那是相当的恶臭。虽然房间中飘荡的毫无疑问是异臭,但是却不是让人想要呕吐的种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味道再强上几分他就没有自信了。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啊?

和罗安的体味完全不同。

被味道牵引着在室内转来转去的青年,最后在衣柜前面停下了脚步。怎么想味道都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打开门后,那个味道更加重了几分。

——果然是这里吗?

在沿着墙壁制造的衣柜中,整齐地悬挂着按照长短分开的,符合操纵士高大身体的特大尺寸的衣服。

“嗯,好像可以装进两人份的我呢。”

乔纳森一面嘀咕一面掀开外套,分开衣服寻找着味道的源头。他很快就找到了被空间服等等故意遮住一样的万能箱子。

虽然因为在集团生活中私人物品手限制,所以他本人并不持有,但是这种自动行走式的万能旅行箱他经常会在宇宙港之类的地方看到其他人使用。

那是在操纵装置中事先设置好距离,就可以追在随着持有人一起移动的装置后面的行李箱。不过并不是精巧到可以被称为机器人的东西。

被罗安作为私人物品带进船内的箱子,大到了足以将索·托多的身体塞进去的程度。

注意到这一点,他浑身一颤。

但是,青年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妄想,取出了埋在箱子边缘的操作装置。

在船长不在的场合会担任船长代理的操纵士罗安,是非常可靠的优秀前辈。在拉斐人的欢迎会上他们遭到潜入的敌人袭击的时候,他也为了保护为了打探那些家伙的身份而挑衅的克扎克,主动站到了枪口的前面。

这样的罗安不可能是内奸。

乔纳森打开开关走到了起居室中央,于是万能旅行箱也按着他的操作移动在他的一步之后。

随着从一侧伸出去的两根金属支脚的收回,箱子缓缓地横躺了下来。只要再按下另一个按钮,就应该可以开锁打开盖子了。

不管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室内更增加了几分的异味也足以证明那个就是异臭的源头了。

——为什么要把这么臭的东西放在房间里面呢?

皱着面孔捏住鼻子的青年,用一只手按下了装置的按钮。

原本应该缓缓打开的箱盖,在锁被解开的同时,就好像从内侧被顶开一样地猛地弹开了。

“哇啊啊啊啊!”

原本自以为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乔纳森还是带着夸张的惨叫瘫在了地上。

从箱子中弹出的人形物体,带着白线飞到了空中又落在了地板上。

那个东西在飞洒出了带着强烈异臭的液体后又轻轻弹了两三次,最后呈大字型滚落在了地上。他身上穿着眼熟的空间服。那是深夜在食堂见面懂得时候,索·托多所穿的衣服。

这个原本在尺寸上应该绰绰有余的衣服,无法完全包裹住散发着恶臭膨胀起来的身体,绷紧到了好像随时都会裂开的程度。而且无论是肉体还是衣服,都被那种带着散发着异臭的白色粘液的线所覆盖。

“哇啊,呸呸呸呸呸。”

将快要可以掉出来的眼睛睁到了不能再大,乔纳森用手撑着地不断后退。

被散发着光泽的粘液彻底覆盖的面孔,和其他部位一样膨胀了起来,别说是原本的长相了,就连张开的嘴巴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洞而已。

虽然考虑到下落不明的时间的话,这具遗骸的腐烂速度未免太过惊人,而且已经找不到一点长相的痕迹,不过毫无疑问就是索·托多本人无疑。

被猛烈的呕吐感所袭击的青年,反射性地跳起来冲向了洗手间。他甚至来不及赶到厕所,就这么在细瘦池吐了出来。

一直吐到只能冒出胃液的程度后,呕吐的发作才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当乔纳森漱口洗手,好不容易才觉得活了过来后,他的鼻孔中这次飘进了难以形容的不可思议的芳香。

和从花朵中抽出的香气的甜美完全不同的这个味道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他捂着还有些难受的胸口把脸埋在洗脸台上,搜索着这个还记忆犹新的味道。

——……我记得那个是船长……不对,不对。和船长说话的时候罗安……是罗安……艾露菲尔拉!!

在注意到这一点的瞬间,他立刻跳起来躲到了洗手间的角落。

“罗安……!”

仰望着占据了自己至今为止所在的场所的巨汉,乔纳森发出了伴随着痛楚的呻吟。

六芒系菲拉鲁人的闪烁着鲜艳光芒的赤红色双眸,正在眨也不眨地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他弯曲的褐色的双手手指显示出他刚刚错过了猎物——将视线转到那上面的青年的脊背掠过了一阵战栗。

那是绞杀者的手指。

“我完全没有杀死他的意思。只是把他打晕过去,装进了箱子而已……好像是因为无法透气的关系。索·托多和我的运气都很差啊。”

只有在近乎独白的述说后浮现出苦笑的时候,他才恢复了平时的罗安式的表情。

如果无法透气的话,异臭也不可能从箱子中散布到房间里啊。青年的脑海中掠过了轻微的疑问,但是因为恐怖而冻结的身体让他失去了思考的余力。

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发不出平时那样的豪华灿烂的惨叫。

——救命啊……!

迫近过来的巨汉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大。

——救命啊,船长!

虽然知道精神共鸣者没有好像精神感应者那样的传送思考的能力,青年还是拼命地哀求着自己的意志能够传达到守护天使那里。

罗安伸出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很快也加了上去。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不要怪我哦。小鬼。”

带着哀伤表情如此嘀咕的男人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量。

轻轻地颤抖着的同时,任凭他摆布的青年大大的眼睛浮现出了绝望的色彩。

视野中出现了无数的金星,一面忍耐着激增的窒息感和头痛,他一面进行着迟了一步的虚弱挣扎。

因为渴求着空气的肺部,他拼命抓着那双褐色的手,不过对方却没有任何的畏缩,只是持续加重着力量。

“——你给我放开手。罗安·卡布里沃迪巴达鲁齐秀特姆。”

凛然的声音从巨汉的背后响起。

掐住了乔纳森喉咙的褐色手掌一颤,急速地失去了力量。

内奸缓缓地回头看向自己所背叛的对象。

站在洗手间门外的利连斯鲁好像是刚刚跑过来的,还在双肩上下浮动着地喘着粗气。寄宿在他明亮的灰色双眸中的好像危险的利刃一样的光辉,让他的样瞳变成了银色。

“船长……”

也许是刚才被掐住了脖子的关系吧,青年的声音中存在着不自然的沙哑。

“你是追过来的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虽然乔纳森的位置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罗拿的话中却蕴含着自嘲的味道。

“我并不是追着你过来的。而是洛激烈的感情,刚好传达给了正在考虑他的事情的我。……无论是为了芙米,还是为了我个人的感情,我都不希望你是内奸。但是,现在还来得及。请你重新考虑。”

虽然利连斯鲁的说服中包含着真挚的感情,罗安却只是哼了一声。

“这世上有哪个傻瓜会为了迷恋其他男人的女人背叛组织!”

“芙米对我的喜欢和对你的喜欢,在种类上是不一样的。你应该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

乔纳森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就算他在后面也能感觉得到罗安非常的迷惑。

“没用的。马里林。乌罗波洛斯是绝对不会让叛徒和失败者活下去的。我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这样的命运。”

如此断言的六芒人大汉,以幸存的拉斐人王子为目标,向前迈了一步。

再次进入青年的视野遮挡住了船长身影的宽阔背影,散发出了让人蜷缩起身体的尖锐杀气。

“你很危险。比其他任何拉斐人都危险。你有向任何人也无法做到的事情挑战的战斗的意志。你一定会成为我们乌罗波洛斯的巨大障碍。”

“能够得到如此高度的评价是我的荣幸,不过你们好像太高看我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即使面对杀气十足的罗安,利连斯鲁询问的声音也依旧十分沉稳。

“就算用你一个人的性命来代替那十三个拉斐人也绰绰有余了……”

那是让听到的人背上会掠过战栗的冷酷的杀人者的理论。

船长低声笑着接受了挑战。

“正好。我也不原谅你试图杀死洛的事情哦。”

就在这个时候,贴在洗手间墙壁上的乔纳森的视野,已经完全被罗安的背影所占据。

但是,如此回答的利连斯鲁的表情,就算不以看他也能明白。

——你想开枪就尽管开枪,是要卡胸口还是腿都请便。只不过,在我成为完全的尸体之前,都请你们不要安心哦……

在青年被抓为人质,周围都被敌人所包围的时候,他曾经带着危险的笑容说出了这样的台词——带着甚至飘荡着血腥味道的笑容。

罗安并没有高估他。

即使在因为再发的西坦病而让内脏受到浸蚀,不住吐血的时候,他也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地表示——既然我已经发誓要战斗到呼吸的最后一刻。就绝对不会因为痛苦和恐怖而折膝。

这样的利连斯鲁居然会和那些优雅、纤细的和平主义者的拉斐人是同一种族,而且还是直系的王族,就算是当事人亲口说出的事实,他也到现在都还是无法相信。

虽然神秘的组织执着地试图抹杀拉斐人,不过像他这样如果变成敌人就无疑是强敌的男人,明显才是最先该被抹杀的对象。

加入了这个秘密组织的罗安,带着好像野兽咆哮声一样的声音扑了上来。

船长迅速地避到了旁边,划破空气的拳头打破了衣柜单薄的柜门。

巨汉抽回了在木制的柜门上开了个洞的拳头,猛地一扬头,避开了对方瞄准自己的太阳穴发出的锐利的踢腿。

还没等船长完全收回腿,罗安结实的拳头已经瞄准了他的脸孔打了过来。他扭转上半身,从下方抬高手肘挡开了这一击。

六芒人的巨汉看到他挡住了自己附加了体重的一击后,借着身体的冲力用整个身体向他撞了过去。

船长在他冲到眼前的前一刻用双手进行了防御,但是却没能完全斜掉罗安的力量,两个人近乎纠缠着地从房间冲到了走廊上。

在地毯上敏捷地翻身爬起来的两个男人,分别占据了左右的位置,狠狠地瞪着对方。

虽然船长在身高上并不输给对方,不过和空间服下面拥有好像小山一样的肌肉的罗安比较起来的话,他看起来要苗条了很多。不过两人实际力量上的差别似乎并没有外表上的肌肉那么大。

罗安在作战中采用的是那种以力量为傲的人常见的,不部分依靠力量的动作。每当他挥舞那巨大的拳头时,划破空气的声音都让人联想到那份破坏力,不由自主感到发毛。

就算只挨到一拳,也会造成相当大的打击吧。

在利连斯鲁闪过罗安左拳的时候,只是做了个假动作的罗安的右拳已经朝着他的脸飞了过来。

——完蛋了……!

在旁边守望着的乔纳森不由自主浑身僵硬。

可是出乎他的预料,利连斯鲁用手背很简单地将瞄准自己的攻击拨到了旁边。而且他还顺势抓住了敌人的手腕,按照过肩摔的要领把他的身体仍到了墙壁。

那是换成青年的话说不定已经昏过去了的相当巨大的冲击。但是,身为身心都以强韧出名的菲拉鲁人的罗安,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爬了起来。

然后,他踩着紧密的步伐,通过接连的攻击没有给船长留下反击的余地,一直把对方逼到了走廊的墙角边。

而船长也没有去硬接罗安的拳头,只是不断地闪避开他尖锐的打击。

两个男人身上都充满了让旁观的青年都冒出了鸡皮疙瘩的杀气,可是他们的战斗方式却是冷静而充满了计算的。

青年瞪圆了深紫色的眼睛,追逐着拉斐人的动作。

在库拉里萨的街道上和乌罗波洛斯的家伙们交手的时候也是如此,利连斯鲁所掌握的格斗技似乎拥有某种独特的氛围。

和蕴含着破坏力的罗安那种强力的直线性动作相比,就格外能强烈赶到这一点。

好像舞蹈一样优雅的闪避和锐利的攻击结合为一体,在收放自如的同时又包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工具的威胁感。

虽然乔纳森也在士官学校学习了各种各样的格斗技,不过似乎哪个都无法和这个挂上钩。

即使在处于守势的时候也仿佛在玩弄着对手,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进行让人眼花缭乱的舞蹈,而一旦转移到攻击的话,毫无疑问又会用无情的招数将对方打倒在地。

——怎么说呢,就好像船长自身一样……

就在乔纳森打了个寒颤,不过赤铜色的巨大拳头在击中船长高挺的鼻子前的一瞬,就被他的右手挡了下来。

“唔……”

没想到会在中途被挡住的罗安,因为反弹回自己手肘的力量冲击而扭曲了面孔。

赤红的眼睛和银灰色的眼眸在至近的距离纠缠到了一起。

在六芒人的巨汉退开前,船长的左拳已经击中了对方的下颚。

在罗安的身体摇晃的同时,他又一膝盖击中了对方的腹部,在罗安抱着腹部弯下上半身的时候,他扬手朝着对方的后脑部击下。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大的肉体倒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但是,罗安在这时候也发挥了六芒人抗打击的特性,迅速地伸腿绊倒了船长让他摔倒后,朝着他扑了过去。

扭成一团的两位男性在地毯上不断打滚,都试图把对方压在身下。

两个人的动作中永远都不给予他人插入的空隙,所以乔纳森也放弃了守望,返回了室内。

因为持续膨胀而撕裂了衣服的索·托多的遗骸,就放置在中央。这个已经膨胀到了原本身体的一点五倍以上,被白色粘液所覆盖的遗骸,甚至会让人产生生理性的厌恶。

虽然他已经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快要废掉,而不怎么在乎异臭了,但是还是为了尽量不正视遗体而在室内饶了个圈子。他来到了放置着终端机的桌子旁边,呼叫应该还残留在船长室的船员。

他没有向进行应答的梅格进行详细说明,只是告诉她赶紧拿着武器赶过来。

考虑到手术后不是那么理想的身体状况,利连斯鲁和强壮的罗安进行格斗实在是很莽撞的行为。

乔纳森想要尽可能帮助为了救自己而无视危险的船长。为了寻找能够成为武器的代用品的东西,他在桌子的抽屉里面努力搜索着。

可很遗憾的是却找不到能够派上用场的东西,所以他只好无奈地抓住了椅子背跑了出去。

此时罗安为了封住船长的动作,抓住了他的一绺长发。

在卡拉市和乌罗波洛斯的成员们陷入战斗的时候,利连斯鲁曾经因为被抓住头发而陷入危险的状态,这次他虽然表现得没有对此太过在意,但是却绝对没有重复同样的失败。

感染了会让全身的细胞炭化的拉斐人的头发,有着可以媲美金属钢丝绳的强度。

而现在利连斯鲁让头发形成圆环从后面绕住了罗安的脖子,用力地绞住了他的脖子。

“唔唔……”

罗安赤铜色的脸孔转眼之间便成了黑色。

而这时青年拎着椅子跑了出来。

“船长!请你小心,他有匕首!”

听到乔纳森的叫喊,利连斯鲁毫无迟疑地松手向后退去。

他的脸孔瞬间之前所在的空间,被从下方挥上的匕首所划破。

从罗安腰部的口袋中出现的匕首,虽然在他手里的时候小到了让人可笑的程度,但是足以一击就断绝对方的生命。

罗安一面挥舞着锐利的匕首,巧妙地牵制着船长的攻击,一面步步紧逼地寻找着一击毙命的可能性。因为个子高大的关系,所以他的手臂也很长,攻击范围相当宽广。

一面小心着匕首的方向,利连斯鲁一面慎重地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他的呼吸沉重了起来,闪避着罗安的匕首的动作也逐渐迟钝了起来,苍白的面孔上的疲劳的阴影,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程度。

依旧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太快而无法出手的青年,因为船长逐渐失去了生气的样子而坐力不安。

——哇,芙米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就在青年一个人在那里忧心忡忡的是哦后,船长锐利的手刀伴随着啪的一声击中了罗安拿着匕首的手腕。

麻痹的手将凶器掉到了地上。

但是,抓住了对方防御破绽的巨汉,却抓住机会上前一步,用力地将膝盖撞上了对方的腹部。

一声闷响——

利连斯鲁的手指陷入了罗安的肩膀,但是很快失去了力量滑落了下来。

被击中了现在的弱点的利连斯鲁,无声地倒在了对方的脚边。

“船长!”

陷入恐慌状态的青年,挥舞起了椅子。

罗安一面握着失去了知觉的手腕,一面冷冷地忠告冲他过来的青年。

“如果不想死就不要捣乱。小鬼。”

“不要!就算会变成尸体我也要给你捣乱!”

乔纳森呻吟着丢出了椅子。

被罗安简单避开的椅子,撞到墙壁后滚落在了地板上。

无视身高体重差距的青年,赤手空拳地朝着六芒人巨汉扑了过去。

“我才不会输给假装成同伴却背叛了大家的卑鄙家伙!”

单手的罗安放弃了好像蛮牛一样地冲过来的乔纳森,想办法抓住了青年的胸口,把他的身体高高地抡了起来。

将挣扎的身体挥动了一圈后,罗安在看着他老实了下来的阶段将他的身体扔了出去。

乔纳森的身体撞开了滚落在地毯上的椅子,一直滚到墙边才停了下来。

“唔唔……”他因为爬不起来而痛苦地呻吟着。

乌罗波洛斯的间谍用左手捡起匕首,走向了倒在地板上的船长的身边。

在胭脂色的地毯上散开的茂密黑发,在淡淡的照明中散发着强烈的光泽。

眺望了一阵那张端正的侧脸,男人发出了哀伤的叹息。他用手插在利连斯鲁的身体下面,将他的身体反转了过来。

利连斯鲁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

“罗安!”

就在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在走廊对面出现的女性船员们,因为目睹到了无法相信的光景而发出了悲鸣。

虽然她们按照乔纳森的指示找出了枪支拿来,不过因为看到了万万也没有想象到的情景,所以一时之间甚至没有想到要开枪去阻止。

在这个期间罗安已经翻手将匕首向牺牲者的心脏刺了下去。

“住手!”

完全对对方的哀叹充耳不闻的罗安的一击,只是让匕首划破了空气落在地板上而已。

利连斯鲁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扭转身体逃脱了凶器的攻击。

在罗安再次挥动匕首的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匕首无法到达的地方。

“死心吧,罗安。你已经完了。”

船长带着苦涩的表情,断断续续地说道。

虽然他捂着被激烈地踢到的腹部,好像在忍耐着相当的苦痛,但是却没有让人可以趁虚而入的破绽。

六芒人巨汉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这样的对手,然后将视线转向了赶来的女性们手上的武器。

他用让人很难联想到他那巨大身体的速度调转身躯,看也不看滚倒在一边的乔纳森,拔腿就走。

“罗安……为什么——”

克扎克悲痛地叫喊着追在了那强壮的背影的后面。

“开枪!”

众人的耳边响起了利连斯鲁尖锐的叫声。

克扎克停下了脚步。

迷惑的西沃也停了下来,交换对比着克扎克、船长和罗安的脸色。

只有伊亚拉·梅格端起了无后座力来复枪,连续地扣动了扳机。

其中的一发擦过了奔跑中的罗安的大腿部,他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却没有停止,而是转了个弯消失了踪影。

“伊亚拉,请你去追他。如果发现他要对什么人施加危害的话,可以当场射杀。”

前宇宙联邦军的女性士官对于这个无情的命令并没有表示异议,直接从船长和青年的身边跑了过去。

“马里林,我——”

用手阻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面色苍白的克扎克,利连斯鲁寻找着附近的船内通话装置。

“我是利连斯鲁船长,现在我向船上的全部人员宣布,已经证明罗安·卡布里沃迪巴达鲁齐秀特姆操纵士句是袭击我们的组织所派来的内奸。现在他正在船内逃窜。因为他实施危害行为的可能性非常高,所以请拉斐人都紧急返回自己房间,从内部锁上房门。在得到通知之前绝对不能离开房间。其他的乘船者请协助我们捕获罗安操纵士。我再重复一遍——”

“马里林……”

用明显不很习惯的方式拿着枪的女医生奥卢卡·西沃,用好像快要哭泣出来得胜眼呼唤他。

“看一下洛——”

结束了通话的船长做出了简短指示,示意她去照顾正在拼命想要撑起身体的青年。

西沃扶起了倒在地大汉歌德椅子,在乔纳森的身边跪了下来。

观察了盛大地诉说着左肩疼痛的青年的状况后,她微笑着抓住了患者的手臂。

“没事的,因为只是脱臼而已。”

她悠闲地说完这句之后,就把青年错位的关节按了回去。

“哇啊啊!”

相对于简短而音量惊人的惨叫来说,治疗倒是结束得格外利落。

另一方面,靠在墙壁上的利连斯鲁,在短短的咳嗽之后吐出了相当之多的血液。

“马里林!”

船长用严厉的眼神看向了为了搀扶他而伸出手来的克扎克。

“……除了索·托多以外,罗安还试图杀害我和洛。你也看见了吧?现在的他就和受伤的野兽一样。必须在出现进一步的牺牲之前抓住他。如果他进行抵抗的话,就只能当场射杀他了。”

你能开得了枪吗?听出了利连斯鲁言外之意的栗色头发的女战士紧紧地闭上眼睛,隔了一阵后点点头。

“我会先尝试说服他投降。如果不行就开枪。——这样可以了吧?”

“够……了……”

用几乎无法听清的微弱声音说完之后,利连斯鲁就沿着墙壁瘫倒了下来。

洛·乔纳森慌忙跑过去,搀扶起了已经失去了一半意志的船长。

“他被罗安狠狠地踢中,就算内脏没有破裂,也还是尽快检查……”

“哎呀,那可不得了。我这就去取自动扫描器。”

女医生表现出惊愕,把枪推给了青年后就小跑着前往了医疗室。

4永别

在利连斯鲁因为短促的女性的叫声做出反应,而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正位于医疗室的床上。

通过连在自己身上的点滴管和医疗电脑的终端,以及还残留着麻痹的身体状态,他大致可以理解都进行了什么样的治疗。

“……不应该这样的……!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

是女性低沉的独白的声音——

他茫然地环视了一遭周围,不过却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只有附近的电脑在发出运转的声音。

能感觉到临室有他人的气息。

“奥卢卡?”

被醒来的患者叫到名字,敲打着键盘的西沃,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体后停了下手。

“哎呀。你醒来得好早呢。”

她装出若无其事的口气如此回答,然后在计算的中途停了下来,关上电脑站了起来。

“……在那之后,过了多长时间……”

还没有完全从麻醉中醒过来的船长带着一丝忧郁的感情询问。

出现在病房中的船医,察觉了他简短的询问后的意思。

“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不过还没有发现罗安。除了芙米、洛和伊亚拉以外,也请萨哈迪博士他们协助搜查了。——马里林你啊,好不容易移植过去的人工器官中的胃已经完蛋了,所以只好摘除。不过没有破裂已经该算是万幸了?”

黑发的男人淡淡地笑了出来。

“调查了我的身体后,你是不是有了相当有趣的发现?”

“那……个。”

受到单刀直入的询问的西沃,因为不擅长避重就轻,所以表现出了慌张。

看到她的样子,利连斯鲁反而苦笑了出来。

“因为在联邦军医院的手术是紧急进行的,所以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西坦病上面,如果对我的全身做了详细检查的话,军医们大概绝对不会容许我出院吧……”

“你是在什么地方,受到了这种程度的……”

“在我的故星拉斐。我原本应该是在七岁的时候就死去的人类……如果考虑到二十年前,西坦病病毒在一周之内几乎全灭了十六亿拉斐人的事实的话,我能够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吧……”

已经一半陷入睡眠的男人的话,渐渐接近了自言自语。

“可是!”

出乎意料的是,反而是西沃那边进行了强烈的反驳。

“既然拥有这种程度的科学力量——既然你都是这是奇迹了,为什么马里林的西坦病没有痊愈!这样下去的话——”

温和的灰色眼睛睁大了,仰望着捂着嘴巴流淌出大颗泪水,几乎失去了语言的女人。

利连斯鲁温柔地用手覆盖住了她放在病床上的手。

“如果考虑到同胞的死亡的话,还希望获得生存以上的东西也未免太过于贪婪了。比起去惋惜应该被给予的健康人生来,去做现在的我所能做到的事情,才是更有意义的时间的使用方法吧?”

他静静地如此说道。

这个正在逐渐被病魔徐徐浸蚀身体的男人,拥有自己决定了自己的死亡方式的人所特有的,无论在面对什么的时候都不会动摇的坚强和开朗。

“……你的个性真的好积极。不过……马里林。只能向前有时候是非常悲哀的事情哦……”

一面抽泣着一面用手背擦拭泪水的西沃的举止,在某些地方存在着颇为孩子气的稚嫩感。

就好像在凝视着一个人在那里表情千变万化的洛·乔纳森的时候一样,利连斯鲁也向哭泣着的她投注了怜爱的眼神。

感觉到某种肉眼所无法看到的,好像被肌肤触感良好的东西所包围的舒适感,奥卢卡·西沃带着稚嫩的表情,眨了眨泪汪汪的嫩草色的眼睛。

“马里林……”

唐突地响起的通话装置的鸣叫声,打破了他们之间所飘荡的不可思议的寂静。

急忙离开了患者病床的西沃,为了不让对方听出来她刚刚哭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后才按下了通话按钮。

“是,这里是医疗室。……咦?罗安把尤芙米亚公主?为什么会闹出这种蠢事来!……嗯,不行,马里林的伤口还……”

西沃说到一半突然啊地闭上了嘴巴,回头看着背后。

已经摘下了点滴管的船长,从床上支撑起上半身,正在松开医疗电脑的终端。

“呀。不行。不行不行!你现在起来的话,伤口会裂开吧?”

船医抓住了乱来的患者的肩头。

“我的衣服呢?”

无表情地忍耐着包扎着绷带的腹部掠过的剧痛、简短询问的男人的脚,已经踏在了地板上。

『船长!请你不要乱来!你能听得见吗?我们会想办法的,请你好好静养!』

听到了医疗室的嘈杂声的乔纳森,为了让自己这边的声音传进船长的耳朵而尽可能提高了声音。

“船长现在什么也听不见哦。”

在通信装置无法捕捉声音的远处,好像古代预言者一样将床单披在头上的美形说道。

“奥卢卡,我的衣服在什么地方?”

“不行!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我作为船医,命令你要保持绝对静养!”

充满了职业意识的西沃毅然地挺起胸膛,严厉地说道。

“那么,我就这个样子好了——”

“不要!”

刚才那一瞬的船医的威严也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西沃一把抓住了走向出口的男人的长发,将自己金色的头颅压在了他披着床单的脊背上。

“马里林你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肯听话啊。就算你死钓我也不管了~”

“嗯。如果死的时候不穿衣服的话,也许会有点丢脸呢。”

眼看着自己拼命的哀求也不能让对方动容,白袍的女性对于对方的这种态度有些火大,愤然地抽离了身体。

“我明白了。你就拿走好了。随便你死在什么地方好了。马里林你这种家伙。哼!”

她一面挥舞着拳头摆出愤怒的姿势,一面留下船长进入了休息室。

目送着她的背影的利连斯鲁轻声地笑了出来。不过,房门开关的时候所传入的轻微的刺激鼻孔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

虽然还到达不了恶臭的程度,不过这个异臭他似乎并不陌生。

还没有等到他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奥卢卡·西沃已经脸色大变地从休息室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马里……马里……马里林!!过来,过来过来!”

因为她非同寻常的慌乱模样,船长一时间甚至忘记了隐隐作痛的伤口,紧跟着她奔向了休息室的深处——也就是她拼命地用手指着的手术室方向。

手术室的房门大大敞开,一股扑鼻的异臭一下子包围住了两人。

味道浓厚到这个地步的话,还是难免让人感觉到不快。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放在自动扫描器上面的巨大的褐色块体,利连斯鲁捂住了口鼻。

那个东西的长度和移动轮椅相同,高度大概是八十厘米左右。表面散发着金属色光泽。

虽然乍看起来材质不明,不过比起金属来,从质感上来说还是更接近于合成树脂。

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像人类大小的巨大的昆虫茧。异臭的源头就是这个。

“是索·托多哦。我把他的遗骸从罗安的房间运到了这边。”

从利连斯鲁的背后窥探着异物的西沃,没有意义地压低了声音回答。

船长用床单遮住了口鼻站在那里,搜寻着意识深处的模糊记忆。

“该不会有怪物从里面破壳而出,然后抓住我们把卵产在我们身上吧?”

西沃在自认为安全的场所,悠闲地说出了医生不应该有的异想天开的念头。

“奥卢卡,你是不是看了库拉里萨电视台播放的那个乱七八糟、让人恶心的奇怪电视剧?”

“嘿嘿?人家我喜欢那种东西啦。”

露出灿烂笑容的女医生,面对着来自上方的男人非难的眼光,天真无邪地如此回答。

带着哎呀呀的表情,利连斯鲁将视线转回了索·托多身上,然后,他好像突然有灵光闪过一样地高兴地叫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个!人家想起来了!”

“什么?”

无视船长一个不经心就会冒出来的女性口气,西沃急忙询问。

“我比较希望你能把我的衣服还过来。”

这次仰望着男人的嫩草色眼睛中带上了非难的色彩。

“马里林,你好奇怪。非常奇怪。”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说我吧。”

弯曲下修长的身体,船长在鼻子几乎可以碰到她的面孔的超近距离严肃地说道。

“哎呀,我哪里奇怪了?”

“没有自觉就是奇怪的开始。——啊,不要……”

“?”

奥卢卡·西沃好像在说机不可失一样,麻利地试图夺取超接近的美形的嘴唇。

在为了剥开对手而挣扎的男人的背后,包裹着索·托多遗体的褐色块体上出现了一条龟裂。

在利连斯鲁清醒之前,为了因为警戒潜伏中的罗安而无法离开船室的拉斐人们,以萨哈迪博士为代表的科学家集团,开始为各个房间分配食物。

他们把食物放在推车上,然后由配送的人和手拿武器负责警戒的人五人一组地组成了两支队伍。

大家原本都认为按照这个方法应该不会发生问题,但是对于习惯战斗的六芒人罗安来说,要找到连枪都拿不好的学者们的破绽打倒他们,绝对是小事一桩。

他在自己最初的目标,尤芙米亚公主的房门打开的时候,从隐蔽场所跳了出来,从房间中的女性中抓出了最有成为人质价值的出身高贵的女孩。

沐浴着女性们的悲鸣而离开房间的罗安,轻松避开了从隔壁房间冲出来的黑发青年的拳头,转而用枪口对准了作为人质的女孩。

担任护卫的青年卡拉马,因此无法再进行更进一步的攻击。

收到紧急通报后,在船内搜索的其他船员们也纷纷赶到,但是和卡拉马一样,他们也因为公主的身体被当成盾牌而无法举枪。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远远包围住了带着人质向船底的仓库移动的罗安,等待着夺回人质的机会。

因为紧急入口按照船长的命令被封锁了起来,所以乌罗波洛斯的密探似乎打算用自己抢到的运输艇的火器破坏仓库的墙壁,以那里作为出口逃走。

虽然船员们团体追到了仓库,但是却只能聚集在下降的电梯的周围,单纯地守望着他的行动。

就在大家以为他的计划将要成功的时候,伊亚拉·梅格突然一个人采用了强硬手段。

她端起无后座力来复枪,在没有警告的情况下冲着带着人质已经到达了运输艇扶梯的罗安脚边连开几枪,披露了她源自于军队的出色的射击手腕。

“你……你在干什么!”

不由自主倒退几步的巨汉怒吼了出来。

“既然你要出去的话,就在这里放开尤芙米亚公主。”

黑发中已经存在着显眼白色的梅格,用乔纳森这样的菜鸟军官完全文艺法效仿的魄力,对着乌罗波洛斯的密探发出了尖锐的命令。

“请你不要开玩笑了。只怕我一放开公主,就要被当场射杀了吧。”

手拿着从打倒的科学家那里夺来的枪支,六芒男人挤出了一个凶恶的笑容。

“我们不能眼看着公主落在敌人的手上,如果你想要活着从这艘船初期,就在这里放开尤芙米亚公主。”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现在就杀了你。”

用枪口对准了男人宽阔的胸口,梅格面无表情地宣布。

聚集在她背后的拉斐人集团,因为她毫不迟疑地说出的无情的台词而表现出了动摇。

“你还真威风啊,伊亚拉。不过你不在乎公主会变成怎么样吗?”

“罗安!”

克扎克好像忍无可忍一样地叫了出来。

克扎克强行地分开了不安地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拉斐人走了走去,把手上的枪扔在了直接是钢板的仓库的地板上。

“不要闹了!这样一点都不像你的为人!我来当你的人质,你放开公主吧。”

六芒人黑色的脸孔上浮现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用赤红色的眼睛回望着个子修长的女性。

“这样太危险了,芙米!”

甩开阻止自己的红发青年的手,克扎克笔直地走了出去。

“不要过来……你过来也没用。因为你无法充当我带给组织的礼物。”

就在他试图用枪口对准还在前进的女人的时候,至今为止一直任凭他摆布的充当人质的女孩,将手放在持枪的罗安的手腕上,静静地说道:

“不行。不能将枪口对准自己所爱的人。——我能够明白。你现在正处于肩负的使命和自己的感情的矛盾之中,非常的痛苦。”

“住口!”

男人对于读取了自己迷惑的心意的超能力者感到火大,粗鲁地拉开了女孩的手腕。

“呀”轻声发出悲鸣的女孩,失去平衡跪在了地板上。

“公主!”

卡拉马从拉斐人的群体中冲了出来。

罗安为了牵制他的行动,强行把女孩的身体拉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

“不可原谅!混蛋!”

卡拉马尖锐的声音打断了皱着眉头的克扎克的话。

这个十三个拉斐人中唯一一个拥有黑发的青年,回头看着背后的同胞。

“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我绝对不能坐视他对公主的无礼。”

同样具备了中性的美貌——而且又存在着微妙的相似之处的脸孔同时点头。

乔纳森对于他们异样的氛围赶到了不安,为了仲裁而试图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

他被熟悉的浮游感所袭击,一时之间陷入了陶醉的感觉之中。

利连斯鲁在使用受到西坦病侵蚀的身体,使用被禁止的拉斐人的力量的时候,这种浮游感反而还要大得多。

——我记得,那是每次使用精神操作的时候……

青年恢复了清醒。

拉斐人聚集了所有人的能力,开始操纵什么人的精神。

不过他没有想到就算聚集了除了尤芙米亚公主以外的十二人的所有力量,也远远及不上利连斯鲁一个人。不过虽然对于这个事实感到吃惊,但是在不是被这些吸引了注意力的场合。

因为罗安松开了手的关系,拉斐王家最后的公主双膝着地地跪在了地上。

“芙米!罗安的样子不对劲!”

如同梅格所指摘的那样,站在那里的巨汉全身都在抽搐,他投向自己右手的视线中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缓缓地,真的是非常缓慢地,他握着枪的右手抬了起来。他的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转眼之间就在面颊到下颚之间形成了小小的瀑布而且,罗安的抽搐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体震动的关系。

他从空间服外面也能看得出的结实肌肉,因为来自于内部的两个相反意识的斗争,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特别是他的右臂,受到折磨的肌肉已经扭曲到了让人看着都觉得痛楚的程度。

在和自身的战斗中胜出的右手,瞄准了金发剪得短短的头部,开始抬起枪口。

“罗安!”

克扎克揪住了那个肌肉已经膨胀到极点的手臂。

她拼命地试图从男人手中夺下枪,但是面对以强韧肉体而闻名的六芒星菲拉鲁男人,她的努力却丝毫也无法见效。

伊亚拉·梅格也暂时放开了枪,跑过来帮忙。

“你们都给我住手!谁容许你们做这种事情了!”

用精神操作左右人类,让对方试图**,对于这种行为的厌恶和愤怒,让女孩对同族的人们发出了严厉的斥责。

但是,以用带着白光的双眸瞪着罗安的卡拉马为首,谁也没有去在意她的制止。

“住手!”

苗条的身体被淡淡的磷光所包围,尤芙米亚公主蓝色的眼睛向拉斐人们放出了锐利的光芒。

乔纳森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上迸发出了肉眼所无法看到的力量。

为什么能够看到肉眼应该无法捕捉的磷光,察觉五感应该感觉不到的力量,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弄不好这和他的上司O2曾经说过的名为“精神共鸣”的超能力存在着什么关系吧。

受到了公主的意识所孕育的“力量”影响的人们,有两三人明显丧失了攻击的精力。

但是,其他人不惜反弹回她的“力量”,也选择了坚持对罗安的杀意。

——元凶是那家伙……!

洛·乔纳森将枪收回枪套,朝着卡拉马冲了过去。

因为出其不意的攻击,拉斐人的青年和他一起倒在了地板上,两个人上下翻滚着进行起了肉搏。

在两个年轻人争执的期间,罗安的枪口还在继续地移动向右方的太阳穴。

压在卡拉马身上的青年,被卡拉马狠狠地一脚踹到腹部,整个身体都飞到了墙壁边缘。

他捂着撞到墙壁的后脑呻吟了出来。

“如果再捣乱,就连你也杀——”

站起来对着青年怒骂的卡拉马,因为到达的电梯门打开的声音而中断了语言。

乔纳森因为从电梯门中飘荡出来的清爽香气而扬起了面孔。

——这是亚多利草的……?

“船长!”

利连斯鲁护着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静静地走了下来。

他用聚集着钢铁般光辉的眼睛瞥了同胞们一眼。

“你们这是什么样子?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虽然仿佛会渗透进内心的低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但是蕴含在声音中的恐怖而冰冷的东西,让听到的人都会不有自主蜷缩起身体。

罗安从命令他**的精神操作中获得了解放,膝盖着地地瘫在了地上。

他肩头上下浮动地喘着粗气。在恐怖之中无声地持续的谩长的艰苦作战,让他这个六芒人也受到了巨大的消耗。

克扎克和梅格也安心地坐了下来。

“卡拉马。”

“是……殿下。”青年人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你应该听见了尤芙米亚说住手吧?”

“……是,是的,但是——”

“我不想听什么借口。”

船长连眉头也没动一下地冷酷断言。

而这一点,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怖。

缩成一团站在那里的其他的拉斐人以及乔纳森,也和卡拉马陷入了同样的感觉。

拉斐人的集团在他们的王子开口进行痛烈的非难之前,都争先恐后地低头。

“是我们冒昧行事,真的非常抱歉……”

利连斯鲁微微一笑。

——哇,好可怕。

就连完全无关的乔纳森都在心底发誓今后绝对不违背他的意思。这个美貌的微笑就是凄厉到了如此让人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的程度。

“大家虽然力量轻微,但好歹也被称为了精神感应者,既然如此,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用超能力杀人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处分吧?”

超能力者都有义务在隶属的各行星政府登记,如果对于他人的影响力到达一定程度以上的话,就要受到银河联邦议会的彻底管理。

虽然乔纳森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处分,但是拉斐人变得苍白的样子,多少可以想象得出来。

船长进一步地追击。

“正因为你们的性格属于人畜无害,而且能力也只是多少能派到用场的程度,所以联邦议会才开始着手拉斐复兴计划。——你们都给我返回自己的房间,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把这一点好好再确认一遍。”

说完之后,他冷淡地挥挥手,命令拉斐人离开现场。

天使的末裔们对他深深地行了一礼,悄然地走向了电梯那边。

只有卡拉马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是试图留在尤芙米亚公主的身边。

“你也走吧。”船长说道。

“不,我还有保护公主的责任——”

钢铁色的双眸无情地俯视着青年。

“像你这样不成熟的小鬼,在还是不在都没有差别吧?”

“船长!”

乔纳森脸色大变地跳了起来,自己都有些吃惊地顶撞起了船长。

他将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一样的卡拉马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说过头了!就算你是船长,也有可以说和不可以说的话吧?请你撤回刚才的话。”

乔纳森继续怒吼。他的劲头让周围的人都表现出了吃惊。

在认真地瞪着他的年轻人和回头望着他的利连斯鲁之间掠过了紧张的空气。

拉斐人的王子突然缓和下了表情。

“卡拉马。你对于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有所觉悟了吗?”

面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泰然态度的船长的询问,低垂着脑袋的护卫角色的青年回答道:

“是……我没能保护公主。这次的失态,全都是因为我的不成熟。”

“不是吧?我之所以责备你,是因为你把对于自己的不成熟的怒气,全都转移到了罗安的身上,因此煽动同胞试图杀死他。而去无视公主的阻止。——被自己的激情所支配,伤害了应该保护的公主的心灵,你这样还算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护卫呢?”

随着船长淡淡的阐述,卡拉马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这次是看不下去的公主代替乔纳森充当起了仲裁者。

“等一下!卡拉马只是认为我被伤害了,所以才变得具有攻击性。那也是因为他忠于自己的职守。”

护卫的青年回头看向高贵的女孩。

“不,马里里亚多殿下说得没错。我是连自身都无法约束的不成熟的家伙——。各位,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自己的谦意。”

他谢罪之后转身就走,冲进了同胞们所在的电梯之内。

尤芙米亚公主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居然在大家的面前,特别是在公主殿下的面前故意让他丢脸,你太过分了。”

利连斯鲁因为青年义愤填膺的辛辣语言苦笑了出来。

“请你称这为爱的鞭策。他身上背负着公主的性命,所以绝对不能只有这种半吊子的责任感。必须有人好好教育他一下才行。”

“恕我孤陋寡闻,我怎么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船长对卡拉马疼爱到了要用鞭子鞭策他的程度呢。”

面对执着追问的青年,船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也爱着洛哦。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随时对你进行爱的鞭策。”

“唔……那,那个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虽然迟了一点,乔纳森终于注意到了船长笑容中的冰冷。

“——既然如此,你就先保持沉默。”

利连斯鲁用一句话结束了这个离题的话题,伸手扶起了脚踝疼痛的女孩。

脸孔极度憔悴的罗安也摇晃着站了起来。

左侧的伊亚拉·梅格用来复枪对准了他,而站在他右侧的克扎克手上则握着从他那里夺来的枪。

“是我输了……”

垂头丧气的六芒人巨汉叹息了出来。

“罗安,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索·托多还活着。”

“咦?骗人!他都已经腐烂得一塌糊涂了……不,那个……”

冷冷的一眼让吃惊地大叫的青年闭上了嘴后,利连斯鲁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对于他的认识只是少数种族中的一人,而从来没有过问他和我们究竟有多大程度的不同。实际上他所属的阿斯拉人,是在从幼年期转移到成年期的时候,会通过结茧而完成形态变化的非常特异的种族。”

“通过结茧完成到成体的形态变化的人类?我第一次听说。这不就和昆虫一样了吗?”

就连在场中的最年长者伊亚拉·梅格也哑然失声。

乔纳森想起了和索·托多的最后的对话,露出了会意的表情。

“原来如此。他说不久后就要让大家大吃一惊,原来指的是这个啊。”

“这次的事件到底是刚好很不幸地撞到了他的形态变化期,还是因为被罗安监禁的打击加速了他的变化,除了他本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你谁也没有杀害,罗安。”

在听到船长用悦耳的低音静静地做出了宣言时,六芒人男子赤铜色的脸孔上扩展开了难以眼喻的安心感。

“……是吗。”

“在这个工作结束之前,我们都必须把你监禁起来,不过在那之后你可以获得自由。”

分别站在罗安两边的克扎克和梅格,好像很高兴似地相互看着对方。

“这样好吗?我可是试图杀死你哦。如果没有洛小鬼捣乱的话,你毫无疑问已经死在我手上了。”

抓着未婚夫的手臂站在那里的尤芙米亚公主,将他的手臂抱在了自己的胸口。

利连斯鲁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女孩的金发,然后转向了他所雇用的操纵士。

“只要还活着就可以做出补偿。只要花费时间的话,失去的电子也迟早可以取回。我们并不是互相憎恨,你不觉得有足够的价值让你重新开始吗?”

用充满了诚意和宽容的声音如此诉说的利连斯鲁,和那个用威严感让同胞们颤抖起来的男人,实在是无法想象是同一个人物。

仰望着他的乔纳森,视线牢牢地盯在了那张具备了绝妙的平衡的侧脸上面。超越了单纯的造型美的不可思议的魅力,让他忘记了状况陷入了陶醉之中。

这个拥有从内侧夺走他人心灵的魔力的美貌男子,虽然远远地偏离了被成为天使的末裔的种族的典型,但是却比其他任何拉斐人都更加美丽,更加的魅力十足。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只不过,性格这一点……不,是相当的微妙。

突然,尤芙米亚公主尖锐地吸了口凉气。

“……不行,不可以!”

“啊!”

几乎在同时被扭住了手腕的芙米·克扎克,泄露出了痛苦的声音。

“罗安,你这个家伙!”生气地吼叫出来的梅格,已经跳开几步端起了枪。

巨汉趁克扎克不备而再次夺回了枪后,以她为盾牌和众人形成了对峙。

利连斯鲁已经把公主和旁边的乔纳森拉过来挡在了自己宽阔的背后。

虽然做出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卑鄙行为,但是罗安开口时的表情却充满了悲痛。

“……我已经陷得太深了,没有办法回头了。虽然我没有后悔……不过我有想过如果能早点遇到你的话该多好。马里林……”

“放开我!为什么你总是做让我进一步轻蔑你的事情!”

手被拧在后面的克扎克,怒吼着拼命挣扎。

“呐,芙米,其实我是相当真心的。”

罗安小声地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畏缩的她做出了简洁的告白后,就用力把她推向了前面。

踉跄着向前跌倒的芙米被梅格一把抱住。

“不要!”

通过能够读取他人的感情的超能力知道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女孩捂住了脸孔。

“罗——”

“永别了!”

罗安打断了利连斯鲁的制止,在说出简短的告别的同时,朝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5.神之宠爱

乔纳森按照船长的命令,将被打击到的尤芙米亚公主平安地送回了房间。

拉斐的女性们正担心地等待着她的回来。

在那之后返回自己房间的他,在路过罗安房间前面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他烦恼了一阵时不时该进土房门大敞的室内,不过最后还是为了确认在心头某个角落的事情,而踏进了失去主人的房间。

这里还残留着进行形态变化的索?托多的味道。在房间中央,曾经覆盖着他全身的沾液的残余,紧紧贴在地毯上形成了褐色的块体。

一想到罗安已经不在了,他就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像这样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悲哀就一点点地渗透了他的胸口。

乔纳森大大的眼睛中浮现出了泪水。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他非常喜欢那个勇武而且和善的巨汉。就算在知道他是间谍后,为了他的惨死而哀伤、怀念的心情也没有改变。

——就算是船长都说了,只要还活着就可以做出补偿。

用袖口擦掉了泪水,他暂时驱赶开了感伤。

在船长和罗安的格斗中他曾经为了寻找武器而到处乱翻,现在被拉开的抽屉还保持着原样。

他将手伸进放着众多杂乱物体的地方,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因为当时非常慌乱,所以他不敢肯定那个看了一眼的东西时不时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但是,如果确实是那个的话,他一定要找出来,传达罗安的遗志。

“有了……!”

乔纳森找出了一个首长大小的正方形的小包。

精致的包装上绑着缎带,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是礼物。拥有光泽的焦茶色包装纸上凸现出了复杂的花纹,顶端则用金色的封条固定住了。

书写在封条上的文字虽然是六芒通用语,但是因为是接近花纹的装饰文字,所以在这方面的知识非常贫乏的青年完全读不出来。

手拿着找到的东西离开罗安房间的乔纳森,在芙米?克扎克的房间前面停了下来。

按响房门的门铃后,从里面响起的是奥卢卡?西沃的声音。

“啊,请问是哪一位?”

“我是洛,因为有东西必须交给芙米小姐……现在可以打扰一下吗?”

“请进。”伴随着回答,房间的门锁解除了。

西沃和伊亚拉?梅格在重要的沙发上围着克扎克坐在那里。

“啊……你好,大家来得还真齐呢。”

克扎克讽刺地扭曲了红唇。

“谁都认为我一定很消沉,所以跑来安慰我吗?如果马里林再来的话就是全员集合了。”

“哪里,我没有那么自以为是的意思……”

“好了,算了,你先坐下吧——是要咖啡还是红茶?”

“不用了,因为我马上就走。”

面对诚惶诚恐的乔纳森,轻松站起来的女医生用手示意他坐下。

“洛的话喝平时的不加砂糖的牛奶咖啡就好了吧。”

“啊。”

因为她记住了自己的嗜好,乔纳森多少有些高兴。

忧郁地眺望着脸孔微微涨红地坐在自己正面的青年,平时挣钱毫升的克扎克难得地深深叹了口气。

“……小鬼。你以为我喜欢罗安?”

乔纳森因为她单刀直入的问题而出了一惊,一面挠着红毛的脑袋,一面拼命地思考着。

“咦?啊,那个……我对这种事情比较的迟钝……你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呢?”

“就是因为不明白才头痛啊。我已经因为震惊而头脑一片空白了。因为那家伙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我也从来没仔细去考虑过。”

“我明白。女性的话如果没有听到明确的语言,都会感到不安呢。”

“没错没错。我们又不是拉斐人。如果眼睛和眼睛互相接触就能传达‘喜欢’的感情的话,也就不会发生什么战争了——好了,给你。”

将战争和恋爱相提并论的西沃,笑眯眯地将咖啡递给了乔纳森。

虽然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抽搐,青年还是很感谢地接过了杯子。

“不过,不是还有过和船长的事情吗?”

我可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前年上好像要这么说一样地瞪着克扎克和西沃。

“啊啊,马里林啊……”

克扎克的口气含糊了起来,将视线落在了无力地放在膝盖上的手上。“那是梦想中的男性,是就算渴望也无法得到的美丽梦幻。可是虽然明白这一点,却还是不由自主要追上去。”

梅格也点了点头。

“同感。不管到了多大女性也都喜欢美丽的东西。就连我也有被马里林吸引的时候。特别是那种神秘性的美型,真的很让人心动哦。”

——神秘性的美型……?

烦恼的青年的头脑中,出现了活活活地笑着利连斯鲁的身影。

“马里林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可是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吧?总觉得既然生为了女人,就算是用强的,也要让他转头看我们才行吧?”

西沃扭动着身体,好像歌唱一样的地诉说着。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虽然下仪式露出了明白的表情,可是身为男性的乔纳森还是无法理解。

“我从懂事时起到20岁遇到马里林为止,一直都生活在无法无天的人们的世界中哦。不仅没有受到过良好的教养,周围的男人也全都是垃圾,所以当时无论身心都很堕落。在见到马里林的时候可以说是最糟糕的阶段吧,反正人类这种东西,就算没有梦想也可以活下去。”

没有针对任何特定对象,一个人诉说着这些的克扎克,在那之后泄露出了淡淡的自嘲。

“……我也许是害怕在罗安身上寄托梦想吧?”

梅格安慰她道。

曾经的女海盗缓缓地摇了摇栗色的脑袋。

“那个人也许在等待无法对马里林以外的男人敞开心房的我——胆小懦弱的我……”

乔纳森取出了隐藏起来的礼物小包,有些踌躇地递给了克扎克。

“你想要给我的东西就是这个?”

诧异的女性在砍刀封条上的文字瞬间苍白了面孔。

她用甚至不想浪费时间的在揭开缎带一样的态度撕破了包装纸。

从包装纸中出现的布料的小盒子上,用装饰性文字烫着邦斯塔公司的纹章和商品名称。

“艾露斐尔拉……吗!

曾经从成为了她丈夫的异性手上收到过这个的梅格,压低了声音说道。

注意到朋友开始轻微地震动后,奥卢卡?西沃为了以防万一,向青年进行了确认。

“这个……是罗安的?”

“对。放在他的抽屉里面。在六芒进行求婚的时候,有向女性赠送这个的习惯——告诉我这一点的人就是罗安。所以,我想这是他真正的心意,必须交给芙米小姐才行……”

拿着盒子的女性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

“既然要背叛……既然要背叛,为什么还要买这种东西来!”

高亢的叫声,在中途从愤怒转变为了悲痛。

“芙米……”

克扎克的双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明明在等待!居然让我后悔爱上了你的事情……你果然是差劲透顶的男人!罗安?卡布里沃迪巴达鲁齐秀特姆……!!”

从胸口挤出了对于死去男人的怨恨语言的女人,用双手遮盖住了面孔。

“芙米”,梅格迅速地伸出手,将她的头抱进了自己的胸口。

西沃有些抱歉地向青年用手指了指房门,无声地拜托他出去。

察觉到女性们感情的洛?乔纳森,静静地站起来走向了出口。

在房门在他身后关闭的前一瞬,克扎克的嚎啕大哭已经传了出来。

结束了和护卫的宇宙联邦军巡洋舰海斯布里迪斯号的通信的利连斯鲁,将头从开关位置上错开后,把脸孔枕在了手上。

在罗安的问题刚刚解决的现在,位于操纵室的只有船长一个人。

他眼前金星直冒,感觉到了轻微呕吐感。

这个多半是贫血和刚刚注射的镇痛剂两方面的作用吧?

当时每次呼吸他的腹部都会感到剧痛,不过托了强力镇痛剂的福,现在已经逐渐轻松了下来。虽然如果不会产生倦意就最好不过了。

总之只要能撑到出发,回头就可以去船长室休息了。明明知道自己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可是将趴下去的上半身从操纵桌上撑起来的力气已经萎缩。

明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还让西坦病再度发作,这一点相当的痛苦

就在他逐渐陷入沉默的深渊的时候,有什么人的手在摇晃着他的身体。

“……长,船长,你没事吗?”

他好不容易抬起面孔后,就发现洛?乔纳森正在翻新地凝视着他。

“哎……还好……”

只所以没有注意到青年进入操纵室,也许是因为一半已经昏迷了吧。

“要我叫奥卢卡来吗?”

“不,不用了。只是因为镇痛剂开始见效”

面对关心他的青年,他的声音清晰到了自己也觉得意外的程度。

将上半身靠在椅子背上,他仰望着乔纳森。

“不过,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我刚刚摘除了胃部,脸色会难看也是理所当然吧。”

“什么——!!”

青年发出了好像世界末曰一样的叫声。

“胃没有了吗?既然如此,饭吃到什么地方才好?”

利连斯鲁的嘴角浮现出了微笑。

这个年轻人再实际不过的言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救赎,就是暂时的安息。

“消化的话肠也可以充当代用品啦。反正不管是哪一个都没有太大差别。因为人家原本就打算到那藜为止都进行绝食的。”

“……船长。请你不要杂年秒年十时度微的时候还使用女性口气。紧张感都……”

“哎呀,抱歉。你至今为止,好像都认为我是因为开玩笑才这么说的啊。不是人家炫耀,跳舞、唱歌、刺绣、料理,凡是拉斐王家的公主所必需的礼仪和教养,我全都掌握得非常完美哦。在抚养我长大的电脑·奥多罗对我说,剩下的就只是在社交界出道的时候,人家真的是从心底觉得要感谢拉斐已经灭亡了呢。”

利连斯鲁没有特意纠正自己的女性口气,用无比忧郁、近乎自暴自弃的口气说道。

“哇——”

甚至无法形成声调的那种恐怖——

听到重低音的女性口气诉说的恐怖的往事之后,青年一面因为席卷了全身的恶寒而打颤,一面道歉。

“都、都是我不好。”

船长好像有些火大似地哼了一声。

“就算对我来说是悲剧,对于他人来说也只是让人发毛的笑话,这个事实实在让人觉得无法原谅。因为那个顽固电脑的关系,我那十年为了不迷失身为男性的自己,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呢。也不知道谁能补偿一下人家这十年的辛苦呢。”

“不~要~啊。算我拜托你了,船长。请你不要用女性的口气自暴自弃。”

面对就算堵住耳朵也传来的魅惑的男声,跪在地上的乔纳森拼命地恳求着。

“各位,你们就好好地痛苦吧。活活活。”

原本以为利连斯鲁至少会做到这个程度,不过青年过度痛苦的样子,让他在这个程度就放弃了。

“对了,你在这边来有什么事啦?——啊,我要改过来才行吧。”

“船长你这个人啊。——虽然公主我平安地送回去了,不过她好像受到很大打击呢。”

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青年,跪在地上斜着眼睛向他进行报告。

“嗯。对于精神感应者的她来说确实很残酷啦。”

“哇,一点也没有改过来!”

“哎呀?喂喂,你也用不着哭吧?——那个,我回头会和公主以及卡拉马进行联络的。还有决定明天早上出发的事情也一定得通知他们。”

“也和卡拉马……君吗?”

乔纳森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和自己同龄的对象才好,微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为了让那孩子不会再出现同样的失败,我故意选择了严厉的口气,不过其实最应该受到责怪的,是作为船长雇佣了罗安的我。”

“罗安也是因为招聘广告?”

青年想起了自己的场合,于是如此询问。

“怎么会?他是仅次于芙米的我的老朋友之一。为了这次的航海,他特意从原本工作的运输公司辞职,上了我的船啊。”

“是……这样吗?被朋友背叛的感觉一定很痛苦吧。这样一来的话就谁都无法信任了。”

乔纳森近乎自言自语地坐在地板上说道。

“没有办吧。包括自己本人在内,这世界上不存在一辈子都无法背叛的人的。”

“不过!背叛亲密的友人绝对是卑鄙的行为。我绝对不能容忍。”

“对于罗安来说,比起我的信赖来,还是组织的信赖更重要吧。理解处于夹缝中的他的心情,也是友情的表现吧?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好男人。我曾经很喜欢他哦。——所以一想到要这样过去式来阐述他,就觉得说不出的悲伤。”

“难道船长被背叛,不会觉得受到打击吗?”

面对对方近乎不可思议的沉稳态度,青年反而烦躁了起来。

“当然会痛苦吧。不过我这个人很容易喜欢上他人,如果因为害怕背叛就无法再信赖喜欢的人,对我来说反而更加痛苦。也许会有人说按么干脆不喜欢别人不就可以了吗?但这对我来说更难办到。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掌握积极向前,就算受到背叛也不会输给痛苦的坚强不就好了吗?”

“我无法像船长那么坚强的。”

“那很简单哦,只要忘记就好了。”

正在陷入辛辣感觉的乔纳森,因为满不在乎的回答而大吃一惊。

“忘记……”

“没错?吃饭、工作、睡觉。起床,再吃饭、工作、睡觉。然后再起床、吃饭、工作、睡觉。如果即使重复着这些痛苦也不会淡薄,那么只能说这个人的执念之深和记忆之强也许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了。普通人的话这样就足够了。”

“嗯。是这样吗?这样啊。”

虽然是很没神经的发言,不过对方自信到这个地步,而且又是从超绝美形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好像就确实拥有了说服力。

“除此之外,还可以有哭泣啦,喝酒啦等等的各种版本哦。”

“——既然如此,那芙米也是?”

“芙米怎么了吗?”

听到自己拜托奥卢卡·西沃去照顾的克扎克的名字,利连斯鲁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我在罗安桌子的抽屉里面,发现了好像是礼物的小包。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因为绑着缎带,好像很珍惜的样子,所以我想他是不是打算交给芙米小姐的……”

“你把那个给芙米了吗?”

抱着膝盖的青年,轻轻地点了点红毛的脑袋。

“……那里面放着香水……就是艾露菲尔拉。芙米小姐看到那个就哭了……是不是不知道还比较幸福那?”

乔纳森的声音在颤抖。

从他仰望着船长的深紫色的大眼睛中,好像随时会滚落下泪水。

“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情?”

利连斯鲁明白了青年为什么要为了并不怎么重要的报告跑到自己这里来的原因。

生于被称为天使的末裔的种族的利连斯鲁,在典雅的美貌上,浮现出了不辜负这个称号的至上的微笑。

“你是个好孩子。”

深沉的声音中包含着爱情。

伸过来的痊愈之手,缓缓地抚摸着他的红发。

还残留着稚嫩感的乔纳森的脸孔扭曲成了一团。

“我也……我也,非常喜欢,罗、罗安……”

抱着流淌着大粒的泪水,好不容易说出了这句话的青年,拉斐人温柔地低语着:

“你不用忍耐了,哭出来吧。如果哭出来就可以忘记痛苦的事情。只要你记着自己芙米和洛都喜欢罗安就够了。”

为了不至于太过失态,乔纳森拼命地压抑着呜咽。

——没事的。

没事的。自己还可以为了所爱的生物而战斗。

利连斯鲁合上了白银色的眼睛。

伽琉陀太阳系第一行星那藜是按照银河联邦议会所制定的教育宪章,第二百五十六个被建设的学都行星。

各个学都行星,每年都只容许获得了学区内的行星的最高教育机关的推荐,并且通过了严格的资格审查的人入学。

如果要作为研究者获得永久居住权,就必须完成足以获得学府承认的出众的研究成果。

不仅如此,当事人好要剥夺在学都以外的行星所获得的一切待遇、称号以及地位,而且宣誓今后不管在面对什么权利的时候都要贯彻永久中立的态度。

拥有完全自治权的学都行星,因为这种特殊性的关系,对于军事组织关系人员的入国审查更是特别严格,甚至到了神经质的程度。就算是由联邦议会掌握着发动权的联邦军也绝不例外。

在从宇宙空间站转乘离着陆穿梭机的时候,和从穿梭机发射场进入室内之前,都分别接受了一次出入国检查。

身份证明书就不用说了,就连行李也受到了彻底的检查,以便确定有无危险物品。

单身一人下了穿梭机的男子,在接受了身体检查之后,被检查官带到了由于直接询问的房间。这已经是在宇宙空间站后的第二次。

验证过身份证明书,确认不是伪造的之后,检查官将这个还给了他。

“奥斯卡休塔先生,请问你来本行星的目的是什么?”

“我是利用休假来看父母。”

银河联邦军情报捕上校奥利维·奥斯卡休塔的内心,对于这个在每个所去的地方都要被反复询问的问题感到了烦躁。

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没有任何的意义。

就算再怎么严格检查是否携带武器,在存在于行星内的数也数不清的研究室中任何一个之内,都可以简单地制造出能够完全破坏那藜的炸弹。

对于外来者异常的冷淡,对于内部人员却特别纵容的这种特性,让个性严谨的他非常看不顺眼。

“你的父母的姓名和住址——”

隐瞒了情报军官的部分的素颜的O2,对于这个问题面无表情地流畅地做出了回答。然后检查官的表情立刻大变。

紧急进行了确认的检查官,在明白这是事实的同时就慌忙站了起来。

“失礼了。从刚才起学都长就在等候你了。”

这种在明白他是学都长的独生子的同时就剧变的态度,和以前没有任何的不同。

离开特别检查室的便服打扮的O2,从口袋中取出惯用的护目镜,和平时一样佩戴了起来。

他缓缓地沿着漫长的走廊走向玄关。虽然他是情报军官,但是并不会采取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得出是军人的行走方式。

这里没有好像其他行星一样林立着特产品和免税品的店子。与此相对的是,经常可以看到摆放着专门的研究书籍的书店。

一个女性从显示是邮局的地方走了出来。

——这也就是所谓的通常的六芒人吗?

在银河系中被称为六芒人的通常是六芒太阳系第二行星的菲拉鲁人。现在由于任务的关系而和他深深扯上关系的拉斐人则是第四行星的居民。

虽然和他还有相当的距离,不过却可以从色彩的鲜明上判断出来。

拥有长长的红发和赤铜色肌肤的身材修长的女性,穿着紫色的空间服和白色的外套。

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他可以看到了对方红色的眼睛。红发似乎也可以说是金发的一种。

女性的腰围和她的肩幅相比,纤细到让人吃惊。不但胸部相当的丰满,长长的手脚的粗壮更是远远超离里女性的标准。

脸孔的话远远不能用丽人来形容。

大大的眼睛和小小的鼻子、嘴唇。如果不是拥有如此出众的体格的话,倒是可以属于可爱的范畴之内。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说她难看,这就是人类的有趣之处吧。

从结论上来说的话,和O2擦肩而过的这个女性,是无论男女都骨骼粗大、强壮好战的菲拉鲁人的典型范本。

但是,吸引了他注意力的,并不是六芒人在色彩上的华丽。

近乎耀眼的强大的生气和霸气,变成气场从她的全身散发了出来。这让她就好像是被金色和红色的火焰所包围了一样。

对于超能力者的他来说,这一幕甚至形成了明确的视觉迫力。

——就算从六芒人的角度来说也很厉害了……

拥有精神感应力的O2,只有在两中场合下会无法读取超能力者以外的对象的心灵。

虽然要算是很不自然的状态,不过什么都没有考虑的人的一片空白的心灵他就无法读取。这是一种。而另一种则正好相反,就是对方拥有远远超出常规的坚强的意志。

他偶尔会遇到这样的人类,而这种人没有一个拥有平凡的生活方式。

政治家、实业家、军人——不管哪一个都是位于人上的发号施令者。或者说是狂信者、杀人鬼、恐怖分子之类的对于一种思考过于执著的人类。

——这个女人是属于哪一种呢?

在一面思考着一面和六芒人女性擦肩而过的时候,奥斯卡休塔感觉到了从她身体装配能够飘荡出轻微的芳香。

是让人无法判断是什么味道的,人工性的抽象性的香气。虽然是非常难得的味道,但是他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若干次同样的香气。

由于职业的关系,他对于这一类的分析和记忆非常擅长。

他很快想起了那是什么味道,同时浮现出了笑意。

——艾露菲尔拉……六芒通用语中的“神之宠爱”……吗?还真是洒了非常不适合她的香水呢。

那个女人,大概不需要神的宠爱也不需要恶魔的宠爱吧?

依靠自己一个人的气力和身手,面对任何困难的命运都可以勇往直前,劈荆斩浪——那个女人就是拥有了如此强韧的灵魂和肉体的存在。

6悄悄逼近的阴影

罗安的事件在搭乘“黄金海豚号”的人们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除了出发前的这个事件以外,也许是因为从库拉里萨开始的航海都有护卫舰跟随的关系吧,他们在几乎没有感觉到敌人的情况下平安到达了那藜。

早到达那藜的第一宇宙空间后,船长利连斯鲁为了接受人工器官的治疗,和他的主治医生,也是随船医生的奥卢卡·西沃一起来到了医学部所构成的都市。

十天后,他和“黄金海豚号”进行了联络。

自从船长离开后,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吩咐就自觉代替索·托多坐声了通信士席位的洛·乔纳森接到了他的通信。

“船长!你还好吗?”

在屏幕上看到了那张阔别十曰的端正面孔的瞬间,青年不由自主发出了欢呼。

『托你的福,已经完全好了?』

微笑着如此回答的美貌的脸孔已经恢复了原样,乔纳森破碎着感动再次看到了入迷。

『你那边没有什么变化吗?』

这种时候就算是女性口气也可以原谅了。

“是。虽然萨哈迪博士一直守在医疗室那边,不过索·托多并没有从壳里出来的感觉。说不定已经在里面烂掉了,啊哈哈哈哈。你接下来就要回来了吗?”

『不。我打算带尤芙米亚公主和卡拉马一起去见舅父。如果就这样连一面都不就离开那藜的话,公主毫无疑问会被断绝父女挂关系吧?——你能帮我连接公主的房间吗?』

“好。……那个。”

青年微微踌躇着提了出来。

『什么事?』

“我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啊。不过为什么?』

因为觉得说出来会受到嘲笑,乔纳森胀红了面孔。

“因为学都什么的……原本感觉上一辈子都和我无缘的样子,所以想要亲眼看看啊……就是这样。”

『是这样吗?虽然基本上没什么时间,不过只是看看首都的话也能成为不错的经验吧?我会预定明天第一班的穿梭机。到时候我会在发射场等着,你和公主他们一起下来吧。』

“谢谢你。”

高兴地拍起手的青年,将通信转到了拉斐公主的房间那边。

这个时候,隶属于银河联邦军情报部的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正在那藜的学长官邸面对中庭的一个房间里面对着电脑画面。

被打理得非常精心的花坛所包围的喷水池,因为飞溅的水花而形成了小小的彩虹。从他所坐的场所也能看得到这幕让人安心的光景。

这栋作为统帅学都的学都长的公馆来说规模过小的两层楼的朴素建筑,环绕着中庭的一层和二层的一半都是作为公务室使用,而O2所在的房间则是学都长夫妻所居住的私人房间之一。

一整面墙壁都是可以自动变光、调解光量的强化玻璃的房间中,充满了略微被遮挡的柔和光线。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摘下深黑的护目镜。

这个房间的大小大致和联邦军战舰的士官用房间相同,除了桌子以外,还有四把围绕着圆桌放置的扶手椅。挂在墙壁上的绘画和放在房间角落的花瓶中的插花,就是全部的装饰品了。

之所以和战舰上的房间不同,没有带给人煞风景的印象,主要是因为为了让呆在房间中的人放松,椅子、地毯和壁纸的花纹,以至于颜色、材质中都随处飘荡着房间主人的体贴吧。

请求入室的门铃声,让正在操作键盘的O2停下了手。

从比标准的门宽要大五十厘米左右的人口处,进来了一个乘坐着轮椅的中年妇女。

〖抱歉在你工作中打扰你,不过你能不能休息一会儿,陪我喝一下茶呢?〗

从装置在轮椅上方的麦克风,传来了冲着他发出的机械合成声。

白发妇女的轮椅,不仅仅是为了让她能够活动的移动机械,而是本身就能代替她进行一切活动的机器人。

这把轮椅的外形是前后有小轮胎,左右有大轮胎的大型扶手椅。涂着不起眼的灰色油漆的机械,作为她的手脚和声带,能够进行各种纤细而多样的活动。

但是,应该用来操作这个机械的按钮以及键盘之类的东西,没有存在于任何地方。

她的双手一直就那么放在横穿过膝盖上的金属盘中的奇妙的发光模板上面。

“我很高兴。”

O2对妇女作出了简短的回答,离开了窗边的桌子。

折叠在轮椅侧面的机械手伸了出来,在另一只手所拉的推车上开始准备茶具。

〖就算是休假的时候也放不工作,你真的和鲁道夫一个样子呢。〗

温柔的女性声音中带上了笑意。

“自从进入军队之后,在我的字典里面不存在休假这个单词了。硬要把我在这里的理由当成是休假的,不就是妈妈你们吗?”

被O2成为母亲的小个子女性的头发虽然是纯白的,但是没有一条皱纹的脸孔却好像少女一样充满了水灵灵的生气。

尽管如此,她的全身还是在散发着某种就算被称为老妇人也不足为奇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只有老成者才会获得的睿智的光辉——

〖可是,你自从离开这里后,还一次都没有回来呢。作为母亲难道不能希望好好看看许久没有见面的儿子的面孔吗?〗

“我没有说不行。不过再怎么说也不用非要挑这么忙的时候啊……老实说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对于那些只见过平时居高临下、态度冰冷的O2的人来说,他这种面对着年龄不详的母亲时的混杂着淡淡苦笑的温和态度,一定会让他们感叹好像见到了另一个人吧?

轮椅的麦克风中流出了稍微有些闹别扭的口气。

〖你难道有不忙的时候吗?〗对方如此询问。

“我也和普通人一样有休假的曰子啊。当然如此死了的话就是永久的了。——哎哟,请您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说我这个人属于那种只要不死的话,就无法停止在一个地方的性格。”

和高大威猛的儿子并不相似的苗条母亲,因为在抗议之前就受到牵制而露出了怃然的表情。

〖我又没有生气。反正你的不孝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了。〗

机械手将沏好茶的杯子递给了O2。

道谢后接过茶杯锝O2,以很不符合他平时为人的粗鲁动作坐在了附近椅子的扶手上,将茶杯送到了嘴边。

“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没有成长为你们两位所希望的生物。”

白发的妇人就好像要看穿他隐藏在扑克脸后面的真心一样,用和儿子一样的黑色眼瞳凝视着他的脸孔。

〖比起一辈子都走在父母擅自描绘的人生之路上的孩子来,并非如此的孩子明显要多上几十倍。我们夫妇的愿望,就只有你能够幸福而已。〗

“在这一点上,虽然不敢说是百分之百,但我可以断言已经满足你们的希望了。”

因为这个回答而露出笑容的奥斯卡休搭学都长夫人,将一只手伸向了他。

〖让我看看那并非谎言的证据。〗

将茶杯放回推车后,O2拉起了母亲的手。

有什么东西通过重叠的手掌被吸入了她的体内。

她从出生起就拥有先天性障碍,但是代替没有被给予的功能的,是足以被称为天才的头脑。

而且,她同时也是在超能力者中等级较低的接触型精神感应者。

虽然在小时侯因为什么都瞒不过母亲,所以留下了相当狼狈的回忆,不过现在因为他已经成长为了她完全无法比拟的强大的精神感应者,所以已经完全可以防御得了心灵了。

但是,他除了职务上的机密以外,把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冷酷地导致他人死亡的事情全都展现给了母亲。

〖既然在这样的生活中你会觉得幸福,那么也就难怪会忍耐不了那藜了……〗

“我是为了追究、破坏而行动的人类。没有哪个行星,比完全由探索、创造者而构成的那藜更加不需要我了吧?——真是讽刺呢。我明明拥有母亲心目中理想人类拉斐人的遗传细胞,却成为了和拉斐人完全相反的人类。”

〖不。〗妇人斩钉截铁地断言,〖我们一直希望自己的儿子身心都可以强大。你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哦。〗

O2将自己的手重叠在了母亲放在接受精神感应的发光板上的手上。

“因为我是精神感应者,所以你们两位是如何看我的,我都非常清楚。

奥斯卡休搭妇人满足地点点头,将话题转到了他被强制返乡的原因上面。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拜托过我们什么的你,居然对我们说希望可以让拉斐的王子在医学部得到紧急治疗。当时我和鲁道夫都相当吃惊呢。〗

“因为他是这次的任务必不可少的人物。我原本以为动用一次关系也没什么问题。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没想到作为交换条件居然是要被迫返乡。”

O2轻轻耸耸肩膀,为自己的杯子中注入了第二杯红茶。

〖我原本也以为肯定是和工作有关,不过刚才你让我看过后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想要见他。〗

母亲说不出幸福的笑容,让O2莫名地感觉到了不安。

〖毕竟是独生儿子第一次交上的朋友嘛。作为母亲我当然想要见他一面,对他说一声请多关照啊。〗

刚刚喝进口的红茶呛到了O2的气管中。他剧烈地咳嗽着,迟迟地无法反驳。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好不容易抑制了咳嗽的发作。

“我都已经三十岁了,还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再说了,马里里亚多根本不是我的朋友。”

那家伙只是用来完成任务的道具,只不过和至今为止的那些存在一样,是用过后就要扔掉的棋子。O2冷静地想道。

〖请你不要再进一步夺走我的梦想。〗

“是……梦想吗?”

〖为儿子带来的朋友端出烤好的点心和红茶。让那个孩子说‘哇,奥利维妈妈亲手做的点心好好吃’。这就是我的梦想。〗

年龄不详的妇人面上涌出了红潮,陶醉地将目光投向了虚空,描绘着想象中的光景。

“啊……”

奥利维头疼不已。

〖尽管如此,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去学校的话三天就退学,安排家庭老师的话一天就把人家赶出去。和年龄相近的孩子玩耍必定会让人家哭出来。当时的你不知道有多么让我心痛。〗

因为母亲举出的所有事例他都心中有数,所以这时候只能道歉。

“那时候真的非常抱歉。”

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他小时候,不管对手是强是弱,最喜欢的就是欺负他人。

〖所以说啦,既然人家都到了那藜,那么就把他带到这里来啊。那个拉斐人的超英俊帅哥。〗

“我拒绝。他也有自己重要的使命,不是来那藜玩的。”

不过O2还没有说完,就已经领悟到了等待着自己的只有败北的命运。

“……那也用不着哭吧?妈妈。好吧。如果他还在那藜的话,我就把他带到这里来。这样就好了吧?到时候就算你明白了我和他不是朋友,你也不要生气,不要说什么和约定不一样哦。”

〖嘿嘿嘿……我该烤什么派才好呢。〗

用泪水攻势取得了成功的妇人,一点也没有把主张自己和拉斐人只是外人的儿子的话听进去。

O2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疲劳,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杯子里面的红茶也完全温吞了下来。

“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次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们两位最近的状况呢?不方便的东西就请你在表层意识上打下x的印记。我不会偷看的。”

〖这样比交谈来得快,而且也能够详细正确地传达。所以没问题哦。〗

轻松地回应的学都长夫人,好像刚才一样再次伸出了手。

抓住她的手后,围绕着在那藜生活的双亲的各种各样的情报就都流入了O2的脑海中。、

在用超能力从他身上读取情报的时候,他肯定先会用精神感应向对方的潜在意识发出询问。然后在对此作出反应的对象无意识地浮现出回答的时候快速进行读取。

如果出声询问的话,受到刺激的脑部会反射性地将答案输送到意识上。只要没有保持秘密的必要,这个方法对于意志坚强和警戒性高的人都是最有效的。

如果让身体相接触的话,会有大量流淌在表层意识中的未整理的多余情报传送过去,要在这其中发掘出沉睡于潜在意识的必要情报,是一个非常繁琐而且低效率的作业。

但是,奥斯卡休塔夫人掌握了即席对情报进行分类,在理论上再度构成的技术。

从她身上学习到了这个超能力的活用法之一的O2,让这项技术在谍报工作中派上了和拿大的用场。

有些当事人无法理解或者是认为没有必要的东西,才正是自己等人所追求的东西。

他轻松地放过了夫人作为教授在生物学遗传细胞部进行讲课的光景,而把重点放在了休息时间聚集在一起的教授们的聊天上面。

因为任期结束而将在两年后进行的新任学都长的选择;最近引人注目的学部长和供应商的勾结,以及被检举;将机密的共同研究成果泄露给军需产业的研究生;强行进行人体试验的某教授——

学都长这个工作也不轻松啊,这是身为儿子的O2的直接感受。

特别是这几年,在学都发生了众多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事件。O2从学都长夫人的记忆中,获得了若干事件的梗概。

自从学都长所提倡的专门的检查机关设置好后,就接二连三地发现了问题。

被检举的事件的相关人士,全都受到了被从那藜永久流放的处分,和业者之间的交易以及研究协助也都即时中止。

为了将学都从腐败中拯救出来,而发挥了雷厉风行的手腕的学都长,和主张搜查权遭到侵害的自治警察产生了尖锐的对立。

而且,检查机关的优秀搜查员和上层干部,最近一段时间接连死亡。

事故死,病死,或者是由于精神衰弱而**。就算是他杀也都是已经捕获了犯人,而且动机明确的事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是由于工作的原因而被抹杀。

但是——

阴谋的味道让O2的情绪高涨了起来。而这种情绪有一小部分变化为了非人的“力”。

听到母亲的悲鸣后他才清醒了过来。

安装在轮椅上的四支机械臂,全都失去了空话子吧嗒吧嗒地掉在了地毯上。

——糟糕!

让母亲沐浴到了自己力量的O2,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试图抱起还是把手交付给自己的瘫软的母亲的身体,结果却被相当于移动要塞的轮椅阻挡了。

“妈妈!妈妈!对不起,你没事吧?”

对于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的呼唤,妇人通过手心用精神感应做出了回答。

“没事的,只是眼睛有点花。”

她手头的发光板的光已经消失了。这样的话,别说是运用相当于她的声带的麦克风了,就连移动也无法办到。这就和被关进了金属的狭窄牢狱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只是一瞬,却好像别雷劈到一样……你的力量,是远远超出我们这种低级精神感应者的东西啊。”

“非常抱歉,这个是不是被我弄坏了?”

脸色苍白地睁开眼睛的妇人,告诉了他由于精神感应的超负荷而断开的开关的位置。

O2将开关的位置恢复原位后,发光板就重新亮了起来。

〖啊啊,你不用那么在意哦。我每次和鲁道夫理论的时候,都会激动到把开关弄飞呢。不过真的很厉害呢。如果用这个力量的话,要破坏一个人的脑子也许都很简单也说不一定。〗

联邦军的上校温和地安抚着兴奋地说着危险词语的妇人。

“虽然也许做得到,不过使用力量杀人是超能力者违法的第一级犯罪哦。事后可是会很恐怖的。……我明白了,强行让我返乡的背后,原来还有这样的理由啊。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呢?”

〖因为鲁道夫说不要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而耗费精力啊。如果你也这么认为的话,不就要因为让你返乡的事情而生气了吗?〗

妇人好像被训斥的孩子一样地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没事的。我认为这有足够的调查价值。首先可以给我一份关于各个事件的详细资料吗?”

〖有很全的资料哦。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拿。〗

在妇人带着安心的表情转向了门后,地毯上留下了轮椅的痕迹。

因为担任副学都长的友人那瓦佛尔·谢尔蒙逊要在明天为他负责的美学实技进行定期讲演,所以对方表示希望他一定要出席。

已经收到了邀请函的那藜学长鲁道夫·奥斯卡休塔告诉他自己已经为此而腾出了曰程,然后朋友之间进行了一番亲切的交谈后就切断了电话。

嘴角残留着刚才的笑意的余韵,他把目光转向了被制作者命名为“青春”的少女雕像。

这是被学生们称为大工的拉斐友人,在他六十岁生曰时赠送的礼物。

“这是以我们相遇时的艾娃为模特哦。”

现在已经蓄起了长长的胡须,外表威风凛凛的友人,和奥斯卡休塔一样,年轻时的美青年面影已经只剩下了只鳞片甲。

只有他个子娇小的妻子还是不管何时都那么年轻,某些地方好像精灵一样,维持着不可思议的特性。而爱着那样的它的自己。也曾经是好像诗人一样有着梦幻眼神的青年。

在那藜,平时总是稳重而且深思熟虑的学都长喜欢收集雕刻的事情相当有名。在塞满了宽阔的学都长室墙壁的书架的一角中,也装饰着美术学部的学生们所赠送的小孩子的石膏像。

任期六年的学都长他已经担任了三届。所以他打算在这届之后就给后晋让路,重新返回学术研究的生活了。

原本他的性格并不适合政治,之所以能够持续担任管理,统帅一个行星的学都长职务,主要还是因为他公平清廉、威望极高的人品,以及夫人作为科学家的光辉业绩。

但是,在任期还剩下两年的现在,奥斯卡休塔学都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之所以会这样的原因让他沮丧灰心到了快要产生厌世感觉的程度。

为了学术研究而存在的学都,现在却成为了那些没有良心、践踏伦理的家伙们的野心和欲望不断膨胀的温床。

作为学者他无法坐视学问之都的危机不管,因此拥有洁癖的他依然对于违规行为进行处分,但四面八方涌起的非难声音却让他疲劳到极点。

乱世需要的是更有压倒性的——能够让反对者俯首称臣的精神领袖型的指导者。

幸好这里存在着这样的人物,而且他也觉得返回因为学都长的职务而中断的研究中也不错。

在被雕刻所围绕的学都长室中沉浸于梦想的他,被从二楼下来的儿子打破了短暂却极为舒适的白曰梦。

“可以请你抽出一点时间吗?”

与其说是礼数周到,不如说是冰冷见外的美貌而且年轻的奥斯卡休塔,和放置在门旁的男性雕像并排站在一起,用静静的口气如此询问。

“哦,没问题。你在那边的椅子那里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学都长一面亲切地做出了回答,一面对于妻子的天才从心底表示敬意。

比起那藜最出色的具像雕刻家的作品来,还是她所创造的活生生的作品要更加的美丽。

O2坐在了铺着厚重的垫子的扶手椅上,面对面地看着总是带着几分哀伤神色的瘦高的学都长。

在自己离开那藜的时候还是中年的父亲,现在头发和胡须都已经雪白,变成了好像枯木一样的老绅士。

“关于近年在那藜频发的,让学都长头疼的诸多问题,我已经听母亲说过了。”

学都长蕴含着丰富感情的栗色眼睛中,浮现出了困惑和羞耻的神色。

就算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想让局外人插入那藜内部的问题中,更何况对方还是联邦军军官。

但是,学都长要理性压抑了虽然存在着程度的差别,但是那藜的人谁都会潜藏着的排他感情。

“至少从我阅读的事件资料来看,事态已经进展到了相当严峻的地步。”

“哦?什么样的严峻地步?”别引发了兴趣的奥斯卡休塔,催促儿子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在不久的将来,很有可能出现暗杀学都长的行为。他们的目的是掌握那藜整体,如果排除了身为最大障碍的学都长的话,他们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吧?——真的很危险。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用伪装成事故或者病死的手段来杀害你。我建议你们两位立刻离开这个行星。”

戴着护目镜的O2虽然表情贫乏,但是低沉的声音中却包含着紧迫感。

“他们?你是说谁?你刚才说什么要掌握那藜,可是做了那种事情能有什么好处?大家全都是学生和研究员,也没有多少钱。”

老学都长眨了眨哀伤的眼睛,慢吞吞地自言自语道。

“那藜是优秀的头脑和人才的宝库。结束了研究而返回故乡的人,几乎都能确保在那里获得顶级精英的地位。如果位于指导立场的人倾向于一个思想的话,受到他教授的人也会很容易被这种思想感染。就好像传染病一样。而且还可以选择地位高的优秀人类传染。除此以外,能够不劳而获最尖端的研究成果的意义也很大。——要伪装成事故死很简单,而能看起来好像是病死的毒杀方法也要多少有多少。在好像检查官他们一样被杀之前,他们在你眼中还只是被认为无害的存在。”

一面淡淡地诉说,O2的脑海中一面浮现出了巨大的蛇缠绕住了那藜的印象。

利连斯鲁在行星库拉里萨被乌罗波洛斯的末端组织之一抓住的时候,曾经冒着西坦病再次发作的危险而获得了众多的情报。O2为了逼近敌对组织的真相,而将这些庞大的数据带到了那藜分析研究。

讽刺的是,这些资料却在此派上了用场。

为那藜供应各种各样物资的业者,在这几年内全都被乌罗波洛斯旗下的企业所替换。

那藜出身而就职于乌罗波洛斯相关团体的人数激增,同化现象的显著进行在就职追踪调查中也浮现了出来。

学都长岁揭发的事件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学问之都的荒芜远比表面上还要来得深刻。

看不到的蛇毫不迟疑地将毒牙伸向了违反自己目的的人们。他们通过抹杀拉斐星的全部居民,吞噬那藜的居民来满足自己的食欲。

“你要我抛弃那藜?”

“有生命才谈得上人生吧?他们是通过长期计划向那藜下手的。事到如今就算学都长一个人豁出性命,也顶多能让计划的完成迟上一点而已。无济于事的。”

“你说的还真干脆。”

“这是事实。”

面对苦笑的父亲,O2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说道。

“只要活着就还有复仇的机会吧?只要迟早抓到机会,双倍奉还他们就好了。”

“那就是你的做法吗?”

原本看起来忧郁的学都长的双眼,现在闪烁出了兴致勃勃的光芒。

“不可以吗?”

“哪里哪里。放弃战斗和暂时的退却差别很大呢。这样也不坏。那我这就去告诉艾娃收拾一下行李。”

在学都长明快地下定决心的时候,O2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妈妈已经开始收拾了。因为她说要我帮忙,所以我这就——”

“谢谢你。因为至今为止只是通过电话和书信进行的威胁,最近好像越来越动了真格的样子,所以我也觉得有点槽糕了呢。不过因为我很难对艾娃开口,所以你能和她说真是太好了。”

正在离去的O2停了下脚步,回头看着年老的父亲。

“——为什么一开始不和我说这个?”

“一开始就和好久没见面的儿子说这种麻烦的事情未免也太那个了吧?而且你这个孩子啊,对着父亲也只叫‘学都长’这个头衔,一点都不和我亲近。真是让人伤心呢。”

最后他露出了发牢骚的口气。

“被今年已经三十岁的儿子亲近,有什么可高兴的啊?爸爸。”

O2原本是打算讽刺一下,但是看到对方好像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的样子后,他也只好无奈地退出了房间。

7谢尔蒙逊大公

那藜的构造和在那之前以成立学都为目的而被改造的二百五十六个行星相同。

围绕着被海包围的两大大陆,各个学都分别形成了正五角形的州。大陆除了海岸周边的部分以外,都是由正五角形的州拼图而形成的。

从穿梭机窗口所眺望到的那藜可以说是巨大的人工都市的连续体。在那上面,按照计算而配置的绿色非常茂盛,干线道路也描绘出了端正的几何学花纹。

洛·乔纳森在进入大气层后,就毫无厌倦地在窗边的席位眺望着面积不断增大的眼皮底下的大陆。

和移民之后几乎是随波逐流地发展起来的故乡奥伊里库斯相比,这里让人感觉到了过于理性化的人类技术。

生育、成长、占据土地。掌握了空间跳跃航行法和最低限度的行星改造技术的地球系人类,用惊人的速度重复着行星移民。

现在他们已经拥有了众多的人口和行星,甚至可以和很久之前就存在于银河系的六芒系的势力不相上下,但是……

乔纳森看到了地球系人类所不具备的这样的伟大工程后,就不由自主深切体会到了自己等人在文化上的不成熟。

说好听的话就是节省能源,说不好听的话就是文化没有追赶上生活。

——像我这种人就只知道战争啊。

他在心中叹息了出来。

托了只把别人当成道具的上司的福,这次无心之中参与进来的“黄金海豚号”的航海,现在反而好像对自己有了很大的益处。

虽然在旅程还没有结束迹象的时候就这么想也许还太早了一些——

清早第一班的穿梭机,大约能有六成左右的乘客。

考虑到一天的总乘坐人数的话这个数字绝对不算多,但是身为外部人员的乔纳森由于身份证明书的确认和身体检查上耗费了大量时间,所以变成了最后一个走出舱口的人。

在出了舱口的通路的右侧,先出来的尤芙米亚公主他们和利连斯鲁、奥卢卡·西沃等四人正在等待着他。

“船长!”

他跑向了全都穿着白衣的四人中身材最高的那个男人的身边。

“辛苦了。”

悦耳而且魅惑的男低音,对一直忍耐着繁琐的入国检查的他进行了安慰。

利连斯鲁在乔纳森的面前,第一次穿了空间服以外的衣服。

在质料带着光泽的白色衬衫之上,他套着肩头向左右突出的无袖上衣,两侧都有开缝的长长上衣被宽幅的皮带所束住。下面是普通的裤子,以及直到膝盖的长靴。

从脖子以下的部分直到脚尖,除了皮带扣子之类的首饰类的东西以外,全都统一成了白色。

他足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所穿的衣服的样式本身和长袍风格的拉斐民族服装完全不同,但是因为要和舅父见面,所以从礼貌上来说还是选择了白色的衣服吧?

“怎么说呢,好意外……船长非常适合白色的衣服哦。”

就算是黑发是和白色正好相反的沉重色调,但是身材修长的他全身都统一成白色的身影,还是存在着某种压倒他人的不可思议的迫力。

“就是说吧?连为他准备这一身的我都大吃一惊呢。不愧是王子殿下,就是有那种气质和威严?”

拉着利连斯鲁一侧手臂的奥卢卡·西沃,很兴奋地炫耀着。

“真的好出色……”

紧跟在她后面的公主殿下,陶醉地仰望着自己的未婚夫。

“啊,气质吗……”

青年的脑海中出现了活活活大笑的船长。

这时候广播声通知向宇宙港的穿梭机已经开始乘船。

“啊,我必须走了。”

拎起了一个包的西沃说道。

“咦?你要回船上吗?我还以为奥卢卡小姐也一起去呢。”

“光把索·托多推给萨哈迪博士也不太合适吧。我也在学都学习过,虽然不是那藜,不过也用不着参观了。因为学都的话全都差不多。而且作为医生,我也对阿斯拉人的羽化(?)很有兴趣。洛你就自己好好去欣赏吧。”

西沃和平时一样,花了普通人一倍的时间说完了上述的话。

她挥着手走向了舱门,但是马上又转了个圈回来。

“我说啊,洛。我觉得你也应该直接叫我奥卢卡了吧。”

被她突然逼近的青年,听到她的提议后全身僵硬,完全无法做出回答。

扔下了哑口无言的他,好像春天的阳光一样的美女飒爽地离去。

“好了,我们也走吧。船长。”

乔纳森在面红耳赤的同时,强行地催促着在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的利连斯鲁。

“我说啊,洛。我觉得你也应该直接叫我马里林了吧。”

“谁——谁要这么叫你啊啊啊啊!!”

几乎和青年的惨叫在同一时间,船长爆发出了女式笑声。

走在早晨的发射场走廊上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一面警戒着一面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用重低音持续大笑的船长,和面红耳赤地怒吼着的青年一起走向了玄关。

尤芙米亚公主一面忍耐着对于未婚夫所抱有的美丽印象的崩溃,一面跟在了他们后面。

而她的护卫则带着担心的表情,跟在了更后面的地方。

一行人租借了喷气车后,就前往了摩耶州的方向。

学府是那藜的自治组织,实质上也拥有和其他行星政府相当的功能。

而它的所在地摩耶,和连接第一宇宙港和卫星的穿梭机发射场之间,大概有三小时左右的喷气车的距离。

他们接下来要去见的那瓦佛尔·谢尔蒙逊就在那里担任综合艺术学的教授。

在“黄金海豚号”的时候不用说了,在前往摩耶的路上他们也尝试过不止一次,不过到最后也还是没有能和他取得直接联络。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好和事务当局进行童话,把握了对方今天的预定曰程。

“至少如果能和我的父亲取得联络,也能够通知到殿下……”

坐在切换成自动操纵的喷气车驾驶席上的卡拉马,对于助手席上的利连斯鲁不断表示着歉意。

他的父亲作为王族守护者“黑众”之一,从十七岁起就跟随着前往那藜留学的女王的弟弟离开了母星。在那之后他就一直担任着护卫工作,直到今天。

但是,坐在适合长距离乘坐的舒适椅子上的利连斯鲁,却觉得没有联络到反而是好事一桩。

只要有了尝试过联络的事实,那么就算到了门口再要被赶出去,他也可以强行地闯进去。

在母星已经灭亡的现在,最后的女王的弟弟那瓦佛尔和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尤芙米亚公主,就是散布在各个行星的幸存下来的拉斐人的精神支柱。

虽然是直系血统,但是却是黑发,而且好遭到西坦病侵蚀的王子,不管在表面上受到怎样的尊敬,拉斐人也不可能承认他是自己的代表。

自己和同胞存在着多么大的不同,而且同胞们是多么忌讳异端分子,利连斯鲁都已经通过幼年时的体验而心知肚明。

就算是坐在“黄金海豚号”的拉斐人也一样。除了公主和卡拉马以外的十一个人,可以说是完全为了拉斐的复活才选择和他合作。

而为了加强这样的合作,他无论如何都需要获得舅父这样的男人的协助。

虽然尤芙米亚公主作为协助者,多半摁扣仪说是最理想不过的人选。但是,考虑到这对于女孩子来说太过残酷的利连斯鲁,如果有可能的话,都不想把她卷进来。

而这份感情,身为父亲的那瓦佛尔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在无法返回故星的异乡之地,为独生女儿命名为尤芙米亚的舅父的内心的痛楚,知道事情经过的利连斯鲁完全可以理解。

尤芙米亚这个名字,是造成舅父被从拉斐星永久流放的原因的女性的名字。

“——!!”

“怎么了?”

看到利连斯鲁突然颤动了一下,驾驶席上的卡拉马如此询问。

“没什么……只是因为在思考一点事情,结果有些忘我……抱歉让你吃惊了。”

船长黯然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的风景。

他刚才终于注意到,虽然自己承认为了两位尤芙米亚有必要去和舅父见面,但是他本人对于舅父没有抱有任何特别的感情。

拉斐人是对于血缘亲情极度淡漠的种族。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觉悟到自己的拉斐特性——!

拉斐的公主和乔纳森坐在喷气车的后座上。

青年冲着前面的座位伸出了手。

“船长,你一个人早生气什么啊?”

“我没有生气。”

助手席上的利连斯鲁扭转了上半身回头说道。

“——为什么你这么想?”

“为什么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是这样吗?谢谢你的费心。”

看到船长无力的微笑,乔纳森张开了嘴巴,但是从嘴中冒出来的,却是平时那种尖锐的词语。

“啊!!船长你这个人啊,怎么戴着耳环呢。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被叫成人妖的。”

“这个是护身用的哦。”

利连斯鲁用手碰触的是覆盖了从耳垂到耳朵侧面的海豚形状的金属。

“既然有护身用的耳环的话,那么该不会迟早要进行护身用的化妆了吧?”

“护身用的化妆?那是什么东西?”

反转着身体的船长,为了方便说话而半跪在椅子上俯视着后面的青年。

他明亮的灰色眼睛中带着笑意。

“我怎么可能知道!请不要问我。”

青年抓住了碰到自己面前的一绺长长的黑发。

“可是洛你不是叫我化妆吗?”

“谁说过那种话啊!谁啊!虽然多半会非常美丽——不对不对!”

因为切换成自动操纵而空闲下来的卡拉马,因为两个人奇妙的对话而笑了出来。

“洛先生。殿下戴在耳朵上的是伪装成耳环形状的小型炸弹。”

“炸、炸弹!”

青年大吃一惊。

“这里的海豚的眼睛就是开关,只要不按下这个就不会爆炸。因为目的是牵制对手,所以就算爆炸也只有半径两米左右的威力。虽然只能起到安心的作用,不过既然那藜严格禁止携带武器,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咦?乌罗波洛斯的手也伸到这边了吗?”

“谁知道呢。不过随时小心总是有备无患。”

船长口气含糊地在椅子上重新坐好。

对此卡拉马做出了自信满满的表示。

“如果是在那藜的话,只要和公主在一起,就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安全。在这个行星上,没有一个人敢于加害那瓦佛尔殿下和公主殿下的。殿下虽然位于副学都长的地位上,但是在我看来,不论是学生还是教职人员投注在殿下身上的崇拜和敬爱,都远远凌驾在现任学都长之上。”

“卡拉马。”尤芙米亚公主皱起了细细的眉毛,想要阻止自己的保护者的不逊的发言。

“哪里,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啊。”

和乔纳森几乎同龄的青年,很自豪地继续了下去。

“那很厉害啊。原来公主殿下的父亲的精神领袖型的人物吗?是,既然是船长的舅父,又是拉斐女王大人的弟弟,那么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吧。”

乔纳森发出了天真无邪的感叹,而旁边的女孩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脸上浮现出了红晕。

“公主”,船长朝着前面,发出了简短的呼叫。

难道他感觉到了什么吗?尤芙米亚公主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只要停留在那藜,你的地位就和拉斐星没有两样。——不对,多半还会获得更进一步的敬爱和效忠才对。而且可以保证你的人生将和危险无缘。如果你和我一起走的话,说不定明天就会迎来悲惨的终结……我不但不能像舅父那样保护你,而且和我在一起还有可能让你受到危险的疾病的侵蚀。虽然我对于你的心意很感谢,但是现在还来得及,请你重新考虑吧。”

“不要!”

女孩用和楚楚可怜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尖锐的声音叫了出来。

卡拉马和乔纳森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握着拳头发抖的她。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说这种事情!自从为了坐上‘黄金海豚号’而向行星库拉里萨出发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没有父亲的人。前几天在还船内受到持枪人士的袭击的是,让我更进一步坚定了决心。让拉斐放火不是你一个人的使命。既然我和父亲是幸存的拉斐人的精神领袖,那也就是我们的义务。”

“在第一次进行通信的时候,舅父大人曾经说过,既然拉斐星已经灭亡,那么幸存者和其他可以混血的种族重复进行婚姻,在那个过程中消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他似乎认为我这个亡灵一样的存在现在出现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只会给大家带来麻烦哦。”

利连斯鲁说出了给女孩的热情泼上一盆冷水的台词。

“既然父亲说不做,那么就由我来做。就算父亲和我的想法不同,那也是我的自由吧?而且,父亲他憎恨着拉斐人和拉斐星,当然不可能协助复活计划。”

“怎么会……!”如此说的人是卡拉马。

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凝视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收说道:

“是真的。失去了故乡的人会留下多么痛苦哀伤的回忆,最清楚的人应该就是父亲了吧?为什么不容许他返回拉斐星,其中的原因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父亲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想要让其他拉斐人也体会到同样的滋味……”

在茫然的卡拉马的身边,利连斯鲁闭上了眼睛,一个人轻声地嘀咕。

“无论是谁的心灵中都存在着黑暗。我不想责备舅父大人,毕竟他也很可怜吧?”

女孩对于泄露出同情的低语的男人,进行了严厉的质问。

“就算如此,就可以希望他人也和自己同样不幸吗?这难道不是父亲心灵的软弱和肤浅的表现吗?不管是谁都一样,有些事情不管怎么不情愿,也不能不去做。我也不想被杀。在被枪口指住的时候,我也会畏缩。我从小在温室长大,也知道自己远远比普通人懦弱。但是,如果只是欣然接受作为拉斐王族的特权,却不肯去完成使命的话,我无法接受这样卑鄙的自己。”

在旁边听着的洛·乔纳森,对于这位该算是“深闺的千金小姐”所表现出的意外的强韧,感到了衷心的佩服。

如果是由于高贵的身份而产生的骄傲的话,他也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是这个女孩所在意的却是身为人类的骄傲。

——我喜欢这种女孩子呢?

“明白了。我会请公主成为拉斐星复活计划的象征的。”

还没等女孩为了这个回答而高兴,利连斯鲁就补充了无情的条件。

“只不过,和其他拉斐人一样,请和以前一样不要靠近我。不但绝对不能呆在同一个房间中,而去彼此的行动范围也要完全分离,延续在我们之间制造真空地带的方法。”

“为什么?怎么这样……可是,现在像这样在一起,我和卡拉马都没有什么问题啊……”

利连斯鲁对着狼狈的尤芙米亚公主做出了辛辣的回答。

“那是理所当然吧?如果感染了西坦病的话就一切都完了哦。我现在的身体上投下了平时一倍以上的病毒抑制剂。所以才能够暂且安心地乘坐同一辆车子。可是如果每天都要成倍服药的话,我的身体也会支撑不住的。”

“既然你平时都可以正常生活,那么就算是适量的药剂也不会感染吧?拜托了。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请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如果就这样在拉斐人中受到严格保护的话,不就没有任何不同了吗?我想要多看多听,学习各种各样的事情。”

听到她的哀求,卡拉马也在旁边插嘴。

“虽然这样可能辜负了考虑到会有万一的殿下的心情,可是要说到危险的话,其他各种地方也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就算陷入了最糟糕的事态,只要有抑制剂的话,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白银的双模所散发出的强烈光芒,射穿了试图说服自己的青年。

“你们两个……你也好,尤芙米亚也好,就没有想过如果把西坦病传染给了同胞,我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吗?有着拉斐十六亿人的死亡记忆的我,这二十年是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在和西坦病共处,你们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明白吗?”

利连斯鲁激烈的怒火,无情地鞭打着因为恐怖而蜷缩起身体的几人。

在一阵沉默之后,颤抖着身体的女孩的蓝色的眼睛中淌下了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马里里亚多!我……居然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公主用好像悲鸣一样的细细的声音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着,然后哭泣了出来。

她的这个样子一下子解开了乔纳森身上的咒缚,让他的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船长!我知道这不是我这个局外人应该插嘴的事情,但是请你一定要让我说。”

因为前面的座位没有回应,因为青年依然地切断了导火线。

“公主和我都没有患上西坦病,因为如果要问我们是否能明白船长的心情的话,我们确实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将自己放在船长的立场上思考的公主,确实想要帮助一个人肩负了死亡的同胞的悲剧的船长。她认为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做的心情是认真的啊。船长你也应该明白这一点吧?公主和卡拉马应该都非常害怕西坦病。想要克服本能性的恐怖,不是随随便便的意志力就能办到的。面对这样的勇气,船长你却因为害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而不敢回应。船长你太懦弱!了人类都只有一条性命。不管再怎么小心,该死的时候就算不情愿也会死,不管再怎么乱来,如果不该死的话也会活到爷爷奶奶的年纪。重要的是死的时候不是对自己的生存方式而满足吧?公主依靠自己的意志决定了自己的人生。而且她也说了自己死亡的责任会由自己来承担。”

依然没有回应,因为看不到他的脸,所以无法从表情上推断反应,这让青年有些不安。

青年最后补充道:

“虽然我是派不上用场的胆小鬼,但是我认为会让女性哭泣的男人是最差劲的。加上最初的一次,船长已经让公主哭了两次了。如果再有一次的话,不管船长是多么坚强地忍耐着西坦病的人,我也会从心底表示对你的轻蔑的。”

在乔纳森说完之后,车内持续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殿下——”

看到护卫的青年担心地窥探自己的脸色,拉斐最后的王子哼地一声别过了脸。

“殿下,请你——”

“随便你们怎么样好了。既然你说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会自己负责,那我也没有权利阻止你们。”

利连斯鲁一扫刚才的激情,有些忧郁地嘀咕道。

乔纳森挥挥手,示意关心船长的护卫不要管他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明白,船长已经从头到脚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的泥沼中。

那份让人头晕眼花的激烈感情,他大概绝对不会再展示出来了吧?

到底要用多少的意志力,才能把那么激烈的愤怒和痛苦封印起来呢?

因为女性的泪水而被热血冲昏了头脑,自己对于救了自己不止一次的船长吐出了相当过分的暴言啊。

虽然现在脑子已经清醒了下来,但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说错了,所以也不打算道歉。船长一定会生气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心生气的时候就不会使用女性口气,这可是个大发现。

但是,因为太过可怕,所以为了矫正他的口气而惹怒他的想法还是算了吧。

就算是女性口气也无所谓,他希望船长能永远维持着那美丽到好像能让人灵魂出窍的大天使的笑容。

人类永远都这么任性自我。

喷气车进入了摩耶州的州都,摩耶市内。

至今为止按照一定间隔在车窗那边交替出现的公园和居住用高层公寓的风景,唐突地产生了变化。

说到建筑的话,活受到素材的强度、居住性以及其他的种种制约,而现在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建筑物群,则是在这样的限制中完成了造型美极限的存在。

沿着干线道路延续下去的建筑物,几乎都是均等的高度。虽然色彩多样,但是并没有什么奇特的颜色,整体看下去还是充满了协调性的。

只不过,从造型来说和其他的任何一个都不相似的奇特建筑物,三个之中总会存在着一个。就连剩下的两个也都是应该被称为那藜式大厦的,拥有独特构造的存在。

因为是从奔走在相当于二层的高速道路下层的喷气车看过去的,所以无法数得非常正确,但是基本上就是在八层到十层的立方体的部分上堆加了台形、半圆形或者六角锥形等等的部分。

不管哪个大厦都是圆角的。仅仅如此就已经飘荡出了优雅而且冼练的氛围。

在立方体部分的墙面上,施加着抽象性的曲线雕刻。那些冲向天空的直线的强力,和维系着它们的曲线的纤细之间的平衡只能用绝妙来形容。

乔纳森自从进入了市内之后,大大的眼睛就睁得更加大了,再也没有合拢。

他恨不能将进入视野后就迅速消失在后方的短短时间内能看到的东西全部烙印到眼帘中,在他的眼睛中,充满了近乎贪婪的好奇心。

不过因为门外汉的悲哀,他完全不明白建筑材料的事情。

他只能通过至今为止的经验,将那些东西和普通的知识相比较,大致地划分为水晶、合金、陶瓷、天然石和混凝土(之类的东西)。

请卡拉马将附加着变化装置的喷气车的天花板设置为了透明,手忙脚乱地到处转移着视线的青年,每当看到造型奇特的大厦,就不由自主连喊带叫地吵闹起来。

“啊,巨大的蘑菇!那个好像来复枪的枪座呢。哇啊啊,那个的墙壁撒谎能够附加着好多好像眼睛一样的球体。奇怪?那个建筑物是什么?”

“那是学府所属的第三电视台。除了这个以外,包括隶属于学生自治组织的在内,摩耶市还有十个电视台。——你刚才不是看到一个蓝色水晶的螺旋状大厦吗?那也是其中之一。”

每当被眼前的建筑物所吸引的乔纳森提出问题,尤芙米亚公主都笑眯眯地向他解释建筑物的使用目的。

而驾驶席上的卡拉马已经是一脸厌倦的表情,凝视着时刻变化的导航器上的路线图,计算着到达目的地为止的剩余时间。

和乔纳森一样是第一次看到学都的利连斯鲁,暂时无言地眺望了一阵车窗外的景色后,轻轻地对青年提出了忠告。

“以这个姿势的话,不久脖子就该疼了。洛,你把座位放下来如何?”

“啊,这样啊……”

乔纳森仰头用手摸索着按钮,不过最终因为意识还是忍不住全集中在外面而放弃了。

他们所乘坐的喷气车现在正奔跑在从市外通向市内的单行的第八车道上,棋盘眼状的进入街道的分歧点,等间隔地设置在两旁。

学校校舍、剧场、议会、音乐厅、银行、商店等等。

和乔纳森至今为止看到过的众多行星的都市平均水平相比较,文化设施的压倒性的高比例固然是理所当然,不过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会有损都市的美观的商业性广告和招牌。

除了招牌之外,还有另一点让他在意,就是明明是建筑年龄已经超过千年的都市,但是不管从哪里看起来,都几乎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

通常暴露在风雨之中,经历里长期使用的古老建筑物,在具备了容易亲近感的同时,也多少都会带着一定的伤痕和污垢。

假如是在建设的同时就考虑到了今天为止的样子而选择的素材的话,让学都这个概念的到实现的联邦议会的咨询机关的工作人员,在时间的感觉上一定和地球系人类完全不同。

大部分的居民都是为了追求学问而从外行星到访的。除了一部分被学府所选择的超精英以外,都属于暂时性的逗留。

在婴儿、孩子以及老人都稀少到极点的学都中,虽然可以生活,却没有人生。

没有时间的阴影,也没有崭新的光芒——但是,却拥有无边无尽的巨大存在感的这个城市,在乔纳森的眼中,就好像是“被时间所遗忘的街道”。

在不受时间摆布而屹立不倒的建筑群中,很容易就被时间所支配而迅速老化的人类,简直就好像是影子一样稀薄的生物。

青年唐突地害怕了起来。

就在他放弃了参观而试图重新坐好的瞬间,脖子上掠过的疼痛让他惨叫了出来。

“疼疼疼!脖、脖子弯不过来。”

“你看,我不是说了吗?”

在抱着脖子呼痛的青年的耳朵中,可以听到船长哭笑不得的嘀咕。

“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一时忘形光顾着和你炫耀说明了——”

尤芙米亚公主有些惶恐地说道。

“我这就要下高速路了。下去后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

卡拉马宣告了漫长的兜风即将结束,将车子切换到手动,降低了速度。

即使如此,车子也还是以相当的速度通过了分歧点的下坡路。

在从大路进入街道的第二个路口的地方,有一座好像平底花盆一样的纪念馆。

和干线道路沿线的壮丽建筑物相比较,这只能算是小规模的多目的性场馆。

按照事务当局的表示,在这里据说会定期召开综合美学部的讲演和展示会。

下了车子的一行人,在卡拉马将车子开进场馆相关人员的地下停车场的期间,都等在了零星有人出入的场馆的玄关前面。

从显示着存在地下铁站口的隔壁大厦中,快步走出了几个好像是学生的年轻男女。

“就算只是大公的演奏也好,希望能够赶得上。”

“他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表演,应该没问题吧?”

“真是的,居然大家一起睡过了头。”

“没有办法啊,谁让我们整整两天两夜没睡觉,勉强写了五份报告啊。”

看起来好像因为睡过头而迟到的他们,注意到空手站在那里的尤芙米亚公主后,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好,尤芙米亚公主。”

他们有些紧张地打起了招呼。

“各位好。谢谢大家为了父亲而特意前来。”

公主好像习以为常一样地回应着学生们。

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认识的人。如同卡拉马所说的那样,公主的长相似乎已经广为人知了。

年轻人们也许是觉得有必要吧,也向站在公主身边的利连斯鲁打起了招呼。

“你们好。”黑发的拉斐人亲切地回答。

——啊哈,看到飞到天边去的理性了。

洛·乔纳森无视自己当初也曾经如此失态的事实,噗地笑了出来。

船长用手肘捅了一下这样的青年,向因为他异乎寻常的美貌而失魂落魄的学生们提醒道:

“再不快点去就连最后一幕也赶不上了。”

“啊,谢谢……我们先告辞了。”

慌忙跑向场馆的几个年轻人,一面跑一面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后面。

“那个黑发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好出色哦?”

他们一面小声交换着意见,一面顺着场馆的楼梯进入了里面。

在他们完全消失在建筑物的深处后,公主的守护人终于赶到了。

在黑衣的精瘦老人进入场馆的馆长室的时候,身穿暗绿色长袍的壮年男子,正在试图结束和电话屏幕上的对象的通话。

“——总而言之,我对于这次的曲子很有自信,你不能来还真是遗憾呢。不过既然是联邦议会的紧急呼叫,我也不能抱怨什么。明天你几点出发?我去送你。……哈哈哈,当然是为了土产啦。”

嘴角留着茂密胡须的他,注意到黑发已经接近白发的老人后,向电话对面的奥斯卡休塔学都长表示了告辞。

“那扬来接我了。因为眼看就该我出场了,所以我先告辞了。……啊,我明白。那么明天见。替我向艾娃问好。”

挂断了电话的男人,向正在窗边的桌子上看书的中年女性招呼道:

“学都长托我向你问好,馆长。谢谢你让我使用馆长室的电话。”

那是充满魅力的男低音。

“不客气。大厅那边因为学生们而嘈杂得很,你也无法安心交谈吧。既然到了你出演的时间,那么不好意思,我也要前往观赏了。”

被称为那扬的老人用手制止了正要站起来的她。

“哪里,还没到时间。只不过发生了必须请大公进行指示的事情。等到了时间,我会派人来请的。请你先等在这里吧。”

虽然脊背挺得笔直,但是他干枯的声音倒是和瘦弱的身体非常相符。

“那多谢你了。”

“回头见。”

那瓦佛尔·谢尔蒙逊冲坐下的馆长轻轻挥了挥手后离开了房间。

今年五十岁的他,虽然是拉斐人常见的金发碧眼,但是和无论男女纤细中性的同胞在外表上存在着巨大差别。

长袍下面的肉体强壮结实,和年龄相应的威严与生来的豁达毫不矛盾地同居在了一体。

具备了跨越多方面的艺术才能,以及富于行动力,直率热情的大公的周围,从他因为美貌而闻名的年轻时代起,就随时存在着大量的才能出众的友人。

当然了,当时的朋友能够获得永久居住权的人并不多,所以现在在他身边的,最多的还是学生们以及年少的教授,更适合被称为崇拜者的存在。

比他年长十岁的奥斯卡休塔和妻子艾娃,是他到那藜之后就交往的知心好友。

因为精神领袖式的个性和王族出身,而在不知不觉中被称为“大公”的他,不紧不慢地走在铺设着红色地毯的走廊上,向跟在他斜后方的老人询问。

“出了什么事?”

“公主回来了。我的孙子也在一起。”

虽然秀丽的面容因为怒气而扭曲,大公却没有停下走向休息室的脚步。

“——那个办事不经大脑的家伙!这么快就感到后悔哭着回来了吗?卡拉马还真是辛苦了呢。找个人去把我那个笨蛋女孩送回家里吧。”

“不,那个……她是来那藜办事的,所以想说无论如何都要来和大公问候一声——而且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殿下也在一起。”

修长的身体一下子停住了。

“……你说什么?”

转过头来的她低声询问的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双眸中闪烁出了苍白的光芒。

自从他出生起就侍奉在他身边的那扬,不由自主表情紧绷地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您一定会很恼火,但是请您……一定要镇定。”

虽然不多,不过老人的声音中还是微微渗透出了恐怖的音色。

“——是这样啊。接下来还要演奏。等演奏完了再把他们带过来好了。”

“也带上利连斯鲁殿下吗?”

“没错。也带上那个。”

“大公”谢尔蒙逊冷冰冰地扔下了这么一句。

8拉斐王族的秘密

目送着为了传言而离开的浑身黑衣的年轻男子,洛·乔纳森向并列站在那里的其他三个拉斐人询问。

“那个黑衣服的人也是拉斐人吗?”

“对,他是我祖父的部下。”卡拉马如此回答。

“最初来的人也全都是黑衣,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你说不一样?”

尤芙米亚公主很可爱地歪了歪脑袋。

“怎么说呢,总觉得举手头足都很有军人味道……眼神也锐利到近乎可怕。那些人多半是在从事类似于保镖的工作吧,可是从拉斐人的性格来考虑的话,实在很不像拉斐人呢。”

听到青年的评价,卡拉马露出了苦笑。

“因为他们和我都是‘黑众’,所以和其他拉斐人不同是理所当然。”

“卡拉马,你又说这种话!”

虽然公主皱起了眉头,黑发的青年还是缓缓地左右摇了摇头。

“我想,最初确实应该就是公主经常说的突然变异种。但是,自从担任着王室警卫和幕后工作的‘黑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出现后,黑发的拉斐人作为另一种族,已经确立了精神同一性。”

仅仅通过刚才的对话,乔纳森已经理解了在拉斐人中“黑众”的位置。

民族性色彩的白,和肩负幕后工作者的黑——那么,明明身为王族却还是黑发的利连斯鲁的立场,就变得相当微妙了。

在铺设着蓝色地毯的场馆的三楼,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其他的人影。

利连斯鲁盘着手臂,凝视着描绘出圆滑曲线的白色墙壁的彼方。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在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过感觉到青年的视线后他还是转过了头。

“黑众的幕后工作之一,就是暗杀诞生于王族的黑发孩子。”

“咦咦!”

公主和她的守护者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发的王子则对自己投下的爆炸宣言的效果毫不感兴趣,用和平时一样沉稳的口气继续了下去。

“如果你去看拉斐王家的记录的话,就会发现历代的女王平均每生下四个孩子就会产下一个死胎。如果是一般的拉斐人生下黑发孩子的话,立刻就会把孩子交给黑众而度过一生。但是对于把王族的直系变成黑众,大家好像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忌讳。我的母亲在生下长女、次女之后,把接下来的黑发孩子作为死胎而处理掉后,好不容易才获得了金发的三女。但是,她生下的四女又是个黑发的女孩。”

“是四分之三的概率呢。”

虽然成人前的两个拉斐人都已经因为冲击而说不出了话来,但永远都战胜不了好奇心的乔纳森,还是认为这是如果现在不问的话就再也不可能听到的话题,而无视杀死亲生孩子这种恐怖的话题而积极地进行了询问。

利连斯鲁温和地微笑了出来。

“我母亲当年的统治可以说是充满了困难啊。出生率的极端低下,**者的激增,而且要成为下任女王的自己的孩子又是黑发——”

“黑发的人也有王位继承权吗?”

“正确来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因为由于历代的女王都选择了抹杀黑发的孩子,所以王家从来没有诞生过黑发的孩子。”

乔纳森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冒出了寒意。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觉得黑发的女王也没什么不好啊。”

“因为自己的孩子是黑发,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把孩子丢给名为黑众的法外集团的种族,不可能认可黑发的人成为自己的女王吧?拉斐人在血缘上的感情非常稀薄,但是相对的对于女王的敬爱和崇拜却很强烈,他们就是通过这个羁绊而紧紧地维系在一起。——我那个身为女王的母亲在处理了四女后,接着生下了并非黑发的五女六女,然后第七女又是黑发,在这时她终于放弃了杀死孩子的行为。”

“我能够明白四女为什么不行,因为如果三女又什么万一的话,就涉及到继承权的问题,不过第七个孩子为什么可以?认输了吗?”

船长因为青年的形容而笑了出来。

“唉,大致说起来就是这样吧。虽然是为了种族,但是母亲对于持续杀死孩子的行为还是感到了罪恶感。七女没有被杀,而只是被软禁了起来。讽刺的是从八女到十六女,再没有生下一个黑发的孩子。”

“排行第十七又是长子的船长是黑发,那么说也是被软禁……”

“不,因为男子没有王位继承权,而且毕竟是第十七个孩子。大概是谁都觉得无所谓了吧。除了不能出席公众场合以外,我在王宫内倒是活得相当自由呢。”

好不容易从打击中振作起来的卡拉马,这次代替青年提出了问题。

“……记录,还残留着这样的记录吗?也就是说……处分孩子的……”

“怎么会。不知道会被谁看见吧,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丑闻的记录呢?”

黑众的青年,因为对方预料中的回答而涨红了脸孔。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证据谁出这么过分的话?”

无法抑制感情的声音变得很高亢。

乔纳森慌忙环视了一圈周围,不过为了不错过最后的节目,那藜的人们好像都已经进入会场,坐在了座位上。

“证据吗?我用精神感应读取了母亲的记忆。因为母亲就是对黑众下达处分命令的当事人,所以这个应该确切无误吧?”

尤芙米亚公主脸色苍白,好像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她会难受也是理所当然,乔纳森在心里想着。

既然拉斐星是在船长七岁的时候灭亡的,那么他读取母亲的记忆也应该是在七岁之前。那不是那么小的孩子应该知道的事情。

“船长你……知道了那个,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没什么啊。也就是觉得没有被杀还真是幸运?之类的程度吧?”

面对迷惑的船长,乔纳森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

“什么叫没什么!那是你的母亲吧?母亲……母亲应该是比任何人都温柔,比任何人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吧?”

他一面说一面流出了泪水。

他满心气恼,产生了想要打碎什么的凶暴感情。

利连斯鲁向卡拉马询问。

“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啊……她非常疼爱去。毕竟我们都是黑众。”

“尤芙米亚呢?”

黑众的年轻人代替还处于取法回答问题状态的她做出了回答。

“公主的母亲,在生下公主时就……是由我的母亲担任她的乳母的。”

“啊……”黑发的王子在这里露出了会意的神色。

“因为是被你的母亲抚养长大的,所以公主才很正常啊。”

“没错!就是这样!那才是正常的!”

好不容易抑制下了激情的地球系青年,劲头十足地插了进来。

明白好歹在正确的亲子关系上,船长抱有和自己同样的价值观后,他多少安心了一些。

然后,他提出了直到刚才都很在意的事情。

“为什么黑发的拉斐人要受到这种程度的差别对待?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因为他们会杀人。”

“骗人!那是骗人的!”公主喊叫了出来。

“啊,抱歉,我说过头了。应该说,黑发的人比较有攻击性,一旦有什么万一的话,他们不会吝啬采取夺取他人的性命的行动,这样说比较好吧?公主,为了保护你安全,卡拉马会毫不迟疑地杀人。对不对?卡拉马。”

“对,那就是我的职责。”

黑众的年轻人点点头。

“正当防卫在地球系和六芒系都获得了认可,那可以说是人类自我保护的正当权利。难道拉斐人连这个都不容许吗?”

“杀人对于拉斐人来说是大罪。不管存在什么理由,也都无法得到原谅的行为。正因为如此,王家才需要黑众。”

“觉得**是坏事,命令他人杀人就没关系吗?这根本就是伪善!”

面对吐出这种台词的青年,船长耸了耸穿着白衣的肩膀。

“洛是地球人,而公主和卡拉马并非土生土长的纯粹的拉斐人,所以你们无法理解他们的思考和价值观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此卡拉马做出了反驳。

“黑众的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说王族的公主并非纯粹的拉斐人,这一点我实在无法认同。”

“你一旦遇到和公主有关的事情连眼睛都会变色呢。还真是热心于工作啊。”

利连斯鲁发出了奇妙的佩服。

“如果在你听来是侮辱的话我道歉。我只是想要说明拉斐星就是如此特殊的场所而已。十六亿人所制造的精神网络覆盖了行星整体——这种从神话时代延续到现在的状态,你可以想象吗?真正的拉斐人是无法离开这个网络在外界生活的。”

“但是,你不是说**者增加了吗?”

“还有出生的剧减哦。因为精神上的过度满足,而丧失了食欲和性欲,连活动都忘记了而死去的人,应该称为消极性的**者吧?从出生起就在拥有可以给人如此程度的充实感的精神网络下生活的人,当然不可能和洛你们拥有相同的价值观。”

虽然听到别人对他说你是名为精神共鸣者的超能力者,但是对此完全没有自觉的洛·乔纳森。觉得如果吃到美味的东西的时候都完全感觉不到至上的幸福的话,他宁可不要什么超能力。

“我怎么觉得听了船长的话和口气后,实在无法认为你是为了拉斐星的复活而到处奔走的人呢。”

青年原本只是并无意地单纯提出了感想,不过这个指摘却足以让尤芙米亚公主和卡拉马产生了沉重的疑问。

女孩仰望着黑发的王子。

“一心想着要为同胞而建造新的故乡,我好像忘记考虑应该是最重要的你的思考了呢。马里里亚多……你是为什么而打算让拉斐复活的呢?”

“如同你曾经说过的那样,就算并非完全的心甘情愿,也有些事情不能不去做。”

承受了女孩认真眼神的男子,说出了谜一样的语言。

“这构不成答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在考虑逃避?”

乔呐森吹了声口哨。这位公主一旦振作起来的话还真是坚强而且不留情面呢。不过这种地方也很有魅力就是了。

利连斯鲁对此似乎也抱有同样的看法,在他的苦笑中掺杂了某种温暖的东西。

“你还真是严厉呢。那我就老实说吧,如同你所察觉的那样,我对于曾经居住在拉斐星的典型的拉斐人,包括我母亲在内都非常讨厌。”

“哎呀,好惊人。”

红发的地球人进行着夸张的附和,试图缓和现场的空气,但是谁也没有露出一丝的笑容。

“话虽如此,我逆境是直系王族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十六亿拉斐人唯一的幸存者,这个事实和责任无法否定。如同我刚才多说的过的那样,就算拉斐人是缓缓地走上了自灭的道路,但是这个种族持续将优秀的人物送到了外界,还是为将来留下了众多的可能性的。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个组织的利益就被灭族的话,我觉得还是过于无理而且悲哀了。在没有精神网络的状态下重新开始,让大家转变为全新的拉斐人——既然那个行星名叫卡由的话,就算是卡由人好了。我认为这才是不会浪费完成了壮绝的死亡的十六亿生命的最佳方法。”

女孩严肃的眼神缓和了下来。

“不是为了失去故乡的人而挽回过去,而是为了未来的可能性……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对。这是在中途走错了道路的拉斐人,重新开始的最后机会。至今为止,我一直为了创造这个机会而歇尽全力,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描绘具体的未来图纸。如果你能作为新女王的首个工作而承接下这个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女孩好像因为这个话题过大,而突然感觉到了底气不足。

“我完全没有考虑过我是女王的事情……我不可能做得到啊。而且我觉得,为了新拉斐人好的话,应该废除女王制度。”

“公主。在必须获得居住于外行星的拉斐人的协助的现在,我认为废除女王制度的问题暂且保留比较好……”

她的护卫人在旁边小声建议。

“他说的没错。等到事情成功后,无论是要即位还是退位就都是公主的自由了。”

还真是随便呢。乔纳森虽然这么想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遥远的未来的事情。如果首先不能活着到达卡由星的话,一切就都成了空谈。

这是悬挂在每个人心头的问题。

“但是,首先得想办法对付那个名为乌罗波洛斯的组织——”

否则又会被西坦病病毒毁掉吧——卡拉马暗暗露出了这个意思。

对此点头表示同意的利连斯鲁的表情,第一次变得险恶了起来。

“如果能在准备上多花一点时间的话,就可以让联邦军有积极的行动了。但是因为受到军队内部的乌罗波洛斯成员的妨碍,很遗憾地没能达到预期目的。不过,现在我们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援军。虽然对方和我申请协助的地方属于不同的部门,但是在排除乌罗波洛斯的事情上大家目标一致,所以在这里联手的话对彼此都有好处。”

乔纳森想起自己白发的上司。

虽然自己是超级头疼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好像和与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船长非常合得来。对于今后的对乌罗波洛斯的全面抗战来说,这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曾经是我的母亲的最后的女王——”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冲着尤芙米亚公主说道,“是位非常出色的女王。但是,她同时也是被拉斐的咒缚所捕获的人。迟早有一天我会和你谈论她的事情吧?虽然我不会吝啬称赞她的语言,但是我希望你能成为超越我的母亲的女性。重复着杀子行为的历代女王的罪孽,和十六亿堕天使们的性命的重量,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就足够了。——虽然乌罗波洛斯的事情,是超出了我一个人能承担的范围。”

“马里里亚多。你……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你就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面对尤芙米亚公主悲痛的询问,乔纳森带着好像胸口被撕裂一样的感觉,仰望着拥有悲惨身世的男人。

不可思议地承受了三人视线的薄命的王子,冷不防地笑了出来。

“活活活……真是讨厌啦。怎么都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可怜的人吗?很遗憾哦,早问二十七年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充实过。有明确的目标,有敌人存在,而我还有战斗能力——除了这些,还需要别的吗?”

这个男人明明应该因为病痛而满身疮痍,为什么还可以如此骄傲地说出“战斗”的字眼呢?

洛·乔纳森从心底对他强韧的精神力,以及从内部对此作出支撑的力量感到了羡慕。如果到了和现在的船长同样的年龄,自己是否能像他那样以自己为傲呢?

在自问的同时,他已经觉得恐怕很危险了。以自己不擅长应付压力的个性来说,大概在战斗之前就自灭了吧。

就在青年偷偷感到沮丧的时候,他们听到预告最后演出开始的广播。

“我们站着说了好久的话呢。反正也是难得的机会,我们干脆一起进去,欣赏一下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的舅父的演奏如何?”

“好的。我去看一下席位的状况。”

因为利连斯鲁地提议而让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的青年,推开附近的大门进入了场馆。

但是,明明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听父亲演奏的机会,女孩却露骨地表示出了不快。

“我就在这边的沙发等着好了。”

“为什么?”

听到船长自然而然的疑问,低垂着脑袋的女孩有些踌躇地小声说道:

“父亲的演奏美丽到可以用神圣来形容。我会产生无地自容的惶恐。”

虽然嘴上说是美丽到让人惶恐的程度,但是她的口气却蕴含着微妙的不愉快。

利连斯鲁探究的眼光转向了她的守护者。

黑发的年轻人对于她顽固的态度似乎也无法理解,只能回答道:

“那么请你们两位去吧。我要陪着公主。”

在他还要再说什么之前,红发的青年从场馆门那么探出上半身,冲他们挥着手。

“最后那边有一部分空着,快点快点,要开始了。”

已经干脆一个人坐在墙角沙发上的女孩,用蓝色的眼睛诉说着什么。

“那么请你在此稍等一会儿吧。我这就去见识一下能让你如此畏惧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人轻轻点点头如此说了后,朝着场馆门迈动了脚步。

场馆以将近十米左右的椭圆形舞台为中心,周围呈一百二十度左右散布着逐渐增高的观众席。

乔纳森他们进入的第三层,是斜度相当高的观众席的最上部。

从这个角度和高度,只能看到舞台的一半左右,如果是观看演剧的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好的席位,不过从高高的天花板来看,这里原本就是为了音乐和研究者的讲演而建造的场馆吧?

放置在舞台中央的巨大的金色机械,似乎就是那瓦佛尔·谢尔蒙逊将要演奏的乐器。这个类似于将高度大概和人类身高一样的竖琴,倾斜四十五度横放下的乐器,按照一的规则开了大小的圆洞。

相当于竖琴琴弦的东西绷在外侧。不过与其说它们是会震动而发出声音的琴弦,似乎更接近以放射支撑着台座和乐器本身的金属绳。在U字型的内侧中央部分,可以看到并列着类似于键盘的东西。

因为在进入“黄金海豚号”之前,乔纳森一直过着很难称得上风雅的曰子,所以别说是清楚这个机械会发出什么声音了,他甚至连这个的名字也不知道。

在蓝色的椅子上坐下后,柔软的靠垫就配合着身体的姿势进行了缓慢的变形。

“哇,好舒服。”

在青年嘀咕的同时,大厅的照明昏暗了下来。

随着男声合唱的开始,若干小小的圆形的金色光芒,就好像生物一样缓缓地交织着飞了起来。在好像荧火虫一样的光芒被吸入黑暗的下一瞬,被淡淡的光芒所包围的演奏机械浮现在了黑暗中。

在U字形的内侧站着一个男人。

从他的手边垂直伸下来的细细的光线,被以优雅的动作滑过空气的手所遮挡住后,支撑着机械的金属绳一起发出了清澈的声音。

那是和纤丝的竖琴的音质完全不同,让听到的人的耳朵产生预料之外的冲击的异质的金属音。

在因为第一个音阶而身体震动的同时,乔纳森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肉体中抽离出来的滋味。

拥有出众胡须的壮年演奏者,单手在键盘上移动着。

机械在一瞬释放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随着这个的重复,和光芒闪烁的时间越来越长,类似于男声合唱的声音似乎也在加强着穿透力。

在声音突然中断的瞬间,爆发性地扩散开的光芒,将大厅整体都一寸不剩地照耀得宛如白昼。虽然不同于那种强烈到会烧灼视网膜、剥夺视力的强烈光线,但是在场的人们全都注意到了自己的视觉丧失了力量。

但是,谁也没有感觉到狼狈,因为他们看到了肉眼所无法看到的东西。那是由耳朵传入的声音所描绘出的景色,也是感情,是时间。

自己认为是听到了声音,究竟是否真的是由听觉所带来的呢?就连这一点也无法肯定。

因为喜悦而颤抖着身体沉侵入声音所创造的世界中的人们,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不足为道的东西。

清爽而无垢的世界,让他们的肌肤感觉到了丝丝的暖意。在洋溢的光芒中彻底安心地闭上眼睛后,就从支配着身体和心灵两方面的重力中得到了解放。在连上下左右的区别都没有,单纯飘荡着自我的空间中,有众多的人都和自己一样飘荡在那里。

亲切和共感渗透进了心中,被从封闭在个人肉体中的孤独中解放出来的灵魂,由于至今为止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感而陷入了陶醉。

不久之后,在充满了至上幸福的世界中,众多的灵魂融合为了一体。在没有任何不安、憎恨的平稳世界中,没有保持自我的必要。

在被柔和的光线所包围而陷入了假寐的他们的面前,降临了什么巨大的存在,并且说道“——”

他们回应着那个巨大的存在——

洛·乔纳森受到了好像要将身体撕裂成两半的剧痛的袭击,发出了不成音调的惨叫。他所属的世界中掠过了闪电,随之而产生的雷鸣打消了神秘的旋律。有人要强行将他剥离出已经融和的他们。

乔纳森的自我,一面因为痛苦、愤怒和恐怖而号泣着,一面坠入了黑暗的深渊。就好像溺水者从昏暗的水中浮出水面时一样,意识外的周围的情况好像雪崩一样一股脑涌了进来。

他知道身边的什么人抓住他的一边胳膊,用巨大的力量试图让他站起来。但是他无法适应落下后有浮上的意识的矛盾,只能茫然地呆立在那里。

放弃了让他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手臂的主人,用双手抱住青年的身体离开了座位。坐在乔纳森的另一边的好像是学生的男子,继续带着恍惚的表情俯视着正在持续演奏的舞台。

不光是那个男人,在占据了周围席位的人中,甚至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两人奇怪的做法多看一眼。

——不要!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这里!

在充斥着神秘旋律和色彩的大厅中,甚至听不到一声轻微的咳嗽。

在人为的黑暗中,乔纳森拼死反抗着试图把自己带走的人,但是现实中的他就好像单纯的人偶一样,只能被乖乖地带走。

因为自己的意识无法传达的痛苦,他感觉到了绝望。

在自己刚才还飘荡着的世界中,明明在思想形成明确的形式之前,就可以让所有的人都理解自己了——

这时他脑海中好不容易浮现出用语言表示的方式,于是张开了嘴巴。

但是,拖着乔纳森的利连斯鲁用肩膀撞开了大厅门,强行完成了将他带到三层走廊的举动。

“不要,我要回去。”

就在因为走廊上冰冷而清洁的风景而颤抖起来的乔纳森,用软弱的声音如此抗议着的同时,他突然从船长的手臂中获得了自由。

急速地失去了力量的穿着白衣的修长身体,倒在了乔纳森的身边。

“船长!”

原本处于梦境的头脑恢复了清醒。

听到他的叫声的卡拉马和尤芙米亚跑了过来。

青年好不容易抱起了高大的船长的上半身,因为他脸色的难看和表情的憔悴而感到了愕然。

“马里里亚!!——呀!!”

在完全失神的男人的手,和抓起他的手的公主的手之间掠过了激烈的火花。这个类似与空中放电的冲击,强大到让旁边的乔纳森他们的脸上也一阵疼痛。

因为这个关系,利连斯鲁暂时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他看到用手捂住胸口的女孩后,立刻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公主!我还保持着心理屏障——”

他慌忙跳了起来,但是马上就被眩昏所袭击。

“殿下,请您不要勉强!”

卡拉马的双臂迅速抱住了他向前倒下的身体。

“尤芙米呀,你父亲的那个,是借用了艺术形态的一种睡眠操作。你会觉得害怕也是理所当然。根据个人感受性的水准,对组织在旋律中的某种感情以及光景的读取,也都会有所不同吧?……那个是……能够带给精神感应者以及精神敏感的人类,比毒品更加危险而且充满魅力的幻想的机械。通过将光、音和色彩组合到一起而让观众陷入催眠状态,在各个部分所散发的精神感应分别刺激到他们的脑部,加深他们的陶醉。”

男人为了忍耐目眩感而闭上了眼睛,缓缓地选择着语言。

缺少了平时的精神,带着些许病态阴影的苍白脸孔,说明了在他的内部曾经发生了多么激烈的精神力的消耗战。

“那么……父亲他,是要做什么坏事吗?”

听到女孩颤抖着声音的提问,利连斯鲁睁开了眼睛,不过因为开始旋转的视野而感到难受,他很快又用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不知道。如果有什么暗示或是信息的话,应该可以从那里里面推测出来吧。不过我当时因为感觉到被拖入的危险,所以立刻布下了心理屏障。”

“连船长的超能力都不能彻底抵抗,那应该是相当强大的催眠力了。”

乔纳森曾经在行星库拉里萨看到过他发挥强大超能力的样子。

平息了目眩感的船长从卡拉马怀中支撑起身体,用拳头敲了敲正在佩服的青年的脑袋。

“你在说什么呢。用精神感应对抗的话,又会让西坦病再次发作了吧?我可不希望你把超能力当成是好像魔法咒语一样能够轻松简单实用的便利东西。”

黑发的王子叹息着这么说了之后,在卡拉马的帮助下在铺设着地毯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可是你不是用心理屏障进行了一程度的防御,所以才没有被演奏拖进去,而是像这样把我也带到了外面吗?”

“我所创造的心理屏障是源自于精神力的东西。大概是因为就算是自然而然地呆在那里,我的精神也比普通人要敏感几十倍,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精神,为了保持自我,精神力只能变得强大吧?”

——原来是这样吗……

在听O2说自己拥有超能力的时候,就算无法自由的使用,他当时的感觉也还是不错。因为总觉得天生就拥有比他人优越的能力,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但是,既然也要相对地负担上风险的话,这份庆幸就被削弱了不少。

——如果拥有船长那种程度的力量,光是控制也是很头疼的事情,而是其他行星活跃的拉斐人就也是能在外交上起到作用的精神感应者,所以就被那些所谓的乌罗波洛斯连同出身的行星一起毁灭了。这么想起来的话,就觉得有超能力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在逐渐沮丧起来的乔纳森身边,尤芙米亚公主向百自己视为支柱的男人征求意见。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就算事到如今我再去说什么,父亲也不是那种会听得进去的人……”

利连斯鲁看着接二连三被迫面对冲击事实的尤芙米亚公主。

“如果是在那藜这种只有普通人的地方的演奏的话,我想应该没有危害。如果以普通人的感官听起来的话,只会觉得这是非常能让人放松,非常美丽而且舒适的音乐吧?舅父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才对。只不过……”

“只不过?”

“我所在意的是,舅父用催眠操作的性质而描绘出的印象,和当年覆盖着拉斐星的精神网络非常酷似。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船长的话的乔纳森,大声地叫了出来。

“咦?是这样吗?那么居住在天国的拉斐人,不就是真正的天使了吗?”

青年想起了他在催眠状态下所看到的幻觉。地球系人类的潜意识中的天国,也许就是这种摸样吧。

“原来如此。在神所不在的天国中,如果只有天使聚集在一起生活的话,就会那样地堕落下去啊。”

对于利连斯鲁过于辛辣的批评,卡拉马感到了不快。

“殿下。对于自己的同胞使用这种口气未免太过分了吧。议论死去的人的是非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说啊。船长。虽然说在快乐上存在着不同价值观的人们已经去世了,船长也不能因此就认为只有禁欲才是正确的吧。实际上确实很舒服呢。我看是船长性冷感才对。”

同龄的两个年轻人唇枪舌剑地展开了对他的反击。

虽然他们等于是趁乱对船长说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是船长反而露出了好像很高兴似的笑容。

“你们说的对,是我失言了。——公主,我们都不要再为了这件事而烦恼了。这是只有拥有舅父那么强大的能力才能进行的催眠操作。舅父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进行演奏,更何况对于几乎没有感应力的普通人来说,这确实可以算是艺术的一种。能够将他们从压力众多的现实中,暂时地带入天国,也许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拉斐公主虽然对于他的建议点了点头,但是对于让自己感觉到“恐怖”的父亲的演奏的本质,还是残留着一抹不安。

9二十年前的传言

乔纳森他们下到一楼大厅的时候,第三度的安可演奏正好结束。

盛大的鼓掌和称赞声,就算是在大厅外面也可以清楚地听到。

最早确认到他们的返回的黑众之一,把他们领到了大公将会返回的特别休息室。

放置着L字型的大沙发的室内,虽然不怎么宽阔,但是感觉上颇为豪华。略为昏暗的照明,挂在墙壁上的画,坐起来非常舒适的沙发等等,处处都可以看得出为了让演出者不够放松下来而进行的精心安排。

在这个隔绝了和外部的接触,设计成能让精神集中的房间之中,为了不被突然的电话打扰,甚至没有放置电话。

“我也一起来没关系吗?”

“我不在意哦。”

坐立不安地呆在沙发角落的红发青年,眺望着出入口动来动去。

跟在利连斯鲁后面,王族的女孩也点点头。

“我也不介意,而且黑众已经通报过了,我想父亲那边也没问题。”

“可是……”

站在公主旁边的墙角的卡拉马,摆了摆手。

“如果觉得别扭的话,就到我旁边来吧。”

“啊,那就这样吧?”

乔纳森迅速站起来,小跑着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实在不是那种在保镖包围的房间中,和高贵人物同席的角色呢。”

乔纳森的嘀咕让卡拉马轻声笑了出来。

“我不够明白您的心情。”

“你不用对我也使用敬语啦。对了,船长的舅父和船长的身份,哪一个比较高啊?”

“是马里里亚多殿下。那瓦佛尔殿下是现任女王——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因为还没有人继位,所以大家都这么称呼马里里亚多殿下的母亲——的父亲,在前任女王陛下去世后,和再婚的对象之间生下的孩子。”

“唔……好像是很复杂的关系呢。也就是说,对于船长来说,那瓦佛尔殿下是和他拥有四分之一相同血统的人了。”

“啊,大概吧……”

卡拉马有些没有自信地回答。

“我觉得在遗传学的角度上来说会更接近一些哦。因为我的祖父的再婚对象,是前任女王最小的妹妹。”

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的利连斯鲁,有些忧郁地如此说道。

地球系人类并不欢迎近亲结婚。就算血缘上的感情再怎么稀薄。乔纳森也还是觉得拉斐王家的婚姻观有些奇异。

房门打开了。

手拿着观众赠送的大型花束进入房间的高个男人,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在他身后跟随着手持双手几乎无法完全拿下的大量花束的黑衣老者。

——那个老人大概就是卡拉马说过的统帅黑众的他的祖父了吧。

乔纳森迅速得出了结论。

年轻的两个拉斐人站了起来,对于谢尔蒙逊“大公”,奉献上了六芒式的最高礼仪。

上位者对下位者行屈膝礼,通常表示了对对方的深度敬意。

但是,别说是对此回礼了,大公根本就是采取了傲然和无视的态度对女儿说道:

“尤芙米亚。抛弃了父母的人事到如今还要这么厚着脸皮出现在我面前吗?而且还带来了这种瘟神,你想要害死我和那扬他们吗?”

女儿仰望了一次父亲,但马上就因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愤怒眼神而垂下脸孔。即使如此,在她回答的声音中也能感觉得到决心,以及热情。

“不是的。请你不要如此恶意地解读我的行为。我已经开始走上我觉得为了拉斐,而不能不去走的道路。就算我选择的道路和父亲不一样,但是对于您把我培养成可以用自己的头脑思考、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的人的恩情和慈爱,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今天因为马里里亚多好意为我留出了时间,所以我想要再次为了自己的不孝而向您道歉——”

“不要尽说漂亮话了!虚伪!”

大公抑制的激情一口气喷洒了出来。

沐浴到好像被雷直击一样的冲击波,包括乔纳森在内的人都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愚蠢的东西……!!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低沉地咆哮声听起来好像变成了二重奏。

配合着这句话,脑海中噼里啪啦地散发出了火花。

站在房间中央的大公的全身都被苍白的光芒所包围,光滑的长发和胡须在光芒中飘荡了起来。

在他猛地睁开的眼睛中仿佛寄宿着闪电,被学生们称为大公、深受尊敬的他的脸孔,此时已经变成了凄厉的恶鬼。

“——我尤其不能原谅的就是你,马里里亚多。不光是用花言巧语掩饰自己没有大脑的行为,还为了让人同意你那种任性的意见,不惜把疾病传染给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同胞……传染给我吗?为了幸运地残留下来的同胞们,你就应该一个人抱着这种应该诅咒的病菌,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度过自己的余生。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这番话放在心里!!”

将矛头转向利连斯鲁后,他的愤怒和憎恨似乎也有成倍增长的趋势。

虽然迟了一些,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乔纳森终于领悟到了自己之所以不是好像拉斐人那样的精神感应者,也会被大公所释放的近乎疯狂的激情所翻弄的原因。

——精神共鸣者吗?平时明明是没有自觉,派不上用场的能力,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启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就算叹息,现实的痛苦还是不会有所改变。

——哇,心脏好痛。脑袋好像哟啊爆炸了。

“把它弹回去!我不是教过你用精神力抵抗的办法吗?洛!”

利连斯鲁冷然而尖锐的喝声,穿进了因为恐慌而不知所措的青年的耳中。顾不上去考虑为什么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乔纳森慌忙遵循了这句话的吩咐。乔纳森在脑海里中描绘着门的印象,然后开始全力将门推回去。

因为利连斯鲁的话而获得了力量的不仅仅是青年。

和其他的黑众一样,受到了主人过于激烈的精神感应的影响,将花束掉在了地上,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黑众之长,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

“殿下……请您……冷静……!这样的话,对于礼数周全的马里里亚多殿下,太过于无礼——”

干涩的老人的声音变成了悲鸣。

“罗嗦!你也要对我指手画脚吗?”

抓住了大公强大的精神感应指向老人的空隙,乔纳森关上了脑中的门,并且成功地上了锁。

虽然满头是汗,而且呼呼喘着粗气,但他好歹是有了环顾室内的余力。

黑众的全员还都和他脚边的卡拉马一样,在抱着脑袋呻吟。

尤芙米亚公主也倒在沙发的旁边。

比黑众的感应力还要强大的她,也许是昏迷过去了吧,完全没有动弹的样子。但是让人吃惊的是,只有利连斯鲁还维持着单膝着地的姿势。

黑发的王子仰望着几乎成为了疯狂的愤怒化身的舅父。

“我来之前已做好会承受您怒气的心理准备。我三度发出的通信,都被舅父您单方面切断,可是有些事必须和您说清楚,所以我只能来这里和您说。只要您听我说完的话,我马上就走。所以请您无论如何先冷静下来。”

表面上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外甥静静的阐述,反而更进一步煽动了那瓦佛尔·谢尔蒙逊的激昂。

“你这个……!!”

大公在发现就连王族所拥有的强大精神感应,也无法带给对方痛苦后,高高地挥起了手上的花束,用尽全力地抽打向了对方的身体。

伴随着迟钝的声音,各种各样颜色和形状的花瓣一起散开了。

两度、三度,滑破空气的让人不舒服的呜呜声,和包裹在花束周围的包装发出的刺耳声音,以及打击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发出。

大朵的花从根部折断,小的花则变成了细碎的花之雪片飞舞在空中。

利连斯鲁默不作声地忍耐着来自舅父的充满憎恶和屈辱的暴行。

折断的花枝划破了他的右颊。

渗透出的血液转眼之间形成了红色的晶体,顺着他的下颚流下。

恢复了身体自由的乔纳森,觉得就算是亲人之间的争执,这一幕也已经超越了他这个旁观者的极限。

他冲了出来,决心阻止对方对于船长的没有道理的暴行,不过在他行动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尤芙米亚公主已经抢先一步展开了动作。

“住手!父亲!您没有做出这种事情的权利!”

小个子的女孩抓住了父亲的右手,勇敢地试图夺取美丽的凶器。

“不要捣乱!”

大公根本没有把女孩的力气放在心上,粗鲁地一挥手臂,她的身体已经踉跄着飞了出去。

“公主!”

卡拉马迅速抱住了快要倒下的她。

——好、好快。该说是果然没有辜负护卫的身份吗?真的是了不起的使命感。

虽然一直看着却没有来得及立刻做出反应的青年,对于守护者的反射神经感到了佩服。

“……原本说起来就是因为你……”

大公好像把怒火转移到女儿身上。

“不行!”

利连斯鲁第一次违背了舅父的意志,在他向尤芙米亚公主走去的时候抓住了他的长袍下摆,强行拉住了他。

“放开我!肮脏的家伙!”

“不行,我不放手。因为你绝对不能殴打名为尤芙米亚的公主。”

转过身俯视着黑发男子的大公,浮现出了奇妙的表情。

“你……知道什么?”

明亮的灰色眼睛,笔直地回望着警戒和困惑的视线。

“——所有的一切。”

扔下了已经乱七八糟的花束,大公伸手抓住了王子茂密的黑发,粗鲁地把他拉到了跟前。

他弯曲下身体,对着那张因为痛苦而皱起眉头的端丽脸孔,在可以感觉得到呼吸的近距离低语。

“你知道了一切还来到这里,是为了嘲笑我吗?或者说,打算以此为盾牌和我交易?”

虽然他低语的口气柔和而且沉稳,唇角上甚至飘荡着微笑,但是在睁开的色泽鲜艳的蓝色眼睛中却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住手!父亲!!”

“这样绝对不行的!殿下!”

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名为那瓦佛尔·谢尔蒙逊的男人的品性的黑众之长,和拥有超出精神感应范畴的能力的公主,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但是,在杀意形成具体的形式之前,就因为利连斯鲁的一句话而冻结了。

“我守护了那个人的临终。”

大公没对这句话做出回应,只是抓着黑发的拳头更进一步加重力量。

“我是为了将那个人的遗言转告给你,才来到这里的。”

先后两次张开嘴巴,又迟疑地闭上的大公,终于用干涩的声音询问道:

“……那个人,死的时候非常痛苦吧?”

“不是的。”

大公再次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不要为了讨取我的欢心,就故意说瞎话。作为拉斐代表,我也曾经看过在联邦议会上,调查委员所提交的当时的录像。”

“和我母亲以及众多其他人所经受的漫长痛苦相比,那个人几乎是在短得惊人的时间内就去世了。如果真有被称为神灵的存在,那么也许那就是神灵对于那个人充满了苦涩的二十八年人生的最后一点的慈悲吧?”

“哈!”

大公对外甥的话付之一笑。

“怎么可能有什么神灵!如果真的有什么神灵,比起让那个人获得轻松的死法拉,去纠正对于黑众以及那个人的种种迫害,才是更重要几十倍的事情吧!你自己不也是那样吗?仅仅因为头发是黑色的,仅此而已!对自己等人的堕落视而不见,居然还好意思非难他人。既然对黑发这么看不顺眼,那就干脆把黑发的人全都送到要多少黑发人都有的外行星不就好了吗?可是她们都做了什么!?到最后,那个人直到生命的终点也没能踏出王宫一步。”

面对滔滔不绝地诉说的舅父,前来传达去世女性的遗言的利连斯鲁开了口。

“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为了那个人而折磨自己。那个人最害怕、最牵挂的就是舅父为了她而让自己处于痛苦之中。”

“你说痛苦?痛苦是对于当时软弱无力的我的理所当然的惩罚不是吗?我是对静悄悄一个人生活的那个人产生了邪心,想要带她逃跑却没有成功,最后扔下了她孤单单一个人的男人。只是单纯增加了那个人的不幸的我,要拥有什么样的神经才能保持若无其事呢?”

这是让听着的乔纳森都感觉到难受的话题。

在胸口隐藏着至今也没有褪色的,很久之前的悲剧的男人的叫喊中,存在着让不知道详情的人的心灵也会动摇的力量。

“认为这是不幸,只是舅父大人的单方面看法。至少那个人从来不认为和舅父的相遇是不幸。”

“你是真心说出这么天真的台词的吗?”

“就如同至今为止一直都过得顺心如意的你,会把唯一的挫折认为是无上的不幸一样,对于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人关心的那个人来说,从你那里所获得的唯一爱情,却是足以让她忘记一切不幸的幸福。”

为什么你就是无法明白这一点呢?利连斯鲁有些焦躁地说道。

在一阵沉默之后,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影子,成为了充满威严感的壮年的男子,用颤抖的声音向他询问。

“……那么……那个人……并比憎恨我吗……?她没有蔑视软弱无力的我……没有后悔过爱过我吗……?”

“‘我一直是容易被周围所左右的优柔寡断的存在,但是只有一点我坚持了下来,那就是遵守当年的誓言,直到死亡为止都爱着你。’-——这就是那个人托我转告你的话。”

从乔纳森所站立的地方,无法看到低垂着脑袋的大公的表情。

但是,就算不用看也能知道泪水正在从他的双眼中不断地溢出。

深深的,深深的悲哀,丧失感,救赎,以及爱……

他这次没有把形成了小小的波浪冲过来的感情推回去。

滚落在自己面颊上的火热的东西,是属于大公还是属于自己的泪水,乔纳森现在机也不明白。

他开始觉得,能够分享他人的悲哀以及喜悦的能力,也许也并非就是坏事,大概是因为以前母亲的口头禅句是要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吧。

“……在被赶出拉斐的时候……我只祈求最后……最后能再看她一眼……可是就连这个……都没有实现……”

大公吻上了手中的和恋人同样颜色的头发,强忍着汹涌而上的呜咽。

完成了传言的最后的王子,将视线从悲哀的舅父身上转开了。

他的爱情被憎恨和后悔所扭曲,失去了原来的形状。和破坏了自己的心灵,纯粹只剩下了爱情的她正好相反。

因为回过神来的对方放开了握住的头发,所以利连斯鲁顺势站起来。

迅速奔过来的黑众之一,递给他手帕以便擦血。

“还是包扎一下——”他阻止了开口的卡拉马的祖父。

“只是擦到了而已。在洗手间把血洗掉就足够了。你不用费心。”

谢尔蒙逊大公在和女儿进行了简短的交谈后,再次转向了身高几乎和自己相同的外甥。

“抱歉我刚才太冲动。我从心底为刚才的无礼向你致歉。请你原谅。”

黑发的男子冲着他露出了微笑。

“原本就是突然杀过来的我失礼了,请您不用放在心上。”

“……果然还是因为相似啊。”

“啊?”

听到对方的喃喃自语的王子,因为在舅父脸上扩散开的寂寞笑容而有些困惑。

“和那个人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眼睛颜色。……还有,相似的面容。”

听到这段充满了空虚感的独白后,利连斯鲁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是啊。虽然对舅父来说很遗憾,不过如果我是女性的话,我想应该会和那个人更加相似的……”

就是因为这份相似,当初那个心灵崩溃的她,甚至到了把年幼的他当成是自己和舅父之间生下的孩子的程度。

但是,内在却完全不同。

虽然他可以理解舅父的感情也可以理解她的,但是却无法产生共鸣。

“我现在明白了。……我最初之所以那么讨厌你,那么不想和你见面,是因为你会让我想起那个人。”

“那真的很抱歉——”

大公的身体中,再次升腾起了狂烈的感情。

“不要这么温和地笑着原谅!为什么你不能用展开的感情对应他人的感情。”

虽然利连斯鲁觉得把性情激烈到时不时会脱离常规的舅父,和性格超级淡薄的自己摆在一起讨论本身就很奇怪,但无奈之下还是认真地做出了回答。

“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人如果以此为基础而采取行动,不是很危险吗?以我的状况来说,虽然现在西坦病等于是充当了安全装置,但是小时候除了自制心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不够调节超能力的东西,所以引发了很多的问题哦。如果因为没有像舅父那样表现出强烈的感情,就认为我没有说真心话的话,我也会很困惑的。我并不是在说漂亮话,而是真的觉得可以原谅才没有生气。”

“是吗?……我还以为你也像那个人一样放弃了一切呢。”

大公带着安心的表情,轻轻点了几下头。

“原来如此,你来得很好。我要谢谢你。”

“我觉得应该不会再有和舅父见面的机会了,所以请您多多保重。”

“祝你的航行一帆风顺。”

轻轻致意之后,利连斯鲁和等待着他的三个人会合了。

手拿着一束大大的花束的尤芙米亚公主,和他一起离开了房间。

“太好了。因为父亲是那种难得会激动到那种程度的人,所以我一时间还以为完蛋了呢。”

“看到你就能明白舅父大概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我这个人比较乐观,所以事先并没有担心过哦。——你收到了很不错的东西啊。”

用淡淡的同色花朵制作的花束,非常适合楚楚可怜的她。

女孩的面颊上泛起了红晕。

“是。因为父亲是新娘应该拿花束,所以就给了我这个。”

“新娘?恕我冒昧,请问你是在说谁?”

“我。”

“新郎呢?”利连斯鲁询问的声音已经阴暗了下来。

“当然只有你了。马里里亚多?”

在结束了最后的表演的场中,无论是走廊还是大厅都没几个人影。

“……如果在这里随便发言的话,弄不好我真的会被舅父大人杀掉,所以我还是先保留意见吧……”

跟在他们背后觉得事不关己的洛·乔纳森,察觉到走在前面的男人的困惑,哈哈哈地很开心地笑了出来。

“受欢迎还真是辛苦呢。船长。回到船上的话,芙米和奥卢卡不可能保持沉默吧?到时候也许真的要下血雨了。”

“既然如此,至少你先给我管好嘴巴!”

黑发船长用好像冰块一样的声音说道。

给了哇哈哈爆笑的青年的红发脑袋一记手刀,利连斯鲁为了洗掉脸上的血迹而前往了化妆室。

平时总能保持悠然态度的船长,好像对于女孩一心一意的痴情真的很有些困惑,而这反而让青年感觉到了亲切,有种微妙的喜悦感。

但是,在青年明朗的笑容转向出口的同时,他就瞬间冻结在了当场。

一个黑衣的高个男子,正盘着手臂倚靠在向外面打开的房门旁边的墙壁上。黑色的护目镜,上衣、裤子乃至于鞋子也全都是黑色,不过和护卫着大公的黑众不同的是,梳理到后面的头发却是拥有金属色光芒的纯白色。

乔纳森感觉到连自己的人生似乎都一下子变成了黑白色。

虽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很想装成没看见,但是男人正在用下巴示意让他过来。就好像被蛇盯上了的青蛙一样,他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你认识那个人吗?”

“是我的上司。”

一面回答公主的问题,他一面走到了O2的面前。

站在他的身边后,就感觉到了让人担心周围的空气是不是都要冻结的冰冷的威严感。

态度超然的美貌的情报将校,徐徐地开了口。

“你走过来的表情好像还真是不情不愿呢。”

——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是啊。

乔纳森表情神妙地在内心嘀咕。

“你好像还是很有精神地在担任马里里亚多的绊脚石啊,很好很好。”

——用不着你多事啦。

面对对方一如既往的辛辣讽刺,自己却无法正面进行否定,想想还真是悲哀。

“里面的骚动我已经通过你而见识到了。看来拉斐王家存活下来的全是些异端分子呢。照这个样子的话,就算投下庞大的预算,是否能完成联邦议会所期待的‘天使的末裔’的复活也是个问题。话说回来,那些大人物们大概也不知道吧。在外行星活跃的那些拉斐人原本算起来也都是问题儿。”

——尤芙米亚公主就在旁边啊,如果被她听到怎么办!你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家伙!

“没关系的,她去了休息室。只有守护人留在了这边。”

“啊,是这样……吗!哇啊啊,你读取了我的心思。”

身为精神感应者的O2眺望着青年慌张的样子,在嘴角挑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但在他开始打点起精神欺负部下前,利连斯鲁已经回来了。

“奥利维!你什么时候来的那藜?”

回头看着带着满面笑容,好像很高兴一样地走过来的船长,青年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就是他居然那完成了对自己的上司抱有好意这一还从来没有人完成的伟业,这似乎只能认为他的思考回路有够复杂奇怪。

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对于和自己相似的人抱有爱情。

“我来了已经快两周了。”

“比我们还早?”

“我的父母居住在这个行星上。我就是通过这个关系才把你送来的,不过也因为这个的关系,被他们吩咐要偶尔来露个面。”

光是重视体面的严厉父亲,虽然美貌但是对丈夫孩子都没有感情的母亲,他一定是在这样冰冷到极点的家庭汇总长大的——在旁边听着的青年充分发挥起了想象力。

“那么说我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给你创造了孝顺父母的契机吗?不过,你有把工作带回来吧?”

“我是有带回来,可以因为某些情况而中断了。——对了,我母亲希望招待你和尤芙米亚公主去我家喝茶。接下来可以请你和我一起走吗?”

“啊,我很高兴。这是人家的荣幸。”

青年在旁边捅了捅船长的腰部。

“好像从刚才开始,你的女性口气就在时不时地复活。船长,请你不要这样,我的脊背都在发痒了。”

“哎呀,抱歉。——不过没想到你能知道我们在这里呢。”

一点也没有改啊,用长长的手指戳了戳如此提醒的青年的脑袋,O2露出了那种惯例的讽刺性的笑容。

“我是顺着无绳电话的轨迹过来的哦。”

“我都说了请你不要叫我无绳电话!”

慌忙拉住了手舞足蹈地咆哮的青年,利连斯鲁向O2提出了拜托。

“因为听到这个单词,我们家的吉祥物男孩就会陷入错乱状态,所以今后可不可以请你放弃这个单词的使用?”

“吉祥物男孩?哦,虽然意思相同,不过听起来确实比绊脚石好听些。”

黑发男子捂住了青年的嘴巴,用有些无可奈何的口气询问道:

“奥利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欺负弱小的存在呢?”

“这和弱小还是强大没有关系,说老实话,我就是喜欢欺负他人。”

“谁也没有拜托你说老实话。”

青年趁着从船长的手臂中获得了解放,从两个男人身边逃向了尤芙米亚公主那边。

“喂,你把我的娱乐放跑了哦。”

“不要闹了。你如果就这样老下去的话,迟早会加入那些被人家称为xx老头或者坏心眼老头的人种里面的。”

“那很好啊。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到了天命之曰,在我葬礼的时候整条街都会敲锣打鼓地庆祝我的死亡的老头子哦。”

“哎呀呀?那也算是一种壮大的男性的罗曼呢。”

在离他们一段距离的地方听到了这一番对话的洛·乔纳森好像快吐出来一样地嘀咕:

“——到底哪里是啊!”

卡拉马和公主也压低了声音笑了出来。

如果自己也能单纯把两人的谈话当成笑话而不加怀疑地听进去该有多么幸福啊。青年哀伤地想到。

一行人坐上了O2驾驶的喷气车,前往了学都长的官邸。

“没想到艾娃阿姨经常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是马里里亚多的朋友呢……真的是好棒的偶然呢。”

在后座上,被父亲好友的学都长夫妻好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尤芙米亚公主,天真地表现出了喜悦。

而那两位“朋友”则在前面的座位上讨论着什么深刻的话题。

虽然在眺望着街景的青年耳朵中,偶尔会飞进非常片断性的单词,但是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到了突然从大厦群后出现的,奇妙的纪念碑风格的建筑物群上。

“公主!那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好像新月一样的建筑物是什么?一、二、三……有八个同样的,虽然它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组成了圆阵,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是有关联……”

“那是那藜的中枢,学舍厅。从上空看会最清楚,就好像张开了八个花瓣的花朵一样。位于中心的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学都长官邸。以那里为起点的建筑物先是平缓地增加高度,然后在急剧加高,最后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样变成了高层大厦。虽然分别是独立的机关,但在地下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因为最边缘的外端有着很大的弧度,所以那里看起来和新月比较相似吧?”

洛·乔纳森听着尤芙米亚公主亲切的解说,想象着从上空看到的景色,陷入了梦想之中。

“在行星中心绽放的巨大的人工之花吗?”

心思正飘荡在对于那些参与了学都创造的人的想象之中的乔纳森,因为一瞬间就打破了午后的忧郁的寂静的巨大音响而如加包换地跳了起来。

喷气车也在一瞬间失去平衡,震动的车窗发出了哧啦啦的轻微声响。

卡拉马将女孩压在了座位上,然后将接着的身体扑在上面充当盾牌。

“奥利维!刚才的爆炸是在学舍厅的中心……学都长官邸的方向。有黑色的烟——等一下!”

看着窗外的利连斯鲁敏锐地回头,阻止了将车子切换成手动,打算全速赶向现场的司机。

“不能把后面的三人带去。”

O2什么也没有说,在急刹车的同时发动了逆推动装置。

向前的惯性让安全带深深地陷入了身体之中。

原本卸下了安全带而保护公主的拉斐的年轻人,因此而全身都横着贴在了前方座椅的背后。短时间内车身就停了下来,卡拉马被扔到了后座的座位上又弹了起来,最后落到了座椅之间的狭窄缝隙中。

“你们三个都在这里下车。通过最短的途径前往穿梭机发射场,然后返回‘黄金海豚号’。听好了,在回到船上之前不要去任何其他地方,也不要理会任何其他人,只要能保证自己等人能平安到达就好。”

在利连斯鲁迅速地命令的期间,O2已经打开车门在轰其他人了。

女孩和她的保护者因为船长非比寻常的样子而默默地下了车,只有乔纳森还在和无法松开的安全带奋战。

“对不起,这个,要怎么弄才好。哎呀,松开啦!”

对磨蹭的青年失去耐心的上司,无视旁边的抗议关上门,发动了车子。

目送着他们的两个年轻拉斐人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了后方。

“奥利维!请你不要把洛也卷进来!”船长生气地说道。

“那家伙是我的部下。就算笨拙,也请你不要忘记他是接受过训练的军人。再说了,马里里亚多你未免太娇惯他了。作为上司来说我会很头疼的。”

“既然你想作为上司讨论部下的将来的话,那就至少把他留在自己的手边啊。我只是在用我的方法和船员生活,不记得又委托军队送人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地说了哦。乔纳森少尉是我派到你船上的间谍。既然你已经认可了这一点,那么和你进行委托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间谍?那么说我就是你的敌人吗?”

在后面听着的青年,尽管他们讨论的话题是自己,却一次也没能获得发言的机会。

——哇,好可怕!好想请他们适可而止。可是,可是,好可怕。

虽然他也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是实在没有勇气插入重低音的两人的冰冷的语调中。

“不是敌人就是同伴吗?应该不是吧?我们只是偶然因为利害关系一致,而结成了共同关系而已。因为对方有可能隐藏对自己不利的情报,为此而准备的监视装置就是乔纳森少尉,我的意思只是这样而已。”

“那你伪装了内在、擅自送来的监视装置,按照我这边的口味进行改造,我想你应该也没有抱怨的权利吧。”

两人的口角,虽然时不时因为很快展开了行动的自治警察的检查,和为了避免和事件扯上关系而改变路程的车子而中断,但还是继续了下去。

我到底算是什么呢?——后座上坐着陷入悲哀的青年的车子,在警察的引导下停在了官邸旁边的路上。

“——幸好只伤到了脸皮而已。如果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再次入院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以你那舅父的力量来说,去精神科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吧?不愧是有浓厚的血缘关系啊。”

不知不觉中话题好像已经转变了。

用严肃的表情眺望着建筑物的一半都被炸飞,只剩下了地基的官邸,他们进行着好像完全无关的话题。周围的树木都已经倒下,道路的所有地方都滚落着被破坏的房屋的残骸,官邸的前面甚至没有下脚的地方。

迈过倒下的树木踏在了瓦砾上面的青年,险些摔倒在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O2闪身避开,而船长则伸手抱住了倒下的青年。

“哎哟,你没事吧?有没有扭到脚?”

“迟钝。”

洛·乔纳森从心底祈祷自己一辈子都能充当监视装置。

O2的视线停留在了从刚才起就在闪闪发光的利连斯鲁的耳朵边上,浮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是,在他提到着一点之前,好像是自治警察搜查官的几个男人,已经带着危险的的表情而逼近了他们。

10大越狱

自治警察厅舍就位于形成学部厅舍的八个建筑物之一的中间。

虽然外观相同,但是理所当然内部的构造会因为各个厅舍的使用目的的不同而存在差别。自治警察厅在地下一角中,设置了拘禁事件逮捕者以及嫌疑人的拘留所。

在由各个领域的精英分子们所构成的那藜中,因为本身就不存在犯罪的温床,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凶恶的犯罪。拘留所也是那种和戒备森严等沉重氛围完全无缘的场所。

那藜没有监狱,在有人进行了如果是在其他行星的话会被判监禁的犯罪的话,那么将那个人遣送会他所隶属的行星就算是完结。

但是,就算拥有再怎么适合居住的设备,拘留所也还是拘留所。

红发的青年踹着代替铁栅栏而设置的一整面墙壁的强化玻璃,持续表明着自己对于那藜学府的无理逮捕的激烈抗议。

而他的黑发同伴一次也没有参加到抗议之中,只是看着拘留所里面所准备的杂志,悠闲地喝着咖啡。

两个人的样子都出现在检视着拘留所的监控室的摄像画面中,四个男女从不久之前开始就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个小伙子还真有精神啊。”

头发已经颇为稀薄的中年男子,好像很高兴似地这么说道。

坐在椅子上叼着粗大烟卷的他,将双腿搭载在了机械的角落。

“J的老毛病又犯了。”身材修长的女子单手抓着男人的椅背说道。

“不要说什么毛病。被不知道的人听见的话还会以为他是变态。”

这个拥有低沉沙哑、让人的脊背会不由自主掠过快感的声音的女人,乍看起来就好像是青铜的人造人一样,飘荡着某种非人类的氛围。

两侧都剪得短短的,只有前面哈上面竖起来的头发,是略微带着绿色的金属蓝。皮肤也是蓝色的,被彩虹色的虹彩所包围的蓝色眼睛中跳跃着不可思议的光辉。用黑色强调出嘴唇和眼睛轮廓的化妆,也让女人看起来更加的神秘。

她身穿散发着光泽的黑色长裙,明明没有多少人类的味道,却充满了煽情的感觉。

“我们收到的命令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去。所以不能奉陪你的那个不知是兴趣还是毛病的东西,而且也没有那个打算。”

不快地瞥了一眼叼着烟卷的男人吊儿郎当的身影,高挺的鼻子引人注目的男人叮嘱了一句。

身姿挺拔削瘦的他,虽然看起来年龄差不多,可是和椅子上的男人比起来,他要远远更有知性很高雅的气息,浑身都散发着无法掩饰的出身良好的氛围。

“我又不会妨碍带你什么,伯爵。那藜是你的地盘。反正漫长的布局眼看就可以收网了,想必老大也会非常高兴吧。所以你就好好努力吧。”

最里面的年轻男人开了口。

“J说的没错。我们又不是为了抢夺你的功劳,或者是给你碍事而来的。乌罗波洛斯的半数左右的大干部集中到一起可是难得一见的光景哦。我们只是因为老大的召唤而顺道经过这里,想说找你一起喝杯酒而已。就算是提前祝贺吧?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那个好像谄媚一样地对被称为伯爵的男人歪着脑袋的人,也许是因为会被错认为女性的容貌和柔和的口气的关系,就算和其他三人并肩站在一起也无论如何都没有大干部的感觉。

但是,在他那双嫩草色的双眸的注视下,伯爵微微露出了畏缩的表情。

“这我当然没有意见。只不过,拘留所的两个人和正在进行调查的男人,是也许和我们今后的活动有关的重要人物。所以在进行处分的时候绝对不能出现什么意外,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行。”

“嗯?你的这份心情我非常理解。重要的工作还是会让人紧张呢。那么,抱歉让你分心了,我们几个先去店里了哦。”

在柔和的金发包围下的雪白面孔,露出像天使一样天真无邪的笑容。

“不好意思,玛雅。如果你们能先去最好。我马上就会去的。”

“那么,还在那家店子见好了。”

异形的美女在丢了一个妖艳的媚眼之后,走向了房门,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跟在了她的后面。

J最后站了起来,单手拿着烟卷兴致勃勃地离去。但是,在门口他转过头来。

“……呐,伯爵。说到O2的话,可是让我、基拉、索兰西娅等等都吃过大亏的厉害人物。我不是想多嘴,不过你最好不要玩笑花招哦。你这个人总是喜欢把什么都弄得很戏剧化。不过就算是被比逼急了的老鼠还会咬猫呢。更何况那家伙——”

“更何况那家伙不是老鼠吧?多谢你的忠告,J。但是,在O2身上我也不是没尝到过苦头,所以这次准备了特别的东西,请你尽管放心吧。”

将老式西服穿得一丝不苟的伯爵,带着高雅的笑容打断了同僚的话。

被对方要绅士的态度不耐烦地催促快走之后,男人耸了耸肩膀。

“虽然我想和你说那个要来对付O2的话,也许还不太够。不过算了,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哪里哪里,既然你特意想要叮嘱就请说吧。”

拥有和伯爵的优雅完全不同风格的花花公子派头的J,一面调节着胸口上插的话,一面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和精神的小伙子一起关在拘留所的黑发的美人王子殿下,是需要付出和O2同等程度的警惕的人物哦。那个男人可是在和联邦议会的那些老狐狸打交道的过程中,在短短的五年之内就让拉斐复活计划立案执行的男人。虽然我曾经见过他几次,但是我要说他比普通的行星元首还要深不可测。不仅如此,藤和莳曾经驱使手下不止一次对他出手,结果不但没捞到好处,还被他偷走了我们相关组织的资料。”

J向着狼狈的伯爵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当然了,藤和莳都被降职。如果最近不能建立什么显着功勋的话,毫无疑问就只能等着受刑的命运了。你漂亮地收拾了学都长夫妇,又几乎等同于把那藜控制在了掌中,所以近来地位应该可以非常稳固,不过如果让O2和王子殿下一起逃走了的话,恐怕就会相当危险了吧。”

“那,那么,那些资料怎么样了?”

“老大命令事先潜入那个王子的宇宙船内的成员进行处理,但是在得到处理成功的联络后就再也没有音信了。多半是那家伙的潜入曝光,结果被收拾掉了吧。”

“那是因为太乱来了。我会好好记住这个男人要比外表强大的多的。”

J重重地点头后,和等待着他的两个同伴进行了会合。

利连斯鲁合上了自己阅读的书籍,冲着还在不忿地踹透明房门的按招呼道:

“不要折腾了。那样只会让自己肚子饿的。到这里来喝杯茶吧。”

“肚子——饿?应该是肚子都被气饱了才对吧?船长!为什么我们要杀害学都长夫妇。而且他们还是上校的父母。这里是学都吧?不是应该是脑袋超好的人聚集的行星吗?只是因为我们是外部人,当时位于事件现场就要逮捕我们,这算什么理由!”

持续怒吼的青年的声音在中途嘶哑了起来。

“就算你不大叫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不要吼叫了。喉咙会疼的。”

“可是——”

“少废话!你给我过来!”

船长的喝声中存在着不容青年分说的魄力。

乔纳森老实地在面对船长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了咖啡杯。

一切两侧的墙边都放着床,所以被夹在中间的放置椅子和桌子的空间非常狭小。

喝下了一口温吞的液体,乔纳森无意识地将视线转到了手头杂志的封面上——然后喷出了咖啡。

“这、这、这不是色情书吗?船长,你刚才一直都是在看这种东西吗?”

“这里放的书全都是色情杂志哦。”

“学都的拘留所里全是色情书!”

“用俩消气倒是最合适不过。”

认真地凝视着若无其事地如此表示的美形,乔纳森发出了叹息。

“我就不用了。因为我实在没有自信可以好像船长这么超然。再说了,如果被O2知道的好,他多半会说与其在这种地方发情,还不如一个人踹墙壁。”

“活活活……”

优雅的重低音的笑声,让乔纳森对于自治警察的无理逮捕的愤怒也萎缩了下去。

“哎呀,这就是所谓的说什么什么到吧。O2回来了哦。居然被拷上手铐了,真是可怜呢?”

“还加什么?。船长你很高兴吗?”

被两位警官用枪指着的O2,在房门前面被摘下了手铐。

“洛你不高兴吗?”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有点高兴啦。”

“你回来啦。奥利维。要看色情书吗?”

O2在恢复了双手的自由而进来之后,伸手就抓过了青年的杯子一饮而尽。

“完全无话可说。”

他将空的杯子递给船长,要求再来一杯。

利连斯鲁将壶中的水倒进杯子后,也给青年重新倒了杯。

“说什么有人密告我们就是犯人,已经完全把我当成杀害父母的凶手来对待了。”

白发的情报军官因为没有椅子,所以坐在了船长那边的床上。

“虽然想要对你表示哀悼,不过很遗憾,现在还不是适合沉侵于悲伤之中的状况。”

“话虽如此——伸出手来,马里里亚多。”

O2面无表情地拉起了带着诧异表情对他伸出一只手的船长的手。

“接触型精神感应。如果是这个的话应该不会让西坦病发作也能使用吧?”

“啊,原来如此。这对于监视摄像机和麦克风倒是很有效呢。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大收获。我在受审的期间用精神感应进行了探测,就在刚才为止,还有四个乌罗波洛斯的大干部都这座厅舍内。现在还剩下了一个。这次虽然不太可能,不过我迟早会抓住他们的。”

黑发的男人,因为对方好战性的强大意志而露出了微笑。这个男人就好像是为了战斗而生下来的一样。

“为了曰后着想,请让我也看一下那些人的影像。”

O2将图像传给了利连斯鲁后,接下来转到了自己等人的重要问题上。

“自治警察的上层不是受到了精神操作,就是是他们的成员。剩下的那个干部打算在今天晚上杀死我们。多半是要用什么越狱时射杀的借口吧。”

“反正我们也打算真的越狱,所以也无所谓借口不借口了。总之先大致讨论一下顺序吧。”

以O2的精神感应搜索出的厅舍的情报为基础,两人开始进行越狱的计划。

青年虽然觉得比起两个男人默不作声地握手来,看色情书也许还要更加健全一些,可是因为害怕的关系,只好装成没有看见的样子。

深夜,因为折腾了半天的关系而陷入熟睡的洛·乔纳森,在熄灯后的昏暗拘留所中,被上司粗鲁地敲了起来。

被他踹了那么多脚也纹丝不动的强化玻璃门,因为利连斯鲁的一脚就变成了碎片。

“越、越狱?”

睡意瞬间烟消云散的他,忘我地追在了来到外面的上司和雇主的后面。如果被丢在这种地方可就要命了。

跑过了照明减弱的昏暗的拘留所的走廊,在O2合身撞上值班警官的同时,利连斯鲁踹开了道路上落下的合金门。

突然,他们和从旁边的通道出来的警官集团撞了个正着,全员都手拿枪支,如果作为深夜的巡逻来说绝对是过剩的武装。

白发的军官瞬间从黑发的越狱共犯的耳朵上扯下耳环,丢向了慌忙举起枪的愚蠢的暗杀者们。

爆炸发生了。

乔纳森看到了握着枪的手臂飞到了空中的光景。

“疼疼疼!奥利维。你居然这么突然把人家的耳环扯下来!”

让愕然呆立在那里的青年恢复清醒的,是捂着耳朵的船长和O2的口角。

“我会买更合适的耳环给你的,所以你就不要抱怨了。”

“问题不在那里吧?”

两个人直到坐着电梯来到地下三层的停车场为止,都在进行驴唇不对马嘴的口角。

红发的青年注意到这是他们想要分散因为凄惨的杀人现场而动摇的自己的心情。

O2用超能力操作着警察的公用车的电脑,进入了驾驶席。他打开仪表板,将里面的枪支扔给了外面的利连斯鲁。

接过枪的男人要双手端着枪,朝着停在旁边的其他公用车的引擎部分,接连扣动了扳机。因为枪支的威力十分巨大,所以往往是一发子弹就让喷气车处于半毁状态。

“快点上车!”

后视镜上出现了从电梯那边追过来的追兵的身影。

将另一边的耳环朝举枪对准他们车子的追兵扔过去后,船长跳上了助手席。

在背后响起爆炸声的时候,逃亡者的车子已经发动了。

“停车场的出入口也许被封闭了。”

“因为是公用车,所以我想应该还堆积了其他什么武器才对。——洛。请你打开椅子。”

坐在后座上的青年按照指示做了之后,就出现了收藏在座位下的众多枪支。

“拿起那个和那个——”

在急速上升的车内,O2对着做出指示的男人的后背说道:

“还是关上了。看起来相当结实,要不要试试强行突破呢?”

“因为有小型导弹发射器,就用这个吧。请你打开车顶。”利连斯鲁迅速地组装着乔纳森递过来的武器。

虽然在他们如此做的期间,已经到了和大门非常近的距离,但是O2还是没有降低速度。

将导弹安装完毕的利连斯鲁站了起来,一面承受着风的阻力,一面迅速地将武器扛到肩头进行连射。

在他坐回车内的同时前后都发生了爆炸。

超出了预料的暴风让车身产生了剧烈的摇晃,出入口的碎片直接击中了前窗玻璃。

产生了裂痕的玻璃瞬间就变成了全白。

“哎呀,是局部性的浓雾警报通知呢。能见度变成零蛋了。”

开始使用电脑调查的利连斯鲁悠然地说道。

“没事的。就算不用眼睛,我也能够看清周围三百六十度的东西,和三公里前的道路标志。”

O2说出了用普通人的感觉无法想象的事情。

从自治警察厅舍开上了公路的车子,急速地提高了速度。

——终于明白了。

一直重复着惊愕和佩服的乔纳森,在心中喃喃地嘀咕。

这两个在大约一个月之前才刚刚见面,性格也完全相反的男人,之所以能够完成就算说他们搭档了十年也不稀奇的配合,好像只是因为他们单纯在用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来补充对方没有做的工作而已。

在他们即使如此也能够毫不踌躇地全力行动的背后,存在着可以看穿对方的实力和自己相等的眼力。

就好像鸟儿的双翼在煽动的时候并不会考虑另一边的事情。

“要转弯了,小心重力问题。”

在发出冷冷的警告后,O2几乎没有踩刹车地转动了方向盘。

喷气车的车体的倾斜远远地超出了姿势控制装置的极限值,给乘客的身体也带来了相当的负担。

“奥利维。找到符合条件的场所了。”

“了解。——十分钟就能到达最初的场所。武器怎么办?”

“我拿来了方便迎击追兵的东西,酒药那个吧。”

红发的青年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中。

“请等一下。你们该不是打算就靠区区三个人和那藜的自治警察发动战争吧?这样下去的话,很难到达要花三个小时路程的穿梭机发射场,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潜伏下来——”

“就凭我们这副一看就是外部人的样子?那藜是非常排他性的行星。你以为我和马里里亚多已经杀了几个警察?就算是正旦防卫,也是那藜有史以来的超凶恶事件。我们毫无疑问已经从杀害学都长夫妻的嫌疑犯升格为杀人犯了。这个行星的全体居民都已经成为我们的敌人。如果被发现的话你就做好接受私刑的心理准备吧。”

船长向因为O2的话而半信半疑的青年补充说道:

“这个行星已经眼看就要落进乌罗波洛斯的手里了。如果报道机关也好像警察那样受了支配的话,多半就会和奥利维所说的那样遭到私刑吧。就如同联邦议会隐藏了拉斐星灭亡的真相一样,你可不要小看报道管制和舆论操作哦。”

“……那么,那么,要怎么办?”

“只剩下短期决战这条路。”这是船长。

“杀开血路。”这是O2。

因为两个人都如此轻松地说出了危险的台词,所以青年开始在心里悄悄地恨起了当时那条没能松开的安全带。

“用喷气车杀出将近三小时的血路吗?”

干脆因为重复乱来驾驶的O2的缘故而引发交通事故,三个人立刻就当场死亡也许还要轻松一些。

但是,被噩运之神所宠爱的O2的驾驶却维持着神奇的车技。

“既然不能去,就只能让他们来了。”

“啊?”

“用卫星间通信和‘黄金海豚号’联络,让他们降落到这里来。”

青年震惊到了以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程度。

“根本没有宇宙港吧?而且是都市的正中央。你们两个人都疯了不成?对于环境的破坏,法律——”

“我觉得比起守法而让我死亡来,还是违法被送进监狱好上一些。”

——明明根本就不打算老实地进监狱。

“不但杀害我的父母,还要把罪名强加在我的身上,这份大礼我绝对会百倍奉还的。”

O2报复的决心也很坚定。

——这算什么啊!

乔纳森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

——原本以为他们好像天使一样,结果这两个人全是鬼,是恶魔!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吧~~!!

坐在后座上的拥有常识的年轻人的悲叹和恐慌,遭到了双翼大天使的彻底无视。

在略微超过了支线和干线道路的汇合点的场所,喷气车停了下来。

利连斯鲁轻轻地跳到了深夜的路上。

风很冷。

“奥利维,夜景很美丽哦!”

“我会努力让这次不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的夜景的!”

丢下了这句没有半点风雅可言的回答后,他毫无迟疑地关上车门把车子开走了。

也不知道是觉得哪里可笑,利连斯鲁嘻嘻地笑了一阵后,将手指伸进了衣服的皮带两侧,从上方能看得出的突起的下面。

从那里面冒出来的,是用金属探测器也无法探测到的外表涂了树脂的圆筒。那上面有一个正好方便握住的凹陷,尺寸也很配合他的手掌。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只是在其他方面没有其他特异地方的金属棒。

利连斯鲁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精神集中到了手上握着的东西上。

伴随着高亢清澈的金属声,在金属的上方延伸出了一米左右的长度。

在没有月亮的那藜的夜晚,在街灯和建筑物的照明下,它闪烁着冰冷的白银色光芒。

连一台车子的影子也没有。

在大厦之间描绘出复杂的螺旋形而吹过的风,让伫立在宽广大道上的他茂密的头发好像生物一样飘浮在了空中。

混杂着风声,传来了轻微的喷气车奔走时的独特摩擦声。

利连斯鲁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数着数,然后自治警察的追踪车出现在了他的正面。

因为拥有象征着喜欢杀戮的记号的黑发而受到同族排斥的王子的双眸中,散发出了和手中的武器一样的白银色光芒。

最前面的一辆追踪车的司机,因为车灯照射下浮现出的人影而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全速行驶的喷气车,要回避开站立在路上的行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没有来得及大方向盘他已经庄了过去。

但是,车身在接触到那人之前,已经从中央一分为二,在地上打起了滚。在这种速度下的翻滚,车内人的软弱身体当然无法承受。

接下来的第二台第三台车子,也都仅仅在瞬间看到幻影的情况下就蛋了。断裂的车体,分别撞击到路面上,还有的劲头十足地在空中飞出了十几米。

后续车辆一时间没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降低速度,就冲进了正在等待他们的死亡天使的怀抱中。

随着利连斯鲁的手臂的挥舞,从手边延伸出去的银色光芒就锐利地撕破了黑暗。

沐浴到这个光芒的车辆接二连三地被切断车身,滚落在了地上。

他手上的东西,是能够变化分子构造,自由调节长度的合金。而且具备可以斩断绝大多数有形物体的性质。因为这种只会因为精神感应而变化的特殊物资,是深深地沉睡于拉斐星的王宫地下的史前文明的遗产。

抚养他长大的电脑“奥多罗”说过,史前人类全员都是强大的精神感应者。

通过自己等人所夺取的公用车和停车场破坏的车子的构造,利连斯鲁发现在和平的那藜不存在武装过的车子。所以他想到了使用作为护身用来说相当危险的武器。

这个最长可以延伸到十米。如果弄错了使用方法的话,弄不好就要把自己都一并斩断,不过好在他从小把这个当成了玩具来玩耍。

接下来的八辆车几乎都排成了一条横线。

他将合金刀在头上交叉,复杂地扭动了一番手腕后,刀子变成了金属的鞭子。长长的武器好像生物一样在空中盘旋着,在夜空中留下了白银轨迹的同时袭击向了猎物。

八台喷气车一起被切成了二三十块碎片,飞散到了四方。

有几片也朝着利连斯鲁飞了过来,但是马上就因为他左手画出的银色螺旋而变成了粉末。而从那之中逃脱了出来的块体,则被利连斯鲁右手的合金刀一刀两断。

“啊!”

在他接连解决朝着自己落下的碎片的时候,从另一方面汇合过来的追兵,已经逼近到了让人战栗的近距离。

朝着中央分离带跑过去的利连斯鲁,在中途跳跃起来,然后蹬了一脚分离带的高墙的最上方,更高地跃起——在普通的人类决不可能到达的高度,朝着通过眼皮底下的三台车挥动了手中的鞭子。

当他在空中进行了一个回环而落到路面后,由于搭载武器的爆炸,他背后的喷气车的残骸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巨大的红莲之火在强大的风势的煽动下扬向了夜空,把周围都照得宛如白昼。

激烈而混乱的气流,让背对着火焰站立的利连斯鲁的长长黑发妖娆地飘荡了起来。

收到了先行的同伴们临终前的通信,剩余的追兵到这时候才终于察觉到了危险,急忙踩刹车停下了车子。

“已经结束了吗?那么就从这边开始——”

端正的面孔因为凄艳的微笑而扭曲。

“我要去了哦……”

双手挥动合金刀的天使的末裔,朝着慌忙下车端起枪的警官们直线性地冲了过去。

放下船长后行驶了五分钟左右的车子,突然末裔任何前兆地停下了。

“乔纳森少尉,你在这里下车。”

O2在驾驶席上将信用卡和一张写着数字的便条交给了他。

“在那边的大厦墙角不是有一个灯光很耀眼的电话亭吗?在那里应该就可以进行卫星间通话。这个便条上写着的就是和‘黄金海豚号’连接的线路号码。”

“我明白了。……就是对他们说立刻到摩耶市的这个场所来救我们吧。联络上了之后要怎么办?”

虽然觉得比起信念来更在乎性命的自己有些没用,青年还是犹犹豫豫地答应了联络的事情。

“在救援到来之前,你显灰个合适的地方藏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你从椅子下面拿个趁手的武器走。”

“上校你呢?”

“这前面还有一条和警察厅相通的道路。如果他们从那边过来的话,马里里亚多就要从背后受到袭击,所以我去拦住那边。只要能联络上的话,那么到达这边用不着太多时间。就算耽误了时间,我和他应该也还可以撑得住才对。”

明明其他两个人都在舍命战斗,展开一个人却要位于安全圈中,这样的自己让他感觉到了苦涩。

“对不起,我什么用场也派不上。”

“你不用在意。反正原本也没期待过你。最糟糕也不过就是三个人分别死掉而已。”

一面从椅子下面取出来复枪,乔纳森一面心想在这位上司和自己之间还是流淌着深沉的暗流啊。

“那么,请你小心——”

在走到外面的青年进行告白后,奥斯卡休塔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

“如果我在这里死掉的话,就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向银河联邦军总部的司库托拉巴元帅进行报告。只要说你所见所闻的范围就够了。”

“是。”

留下不由自主敬礼的乔纳森,车子在夜晚的道路撒谎能够奔走起来。

乔纳森要敬礼的手挠了挠红发的脑袋。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敬礼过了。”

和部下分开的O2,在干线道路沿线一角的某个剧场前面停下了车。

他取出了车内剩余不多的若干武器,移动到了支撑着正面玄关的壮丽屋檐的巨大圆柱的阴影处。

将武器摆放在石头地板上装好子弹后,他的超感觉让他察觉到追兵的集团已经在逐渐逼近。

手持射程距离长的来复枪站在路上的O2,不慌不忙地端起了枪。他朝着还只能隐约看到车灯的追兵,连续扣动了扳机。

车灯突然左右分开。

连续有受到重创的车子冲进了道路沿路的建筑物和中央分离带中。

O2放下了瞄准司机脑袋的枪,仰望着天空。

一面用强大的灯光照亮地上,两驾飞行艇一面飞了过来。

隔着黑色护目镜,拥有神秘力量饿漆黑双眸确认了安装在飞行艇上的机关炮和小型导弹。

——来了个麻烦的东西啊。

在警察公用车的事故现场上空盘旋的两驾飞行艇的装甲都很厚,而且就算想像对付喷气车那样袭击操纵者,从地面的这个角度也非常困难。

O2暂时躲回了圆柱的阴影后面,一面物色着能够击落飞行艇的武器,一面对于停在剧场前路上的车子的电脑用精神感应做出了指示。

喷气车在无人的状况下,转过剧场旁边的拐角开走了。注意到这一点的飞行艇之一不知道这是圈套,慌忙追了下去。

剩下的一驾飞行艇将机体转向了利连斯鲁正在牵制追兵的方向。

O2将导弹发射器的最后一弹,冲着沿着干线道路移动的飞行艇打了过去。

爆炸的火球一面散布着碎片,一面鲜艳地升腾了起来。

正在用机关炮扫射无人的喷气车的飞行艇,注意到同僚机的异变后,匆忙地转换了角度。

用超感觉捕捉到了这一幕光景的O2,无奈之下用超能力向飞行艇的电脑发送了停止动作的指令。

这个违反了严禁用超能力杀人的联邦的行为,促使了被一层层地施加在他深层心理撒谎能够的暗示的发动。

就好像被人强行推着通过两侧全都装满了锐利刀刃的狭窄通道一样的感觉。

引擎停止的飞行艇坠落了下来。飞行员的惊愕、恐怖、绝望的波动——还有,和里面存在银行的大厦撞击之后的死亡。

听到传过来的沉闷震动和爆炸声后,他身体失去了力量。精神上的剧痛烟消雾散,只有暗示还是在他的右半身残留下了轻微的麻痹和心脏的悸动。虽然还不是很糟糕的状态,不过如果持续下去的话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一次次地进行这样尝试……

除了严禁杀人外,也禁止一定限度以上的能力使用和对联邦军和议会的敌对行为,这个通称为超能力法的法律,用无情的力量束缚了他的身心。

就好像给猛兽戴上笼头而让他不能咬人一样,这些暗示就好像是拴在脖子上的项圈,一旦陷入危险状态就会自动地绞杀他的性命。

O2再次拿起了枪。

来到因为四散飞2扬的飞行艇的残骸而还燃烧着熊熊火焰的路上,他朝着新来的喷气车集团举起了枪口。

虽然杀人的结果一样,但是使用武器就能被认可,超能力就不行,感觉上就像是只会让武器商人高兴的诡辩。不过对于O2来说,只要能尽快到达排除障碍物的目的的话,所以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感概。

他好像击退第一波的时候一样瞄准了司机。

“唔!”

沐浴着街灯和建筑物的夜间照明而站立在那里的身影,为他更加增添了积分非人类的氛围。但是,面无表情地发出的简短声音,已经足以说明了他内心的惊愕和危机感。

被称为千里眼的力量,因为某种力量的作用,而让枪弹都大幅度地偏离了车身。他在瞬间感知到了这一点。

这次他好像对付飞行艇一样,用精神感应锁定了一台电脑。

陷入了无法控制的喷气车,和临近的车子撞到一起,交缠着撞上了中央分离带。

因为爆炸而飞散的车身碎片,虽然让通过那里的车子都产生了会被卷进去的恐怖,不过还是全都飞向了其他方向。

那不自然的碎片的流动,和好像保护膜一样覆盖着通过的车子的淡淡光芒让O2产生了确信。

——念动力……?那上面有精神感应者。

因为出于杀人的目的而使用了力量,暗示再度发挥了效力,在苦痛之后还残留了下来的右半身的麻痹似乎加强了不少。

居然要在那藜进行超能力战,这可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态,不过他很庆幸那些家伙没有到达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那边。

被西坦病所侵蚀的利连斯鲁如果这次再使用力量的话,就要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了。

在O2的十米之前停下了三台盆气车,从那里面下来了六个男女。除了一个中年男子以外,剩下的五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岁左右,大概因为他们是那藜的学生吧?

他们并没有拿武器。也许是有自信可以防御任何攻击的表现吧?

O2手中的来复枪跳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用力枪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手掌。那把枪漂浮着静止在了他的眼前,枪口对准了他。

平时的他永远都在盘算着该如何在打倒敌人的同时,又能确保自己受到最小限度的伤害,不过只有这次,比起作为联邦情报军官的义务来,他更加受到了好奇心的强烈支配。

多少应该知道他的实力的乌罗波洛斯的干部之一,号称为了自己而准备的超能力者们——

即使在失去了被收拾掉的两台车中的人数后也敢赤手空拳来挑战自己,他想要知道他们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我们对于你并没有什么个人感情。但是,为了解放十亿同胞恶毒大义,只能请你牺牲了。”

中年的男子庄严地如此宣布。

——原来如此。乌罗波洛斯和超能力者的极左组织联手了吗?

成为了超能力法的管辖对象的超能力者,现在在联邦加盟行星内的总数已经超过了十亿人。

不过这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只拥有未开发的能力,按义务接受定期ESP(注:超能力)检查,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的超能力者。

从O2的角度来看,他不觉得那些人对于管理感到痛苦。反而是多少有点能力的人,才会对于受到限制而感到不满。

“干巴巴的招呼就免了吧。要不要快点开始派对啊?”

听到他冷淡的嘲讽,对于自己等人的力量引以为豪的中年男子的面颊抽搐了一下。

“那么就奏乐吧。”

O2的眼睛捕捉到了从男人的身体飞向悬浮在空中的枪支的精神波。

来复枪响起了被扣动扳机的声音,但是仅此而已。

“不好意思,子弹已经用光了。”

“那么就用代用品好了。”

在枪落下的同时,感觉到男人的“念”集中到自己面孔上的O2,察觉带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态而闭上了眼睛。

他爱用的黑色护目镜发出了龟裂的尖锐声音。然后被粗鲁地拉到前面,伴随着若干的碎片掉在了脚边。

“让人兴奋了起来啊。”

用手指擦了擦被碎片划伤的右颊的伤口,O2一面思索着这个伤口的位置正好和黑发的男人相反,一面舔了舔手指尖的血迹。

他那张和利连斯鲁非常相似的美貌面孔上露出了凄厉的笑容。

“那么,各位,派对开始了!”

年轻人中间所聚集起的杀意,一起朝着眼前的敌人迸发了出来。

在敌人和同伴之间,互相碰撞的精神波形成了苍白色的闪电。

平时总是隐藏在护目镜下面的黑色眼睛,因为诧异和惊愕而睁大了。

感觉上脖子以下的部分被好像是大蛇一样粗大漫长的东西所卷住了。

那个力量逐渐增加,他开始感觉到了呼吸痛苦。

“是碎裂的骨头先刺穿内脏呢,还是先因为窒息而死亡呢——请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吧。上校。”

男人笑了出来。在他背后的男女好像也因为自己力量所创造出的奇迹,和即将开始的惨剧而兴奋不己。

不管哪张脸上都充满了昏暗的喜悦,而没有任何精神受到折磨的痛苦的影子。

——这些家伙……!明明是超能力者,却没有接受暗示处理吗?

“拥有如此能力的我们为什么可以在不用受到暗示的束缚下持续攻击,像你这种被联邦套上了项圈饲养的走狗一定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吧?”

好像是看穿了他的疑问,男人心情愉快地开始了说明。看起来他似乎在那藜担任教师。

“在那藜的心理学部,已经有人帮我们解除了所有源自超能力法的深层心理暗示。不够做到这种事情的设备和人才,在这里要多少有多少。我们天生就拥有的出色能力,可以在不受到任何人的管理下充分地发挥。我们是以自由为荣的超人。不过像你这种自动把脖子伸进项圈里面的走狗,大概是无法理解这种光荣吧?”

——他们的自信就是因为这个吗?

O2因为事情的真相而有些气馁。

在落进乌罗波洛斯手中的那藜,这种程度的无法行为也不足为奇吧?

当然了,试图毁坏先人付出了众多的牺牲,慎重地制造出的秩序的这种行为,依旧还是重大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着什么,不过O2还是感到了不愉快。不是因为被勒住的身体的各个部分所感觉到的疼痛。

“还真是差劲的派对玩笑呢。托逆境们的福,我的兴致都被扫了不少。会把我看成是狗,是因为你们的眼睛不还使。我看你们是不是该需要老花眼镜了。”

沉侵在胜利者的优越感中的男人,因为O2似乎无法认为是虚张声势的讽刺而暴怒了起来。

“那么就带着你张不认输的嘴巴一起去地狱吧!”

面对因为勒住脖子的念动力而维持着双腕交叉在前方的姿势锝O2,男人好像要说给他致命一击一样地放出了精神波。

以身穿黑色便服的他为中心,在干线道路行出现了半径三米的巨大的花盆状的凹陷。

但是O2除了白色头发散乱了之外,其他没有出现任何的伤势。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一开始还拥有压倒性的自信的念动者们,表现出了激烈的动摇。

O2用获得了自由的手有些厌烦地撩起头发。

“恭喜你们,派对先生女士。你们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啊,我的精神感应已经控制了你们的脑子。用念动力伤害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走出了陨石坑一样的凹陷。

他的双眸中放出了强烈的光芒,然后转为了熠熠生辉的夜色,按照顺序环视着六人。

发现了自己的无力的几个人,因为原本的自信过大,这时候更加因为恐惧而蜷缩起了身体。

这个时候,他们被好像脚从地面上浮起几厘米的感觉所袭击,恐惧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地消失,就此陷入了安心的心境之中。

黑衣的精神感应者的全身都被磷光所包围。

“如果因为这种程度的力量就满足,要变革根本就不可能吧。所谓的变革就是对旧秩序的破坏。既然想要自己成为新的秩序,那么就要具备了相应的力量和疯狂再去挑战。”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冷冷地扫了一眼曾经嘲笑他是走狗的男人。

美丽到会让人脊背掠过战栗的男人微笑了出来。那是温柔和冷酷的笑容。

曾经是地球系的中年男子被秩序的守护人的美貌刺激到了遥远的记忆,在陶然地等待着对方带来的死亡的意识的角落,拼命挣扎着试图想起这个感觉。

“我是承认自己需要才戴上了项圈。因为在我失去了自制的时候谁也无法控制我。你是把危险的野兽说成了是可爱的看家狗了哦。——很抱歉,因为有人来接我了,所以这个无聊的派对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伴随着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六人的脑海中充满了温暖的光芒。进入他们眼中的所有东西都在闪闪发光。

眼睛、鼻子、耳朵全都流出血液的他们先后倒在了地上。

中年男子在倒下前,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在祖父的画集中看到过的画。

那是用光芒四射的长枪插入大蛇身体的天使的画像。天使嘴角那正好和现在的O2同样的微笑,让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他非常恐惧。

美丽而且冰冷。

神灵——如果存在着那种东西的话,自己的人生应该会更加幸福吧?或者说,神灵对于人类的事情,根本就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吗?

米伽勒(和神相似的什么人)。

那个杀戮者,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奥斯卡休塔冷冷地俯视着滚落在自己脚边的六具尸体,想起了母亲说过的话。

——既然有这个力量的话,要破坏一个人类的脑袋也许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至少,这一点已经通过自己一次杀死的六个人得到了证明。

“尝试过后的感觉才可怕吧。真是的……自己说了……做了……结果这么……麻烦……”

回身去拿放置在剧场柱子阴影处的其他枪支的他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平时总是无表情的美貌因为苦痛而扭曲了。

即使如此,走了没几步他已经跪在了地上。右半身已经因为麻痹而无法行走。

“唔……果然……一下子杀了六个人……还是相当严重啊……”

他用左手捂住了心脏的附近。

自幼就很健康的他,在心里想着冠心病的发作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不是什么忍耐、抗拒之类就可以解决的鲜明的痛楚。那是让人确信如果不拼死作战的好,绝对会死掉的剧痛。

从至今为止的经验来看,只要老实呆着的话,十分钟左右就能从痛苦中获得解放。

——如果这次也能这样就好了。毕竟是六个人……!!

O2迅速转身,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试图站起来。但是麻痹的右半身却无法如他所愿的动弹。

射入他至今为止所在场所的子弹,在坚硬的路面上跳弹起来,削落了剧场柱子的一角。

一男人持枪站在那里。那是被称为伯爵的乌罗波洛斯的大干部。

面对这个没想到会直接出现在现场的男人,O2明白了自己的大意。

距离放置武器的场所还很远。就算想要自己去取,在这种半身不逐的情况下也办不到,更何况对手看起来也不会让他去取。

“初次见面,奥斯卡休塔上校。因为我知道你也是受到超能力法约束的人,所以估计到了你和那六人作战多半会变成这样。”

“圈套……吗?”

带着高雅的笑容,对方点点头。

“非常抱歉。身为超能力者的你,对于用超能力向你进行挑战的对手不可能不产生兴趣。可是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小角色,杀人就杀人。你现在应该因为暗示而无法动弹了。——虽然要杀死像这么美丽的生物是很遗憾的事情,不过你对我们来说太过于危险。只能请你去死了。”

O2仰望着用枪口对准自己的男人,心里想着和这家伙好像殉情一样地同归于尽还真是丢脸呢。

只要再杀上一个人的话,自己的心脏估计就忍耐不了暗示的效力了吧?话虽如此,单方面地被杀也违背他做人的原则。

一面在内心叹着气,他一面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伯爵朝着他好似土扣动扳机,可是就在那个瞬间,大干部的脑袋变成了一片血雾而消失了。

迟了一刻之后,天空开始泛白的街道上响起一声枪声。

“上校!!你没事吗?”

失去了脑袋的伯爵的身体,以让他本人一定会很不甘心的狼狈样子倒在了地上。

可以看到一面避开被击落的飞行艇的残骸,一面小跑着过来的洛·乔纳森的身影。

乔纳森少尉按说已经完成了变声,可是感觉上还是残留着不少少年期的余韵,大概是因为他周围的都是O2或者拉斐人船长那样的声音吧。

“上校,你哪里受伤了吗?”

一直来到附近的去,激烈地喘着粗气询问。

他单手握着分开时从车中拿出的枪,刚才好像就是用这把枪狙击了伯爵。

“——没事。你不用管我。”

O2拼尽全力挤出了声音。

只要暗示还没有失效,他的身体就不会恢复。被他人罗嗦、关心,反而会让他更加痛苦。

“但是,你的脸色……”

调整着呼吸说话的青年,注意到开向这边的一台喷气车,马上又重新举起了枪。

但是,他看到驾驶席上的人后马上又放下了枪。

从车上下来的是,白色衣服被红色的飞沫所染花的利连斯鲁。

“哇哇,船长!!你受伤了——”

“全都是别人的血!”

船长虽然若无其事,乔纳森却开始深深地后悔不该如此询问了。

在正喘着粗气的是想象带那种血流成河的惨状,他忍不住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洛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

还残留着战斗的兴奋的白银双眸,对比着滚落在地上的男女的尸体,以及单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的O2。

他走到联邦军情报军官的身边,伸出了一只手。

“不用管我……马上就会好的。”

“虽然我因为西坦病的关系而没有接受暗示,但是用超能力杀人应该是严重违反超能力法的吧?杀掉了这么多人还能在暗示之下活下来,只能说你的精神力很了不起啊。话虽如此,这样下去的话心脏应该会无法忍耐负荷的。如果你不想永远维持这种紫色的嘴唇的话,就请快点伸出手来。”

通过利连斯鲁的话而明白了这现在是什么脸色的O2,不情不愿地伸出了左手。

握住了对方冰冷手掌的黑发男子,重重地皱起眉头,好像要说什么一样地张开了嘴巴,但是很快就把精神集中到了手心上。

在旁边看着的乔纳森,并不明白握着手的行为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但是,上司断断续续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苍白的脸孔逐渐恢复血色的光景,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轻松多了。我已经没事了。马里里亚多。谢谢。”

大大地呼了口气,回头看着对方的O2的表情和声音中都已经恢复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硬质张力。

看到他完全恢复的样子后笑着点点头,利连斯鲁松开了手。

在近距离看到站起来的O2和船长并肩而立的身影,青年再次注意到了他们的那份超越外表的相似。特别是在还飘荡着死斗的余韵的现在,就算说是双胞胎也可以适用吧?

“如果你希望将来还有人举街庆祝你的葬礼的话,就少做一点这么乱来的举动。虽然还及不上我的西坦病的那种程度,你也是胸口埋着会致命的炸弹哦。”

拉斐王子悠然地劝说着有些过于倔强的对方。

对此完全没有表现出反省之色的白发军官,讽刺地挑起唇角说道:

“还真是‘痊愈之手’啊。那个应该就是所谓的……‘神之治疗者(注:音为拉斐)’了吧。”

“拉斐?”

利连斯鲁有些无法理解地表示出了诧异,不过因为传来的喷气车的振动声,O2失去了向他进行说明的机会。

“新人吗?虽然学都里面军队值得庆幸,但是要自治警察全部收拾掉也相当痛苦啊。”

乔纳森因为上司的危险发言而大吃一惊。

“就算是假设,讨论这种可能性本身就已经是危险思想了。”

“比较糟糕的是天亮了啊。”

“上校,你要无视部下的建议是你的自由,不过‘黄金海豚号’应该已经快到我们的上空了——”

在青年说到一半的时候,那藜的大地震动了起来,三人的身体都被甩到了路上。

“这是怎么回事?”船长想千里眼的O2询问。

“啊啊……”

拥有稀有的精神感应力的O2看着喷气车过来的方向,浮现出了奇妙的笑容。

“和前方车子一步之遥的正前方的道路上开了个大洞。我想应该是光束炮打出来的。”

“光束炮!你是说虽然‘黄金海豚号’是为了从追兵手里保护我们,但是居然为了牵制对方而开了光束炮吗?”

已经一半陷入恐慌状态的按喊叫着,而这次连无法无天的O2也有些哭笑不得。

“居然对着市区发射光束炮。你到底对船员进行了什么样的教育啊?”

“都是因为船长在亚多星亲自做了示范!”

乔纳森想起那时候的冲击。

“……所谓的无言以对,就是指这种事情吧?活活活……”

船长半是自暴自弃地笑道。

“这是笑笑就能糊弄过去的问题吗?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了,请你不要竖起小指。”

“就到此为止吧,少尉。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侵犯领空再加上无警告开炮而已。”

这个哪里不算大事啦?青年实在无法明白。

三人几乎同时看向了上空。

在已经彻底明亮的天空上,浮现着小指大小的闪烁着金光的飞行物体。

“好像总算是赶上了吗?太好了。”

O2的话让其他两个人也产生共鸣的感慨。

“我想不久就会有运输艇下来了。”

原本对于要怎么做才能在都市中确保着陆空间的青年听到了这个后松了口气。

这对过激的二人组,同时拥有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的恐怖感和好像什么也能做得到的可靠感,所以乔纳森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心情也十分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似乎会烧掉整个脑部的强大精神波,在他们各自的头脑中炸裂了。

“我是那藜代理学都长那瓦佛尔·谢尔蒙逊。我警告摩耶上空的宇宙船。立刻退到条约规定的距离之内。如果再进行一步继续侵犯领空的话,我们将以排除贵船为目的,要求驻留在附近的银河联邦军出动。”

这是通过精神感应而进行的通信。而且是带着如果你们不走就要让联邦军进行攻击的言外之意的恐吓。

“下任学都长的最有力候补人选,思考和行动似乎都非常迅速而且具有威严感呢。”

听到O2近乎独白的嘀咕,青年狼狈地说道:

“现在不是觉得佩服的时候吧?上校你赶紧向对方说明自己不但是精神感应者,而且是联邦军军官,然后对于事态进行一个说明——”

“女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你说明情况之前,我可不容许你离开那藜哦。”

“他说女婿?也就是从女儿的未婚夫一跃到了确定名份的地步吗?”

奥斯卡休塔睁大了黑色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船长。

被尤芙米亚公主的父亲称为女婿的男人,回应了一个无力的微笑。

“你能相信吗?这是我六岁的时候,别说是婴儿了,公主根本就还没有出现在母亲肚子里面的时候就定下饿婚约哦。”

“那要怎么订婚啊。如果生下男孩怎么办?”

“就是说啦,他和过世的女王交换了坚定的誓约,只要生下公主就要让她成为我的妻子。”

洛·乔纳森觉得自己不是不能理解大公感情。

他希望让自己没能成就的恋情,通过自己的女儿和王家的黑发王子的结合而开花结果。这是近乎悲壮的热情。

“我以代理学都长的身份保证,我会确保和女婿同行的青年,也就鲁道夫和艾娃的孩子的人身安全。这样可以了吧?”

利连斯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看起来似乎已经死心了。

“尤芙米亚。我不会对你夫婿怎么样。你让他的船返回宇宙港等待吧。”

平安返回了船里的公主,好像是说服了操纵船只的伊亚拉·梅格。黄金海豚号再次返回了漆黑的宇宙。

“拜托了,舅父大人。请您不要女婿女婿的叫个不停。我有自己喜欢的女性……舅父大人,你有在听吗?”

利连斯鲁朝着虚空,用近乎悲壮的口气进行着抗辩。

“我可以认为我们算是得救了吗?”

仰望着因为散乱的刘海,和护目镜不见了的关系,而看起来比平时要年轻几分的上司,乔纳森不放心地问道。

“多半吧。毕竟我们这里可是有代理学都长的女婿在哦。”

白发的男人看起来很开心地,从背后给了双翼的搭档致命的一击。

后记

大家好。我是再次和大家见面的津守。不知道第二卷是不是让各位满意呢?

因为我没有接受过用原稿用纸写稿件的训练,所以始终掌握不好页数的分配,结果让故事的展开比平时还要乱成一团。真的非常抱歉。

不过,因为我最喜欢电影《亚利安》那样直到最后为止都让人心惊肉跳的故事,所以感到了后悔也还是无法保证自制心……说来还真是让人头疼呢。既然反正都是要付钱的话,我还是希望鲷鱼烧的尾部呢感塞进红豆吧。哈哈哈——其实我比起红豆来更喜欢外面的皮。不过这好像一点都构不成是打圆场了。

这次的标题也让我痛苦了半天。我的责编从拘泥《黑发饿人妖》的M君换成了和M君同年,可是看起来要年轻上十岁的Y君。

小林智美小姐上次为我所起的标题,获得了熟悉她的朋友的一致好评,“果然是小林的风格!”

而她为这本书所定的标题是《陶醉……?那瓦舅舅》。没错,她就是那瓦佛尔和O2的忠实支持者。不过好在也不是多少丢脸,所以无所谓啦。

而且我觉得,在别人痛苦的时候,可以想出这么让人不由自主全身脱力的标题的她,实在是位很难得的友人。

小林她原本也打算加入到后记里面的,不过因为忙着画这本书的插画,所以最后只能放弃了。在下一本里面我会让她登场的哦?哈哈哈。

我从很多那里收到了第一卷的感想的书信和庆祝出版的花束。真的非常谢谢大家?。

我原本觉得自己的书只是每月出版的众多书籍中的一册,只有在收到读者的来信的时候,我才能产生确实是有人好好看了我的书啊的实感。

在这些书信,以及和朋友们的谈话中,最常见的问题就是,“马里里亚多的声音感觉,是哪位声优啊?”

虽然我喜欢动画,但并不是会拘泥于声优的狂热分子,声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角色的声音该是哪一位。……如果是其他作品的话我也许会这么说,但其实只有这本书是存在着声音模特的。

马里林美丽的男低音,就是曾经风靡一时的某动画的德斯兰总统那个角色的声优……不过比起来这么说来,如果我说是现在有在出演电影《天与地》的演员的话,大概明白的人会更多吧。就是那位伊武雅刀先生的声音。

也有几个人曾经来问过奥卢卡是不是梦露?很遗憾,不是哦。我是以女优吉田曰出子为模特的。

那是十年以前的某个夜晚的事情。在我偶然听到的广播节目中,DJ先生和作为嘉宾的伊武先生开始进行广播剧的直播。他们两为都是声音很底非常之有魅力的男性,结果却时不时憋住了嗓子说出女性的台词,这一点真的很好笑,而且伊武先生居然大大地脱了一次线。

他用原本的声音说出了女性的台词后,紧接着居然在全国性的节目中大叫了出来?糟糕,这句是女性的台词!“当时我真的笑得流出了眼泪。

没错,如果是聪明的读者的话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个《丧神之碑》可以说是源自于伊武先生的那句脱线台词的故事。

人家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灵感,我却还要暴露人家以前的小小失败,我这个人还真是鬼畜呢。拥有这样的恶劣FANS的伊武先生真的很可怜啊。不过你们不觉得如果是伊武先生的声音的话,就算”活活活“地大笑也很精彩吗?

话说回来,因为都是些遣词用语斯文有礼的家伙,我这个个性恶劣的读者实在是有点欲求不满呢。

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我这个人的写作速度慢了一点,不过最近真的是觉得有点早糟糕而感到了焦急。(不是有点糟糕的问题吧?/责编Y君)

和我有十几年交情的朋友,能够写作非常有趣作品的作家麻城优,平均每三个月就能完成一本(是大陆书房出版。请各位读者也看看她的哦,拜托了)。可是我却是个四个月写出一本来就很lucky?的乌龟速度的家伙。所以我们之间作品的数字差正在一股脑地拉大。

而且她明年在继续大陆书房的工作的同时,据说也要在角川活跃。作为她的书迷的我是很高兴啦~?不过同样作为作者的我就觉得实在是很丢脸~~

呜呜呜,我会为了尽可能快点完成而歇尽全力的——津守我如此说着挑起了眉毛,紧紧握住了拳头。(其、其实我没有陶醉啦……不过我努力起来的话看起来会不会很怪?)

在第三卷内又会有众多的敌方已方纷纷登场,满坑满谷的故事情节,我仿佛已经可以看见大叫着页数不够、时间不够的自己。

虽然控制不好字数证明了我的不成熟,实在是很让人难过的事情,不过我会为了大家觉得这本书物有所值而尽可能努力的。所以请大家好好期待吧?

一九九零年七月

津守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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