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卷全

作为军医院附属设施的食堂,每天最拥挤的时刻,就是外来患者和探病的客人也会前来就餐的中午。而在早餐的时候,就完全只有职员们才会利用了。

除了值夜班一直到天亮的护士和卫生兵,医生以外,值白班的独身人士也会选择早一点出勤,用食堂来解决吃饭问题。

对于百忙到了极点的独身医师们而言,食堂更加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已经就职四十年的外科主任萨兰丁·阿拉姆特,自然也并不是例外。

“阿拉姆特大夫,可以坐在你的旁边吗?”

手拿着食物托盘,沿着通道小跑过来的心理治疗内科的麦克尔·丹卡医师鼓足勇气发出了询问。

坐在细长的桌子旁边的外科医生,头也不抬地冷冰冰说道:

“随便你。”

“谢谢,居然能够和阿拉姆特大夫一起吃饭,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脸泛出红潮的麦克尔,一面兴奋不已地说着,一面拉开了椅子。

而在中途的通道上他被赶超过去,因而失去了原本视为囊中之物的位置的妇科医师尤恩·明莱医师,虽然满面不爽地恶狠狠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可是毕竟对方也不是因此就会心惊头跳进而让出座位的新手。所以他最后只好死心放弃,转向了萨兰丁正面的位置上。

可是泌尿科的弗兰西努·迪托瓦医师,以滑垒般的身手抢到了这个片刻之前还空着的座位。

女医生的视线彼此碰撞在一起,激发了无数的火花。虽然和前两天的席位争夺战的结果并不相同,但那只是因为有人今天没有到场而已。而且除了在场的这几位以外,她们的对手还有不少。

从远处眺望着这一幕屡屡发生的戏剧化场面的护士们,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她们的手头,有一份试图吸引萨兰丁注意力的人们每天早晨展开的座位争夺战的战绩记录。

“最近麻醉科的伊卡娃护士长没有参加啊。”

“据说她已经对阿拉姆特大夫死心,转而盯上了和她同一科的库博大夫。”

“这算什么意思?库博大夫可是有老婆孩子的。她要玩不伦之恋吗?”

“好象是已经分居了。不过作为猎物来说的话,那位大夫也不算坏啦。”

“是啊,毕竟阿拉姆特大夫的话有点太过高不可攀呢。而且最近还冒出了强有力的候补人选。”

她们那张铺满了医院全部领域的情报网,已经掌握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个食堂,昨天下午萨兰丁·阿拉姆特和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大尉曾经共进过午餐。

虽然在提供给她们的情报中,大尉的副官也在座。不过这一点已经被她们选择性地进行了忽略,也就是说情报本身已经成为了进行了单方面的有色过滤后的肆意被左右过的产物。

“不过我听内科的朋友说,传言中的那个他可是和尼萨利大夫接吻了。好象是她的同事正好撞到了那个场面,所以是真的噢。”

“啊?讨厌啦,居然在内科和外科主任之间脚踏两条船吗?那不是太有趣了吗?”

“这个你一定要详细说一下噢。”

其他的护士们也眼睛闪闪发亮地探出了身体,她们的嘴巴因为食物和八卦新闻而半点也不得空闲。

要说到嘴巴空闲不下来的话,麦克尔·丹卡医师也是一样。

正在用餐中的萨兰丁,采取的不管麦克尔和他说多少话也完全无视的态度。

可是麦克尔却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不断热心地诉说着关于内科医生会给患者大脑造成强大的压力影响的最新学说,间中还夹杂了若干自己的患者的病例。麦克尔深信,自己的谈话绝对是应该刺激到了对方的职业意识。

实际上,那些别有用心地试图吸引工作狂外科医生的人,全都使用了这个手段,而且成功比率相当高。

只不过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美丽的外科医生关心近乎卓绝地全集中到了谈话内容上,有时候甚至连自己谈话的是什么人都没有记住。

萨兰丁虽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会成为地球系人类畏惧的目标,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成为恋爱的对象。

既然存在着如此众多的人类,那么难免也那中拥有特殊兴趣,乃至于超越了种族本能的存在。而人类这个不可思议的种族呢,有相当一大部分人的本能,原本就存在毛病。

察觉到危险迫近自己的动物,理所当然会遵循保护自己的本能而从现场逃走。尽管如此,在地球人中,却存在着那种被好奇心左右,主动接近危险所在地的让人难以理解的人物。

在基地街道上所举办的庆祝会,以基地副司令官安里·拉克罗中校所进行的“打气”仪式为分水岭,气氛高涨到了要用异常来形容的程度。

在调暗了照明的店子里,喝醉了的士兵群体狂热地舞蹈着,骂声,怒号,娇嗔,笑声混杂在了大音量的快节奏音乐中。那种无秩序的骚乱与其说是庆祝会,还不如说是宗教的狂欢节更加适当。

各种各样的酒水的味道和男人们的体味以及女性士兵的香水味,伴随着热气充斥了宽敞的大厅。虽然空调装置在全功率运转,但是空气却还是不断恶化。

萨兰丁·阿拉姆特从坐在旁边的拉克罗中校手中接过了不知道是第几杯的酒。他对于酒精的抵抗力非常强。几乎从来没有过喝醉酒的经验。他的体质大概就是那种麻醉药也不会见效的类型吧。拥有麻醉药不会见效体质的患者,在接受外科手术的时候,会发展成为超级深刻的问题。甚至还存在着因为治疗的痛苦过大,而休克死亡的危险。

但是,对于只要脑部和心脏无伤,立刻就可以再生肉体组织的蓬莱人而言,需要动用外科手术的日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来临吧。

就在他把新的酒杯送到了嘴边的时候,携带终端发生了震动,通知他有短信到达。因为他事先吩咐过,除非发生了只有他这个外科主任才能处理的事态,否则就不要打扰他,所以他无法无视这条短信。

取出来的携带终端,对应着周围的环境,自动提升了画面的光度。

虽然在收到短信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上面说军医院派来迎接他的车子已经开往这边后,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叹息。既然是脑部的手术,那也就无法再回到这里了。

萨兰丁在脑海中回忆着今天值班的医师们的面孔。如果是经验稀少的年轻医师的话,有可能会因为应对太慢而造成患者的死亡,不过既然是那些老手的话,那个患者应该会得救才对。

只不过以他们的本领只能做到保住患者的性命,要想不留下后遗症,完全治愈的话,还是需要拥有魔术师称号的萨兰丁的身手。

一面将携带终端放回了服装口袋,他一面回头看着庆祝会的主角。

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将双腿搭在了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上,然后用一只手抱着膝盖喝酒,整体来说是个相当勉强而奇妙的姿势。

就在他的身旁,代表着白氏族和拉斐人这两大关系恶劣种族的两个人,正在争论着该由谁坐在路西法多的膝盖上。

虽然黑发大尉的姿势已经强烈地表现出了他“臭男人绝对不要坐在我的膝盖上”的意志,但是对于喝醉了的卡加和尼科拉伦来说,这种正常的抗议完全不起作用。

萨兰丁轻轻把手搭在路西法多的肩膀上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后为了不让声音被店内的嘈杂所掩盖,将嘴唇凑近了他的耳朵。

“我必须返回医院。谢谢你今天晚上邀请我。我好久没有那么愉快了。”

“那我送你。”

“那怎么可以。如果今晚的主角中途离座不是太扫兴了吗?护士已经开车到基地边来接我了。”

“那我就送你到那里。我不是开玩笑哦。”

若无其事地回绝了医师的关心的男人站起来,对着正在心情愉快地大喝特喝的卡马因基地副司令官说道:

“拉克罗中校,我要送医生到基地边缘。请你代替我坐在这个席位上好吗?”

“嗯,这个容易。医生,路上小心哦。”

“晚安,安里。”

送走了两个人的副司令官,作为今天主角的代理而坐到了路西法多的席位上,他用首长拍了拍双膝,冲着还在争论的卡加和尼科拉伦说道:

“好了,哪边都无所谓,坐到叔叔的腿上来吧。”

“明明比我年纪小得多,居然厚着脸皮自称叔叔。”

听到醉得眼睛都一片朦胧的白氏族咬牙切齿地如此说了之后,面孔红红的拉斐人兴致勃勃地举起手,在她旁边笑得打滚的梅莉莎也不落人后。

“吼吼吼,那么我排第二。”

“好,我罗莎利多·巴卡大尉要第三个坐上副司令官的膝盖!”

“容许!要坐几个人都可以!”

无视于将魅力出众的她们集中到一个桌子上,一直独占着美人的瓦鲁多·休密特所受到的打击,离开了座位的女性士官们娇声欢呼着杀向了绅士性的副司令官身边。

在不用讲究上下级关系的店内,展开了普通人所完全无法想象的自甘堕落的光景。

在舞厅的中央,刚才还因为近乎脱衣舞的行为而受到喝彩的肌肉隆隆的男人们,又以几乎全裸的模样跳起了队列舞。

“你没有醉吧?请你不要勉强哦。”

“没关系。啤酒那种东西和水也没什么两样。虽然身体状态特别差的时候另当别论,但我基本上是那种不会喝醉的体质。”

黑发大尉在灵巧地接住了扔过来的啤酒罐并把瓶子扔回去后,也大声地回答萨兰丁。

如果接住喝到一半的啤酒罐的动作不够灵巧的话,里面的啤酒就会四散到周围,让人陷入悲惨到火大的状况,但是他却能看清啤酒罐开口的方向,在空中抓住罐子,在不损害飞来的势头的情况下以u字形反投回去。因为利用了离心力的原理,所以麻烦的液体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萨兰丁忍不住佩服。在那种昏暗的照明下,就算是夜间视力也很出色的萨兰丁也顶多是能够避开直击而已。

在瞬间捕捉到飞行物体的动体视力,正确的路线预测,对于捕捉到那个的最适当位置以及时机的火速计算。不管是哪一样都是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才能具备的能力。

“大尉。请让我XX你的XX。”

“XXXX!去死吧。混蛋东西!”

路西法多当场踹倒了试图抱住自己的半裸的醉汉,毫不留情地把他踩在了军靴的底下。r

对于这种毫不犹豫的暴行,连众人口中的魔鬼医生,也不禁大吃一惊。

但是,在周围围观的醉汉们,就好像觉得这是非常光荣的特别待遇一样,对于被踩住的男人表示出了充分的羡慕。

不管是在有着多么先进的组织的军队中,也从来不会缺少这一类野蛮的风潮。攻击性的精神和行动,在战斗集团中从基本上来说是被视为“优点”吧?

担任了四十年军医的萨兰丁,第一次对于军人产生了深刻的思考。

以杀人为工作的军人和以救人为工作的医师,对于暴力的感觉相差甚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如此,杀人的罪犯和军人的那个还是完全不同。

军人所被要求做出的攻击,讲究的是正确而且迅速。如果不能让敌人失去行动力,不光是自己,就连所属的部队也有可能遭遇全灭。

更何况士官还必须对部下下达命令。选择最恰当的攻击方法和做出决定的时间越短,可以说就越称得上优秀的指挥官。

路西法多是什么样的指挥官,他被授予的三个第一等勋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一想到在病房中路西法多对于尼科拉伦所说出的语言,萨兰丁身上忍不住微微冒出了寒气。

(尼科拉伦,我先给你个忠告。我不管对手是拉斐人还是白氏族,总之是敌人的话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所以不要抱着寻我开心的态度,而一不小心就成为了我的敌人。)

萨兰丁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如果光是看到这个男人孩子气的部分,就一心认为他是个值得去爱的人类,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一面考虑着这些,萨兰丁一面跟着路西法多好不容易杀出了已经变得群魔乱舞的舞厅。

推开隔音性很高的房门,来到没有人烟的玄关大厅的两个人,吸了口清静的空气,缓和下了表情。

“哎呀呀。就算是魔鬼医生的威力,对于那些醉到失去理性的家伙们也不管用了吗?”

“多谢你的开路。真是太谢谢了。刚才我甚至有一种自己是迷路闯进了野兽群的感觉。”

“那些只在特定的季节发情的野兽们,可要比里面

的家伙礼貌和绅士得多。”

两个人走向衣帽间,医师取出了寄放在那里的毛皮大衣。大尉则借出了店里用来接送客人的车子的钥匙。

回过头来的路西法多沉默地眺望了一阵毛尖闪烁着金色的暗青色大衣,好像是在意被他人听见一样小声询问。

“……呐,那个难不成是拉修卡纳古的毛皮?”

“这个嘛,我也不记得是不是这个名字了。那还是在我成为军医之前,一位曾经是我的患者的先生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硬是把这个送给了我。虽然我不是很能理解他那种把夫人的遗物交给男性主治医生的感性,但是因为很喜欢那种毛尖闪闪发亮好像星星一样的感觉,所以还是很高兴地收下了。”

“我觉得那位大叔的感性倒是很正确。如果不是相当程度的美人的话,绝对会输给这个毛皮嘛。你穿起它来的话,让我觉得合适到除了你以外的人都不配穿的程度。”

美貌的蓬莱人对于男人每次都如此直率的称赞,带着艳丽动人的笑容表示了谢意。

“——话说回来,过于有钱有时候也是很复杂的事情呢。因为那位先生得救的关系,在他出院之后,似乎和那些一心算计他的遗产的亲戚们发生了不少事情呢。”

“……嗯,我想也会有不少事情吧。就光是知道这件大衣不见了,我想也足够骚动一阵子了。”

“这个……是那么特别的生物的毛皮吗?”

“嗯,就算是巴米利欧星球的第一资本家,为了一件这个毛皮大衣而在亲人之间自相残杀,也完全并非不可思议呢。这个就是特别到了这种程度。”

外科医生抚摸着每次行动时就好像有无数金粉在洒落的表面熠熠生辉的毛皮,有些困惑地嘀咕。

“如果是那么高价的东西,是不是还回去比较好呢。不过当时他已经是相当的高寿,我想他本人多半已经不在世了才对。”

为了让身边的男人不至于萎缩,所以萨兰丁并没有提起这位先生比他这个主治医生还年纪小了不少。

“不还回去也没关系吧。那位大叔多半是想要让最适合的人穿上妻子的遗物吧?再说了,比起那个毛皮来,穿着它的你的价值绝对要胜过它好几倍。”

好像在说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一样,路西法多耸了耸肩膀,就轻松地如此说了一句后走出了房门。

这种一如既往的直率口吻让萨兰丁的面孔上泛出了红晕。从刚才那番话的流程来看,路西法多说的应该是他身为外科医生的优秀吧?毕竟不管多么高价的毛皮,也不可能救得了人类的性命。

如果不这么严厉地告诫自己的话,就有可能因为不得了的会错意而陷入丢脸的自以为是。

但是,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的男人.说出了会让他认为会错意的那个意思才是正确的台词。

“在这个基地穿的话还无所谓,因为基地里面全都是些别说是看到过,甚至根本就是连听也没听说过拉修卡纳古的毛皮的家伙们。不过在除此以外的场合,绝对不要不带护卫就穿着它在他人前面出现。如果光是被抢走大衣的话还算幸运,要是那个混蛋强盗还拥有正常性的审美意识的话,穿着它的你也绝对会被他不客气地接收,进而高价卖出。”

“多谢你的忠告。”

现在萨兰丁只祈祷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并没有在抽搐。

就算是脑海之中很清楚对方并不明白蓬莱人的生态,但是警戒心还是忍不住抬头。因为凶暴的感情而沸腾的血液,在冰冷的肉体中以爆发性的势头汹涌蓬勃——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一面抑制着防卫本能所产生的攻击冲动,萨兰丁一面假装着平静询问。

“对了,大尉,你打算上面什么也不穿,就这样直接外出吗?黎明前后可是最冷的哦。”

“嗯?我的上套被拉杰泼了啤酒,已经弄湿了。虽然原本说在我回去之前帮我清洗烘干,可是我也不知道该为了这件事找谁才好。而且反正不过是店子和停车场之间的往返程度,只要忍耐一下下就好了。”

“看起来军人总是存在过度相信自己体力的倾向啊。”

“这可不是过信。因为我们就是靠这样才活了下来的。”

路西法多轻松地避开了医生的忠告,在他的口气中,存在着对于在过去以生命为赌注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的自己的自负。

既然当事人本人坚持没关系,那么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医师耸了耸披着毛皮大衣的肩膀,率先走到了外面。

呼出的气息会变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外面的气温到达了裸露在外的耳朵都不由自主疼痛的程度。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路西法多,虽然因为外面的低气温而皱了皱眉头,但是既然刚刚说过可以忍耐,所以就省略了评价。

看着因为店子的华丽照明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对方的手臂,萨兰丁笑了出来。

“你的鸡皮疙瘩好厉害啊。停车场可是在这一排店子的最边缘。你就不要逞强忍耐了,赶紧回去拿上什么御寒的衣服不好吗?”

“鸡皮疙瘩是身体对于气温差做出的反射性反应,所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走着走着就会习惯的。”

“你别闹了。你这副穿着短袖T恤的模样,就连我看着都觉得冷。”。

萨兰丁将自己穿着毛皮大衣的一只手缠绕在了黑发大尉的手上,让两个人处于了半个身体拥抱在一起的状态。

“这样很难走啦。医生。”

“如果要抱怨的话就先收起你的鸡皮疙瘩来。”

“哇,这是医生该说的台词吗?简直是可以媲美莱拉的不讲理了。”

从平日起就没少受副官罗嗦的男人,听到医生让他联想起那位女性的语言后,忍不住无力地嘀咕。

医生则很讽刺地回答:

“如果和你手挽手的是女性的话,你就不会抱怨什么了吧。不好意思,麻烦你特意送出门来的人居然不是妙龄的美女。”

“不过是高龄的美人啊。”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如此无礼的语言。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你的话,明天毫无疑问人们会在这里发现被残杀的尸体了。”

路西法多爆笑了出来,虽然好像还有几家店子还在营业,因此也亮着灯光,但是石板路上已经没有了人烟,所以这个笑声也显得格外响亮。

看着将高大的身躯折成两段豪爽大笑的路西法多,不知不觉中,真心愤慨的萨兰丁的怒火也变成了苦笑。

那个摘下了护目镜,用手背擦拭着泪水的男人,用还残留着笑意余韵的声音说道:

“我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自己作为被残杀的尸体的模样。比起莱拉的**领带来还算是好得多呢。最近因为热爱《紫色天堂》的关系,我好像变得对于愉快的事情特别敏感了。”

“喜欢看那种恶俗杂志,而且还留下这种后遗症的人类也就只有你这个特殊体质的家伙了。一般来说,普通男性看过后都已经会因为精神上受到打击,而患上轻度抑郁症才对。”~

“该说是‘相当’有趣哦。无法正确评价他人的玩笑,不能切实笑出来的家伙还是会受到别人的讨厌吧。”

“我可并不是在开玩笑。”

“嗯,我知道,这个和那个是另当别论啦——就算是护送妙龄的美女也很无聊啊。弄不好的话还会变成了狼爪下的小羊,对我来说绝对是送医生比较有意义。”

路西法多毫不迟疑地说出了和这个世界的普通男人会得出的结论存在着一百八十度差异的结论。

魔鬼医生的心情得到了很大改善,但是,还有一点让他很在意。

“所谓的狼爪下的小羊,也就是说……”

“没错没错,十三岁的时候,有位已婚的女士说什么因为鸡尾酒喝多了,所以希望我送她回房间,结果我在那里就被她压倒吃掉了。在那之后,送那些母狼们回巢穴的善良的羊宝宝,可是有过不止一次被吃干抹净的经历。比如说我家的宠物狗生下了很可爱的五只小狗,要不要来看看啊?然后被吃掉。我的电脑出了问题,你能不能帮我修一下啊?然后被吃掉。我用捕鼠器抓住了老鼠,但是我害怕尸体不敢碰,你能来帮忙扔到垃圾箱里面吗?然后……总而言之,我都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产生女性不信任症。”

掰着手指头历数的男人,有些悲哀地嘀咕着,中断了接下来的进一步告白。

如果是萨兰丁以外的男人听到的话,对于刚才的话题只会单纯地羡慕,或者是笑着不放在心上吧。可是在性方面比路西法多还要淡薄的蓬莱人,对于这个警戒心稀薄的英俊羊羔的灾难,表达了深刻的同情。

“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你居然不止一次地吃到这样的苦头吗?被自己邪恶的欲望所左右,如此践踏他人的好意,那些人真的很不可原谅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类一定会得到相应的报应的。”

不过时不时简单地超越善恶界限的魔鬼医生本人,是否有权利进行如此的断言,说起来还真是相当微妙的问题。

即使如此,他想要鼓励对方的诚意也传达了过去。

“谢谢你,医生。这样的话题果然还是要在男人们之间进行啊。我也曾经和莱拉说过,结果她哼了一声,嗤笑我为‘小鬼’。”

这话也许确实不错。

萨兰丁对于路西法多优秀的副官的慧眼感到了佩服。

该说他是从十三岁时起就没有进步过呢,还是根本就不存在学习机能呢。

“……至少我就只觉得很感谢你送我出来的好意亲切,而没有产生过什么要把你压倒在地,建立既成事实的野蛮的野心。”

“如果是医生压倒我的话,我们哪一方是攻呢?”

比外面的空气还要冰冷的沉默降临在了两人中间。

路西法多小心翼翼地低声道歉。

“……对不起,医生。我有反省。最近我落下了反射性地把什么都要划分出攻受的毛病。比如说刀子和叉子,你觉得哪个是受呢?”

听到这个明显只是把反省挂在嘴头上的男人的问题,就算是魔鬼医生也不禁叹息了出来。

“银河宇宙联邦军就是给予了这种男人三个第一等勋章,而且还规规矩矩地付工资给他吗?我觉得雇佣一个小鸡鉴定师还要有用一些。”

“嗯,那么在不会被开除的情况下,我也先取得一下鉴定师的资格吧。”

“大尉,我作为医师,给你一个忠告。要阅读那种恶俗的书籍的话,至少也应该减少到三天看一本的程度。否则会带给你的精神负面影响,出现妄想的症状哦。如果出现像那些女性的忠实读者那样,只要看到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就产生他们是同性恋的幻觉症状的话,就证明你的病症已经进行到了相当深刻的状态,到时候请你一定要立刻停止阅读,去找专门的医生解决问题。”

“是,长官。感谢你的忠告。不过顺便问一句,如果找专门医生的话,我是应该找眼科大夫呢还是精神科大夫。或者说在内科进行头部的精密检查后,再转到脑外

科去吗?”

面对这个好像是在认真询问,又好像是在开玩笑的男人,外科主任也做出了恐怖的回答。

“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介意你直接来找我啦。我会为你进行紧急的开脑手术,调整脑部的神经元的。只要多少变动一下脑中的配线,就可以让你变成另一个人。”

“从今天开始就是另一个新·生·的·我◆。这也不坏啊。不过,那个怎么听起来也是违反银河联邦法的吧?”

“……在名为手术室的密室中呢,身为执刀医生的我就是神,就是法律,我就是裁判官。助手也好,麻醉医生也好,护士也好,全都是我的仆人。”

“哇,太帅啦。好棒。魔鬼医生。帅呆了!我真的要对医生刮目相看,心醉神迷呢。不过要是我就是被执行死刑的人可怎么办啊。稍微有点心跳加速的说。”

“医生怎么能杀患者呢。不过相对来说,也就是只要不杀死人的话,要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哦。嘿嘿嘿……”

魔鬼医生带着危险的微笑而做出的回答,似乎大合路西法多的心意。

在他哈哈大笑的期间,两人已经到达了只有地面被铺整了一下的停车场。配置在四方的照明灯,隐约照出了十几辆带着灰尘的浮游性乘用车的影子。

以往只目睹过超高速线性车和粗犷的浮游型装甲车的萨兰丁,颇有几分稀奇地眺望着那些拥有优美的流线型线条的车子。

虽然这种车体的设计就是为了尽量减少空气阻力,但是不管是哪辆车子上都散布着相当显眼的凹凸不平的伤痕。

因为这种车子的系统是通过喷出压缩的空气而浮到空中,然后调节喷出的角度而向希望的方向前进,所以确实会因为先行的车辆弹起的石子而伤到车体。

但是,萨兰丁不认为仅仅如此就能造成这种程度的凹凸。

“难道说这里的人们在日常也会进行赛车吗?”

“嗯?啊,也许是吧。如果浮游型的车子高速接触的话,就存在飞向意料不到的要命方向的危险。幸好这附近都是沙漠,所以不会撞到什么地方,而是只要翻车的

程度就可以了事了。”

路西法多用手中的卡片型钥匙轻轻碰触了车门。因为对卡片发出的固有信号做出反应,助手席的车门随之打开。

“翻车的程度?怎么想翻车都不该用这种‘程度’来形容吧?”

“反正只要系着安全带就不会送命啊。如果是那种对应撞击吸收构造没有满足规定的便宜货座位的话,也许会引发内脏破裂,不过至少这个车子的主人,似乎是信奉要为了自身安全而不惜金钱的主义。”

首先让医生坐进助手席,然后自己转到前面进入驾驶席的大尉,从座位坐上去的感觉而判断出了它的质量和安全性。

将卡片式钥匙插进指定位置,发动引擎后,他迅速地开始调查车子的性能,驾驶方法,导航装置等等信息。

“……嚯,看来花钱的地方不光是安全性啊。这家伙倒是有趣。”

他一个人嘀咕的声音似乎带着微妙的兴奋感。

习惯于应对机械的大手和长长的手指。

用目光追逐着那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纤细操作,萨兰丁忍不住想象着那双手指用同样的动作爱抚着某个人肌肤的模样。

这个男人是那种永远都会游刃有余地享受事态,和纯粹的性冲动无缘的类型。就好像他坐在驾驶席上调查车子的性能一样,在床上他也会仔细地探索着能从对方的肉体中调动出的各种各样的反应吧。

在下一个瞬间猛地清醒过来的萨兰丁,因为自己所沉浸的性的妄想而哑然失色。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人而产生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幻想。

虽然他原本确信自己没有问题,但是弄不好,自己真的喝醉了吧?如果会影响到手术的话,回到医院有必要喝一些能够促进酒精分解的药剂。

也许是被因为过度狼狈而扭动身体的医生突如其来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吧?路西法多头也不抬地询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从第一次见面起,你身上就一直存在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部分……"

“噢,什么样的?”

“我一旦说真心话周围人总是僵硬失色,可是你却能好像刚才那样若无其事地笑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是吗?果然是真心话吗?……算了,这也是一种个性,没什么不好。不过从美丽的医生口中说出不得了的事情的话,难免会格外不知所措吧。就像是‘你的美丽到达了恐怖的程度,呼’的感觉吧?”

“那个最后的‘呼’算是什么意思?”

医生笑着的询问,被车子喷出空气的声音所遮盖。红色的车体浮了起来,不紧不忙地滑出了停车场。

面对着远胜过由电脑控制的超高速线性车的舒适的启动,医师露出了佩服的神色。而他临时的专属司机简单地对他说道:

“我会选择抄近路,不过那里还没有铺设好,可能会有些摇晃,请你忍耐一下。”

“……我没意见。”

虽然很想延长一些两个人单独交谈的愉快时间,但是有患者在手术台上等待着他的现状却不容许萨兰丁这么做。

和位于卡马因基地外的市街地处于相反方向的土地,是一片没有绿化也没有开发的广阔荒野。相当适合路西法多曾提起过的沙漠这个称呼。

这里距离各大队进行交替演习的场所和违法的欢乐街也有一段路程。在有可能飞来流弹和导弹的场所,当然没有人能安心地做买卖。

将相互的位置关系在头脑中再现的医生,很快就注意到这辆车子是直接开向了医院。

“奥斯卡休塔大尉,据说超高速线性车已经来接我

了,所以你不用特意送我去医院。”

“要去医院的话就要绕远路。你也比较想早点到吧?如果是浮游型车子的话,就可以在没有铺设线性系统的地方行驶。就算有一些颠簸也没有问题。你只要和来接你的车子联系一下,让它开回去就好了。”

“但是庆祝会……你可是主角吧?”。

“我觉得我不在场也没什么。大家不都已经喝醉了,自己在给自己找乐子了吗?”

因为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萨兰丁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推辞的理由,所以最后只好犹犹豫豫地和来接他的车子取得了联络。

医生切断通信后,路西法多向他报告了刚才就一直在热心调查的结果。

“燃料几乎满箱,车体是最新型,搭载了夜视装置。导航系统中也输人了预定通过地点的全部地形。看起来这辆车的主人相当喜欢在荒野上飞驰呢。真的是求之不得呢。顺便就让我看看最新型浮游车的功能的极限在哪里吧。”

“我倒是不打算领教它的极限是什么样子。首先,这辆车子是店子提供出来用于迎送用的,如果发生什么事故的话就是大问题。请你进行普通的驾驶。”

“哎呀,医生你不相信我驾驶的手腕吗?”

一面用单手操作着方向盘旁边的导航装置,黑发的大尉一面故意用受伤的口气倾诉。

在车子前窗上,地形以及意义不明的数字一个个地被用不同颜色的光点表现了出来。

医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并不是完全不相信他,但是也无法断言是百分之百信赖他的技术。

“事情难免都会有万一。”

“医生你在手术的时候会考虑要是万一手术失败而让患者死掉该怎么办吗?”

“请你不要混为一谈!基本上来说那些患者都是不动手术就会死的人。现在正有说不定会留下严重后遗症的患者在手术台上等着我。我没有时间奉陪你的游戏。如果因为事故而无法到达医院我就会愧对患者的信赖。”

路西法多看到医生认真的咬牙切齿的气势后,轻轻耸了耸肩膀。

“是的,长官。我会按照你的希望进行安全驾驶。”

从制作了原始的宇宙船,开始频繁地对自己等人所属的太阳系展开调查的时代起,地球人就开始为激增的人口而烦恼。

强制性的生育限制让不止一个政治家因此而失势,官民全体出动的热心的启蒙活动,也只是抑制了些许的增加比率而已。

为了和平调节行星上增加过度的人口,就只有向别的行星或者卫星进行移民。

最初是耗费了庞大的经费和时间,将同样隶属于太阳系的行星勉强改造成了可以居住的环境,但是在发现了瓦普航法之后,能够通过初期的简单粗糙的瓦普航行用引擎所到达的附近的太阳系邻居,全都被地球人一个不漏地调查了个仔细。

在耗费了相当的牺牲和时间所进行的调查最后,调查队“发现”了地球型的行星,于是乎地球人大举杀到。

然后,就变成了以这个行星为立足地,对于新的行星展开调查了。

至于被发现的行星上存在着若干生命体的事实,地球人的领导者就选择了无视。

那种不花上几千年的时阿就无法到达地球人水平的存在,到底能算是什么呢?自己等人已经耗费了庞大的资金和宝贵的时间,所以现在需要的只是可以移民的行星。

——立刻,马上就需要。

强行定居下来的绝大部分移民,都丝毫也没有在意在遥远的将来应该可以成为这个行星“主权者”的生物,转眼之间就通过繁殖而确立了自己的主权者地位。

在地球人银河系移民史的初期到中期的阶段,有十二个种族因为地球人所带来的各种各样的灾难而迷惘。

在这期间,发生了几乎所有种族都会经历的宗主星和殖民行星政府之间的主权争夺,根本就谈不上移民的问题了。因为双方都拥有可以毁灭彼此的科学技术,所以一段时期内状况变得相当严峻,但是最后双方还是得出了彼此都作了一部分妥协的结论。

因为同样的原因而造成同种族之间的自相残杀,进而导致两败俱伤乃至于文明退步的例子并不罕见。不过地球人在关系到自己生命的问题上还是选择了相当明智的做法。

在好不容易结束了有可能带来致命结果的内部摩擦之后,他们开发出了能够在短时间内进行长距离航行的宇宙船引擎。

因为他们在银河系的活动范围有了飞跃性的扩展,终于完成了第一次接触——也就是和自己以外的种族的人类所乘坐的宇宙船的邂逅。

在地球人同时抱着期待和警戒心而重叠着和平交流的期间,在这个加盟了银河联邦的种族的介绍下,他们终于成为了构成银河联邦议会的行星政府之一。

为了获得加盟的许可,他们必须在宣誓遵守银河联邦议会所决定的若干法律的文件上进行签字。这其中也包括了要尊重其他别说是建造宇宙船的技术了,连建造房屋的技术都不具备的种族,对于自己所居住的星球的主权。

当时的地球政府得知,通过加盟他们可以接触到若干拥有高度行星改造技术的公司,而且还可以获得搭载了高性能瓦普航行用引擎的宇宙船,因此他们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联邦加盟文件的条款。

通过和加盟于联邦的其他若干种族的交流,学到了阶段性的高度科学技术的地球人,很快就到达了联邦的平均文明水准。

接受了规定的严格检查,获得议会的认可后,就可以对被许可的行星进行改造,从而移民。现在承接行星改造工程的企业和集团中,也存在着不少地球系的团体。

在地球系人类接近百分之百的巴米利欧星的学校中,学生们将会学习到地球人的历史。孩子们在得知自己的先祖在加盟联邦之前所进行的对于其他种族的过分行为后都很吃惊,坚决发誓作为善良的银河联邦市民,绝对不会再重演这样的愚蠢行为。

他们所生长的星球,并不是杀光了拥有主权的其他种族而占领的行星,而是正式获得了联邦议会的改造许可的。

巴米利欧行星在改造为比较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和移民上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因此能够让人感觉得到改造前的严酷自然环境的地方,在附近的场所还是遗留了很多。

明明是耗费了庞大费用和劳力而进行的改造,但是因为位于银河系边缘的关系,大部分的土地还没有得到有效利用。

让这个还残留着未开发地域的行星获得发展,就是肩负着未来使命的你们的任务。教师的这些话,让一个个的孩子们的胸中充满了骄傲。

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将车子所开入的场所,是个比卡马因基地演习时使用的荒野更加起伏激烈的地域。

持续遭受了激烈的风雨袭击的岩石山,因为侵蚀而形成了小规模的峡谷。

但是,因为峡谷的范围狭窄,所以高低差距巨大,让这片复杂的地形变得就好像排列了众多奇妙雕刻的迷宫一样。

“大尉,你该不会是主张穿过这种地方也属于抄近道的范畴吧?”

一面抱着无法相信的念头凝视着显示在前窗上的地形数据,萨兰丁一面尽可能地发出了冷静的声音。如果因为他的激怒而让驾驶员错误操作方向盘的话,立刻就会造成事故。

因为不小心看到了表示速度的数字而感到深深后悔的萨兰丁,有意识地让视线对准前方。

他通过地形数据预测紧急的线路变更,为了尽可能减少离心力带给肉体的打击而不时地扭动身体。如果线路突然忽左忽右地变更,对脖子造成负担的话,很有可能会带来颈椎挫伤。

“这样比较快啊,虽然就算是从这周围绕过去,也没有太大差别。”

“你这个人啊,我难道没有说过让你安全驾驶吗?”

“我是在安全驾驶啊。你看,我只开到了这种还能够进行对话的速度而已。既然有这种程度的性能和导航系统的话,绝对是小菜一碟。你不用担心,尽管享受吧。如果你一个人的话,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吧?”

萨兰丁在听到那个很难让他心平气和的回答后,提出了萌生在他心底的疑问。

“你是说从要送我的时候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吗?”

“不是,我是在调查这个车子的时候想起了格拉迪威斯——就是我的部下,也是我的酒友的六芒军曹。她们好像在休假日借来一般的车子在这里比赛通过的时间。据说军队的浮游型装甲车的话幅度太宽,所以无法穿越这里。停车场里的车子之所以有那么多凹凸的伤痕,多半也是因为参加穿过这里的竞赛吧?否则的话,导航系统里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地方的数据。”

“明明是在调查功能的时候就决定了要通过这里,居然厚着脸皮……你给我听好了,我可是要回去工作。”

萨兰丁话里带刺地说道。

“嗯,所以我才决定要抄近道啊。”

虽然用肉眼之能确认道车灯照射的范畴,但是这里毫无疑问是白天也很难通过的场所。居然打算在夜里从这里疾弛而过的男人,已经超越了莽撞的范畴,让人怀疑他是否拥有自杀志愿。

就算是拥有惊人的肉体再生能力的蓬莱人,如果头盖骨在瞬间粉碎,脑浆进裂的话,也不能想象还可以再度复原。客观来说绝对不是胆小鬼的自己,之所以对于这样的现状产生了相当的恐怖感,大概就是因为正面面对了生命的危机吧。

“我应该很清楚地说过,不要拉着要返回工作的我奉陪你那种危险的游戏,你太不像话了。”

“无论是对于工作,兴趣还是游戏,我都是很认真地在享受啊。”

“噢,是这样吗?就算是必须自相残杀的战斗也是如此吗?”

“那当然,我不会开玩笑式地,不情不愿地进行厮杀。那是我出于自己的意志而选择的工作。虽然作为医生的你大概是很难理解这种感觉。”

因为自己的讽刺被他轻松地化解,萨兰丁的心情越发的不快。

驾驶席上男人维持着丝毫也没有停息下操纵方向盘的动作的状态,轻笑着说道:

“我对于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和绝对做不到的事情,都是清楚地分开考虑的。位于这两者中间的,就是要依赖运气才可以做到的事情,但是既然我说了要保护你,当然不会在和你一起的时候选择冒险。我们绝对会平安到达医院的。只要你相信我的话,就可以享受到难得一见的体验。”

为什么这个男人每次都能戳中自己心中的要害呢?虽然心里还在嘀咕着他的可恶,但是自己反射在车窗上的脸孔,已经转化为了死心放弃的表情。

“明白了,我也会看开一些,积极向前地享受这个事态。只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我是个很保守的人,这一类的冒险我并不喜欢,也绝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那可真有意思。医生本人对于其他人来说可就意味着冒险和挑战呢。而且是和这种小小的峡谷完全无法相提并论,让人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的那种哦。”

路西法多发出了虽然短促却很有魅力的笑声,如他话中所言,他的口气中充满了快乐的感觉。

被这个同时具备了性感的成熟男子和天真无邪的儿童口吻的声音所吸引,萨兰丁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那边。

虽然自己要是女性的话,这种诱惑性的台词多半会让他心动,但是只是对于同性的魔鬼医生被当成了异色的存在才会产生兴趣。但即使如此,这个声音听起来也让人非常愉快。

在视线的前方,因为各种各样的装置的照明的关系,可以看到单独一人鉴赏都会觉得有些浪费的端正的侧脸。在一片昏暗中,只有这张侧脸的眼睛闪烁着强烈的金色光彩。

萨兰丁原本以为是什么光线反射的缘故,所以寻找了一下有可能的光源,但是却没有找到相符的东西。于是萨兰丁再次重新看着被自己命名为“日食眼”的大尉的眼睛。

虽然为了驾驶他的视线在不断移动,但是每次视线向上抬起的时候都毫无疑问会闪出金光。

在心情高涨或者是意气消沉的时候,很多人的眼睛颜色都会改变。特别是蓝色或者是绿色的眼睛,颜色的变化更加显著。

但是,萨兰丁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茶色系等等的深色眼瞳也会改变颜色。更何况路西法多的虹彩是漆黑的。这个最深沉的颜色要怎么变化才会成为金色呢?

就好像是日食结束后,从黑暗中解放出来的太阳所散发的让人心情雀跃的金色光辉。萨兰丁花了相当的气力,才抑制住了想要在更近的距离进行观察的冲动。

因为对方正在以相当的速度在这个天然的迷宫中疾驰,所以一旦注意力分散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联系到事故上。

不过,等到平安穿越了这个迷宫,可以放心观察的时候,他真的能够恢复日常的日食眼吗?

路西法多曾经断言萨兰丁是可以让他“心跳加速”的存在,与此同时,萨兰丁也完全可以回敬同样的台词。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之吸引自己兴趣的人物。因为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内在都在接二连三地展现出不可思议的一面,所以他根本没有厌倦的时间。

也许是通过感觉察觉到了医师的怒气已经消失了吧,路西法多用悠闲的口气说道:

“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有些麻烦的地方了,所以你要好好抓住扶手哦。只要穿过那里剩下的就是小菜一碟了,而且距离出口也很近。暂时就算你和我说话我也无法回答了,不过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清楚哦。”

没来得及质问你安全驾驶的约定被丢到哪里去了,车子已经一面提速一面画出了一个大大的弧线。

就在那之后,离心力开始产生激烈的作用。如果晚一步抓住把手的话,因为深深陷入腹部的安全带的关系,大概会留下相当痛苦的回忆吧?

为什么明明是要穿过危险地带还要提高速度,就在萨兰丁抬起头来试图如此讯问的时候,因为目睹到车窗对面展开的风景,而不禁发出了轻声的悲鸣。

原本应该是在细长而狭窄的峡谷中奔走,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四方全部被岩石包围的洞穴。车灯照亮了若干突出的尖角。

——啊,息肉……如果是这个程度的大小的话,还可以用药物消除。

这个酷似人类大肠的扫描图像的光景让萨兰丁产生了微妙的错觉,进而让职业意识受到了刺激。明明是在一瞬间就飞快地通过了那里,他却还是反射性地做出了是否需要切除的判断。

路西法多减少了车子的喷出力,让行走时的车高有了一定下降。他们穿过了好像冰柱一样不止一根地从天顶上垂下的岩石。在那之后又立刻提高喷出力,让车身上升了起来。

这个时机只要再晚上一步,就会撞到横躺在前进路线上的若干块岩石上而飞出去,进而和石壁剧烈接触吧。就算只是轻轻剐到车子底部,运气不好的话也会破坏喷出装置。

萨兰丁的身体抖动了起来。

——……怎么说呢,刚才总觉得好像有块岩石半边都粉碎了……不对,因为是在没看清楚的情况下就迅速通过了,所以多半是自己多心吧。

因为没有自信不会感到恐慌,所以萨兰丁一直没看速度表。不过,从前方迫近的光景瞬间就会转移到后方这个状况来判断,时速大概早就超过了两百公里。

不愧是拥有教官资格的现役战斗机飞行员。虽然两个人的动态视力没有太大的差距,但是将看到的东西反应到驾驶上的反应速度,就不是自己这个前几天才刚刚在事隔三十五年后重新握住操纵杆的幽灵飞行员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就算是关于这个洞穴状态的通道的详细数据已经输入了导航装置,但是这个男人这种在第一次行驶中,就在晚间以高速度挑战知名的困难路线的行为,还是让萨兰丁对于他的近乎野蛮式的勇敢哭笑不得。

在以比这辆车还快得多的速度操纵VTOL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好像现在这样的恐惧。这就和在自动驾驶或者是自己开车的时候若无其事,坐上他人的车子却会晕车的人类是一个道理吧。如果是他人操作或者驾驶的话就会感觉到不安,所以才会害怕吧?萨兰丁冷静地对自己的感情进行分析——虽然当初乘坐着轮椅,丧失了人身自由的通信科的海因兹军曹,在被强行架上外科医生所操纵的VTOL的时候,曾经声嘶力竭地表示过自己绝对不是出于那么抽象的理由才感到害怕的。

他看了看车子的显示器,在他心惊胆战以及和路西法多争论不休的期间,他们已经完成了大半的路程,现在剩余的峡谷部分也已经没有多少了。

那么就按照路西法多的说法,享受一下这个自己一个人绝对不会来的场所吧。就在他抱着这样轻松的心情而抬起视线的时候,立刻因为投影在车前窗上的前进路线的地形而大吃一惊。

自从几年前初次执刀的新手医生在原本应该简单至极的手术中伤到患者的动脉,从而喷出大量鲜血以来,萨兰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吃惊过了。

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因为鲜血正面喷到了担任助手的自己的脸孔上,所以手术用的护目镜由于溅上了血而无法看清前面。即使如此,他也迅速地把手插进了患者的伤处,用手指紧紧压迫住患者的血管从而止住了鲜血。

他并不是因为新手毋庸置疑的错误而吃惊。如果有什么东西朝着作为要害的眼睛飞过来的话,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吃惊吧。

在经验丰富的护士立刻用纱布擦拭了他的护目镜后,因为卫生兵把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针递给了他,所以他立刻用针扎上了止血的穴道。恢复了双手自由的萨兰丁,开始用不愧于魔术师称号的熟练动作缝合血管。

直到患者脱离因失血过多而死亡的危机为止,那个面如白纸陷入了恐慌状态的新手都只是紧握着手术刀僵硬地站在原地。

如果是其他医生的话,一定会判断认为在这个手术中新手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吧。自己代替他进行执刀,让别的医师担任助手才应该是正确的措施。

但是,因为萨兰丁不管陷入什么样的事态,也会自己尽到责任地全力援助,所以他命令对方在手术结束前要完成自己作为执刀医生的职责。

新手不够成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自己才会担任助手,有自己在场的话,手术就绝对不可能失败。如果放弃手术的话,就等于是在不可能输掉的战役前进行临阵脱逃。

萨兰丁当时是这么说的,你以为自己是新人,军医就可以拒绝为负伤的士兵进行治疗吗?

他当时原本还打算在让人精神安定的穴道上施针,不过那个受到了外科主任严厉呵斥的新手好歹还是振作了起来,虽然多少有些笨手笨脚,总算还是平安完成了手术。

现在作为年轻医生中的新星,日夜都在被萨兰丁指使得团团乱转。

——不行。现在不是通过回忆来进行现实逃避的场合……

但是,回忆起那时候的感情,也并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明明有自己在,为什么还会认为要失败呢。那种不爽的感情,想必就是路西法多刚才的想法。

(我对于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和绝对做不到的事情,都是清楚地分开考虑的。既然我说了要保护你,当然不会在和你一起的时候选择冒险。我们绝对会平安到达医院的。)

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假设的成分,只是阐述了自己心目中的事实的语言是作为专业人士的自负。

不过话虽如此,他这种在护送萨兰丁的途中非要特意选择那种场所的行为,还是和在办正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去玩别的的小孩子是同一水准吧。也不知道他本人究竟明不明白这一点。

因为目睹到v字型变化的前进道路而遭受打击的意识,身体僵硬地等待着命运的瞬间。

自从四十年前被分配到这个基地的军医院之后,他就只驾驶过线性车。原本只能水平方向移动的浮游型自动车,要怎么操作才能穿越那种场所啊。外科医生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头绪。

路西法多微微把方向盘向右转,接下来又大幅度向相反的左面旋转,然后突然提升了喷出力。

在就要撞击到岩壁的千钧一发之前大幅度向左扭转的车身,微微失去了平衡,而强大的喷射所造成的反作用让车身进一步大大地倾斜。

车子就维持着这样的角度杀人了V字型通道。

虽然第一个关卡漂亮地通过了,但是很明显车子没有办法就这样奔驰到最后。除了车子本身拥有将车身恢复到水平状态的功能以外,在离心力消失的时候向下作用的重力也是个问题。

但是,两个人乘坐的车辆以同样的速度在不断变化着倾斜角度的通道上奔跑着。虽然岩石因为侵蚀过程的不同多少有些凹凸,但是型号还没有到达妨碍行驶的规模。

即使事先完全调查了地形,获得了制作好的向导图,也还是无法想象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持续着用这样勉强的角度行驶。

被好奇心所左右的萨兰丁,偷看着因为倾斜已经位于车身下侧的驾驶席。

路西法多一面用手动轻微地调节着原本该交由电脑处理的各个喷出装置的角度和出力大小,一面单手操纵着方向盘。

他闪动着金色的双眸在行进预定图和目前行驶中的通道之间不断来回,然后根据前面的地形,利用些许的时间差在手边的显示仪上进行着输入。

“暂时就算你和我说话我也无法回答了,不过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清楚哦。”

萨兰丁忍不住想到,他顶多也就是能分辨得出说话的是人类的声音吧。

输入的时机只要差上分毫就会造成事故。在遵循重力法则的车身落下的时候,被毁掉的肯定首先是驾驶席。

如果早知道只是护送自己回医院都要以生命作赌注的话,他当时绝对会严词拒绝。如果是任务也就罢了,因为游戏而置生命于险地,这样的精神很难说是正常。等到平安从峡谷脱身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这个莽撞的不要命的混蛋预约心理医生。

就在坐在倾斜的座位上的医师下定决心的时候,突然之间,被灯光照射到的岩壁消失了。

车窗对面是一整面的星空。压缩空气的喷出声也消失了——还有,无可置疑的浮游感。

“X¥#◎☆▲一◇◆口—%¥……!”

“好啦,完成啦。”

在通过惯性而在夜空飞翔的车子中,在正在发出无声的悲鸣的医师的旁边,驾驶席上的冒险混蛋伴随着快乐的吆喝声操纵着车子。

穿过v字型道路飞到空中的车子,在倾斜下降的中途,因为姿势控制装置的工作而恢复了水平状态。

路西法多将喷出力调到了最大。虽然浮游型自动车的最大喷出力只能持续几秒钟,但是车身还是带着可以媲美vTOL的安定感和些许的轻微冲击就着陆到了平坦的大地上。

落下的高度本身也许只是几米的程度。

但是,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唐突地体验到了降落过程的萨兰丁,在着陆之前心脏几乎都要跳出了胸腔。

“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

“是,长官。”

平安通过了困难场所,正准备再度疾驰的男人,因为医师的声色俱厉而吃了一惊。

如果路西法多穿着外套的话,萨兰丁肯定会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拽过来,但是不巧的是T恤衫却无法让他如此表达出激动的一面。路西法多那种好像在说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更加加深了他腹中的怒火。

“你对于自己到底进行了多么危险的驾驶,到底有没有自觉?”

“危险?嗯。如果要用比喻来说的话,普通人从三层跳下来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危险了吧。好的话是骨折,运气差一点就会死亡。这个基地的士兵因为接受了训练,所以这种程度没有哪个家伙会死掉。就算是骨折都要算是大失误了。如果是我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平安地跳下来,因为我是按照这样来锻炼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原本就和地球人的身体能力不同。你所说的危险大体就是这种感觉的东西。”

男人好像在说这样就算是说明完毕一样,若无其事地启动了车子。在他的身边,萨兰丁将脸孔埋进了手里面叹息着。

“就算肉体没事,我也差点因为精神上的震惊而停止心跳啊。也许对于你来说只是小小的惊险,但是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超越了极限的压力。”

“医生你不是说过吗?反正人类都是要死上一次的。”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毫无意义地死掉。”

现在车子已经差不多完全脱离了峡谷,这一点从车灯照射下的前进道路的地形变化也可以看得出来。投影在车窗上面的各种各样的显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能够决定这是否没有意义的,只有活下来的人类。和死去的家伙没有什么关系嘛。而且话说回来,死亡的话真的需要什么意义和理由吗?如果死亡的时候能够和医生在一起的话,我倒是觉得不坏。”

“……如果是我的话,还是比较想和心爱的人一起永远地活下去。”

“噢。”

迟钝。

简直是无可救药的,迟钝。我可是包含着充分的感情而进行了告白的说,你这个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哼哼哈哈算是怎么回事嘛。

萨兰丁心情非常不愉快。

作为一个在和异种族的恋爱问题上,几乎不会考虑差别的蓬莱人,萨兰丁并没有很好地理解到,自己身边的前拉斐人在恋爱方面是超级保守的性别差异主义者。

——既然如此的话,还是速战速决,用实力来说话吧……

幸好车子是密室。如果说自己不舒服,让他停下车子,然后使用媚香的话——剩下要做的就只是找到破绽咬上去就好了。

这种危险的思考,和那些践踏别人好意的女人们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老天似乎还是相当怜惜那头尽管有些稀里糊涂,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充满了善意的黑头发的小绵羊。因此早早地伸出了援手。

携带终端的铃声,把正在具体考虑动手顺序的萨兰丁拉回了现实。

当他不情不愿地应答之后,值夜班的护士向他转告了事情的内容。

原本在加班的政府的工作人员,在打盹的时候情形突然变得不对劲。在叫来的救护车上进行简单的检查后,发现好像是脑溢血。除此以外,还发现了两个小型动脉瘤,因此需要紧急治疗。

说到行星政府的工作人员的话,和工作中毒者几乎是同义词。与其说是在定期进行的健康诊断中没有发现症状,还不如说是他们就算看到了诊断结果,也无视来自医生的治疗建议,或者是一面想着有时间就去治疗,一面任凭病症恶化。

因为这种工作中毒者的缘故,军医院的急救室几乎都成为了行星政府和卡马因市政府的御用部门。

“再有五分钟就到。”

注意到护士对于萨兰丁的报告结束后,路西法多在旁边如此说道。

不可能这么早就到达吧?好像是看透了瞬间在萨兰丁心中升腾起的疑问一样,驾驶席的男人用手指示意了一下车窗边的军医院的轮廓。

为了让开向军医院的紧急车辆能够从远处就发现目的地,所以银河联邦宇宙军和医院的象征标志都在屋顶的大屏幕上被表示了出来。除此以外,各层的安全照明,以及亮着灯光的夜班人员的聚集所,都让萨兰丁不可能把这里错认为是别的建筑物。

就在萨兰丁抱着不可置信的念头眺望着这些的时候,路西法多做出了若干的指示,然后再次断言还有五分钟就能到达。

于是,萨兰丁检查起了携带终端画面上的时间。同时他也查了一下路西法多表示要开车送他,也就是自己和开车来接人的护士联络让对方回去的时候的时间。

“二十分钟!只有短短的二十分钟居然能回到这里吗?……简直不敢相信。”

“所以我才说是抄近路啊。而且是用比较生猛的方式冲回来的。”

一面用和所说的内容完全相反的懒洋洋的口气回答,黑发大尉一面大幅度降低了车子的速度。

基地的夜间用通行口就在眼前。

卡马因基地周围虽然被圈了起来,但是荒地附近的警戒却并不怎么严格。对于来自外部的检查比较严格的地方,就只有在基地内最多普通人出入的医院方面和基地正门而已。

路西法多打开车窗,将从裤子口袋里面拿出来的ID扔给了正在放哨的士兵之一。

肩头上背着一次也没有用于过实战的来复枪的士兵单手接过了那个,插人了电脑的终端。虽然从这边看不到终端的画面,但是因为绿色的光线投射在了士兵的衣服上,所以立刻就能看出来是许可通行了。

佩戴着伍长的肩章的士兵,面对这个在基地内无人不知的英雄,露出了并非是客套的满面笑容。

“辛苦了,奥斯卡休塔大尉。”

“你也辛苦了。”

就在路西法多伸手去接卡片的时候,卡片却掉落在了地上。注意到自己的素颜暴露在了灯光下的男人,咋了一下舌头,一面用单手捂住面孔一面命令。

“伍长,我现在着急赶路,请尽快给我ID卡。”

“对,对不起。长官!”

因为看到了绝世的美貌而浑然忘我的士兵,慌忙捡起了刚才没能交出去的卡片,这次为了不正视对方的脸孔而迅速地放在了掌心上。

在向他敬礼的士兵们的目送下,车子再次开动了起来。

“医生,车子要停到哪里啊?”

“进入地下停车场,然后转到E区的第三通道。我必须先返回一次医局换一下衣服。”

萨兰丁看着很难得地因为不快而皱起了面孔的大尉的侧脸如此说道。

负责检查他的ID卡的另一个哨兵,用不着和电脑资料对照就已经知道了助手席上的人物是谁。因此他在探头进来,确认了萨兰丁身影的瞬间就脸孔抽搐着跳了开来。可以说是做出了极为无礼的反应。然后,他自己也注意到了对于和基地司令官拥有同样上校军衔的军医的失礼,因此马上又脸色苍白地做出了敬礼。

虽然已经就职四十年,但无论是出基地还是返回基地都是第一次经历的医师,因为觉得哨兵的极端反应非常有趣而笑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魔鬼医生的传言中充满了相当恐怖的成分吧,明明只是接过ID卡检查,然后再还给主人的简单工作,年轻的士兵却一直没有停止颤抖。

因为获得了愉快的体验,所以萨兰丁带着不错的心情补充了一句。

“大尉,我对于你的脸孔和眼睛都很喜欢哦。当然更加喜欢你的性格。”

正处于将车子开进停车场中途的司机,凝视着前方展开了笑容。

在晚上视力也不会受影响的医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个让萨兰丁甚至觉得应该同情那些无法看到这个男人素颜的人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萨兰丁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输给一时的冲动而咬了他。如果不经同意就让他成为“伴侣”的话,就绝对无法再看到这样的笑容了.

因为基地内的线性车几乎都是公用车,所以会使用停车场的仅限于很少的外来患者以及探病的人士。因此虽然医院的规模不小,但是停车场也只有地下一层而已。现在由于是天亮前,所以就连那里也还一辆车子都没有。

即使在这里,路西法多也是无视区域规划,直接选取了最短距离的路线,然后在第三通道的深处停了下来。

“在这种地方下车没有关系吗?”

“这个角落,是暂时性的安置去世人士的遗体的房间。在它旁边有一架电梯,虽然不是直通的,但是要去医局的话也很方便了。”

“……你就穿成这么华丽的样子走上去吗?”

停下了去抓扔在一边的护目镜的手,带着复杂表情回头的司机,好像是在意着周围一样小声询问。

“又不是要向遗体致敬,我觉得穿成什么样子应该都无所谓啊。而且在这里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觉得有必要小声说话吗?”

“……哪里,你说的完全没错。长官。”

黑发的大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仅仅表示了同意。当医生有些棘手于难以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先走出车外的路西法多绕到了反方向打开了车门。

因为是不熟悉的型号的安全带,萨兰丁好不容易才弄开而恢复了自由身,面对着主动为他打开车门的男子,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并不是女性,所以你不用像这样每次都以骑士自居。这样反而让我对你的鸡皮疙瘩看得清清楚楚,这可并不怎么愉快。”

“我是在对于别说是回家休息了,接下来还要呕心沥血地进行工作的军医表示敬意。做脑部的外科手术一定很耗费神经吧,听起来就觉得累。”

“从一厘米的错误都不容许发生的这方面来说,和你刚才的驾驶倒是颇为相似。只要你转换方向盘的速度差上分毫,我们两个现在就不存在于这里了。”

“啊,原来如此,这个就是所谓的工作吗?”

站在医院停车场的医生,对于立刻表示明白的男人露出了微笑。拥有被视为必要的技术,完成被赋予的义务。和拒绝参加没有正当理由的战斗的军人会遭到处罚一样,抗拒手术的外科医生也失去了存在意义。大家都是专业人士,所以不需要更多的说明。

“谢谢你特意从庆祝会脱身出来把我送到这里。能够如此早回来都是托了大尉的福。”

“医生?……哇!”

萨兰丁一面道谢,一面伸出了被毛皮包裹的双手,抱住了看起来相当寒冷的男人。

在发出诧异的声音的瞬间,路西法多的身体一阵僵硬。他反射性地试图伸手推开对方,但是在中途反应了过来,维持着做到一半的动作无力地说道:

“……你果然还是对我惊险的驾驶不是很中意啊。医生。”

“那当然。虽然我喜欢不会忘记游乐的你,但是想要在驾驶中把兴趣和实际利益结合到一起的话,请无论如何要不在别人坐在助手席上的时候进行。你明白了吗?”

“是,长官,我绝对不会忘记。不过,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而不惜使用‘媚香’,医生你是不是有点太奋不顾身了呢?”

能够听到难得真心为难的路西法多吐出这样的诉苦话,实在是相当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要想让对于强硬的抗议都左耳进右耳出的家伙深刻反省,自然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虽然萨兰丁也绝对不想领教在这种地方被强暴的滋味,但是这种时候就要感谢路西法多的那种特异体质了。毕竟他会显示出按照蓬莱人的常识来说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反应。

就算是闻到了媚香,只要不接触自己这边的目光的话就能保持清醒,让他的肉体感觉到苦痛就会恢复清醒。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大不了就用藏在袖子里面的防身用匕首或者是银针让他吃一些小小的苦头好了。萨兰丁有信心,就算他多少伤到了对方,大尉也不会抱怨什么。

“我承认是有相应的风险,但是也算不上是莽撞哦。只要不看到我的脸孔,你就不会发情,难道不是吗?”

“就一算一如一此,也不要做出这种无视当事人本人的意志和性口味,强行让人发情的举动来。再说了,不是有患者在手术台上等着你吗?现在不是欺负我的场合吧?”

虽然一面抱在一起一面尽量不看到对方的面孔进行争论的构图在外人看起来非常的滑稽,但是反正这时候也没有任何人会看到。

外科医生用手环绕到对方的背后,从脖子上测量着他的脉搏。

“你的心跳上升了不少啊。这是个好倾向。”

“啊,没错。如果你铁了心要采取这种态度的话,我可也要所欲为了哦!”

面对男人试图推开自己的举动,这次轮到萨兰丁大为狼狈。

“你干什么?”

“反正以你的为人,肯定会藏了什么匕首或者是银针吧?既然只要我吃到苦头就能了事,那就赶快结束这种局面吧。”

“你等一下!—一喂,我不是叫你等等吗?我已经消气了.所以就到此为止好了。你愿意向下看还是向旁边看都随便,总之请你不要看我就行了。在你听到通用口的房门关闭声音之前,都不要动弹。”

医生一面再三强调,一面抽离了身体。

“让我不要动是没有问题,可是那个媚香的效果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我可不想下次一见到你,就当场把你压倒。”

虽然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是这个答案连萨兰丁本人也不知道。

在从出生起就烙印在脑海中的蓬莱人的记忆中,并不存在好像路西法多这样的特殊体质的人类。可是话虽如此,也不能老实地告诉他这一点,所以萨兰丁在脑海中迅速盘算着做出了回答。

“没关系的,这也就是能支撑两三个小时的东西。而且不会对我以外的人见效。”

“既然如此——嗯?是谁啊?”

因为携带终端突然呜叫了起来,路西法多把手伸进了迷彩裤的口袋中。因为粗鲁地抓出了携带终端的关系,口袋里面的其他东西也飞了出来,掉落在停车场的地板上。

金属清脆响亮的声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抓住了滚到自己脚边的某个类似于什么零件的东西,然后无意中抬起脑袋的医生,和下意识地用视线追随着落下物体的大尉的视线,就这么交汇到了一起。

——……完蛋了。

两个人同时如此想道。

但是,已经无可挽回了。

“然后啊,那个患者的母亲,就这么握着我的手说,‘拜托了,丹卡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猛地被人抓住了拿着叉子的左手的萨兰丁,被从黎明时分的回忆拉回了现实世界。

对于那个双手握着自己的左手,正在使用让人恶心的音色讲话的男人粗糙滥造的面孔,他多少有几分眼熟。

既然是在这个时间利用食堂,那么就是医院相关人士的可能性就非常高。穿着士官军服就意味着他是医师。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外科以外的医师资料后,萨兰丁终于确定这个人是在自己就餐时经常会出没的心理科的医师。

外科主任隔着没有度数的眼镜的轻轻一瞥,就冻结了那个男人原本在盛大地强调着自己优秀的舌头。

然后,维持着冷冰冰瞪着他的状态,萨兰丁毫不留情地挥动了右手拿着的刀子。

“哇……”

坐在两人对面的女医生们脸孔一阵抽搐。

萨兰丁将看也没看就插中的面包卷,举到了对方的眼前说道:

“丹卡医生。这是个警告。我现在正在思考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你却打扰了我。顺便再补充一句,我不喜欢和他人的无意义的接触。如果接下来你也做出同样的事情的话,我的刀子就不会再插上面包卷,而是直接刺上你的眼球。如你所知,眼球非常的柔软,就算是这种刀子应该也足以完成任务吧?”

萨兰丁充满危险味道的笑容,成功地把内科医生的脸孔变得雪白如纸。

就算是不管把什么事情都可以解释得对自己有利的丹卡医生,好歹也能明白青绿色头发的医师并不是因为开玩笑才笑出来的。心脏好像打鼓一样狂跳不已,手也因为恐怖而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所谓的外科主任将刀子插进别人眼球的那种犯罪行为,实际被执行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但是,一旦实行的话,外科主任肯定会毫无任何罪恶感地做到最后吧?而且每个人都觉得,这个事件毫无疑问会被当成并非出于故意的事故来处理,从此被埋葬在黑暗之中。

不具备抑制行动的伦理观,可以发挥超自然能力的怪物。在遇到这种东西的时候,人类只有因为自身的无力而绝望、恐惧——这才算得上恐怖电影中的怪物。

——太,太出色了!

丹卡医生一面因为汹涌而上的感动和恐惧而发抖,一面微微泛着泪水地凝视着外科主任。

至于萨兰丁那方面呢,他完全不知道恐怖电影狂的内科医生的所谓感动,只是冷淡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继续开始用餐。他松开了插在刀子上的面包卷。在关键的部分被打扰,实在相当让人不快。

但是,就算他试图埋头于食物和回忆的后续之中,过于鲜明的记忆还是让他忍不住停下了撕开面包的手。仔细想想的话,他和路西法多分开的时间还不到三个小时。

记忆鲜明地复苏,左边的锁骨上掠过了幻觉中的痛楚。轻轻地咬住的牙齿的感触,交缠在一起的嘴唇和舌头的热度——光是赤裸的脖子上所感觉到的火热的吐息,就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身处于什么地方。

突然之间从身体的最深处爆发,进而席卷了全身的冲动,在他的手指上残留下了强烈的麻痹感。对于以和心跳同样的频率诉说着不快感的手指,他在内心暗暗咋舌,将手指握到了拳头里面。

就算是将我行我素贯彻到极点的魔鬼医生,也还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在早晨的医院内部食堂就餐的时候,因为回味性方面的回忆,而让自己产生欲望,就算是魔鬼医生也觉得这是非常缺乏廉耻的行为。

能够让蓬莱人陷入这种状态,那个迟钝的男人似乎倒是具备情色上的天赋。真的是个让人无法预料到下一步行动的男人,萨兰丁忍不住非常期待今后的发展。

如果那个被莱拉称为“偷工减料的木偶”的路西法多知道了萨兰丁对于自己的评价的话,一定会把脑袋摇到近乎折断的程度来否定他的看法吧。他绝对会大叫着说,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他更加无趣的男人,所以绝对不要期待什么今后的发展。

“那是错觉啊,医生!”

不过就算被拉上寝床而并非病床的黑发患者发出这样的悲呜,天才的外科医生也绝对不会听进去就是了。身为天性的诱惑者的蓬莱人,对于自己所下的判断非常有自信。

从自己身边的地球人女性的交谈来判断,地球人所期待的情交中的基本姿态似乎就是热情和原始性。这也就怪不得他们拥有如此旺盛的繁殖能力。

蓬莱人的情交是优雅而且高浓度的交流,那种好像饿汉飞扑到鲜肉上的原始人一样的态度,只会让他们感觉到不快,进而产生出杀意。

多半自己可以和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共度过有意义的时间吧?那种霸道的态度视程度而定也很刺激。

明明刚刚告诫自己要顾忌时间和场所,于是抑制了下去,可是此时的萨兰丁居然又再次唤起了黎明时分的记忆。

和第一次以及第二次都不一样。不接受任何抵抗的断然的臂膀。可是尽管如此又绝不粗鲁,让人感觉到无意识的体贴。

原本表现出和媚香应该造成的效果完全不同的反应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可是那个男人还不仅如此,随着次数的增加,他甚至还会产生变化。他用更加自然的态度渴求着萨兰丁。所谓的习惯了媚香的事情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因为从一开始他的反应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那个男人不光拥有稀世的容貌,而且无论是想法还是行动都难以捉摸。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操纵那个男人的唯一手段就是媚香。如果媚香失去了效力的话,至少自己不会再被拥抱进那个比外表上看起来更加宽阔而厚实的胸膛中。

萨兰丁因为刚才想到的假设和结果,受到了甚至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打击。

对于不论是触摸他人还是被他人触摸都很讨厌的自己,居然会好像个孩子一样希望被人抱在怀中——只是因为那里是非常温暖,能够让人安心的场所。

自己之所以被路西法多所吸引,只是出于至今为止一直下意识地隐藏的恋父情结……当然了,他是不会做出这种好像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二百五心理内科医生才会得出的结论的。

蓬莱人认为繁殖是义务,恋爱则是权利,所以一向把两者完全分开思考。如果驱使蓬莱人的特殊能力的话,就算没有父亲,母亲也绝对不会缺少帮助自己抚养孩子的男性。

此外,孩子们从出生起就在血液中拥有种族的记忆。自己这些人是什么样的生物,应该怎么样地生活,他们都非常清楚。

原本蓬莱人的性别,就只是为了单纯地交换遗传细胞,为了孕育出下一个世代而存在的东西。他们和由于男女的不同,在身体能力,适应性和免疫系统上都不一样的地球人不同,由性别造成的差别可以说是小到了极端。

只要脑部不受到损伤就几乎接近不老不死的蓬莱人,不会像地球人那样出现由疾病所造成的种族性的全体灭亡,每个人几乎都拥有着过于漫长的二生。

按照萨兰丁的推测,现在蓬莱人的男女体格差别应该变大了不少。这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故乡行星,为了作为“流浪民族”混杂进其他种族,而不得不做出的障眼法。

——XX!

今年已经二百二十七岁的蓬莱人医师,在心中用比路西法多日常爱用的单词高雅了若干的词语进行了一阵咒骂。

虽然因为是人生的第一次经验,所以会狼狈收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因为不想要正视现实,就把脑子转到了种族的进化和性别差异等等奇妙的方向,怎么看都是白自在浪费时间。

那个男人是那种就算热爱着他的美女全裸站在他的面前,也只会在觉得这样子真好看啊的同时,因为担心对方会腹部着凉拉肚子而提出真心忠告的类型。

萨兰丁想象着在下一个瞬间被美女饱以老拳的路西法多,不由自主用手背掩盖住了因为笑容而扭曲的嘴唇。虽然刚才的只是单纯的假设,但是却很有可能真的发生。甚至说不定已经出现过这样的案例。

萨兰丁不打算让那个迟钝到可怕程度的家伙,就这么作为性感的物体而乏人问津。既然他让蓬莱人认真到了这个程度,那么自己会好好教导他灵巧而修长的手指,以及宽阔温暖的胸膛还有什么可以活用的方法的。

就在萨兰丁重新下定决心的时候,携带终端呜叫了起来。他走出手术室后,向赶来的患者家属详细说明了病症和手术内容,拜托助手医师进行记录后,就换了衣服来这里用餐。可是仅仅吃了饭,还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他却要就这么被早早叫了回去。几乎所有就职于这个医院的医生,都是把自己的健康、自由和幸福卖了出去的白衣奴隶。

将再次拿起的面包放回盘子,萨兰丁把手伸向衬衣的口袋。

虽然食物还剩下了一半,但是他和其他医生一样。吃饭的速度都非常惊人。不过这样毕竟缺乏教养,所以他平时也有注意过尽量不要形成惯性。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休息,然后再工作。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四十年来他就这么度过。

在结束了对于中队所负责的警备地区的巡逻,返回指令室后,莱拉·奇姆因为目睹到面朝下趴在了地板上的上司的身影而大吃一惊。

表现出异常的只有她的上司,横躺着翻倒在地上的椅子,以及扔在了不远处的杂志。在这个站在门口就可以一眼看清楚整个室内的房间中,感觉不到潜藏着什么能够让她的上司滚落在地板上的奸细。

转眼之间就领悟到了原因的莱拉,紧紧地皱起了自己那双英气勃勃的眉毛。

“路西法,要是你因为笑过头而死掉的话,我倒是还有时间把你剥光,再从什么地方弄来领带把你捆上哦。要是还有一口气的话,就至少示意一下给我看。”

听到这个蕴含着相当的危险成分的询问,男人修长的摊在地板上左手,虽然带着几分颤抖,还是轻轻地举了起来。

“了解。”

穿着战斗服戴着贝蕾帽的女性士官,混杂着叹息如此回应。

她将拉起来的椅子放回了原本该在的位置,拣起了丢在地板上的杂志。不用看她也知道,页面翻开平躺在地板上的那个,就是莱拉在前往宇宙港途中的车子上,交给自己上司的“今日份额”的紫色天堂。

封面使用的是隶属第三连队的大队长克莱门兹少校的半身像。这位一身褐色的皮肤,属于精悍性英俊的大队长,拥有甚至可以让见到的人都会感到吃惊的、清爽无比的灿烂笑容。

莱拉在最初看到这一期的封面时,第一个反应就是,用不着把这样拥有纯洁无垢的少年一般的笑容的人,也变成女人们扭曲的性妄想的牺牲品吧。她甚至还不由自主因此对编辑部产生了反感。

——算了,要说起天真无邪的笑容的话,路西法也完全不输给那个人就是了。毕竟这家伙连脑子都是纯粹的小鬼。

莱拉脑子里面冒着这样明显带着宠溺色彩的念头,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头脑再怎么“小鬼化”,如果不是在相当信任的对象面前,也不会露出那种程度的毫无防备的表情就是了。

总而言之,她把捡起来的杂志放到桌子上,然后把目光投注在了上司书桌上堆积着的小山般的文件上。

太让人惊讶了。小山只有一个。如果是平时的这个时间的话,至少还应该留下三倍于此的文件才对。那些已经进行了裁决的文件,为了按照提交对象分类都已经移动到了她自己的桌子上。

“你是不是在切实看过和理解了内容之后才签字的,我回头会随机抽查确认哦。假如你是为了太想看紫色天堂,就连过目都不过目就签字的话,今后这段时间都别想让我把紫色天堂的过刊给你看了。”

“……我都说了会好好看的……”

双手撑着地板缓缓爬起来的男人,用软弱的声音如此回答。不管是询问的一方还是回答的一方,话里的内容听起来都够让人无奈的。

“你的头发都要变成拖布啦。干脆再剪短一点,只在必要的时候延伸出必要的部分不好吗?”

“我哪有可能做得出那么灵巧的事情。你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我的念动力是多么粗枝大叶的东西。”

曾经亲眼目睹过若干次无意义的破坏的副官,对于上司怎么听都是自暴自弃的台词,抱着死心的状态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PC环的嘛。从昨天起你就一直少戴了一个,所以可要多加小心哦。毕竟还存在因为笑过头而把房子吹飞出去的可能性。”

“……啊,话说回来,真是让人很为难呢,很为难。我的肚子都笑得疼死了。平时能够帮我分散想笑的注意力的你又不在了。我差点就无法呼吸……真是人生最大的危机——希望没有什么异常就好。”

莱拉冲着坐在地板上揉着肚子的上司敬了个礼,原本打算在向他报告负责区域并没有出现异常的时候进行冷嘲热讽,结果被他抢先说出这种话后反而不好开口了。于是莱拉索性环抱着双臂询问。

“这次又是什么样的配对刺激到你的笑穴了?”

“你不是从格拉迪威斯那里借到了全套的吗?难道还没有看吗?”

“就算是自由时间里面我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办。而且我这个人天生就是认真的性格,做不出像某人那样在工作时间阅读的事情。”

“这本里面最让人中意的就是马奥中校和班卡中校的《无尽的耻辱》。哎呀呀,真的是一看到标题就让人不由自主心动呢。绝对是太棒了。哇哈哈哈哈!”

站起身来的路西法多,一面掸着头发和裤子上的灰尘,一面如此笑着说道。

在听到那个标题的瞬间,莱拉已经忍不住要咬紧了后槽牙才能勉强控制住掠过全身的恶寒。

阿莱克斯·马奥连队长最后并没有在今天那个持续到天明的庆祝会上露面。对此他也向路西法多发来了致歉的短信,表示自己的妻子因为被孩子传染上感冒而发起了高烧,视病情而定说不定要带她去医院的急诊室,所以只能抱歉了。

就算是架空的故事,莱拉也无法容忍如此深爱着妻子而且又很绅士的中校,被当成了那种拙劣的同性恋色情小说的主人公。而且为他所选择的对象的错误性,更加为莱拉的怒气火上浇油。

“你说什么?马奥中校的对象好死不死居然是那个白猩猩一样的班卡中校!!要是路西法多的话也就罢了,至少画面比较好看。

可是跟那小子的话不就彻底是美女和野兽吗?居然能够考虑出这样的配对,就算恶趣味也要有个限度吧。”

“喂喂喂,你的主张虽然听起来比较正常,其实也扭曲到了相当的程度吧?你说谁是美女啊?谁是啊?哈哈哈。”

路西法多虽然也认为自己的连队长是个相当不错的人物,但是至少还不具备腐女子那样的有色观点。

“确实,我也认为如果不是美丽到阿拉姆特医生那种程度的话,称为美女的确不太合适。不过刚才我是在进行相对性的比喻,所以没有什么不好的。或者说你想说班卡中校才应该算是美女?”

“在小说里面就是这样啊。”

一瞬间,莱拉的脑子拒绝理解路西法多的回答。但是,看到好友那个让超绝美形的面孔都奇异扭曲,好象偷腥成功的猫咪一样的笑容后,她不得不正视那个并不想承认的现实。

“你是说班卡中校是扮演女性那方?”

“没错,布莱安君是受哦。”

“你要我说多少遍啊。明明是大男人就不要使用那种只在一部分人中通用的特殊专门用语!”

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抱怨的莱拉,喘着粗气狠狠地瞪路西法多。

而那个大男人则毫不在意她那种好象全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的黑猫一样的危险气息,兴高采烈地开始说明内容。

“马奥中校是个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型坏男人哦。他诱惑了脑子里面只有工作的认真的布莱安君,做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总之

就是很多很多不应该的事情啦。布莱安君的身体在马奥中校的玩弄过程中,就逐渐成为了他的技巧的俘虏……”

“请不要用布莱安那么优雅的名字称呼那种白猩猩!”

班卡中校是那种在军队内部大量存在的典型肌肉男,而且毫不例外地崇尚男尊女卑的思想。对他无比讨厌的莱拉,忍不住发出了唾弃的声音。

“马奥中校还在那位大猩猩君的大腿上施加了玫瑰的刺青,用很残酷的方式玩弄他哦……”

“我这个听到的人耳朵都要烂掉了!你给我简单一点说明,简单一点!”

挥舞着手臂示意的副官的声音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那个……这样的玩法好像就是叫鬼畜责吧?不对,是鬼畜攻吗?你等一下,我先重新看一下。”

“那种事情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啦。再说了,为什么我必须要听这么不愉快的故事的大纲?”

虽然这是非常正常合理的意见,但是一心想要把自己衷心欣赏的故事介绍给她的男人,无视莱拉的正当理论取过杂志,翻到了刚才让他笑得摔倒在地的部分。

“(布莱安君,你可爱的玫瑰已经湿润了哦。你看你看,都已经这个样子了。真是淫荡的身体啊),如此温柔地轻语着,阿莱克斯残酷的手——”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莱拉双手捂住耳朵惨叫。

虽然值日班的时候通信兵们会塞满旁边的监控室,不过现在连准夜班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个小时,所以隔壁房间已经没有人了。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莱拉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叫。

“我不想听啊。耳朵会烂掉!脑浆会从耳朵里面融化流出来!笨蛋笨蛋笨蛋!路西法多是大笨蛋!!”

一面被已经陷入半狂乱的莱拉用拳头混乱地捶打着背部,银河联邦军的英雄一面爆笑。

“是可爱的玫瑰哦,玫瑰啊。单纯的刺青居然会湿润。实在是太精彩的耽美表现了。简直让人受不了。”

“不要啊,猪肉火腿上面怎么能做什么刺青啊。太恶心了。会死掉的!”

副官惨痛的悲鸣,让正在忍耐着逐渐严重的腹肌疼痛的男人更进一步增添了笑意。

“猪肉火腿!淫荡的火腿!哇哈哈哈……不,不行了。我……真,真的要……缺氧了……”

将杂志掉落在地板上,路西法多抱着肚子断断续续地如此诉说。

站在将修长的身体折成两段,痛苦地颤抖着的路西法多背后,莱拉握紧了双拳低声地威胁。

“如果你敢进一步持续这种恶心而且糟糕透顶的下流故事的话,我今晚就要靠夜袭来解决最近的欲求不满了——哎呀,这么说起来,你明天不用当班呢。”

路西法多立刻停止了笑声,回头看着很明显在最后的部分认真了起来的副官。

“为什么话题要扯到那上面去啊。我明天还有要给阿拉姆特医生上VTOL的课,所以不行的。睡眠不足可就糟糕了。”

“可是你现在没有戴着PC环吧?再说了,你忘了自己说过的吗?第一天要使用训练用的飞行模拟系统。”

“啊,对了耶……恩,但是还是算了。今天晚上我还要查一些东西。就算不用做这些,你不觉得自从特别任务之后,我过的日子密度就有点浓厚过头了吗?”

“在来到这个基地之前就大致是这个样子啊。你只是因为这里和战舰工作不一样,移动距离比较大,所以才觉得辛苦吧?”

面对无论是左迁还是晋升都和自己在一起的副官的回答,路西法多考虑了一阵,然后轻轻摇摇头。

“不光是这样啊。该怎么说呢,有种微妙的烦躁感。我总觉得精神上的疲劳和人际关系有很大的关系。”

“既然说是密度浓厚的人际关系的话,那么原因还在于阿拉姆特医生吧。从各种各样的意义上,医生都是一个人就足以匹敌十人的存在嘛。不过这不是很好吗?能够交到和你相似的朋友——好了,工作工作,这个样子玩下去的话,再有一个半小时都结束不了的说。”

因为对于耳中听到朋友这个单词产生了猛烈的别扭感,路西法多忍不住执拗地试图纠缠正在走向办公桌的好友。

“喂,我和医生相似吗?而且我们是朋友吗?”

“在所有地方都超出常人这个部分上,你们绝对是一模一样啊。你好象不中意我把你们称为朋友啊。或者说你比较希望我说你们是恋人?”

“不要开那种无聊的玩笑啊,那怎么可能!”

如同莱拉所预料的那样,路西法多很激动地进行了反驳。但是其实他的内心比外表上所表现出来的还要更加狼狈得多。

对于堂而皇之地讴歌没有事实根据的紫色天堂的色情小说,他还可以因为那种夸张的色情行为的滑稽性而爆笑出来,可是自己今天早上接近黎明时分的所作所为,可就不存在任何可以让人笑得出来的成分了。虽然他不是莱拉,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是条件反射般想要爆发出悲鸣。

自己一把抓住立刻试图逃跑的医生,把他按倒在车子的发动机罩上,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了他——

——啊啊啊,糟糕,又想起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脑袋的海绵体对于那个记忆是冠上了什么样的标签。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绝对没有被分类在和朋友相关的回忆之中。

“其实就算是恋人也没什么不好啊。值得庆幸的是那一位似乎对你也抱有相当的兴趣。反正我也喜欢医生,如果你们能够变成那个样子我会很高兴的。”

“啊?你可是在要你试图去夜袭的男人做同性恋耶。”

“不是同性恋啦。是双性恋,男女通吃。没有关系啦。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如果你能把医生弄到手,我就不用担心他会被别的什么人抢走,可以毫无顾忌地好好去爱那位既可爱又楚楚可怜的医生了。”

路西法多茫然地注视着满面幸福地诉说着自己的野心的副官。对于副官口中说出来的话,他完完全全无法理解。

“……呐,你所说的医生,该不会是指本吧?”

“当然不是。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谈论萨兰丁·阿拉姆特医生的事情吗?”

已经完全跟不上了。路西法多放弃了试图去理解女性发言中的真意的努力。萨兰丁那些魔鬼式言行,感觉上还能让他更理解一些。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丢到了书桌上,拉过莱拉刚才扶起的椅子坐了下来。文件基本上已经清理完了,而且事到如今,他毕竟还是失去了继续阅读杂志的心情。

在副官整理文件的期间,路西法多心想自己也许该整理一下还是一如既往地以惊人的数量传送给他的电子邮件,于是从桌子里面拉出了电脑的显示屏,启动了电脑。输入ID以及信箱的密码后,几乎没有需要等待,电脑就认可了他本人的身份。

作为功能之一而组装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在画面上显示出了收到的信件一览。一看到那个占据了纵向的整个画面都还没有结束的列表,路西法多立刻觉得头昏眼花,转眼之间就丧失了干劲而把脸孔转向了旁边。

出现在用手支着下巴的路西法多的眼前的,是紫色天堂的封面。想到刚才副官脱口而出的猪肉火腿,他差一点就喷笑了出来。

把前往健身房当成了每天的必修功课,从来不吝啬于用各种机械锻炼身体的布莱安·班卡中校,确实如同莱拉所指摘的那样,拥有肌肉结实的隆起,让人联想到火腿的大腿。

——真的很佩服这些女人啊。总是能够凭借直觉选择出合适到近乎残酷的形容词来。

原本适合猪肉火腿型大腿的刺青图案,毫无疑问应该是龙或者骷髅头之类的东西——路西法多尝试着想象了一下描绘着那些的大腿,立刻因为觉得恶心而试图把思考转到别的方向去。

地球人对于原产于地球的玫瑰似乎包含着特别的感情。除了玫瑰以外,明明还有其他拥有更加美丽的颜色和形状,或是香气更加醉人的花朵。可是即使如此,当要列举美丽的花朵的名称时,大部分的人还是会不假思索地说出玫瑰的名字。对于地球人来说,玫瑰就是象征着美丽和芳香的花朵。

这种花朵的刺青完全不适合班卡中校这种事情、不管在谁眼中都是一清二楚吧?正因为如此,那位小说作者才更是值得尊敬的挑战者。

如果要说到适合玫瑰的男子的话,除了萨兰丁·阿拉姆特以外,路西法多想不出还能有其他什么人。那种闪烁着珍珠光泽,肌理细致的雪白肌肤,想必会相当适合红色的玫瑰刺青吧?

“你是说玫瑰的刺青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特别为你展示啊。只是因为那是大尉你的拜托……”

蓬莱人带着蛊惑性的微笑、一颗接一颗地解开了白衣的纽扣——

清醒过来的路西法多。维持着支撑着下巴的姿势变成了化石。

——……我,刚才……是不是,想象到了很不得了的堕落的光景。我怎么会觉得……白衣的下面……应该是赤裸的……

这对于医生无疑是过于失礼的想象。就算是日常因为魔鬼般的言行而引人注目的萨兰丁,也不可能是那种会直接把白衣披在**上的变态啊。

——哇,我这个人差劲透顶。就算医生确实奇怪了一点,也不能把他和变态相提并沦啊。太对不起他了。

本质上来说还是正常性向者的男子,对于白己妄想中的深层心理做出了错误的解释。对于这一妄想的源头就在于发生在地下停车场的行为这一事实,他也顽固地选择了视而不见。就算再怎么说是因为媚香的缘故,毕竟是发生了这样和那样让他不想回想起来的行为,而且他甚至还近距离目击了萨兰丁的锁骨。

就算面孔和手指美丽到超出常人范畴,医生毕竟也是同性,所以路西法多从来没关心过他衣服底下的肉体是否美丽。身为技术性军官的军医萨兰丁,和路西法多这种肩负着锻炼肉体的义务的武官不一样。所以从这个意义上出发,路西法多也不会产生从他穿着衣服时的线条来推断萨兰丁体形的兴趣。

路西法多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再现了萨兰丁从下颚到脖颈、锁骨的线条。在那里存在着和女性肉体大相径庭的优美。

虽然绝对不是拉斐人那样纤细苗条的肉体,但同样具备经过千锤百炼的优雅的氛围。路西法多实在不认为他应该和那些平时动不动就集结在自己周围的肌肉男划分到同一性别的范畴中。

让他和至今为止所遭遇的众多种族区别开来的,就是那个肌肤——雪白的肌肤散发着柔和的珍珠光芒,就好像在诱惑着别人来触摸自己一样。用手指碰触我,用嘴唇来确认我,用舌头来品味我,它就是如此妖异地向目睹到它的人进行着诱惑。

陷入闻到媚香的状态的路西法多,虽然身体擅自行动,但还是保留着清醒。即使如此、他也很难抗拒那个优美的肉体和肌肤的诱惑。

下意识地,路西法多好像在追寻着那个肌肤的余韵一样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晤!”

那个触感让他恢复了清醒。他用一只手捂着嘴巴全身僵硬,为了不吸

引到莱拉的注意而很不容易地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面。

——我刚才都在想什么啊!!

糟糕。绝对很糟糕。他自己也知道,他已经踏入了无法再用媚香云云来充当借口的领域。

他绝对要向医生提出强硬的抗议。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因为一时兴起或是恶作剧而使用出媚香。如果玩笑变成习惯化,进而好像洗脑一样让人认真起来的话,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这时候路西法多突然注意到,萨兰丁以前曾经说过,媚香是在对对方抱有强烈好意的时候,无意识地从肌肤中散发出的东西。尽管如此,今天早上他却很明显是在有意识地进行使用。

蓬莱人医师所说的话中,哪些是谎言哪些是真话,恐怕没有人可以做出判定吧。如果是魔鬼医生的话,就算是他人想要认为是谎言的事情,他也有可能是出于真心而说的。

只不过在和媚香有关的事情上,因为毕竟不是什么想要让世人了解的体质,所以就算他当场说了谎,路西法多也觉得可以理解。

——这么说起来,所谓的“强烈好意”……具体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最初听到他说的时候,因为当时根本就顾不上这些,所以只是听过就算了。虽然心里觉得似乎是非常重大的部分,不过一旦深究的话,对方毕竟是那位医生,他还是有点害怕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医生并个是对于那个已经约好在死后要捐献出来的头盖骨,而是对于由那里面的脑子所构成的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的人格抱有好意吧?

会让人无法转移视线的凄艳的美貌中所具有的色彩,就是头发的青绿色,双眸的火焰色,以及肌肤中的珍珠白。光是他的外表,已经比拉修卡纳古的毛皮更加有价值,

从孩童时期起就乘坐宇宙船拜访了众多的行星以及空间卫星。遇到过众多种族的人类的路西法多真心地如此认为。

在士官食堂第—次见到萨兰丁的时候,他就因为那个人的身影而陶醉到了甚至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的程度。一向就缺乏情绪起伏的自己,很难得会体验到这种感动到失去语言的滋味。

因为那份甚至还超出了美貌的幻想性的色彩和氛围,他甚至还一心认为那是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之中的幻影。直到眺望了一阵后,注意到那身明显不应该出现在幻影身上的军服后,他才好不容易地终于确认了对方也是活生生的人类。

而且——这个对于路西法多来说是最重要的关键——那个人的性格也是不输给外表的神秘。那种和女性的无法让人理解的内在不属于同一范畴的神秘,总是让路西法多无法摆脱兴奋心跳的感觉。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并不是对于衣服下的肉体兴奋心跳。和自己拥有同样性别的对象的肉体怎么可能用神秘来——

也许真的可以这么形容。毕竟对方是拥有媚香这样的神秘技巧的蓬莱人。这可是个大问题。

路西法多觉得如此混乱的思考已经让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锅粥。在来到这个基地就职之前,他的世界明明更加单纯明快。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得如此复杂奇怪呢?

困惑的路西法多的视线停留在放置在肘子上的低俗八封杂志上.不由自主想起了外科医生语气严肃的忠告。

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异常而强烈的刺激,是不是在不知不觉带了自己的意识强烈的影响呢?还是照医生的忠告,在紫色天堂症候群进一步前,暂时中止阅读吧。他擅自创造了病名之后下定决心。

将今天份额的杂志扔进抽屉中,他抬起面孔对副官宣言。

“莱拉,我决定暂时停止阅读紫色天堂,所以你不用给我拿来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手拿着文件的副官瞪圆了大大的黑色眼睛询问。

“因为医生对我提出了忠告,如果出现妄想症状的话,就应该减少对于会给精神造成不好影响的八卦杂志的阅读。”

“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忠告。我也不会吝啬于为你的禁读提供协助的。”

虽然忙着工作的莱拉没有进一步追究,路西法多还是在内心坚定地发誓,自己一定要努力在他和萨兰丁之间建筑起积极而健全的朋友关系。

路西法多返回了曾经挫折过一次的邮件整理中。他通过对于画面进行排序,按照标题和发信人来判断优先的顺序。

只要对方多少了解路西法多方面的事情的话,个人性质的邮件就不会寄给他,而是发送到掌管着他的日程的副官那里了。在这个时间收到的邮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想要和他这个狠狠给了都市警察好看的基地英雄有所接近的粉丝的邮件,或是对于这一事件的冷嘲热讽和批评。

因此,他也没有时间一一去打开阅读。要他进行回信的话就更是问题外了。所以他只是偶尔把混杂在里面的,似乎有必要阅读的部下的邮件挑出来,剩下的就统统送进了删除箱。

真人·密斯卡西拉少尉的邮件也寄了过来。标题上的“致大哥”,让路西法多忍不住在内心呻吟。

——啊啊啊,那小子当时也在场啊。

一旦.被那家伙用那双和狗狗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睛缠住撒娇,自己就无论如何也无法表现出无情。想起来还真是没用。虽然那种肌肉男型的部下来多少他都可以**,可是要对小猫小狗动手的话,除非是有相当的理由,否则就违反了他自己的信条。

少尉的邮件内容很可爱,就是询问是否可以在近期来他的房间玩。即使如此,路西法多还是不敢领教和曾经真心向自己求婚的同性在密室单独相处的滋味。

这也是增加了人际关系的密度的压力之一吧。

在被左迁到这个基地之前,身为巡洋舰舰长的路西法多的工作中,也包括了和舰内的精神科军医密切取得联系的部分。

这并不是因为他无法忍耐作为指挥官所要肩负的重担,具备了发疯的征兆。当然了,不管什么事情,可能性也不会完全是零。而是因为把握部下的精神状态,就和要经常确认主炮是否处于能够发射的状态具有同等程度的重要性。

在宇宙船这样的密封空间中发生的问题,很容易就会发展到恐慌乃至于暴动这样深刻的状态。因此也就需要及时紧急的解决。

特别是在包含着恋爱问题的人际关系的纠纷中,公平的第三者所做出的仲裁以及精神医生所进行的心理治疗更是尤为重要。

要是直接告诉真人,你这样会给我造成精神压力,快去军医院的精神科接受心理治疗的话,未免也过于残酷。

——早知道就不应该由于狗狗式的眼睛而心软,一开始就斩钉截铁地进行拒绝。

重度的机械狂人中——向存在很多怪人。或者说就是因为是怪人才会对机械着迷吧?不管是哪—样,路西法多都希望那种丢脸的“大哥”攻击只是怪异表现的一种。

总而言之,他回信时只写了一句“不行”。

在那之后又看了几封不需要回信的邮件后,一个一扫他郁闷心情的标题出现在了画面中。

这封标题是“来自都市警察”的邮件的发信人是——红。

如果是和都市警察相关又叫做红的话,那就只有在前几天的特别任务中和路西法多展开激烈的电脑战的守护天使·红了。

没有附件,邮件本身的容量也很小。路西法多很庆幸他并没有出于报复心而向这边发送病毒。如果红真的存心报复的话,要让基地的主电脑当机也只是小菜一碟。

路西法多决定不要事到如今还乱想些多余的事情,直接看起了邮件的内容。

那上面写着意外的请求。甚至可以说是和标题完全相反的内容。

“莱拉,不好意思,你过来一下。”

从上司平静的口吻中感觉到什么的莱拉,立刻站起来绕到了他的背后。

路西法多用下颚示意了一下电脑画面。

“这玩艺是守护天使·红发来的,你怎么看?”

“——我想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们就不会再有以个人身份见面的机会……吗?这个部分几乎就是威胁了。”

“就是说嘛。感觉上就象是在说,下次见面的话,就是作为都市警察的电脑刑警逮捕我的时候了。不过现阶段我还没有再次侵入都市警察电脑的预定,所以算不上有效的威胁就是了。”

面对很认真地使用现阶段这种词语的男人,他的副官似乎也丝毫没有劝诫他应该谨慎对待避违法行为的意思。

用手轻轻扶着上司的椅子背,弯曲下身体的莱拉,一面反复打量着甚至指定了时间和场所的信件内容,一面进行着思考。

“就算是约定在市内见面,把时间就定在明天也未免太性急了一些啊。虽然正好你明天不用当班,但是一般来说都会有工作吧。居然让你哪怕要请假都得去见他,这个态度未免也太张狂了。我可不认为这个样子和军队为敌是聪明的做法。”

他的上司轻松地反驳了面色阴沉的副官。

“也许是这样。不过我觉得更的可能性是红侵入了管理电脑,掌握了我的日程安排。在基地外的地址向下作上的信箱地址发信的时候,主电脑不是会自动地进行内容检查吗?”

“原来如此,之所以这上面没有检查过的记号,就证明他是从什么地方侵入,由基地内部进行的发信吧。因为是工作用的信箱,所以我们也会每天都过目。虽然按说我们没资格计较这个,不过我们基地的骇客对策还真不是一般的肉脚呢。现在我们还在使用宇宙军共通的攻击防御软件吧?”

路西法多苦笑了出来。确实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因为是他们率先侵入了都市警察的电脑,所以对于这种行为也没有什么抱怨的立场。

“其实不管什么样的软件都一样,没有哪一个可以用万能来形容。他是拥有可以和使用BRAIN·GEAR的正常模式的我不相伯仲的实力的精神感应者。他在入侵之后只是给我发了邮件就了事,我们都应该该觉得庆幸了。”

“警方相关人士的工作就是要让他人遵守法律;自己却主动进行电脑犯罪可不行吧。”

“毫无违法精神的我和你怕是没有资格说这个的。”

因为上司的指摘非常正确,所以莱拉也只是笑着耸了耸肩膀。

他们对于法律所抱的立场,绝对不是可以向第二者公言的东西。平时如果是在不会造成妨碍的场合,他们好歹还会遵守银河联邦法。在战时的话,在不会造成妨碍的场合,他们会尽量遵守军法。不过就算如此,一旦在战斗时期造成妨碍的话,无论是军法还是联邦法在他们眼中都狗屁不是。也就是所谓的只有自己的判断才是法律的任我横行主义。

就是多亏了这样的主义,两个人才能像这样活了下来。

“要去吗?”

“对,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和他为敌。既然他写着是想以个人身份和我见面,那正好是探究对方态度的机会。视今后的状况而定,也许还有可能要和都市警察合作。就算是把情报收集工作全权托付给了尼科拉伦,如果能缩小调查重点的话,也能更有效率地利用时间。”

“还有,蕾斯的事情也要和他说一下……”

在莱拉提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路西法多立刻爆发出了悲痛的呻吟声。

“我说你啊,为什么要说这么讨厌的事情。把我的心情摧残到谷底难道很有趣吗?”

“啊,是是,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讨厌的欧巴桑的事情——要说这个左迁什么最让人痛苦的话,也许就是和那个变态女人的再会了吧。””……我有同感。”

“我在军队的犯罪者数据库里面调查了一下,在我们抓住她引渡之后,她在押送途中杀了十一个人逃走了哦。在那之后她也很顺利地重复着犯罪,现在已经出人头地,成为了银河联邦警察通缉令中的二级人物哦。就算不抓住而是当场击毙的话说不定都能拿到勋章呢。那个时候让她逃掉还真有点可惜了。”

这个似乎很恋恋不舍的口吻,当然是出自不输给蕾斯的猛女之口。

“拜托了,真的不要再说那个女人的事情了。我现在没有全部戴着PC环,晚上说不定会做噩梦的。”

“你这个笨蛋。既然那么讨厌的话,当时为什么要说让她气到那种程度的话啊。”

“可是看到蛇的话,你不觉得会不由自主想用棍子捅捅吗?它要是逃进草丛的话,还会想要翻弄着草丛追击。你都不会这么做吗?”

感觉上就像是因为小小的刺激和冒险而兴奋的小毛头的口吻。面对路西法多征求同伴意见的问题,他的副官用手扶着额头嘀咕了一句。

“我才是笨蛋,居然会问你这种问题。”

不过因为是家常便饭,她马上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明天要外出的话不要忘记向总务科申请外出许可。为了少点麻烦,最好把归队时间定在门禁之前哦。”

“啊,对了。我必须和医生联络,告诉他要更改预定。”

匆忙地看了看剩下的邮件一览,路西法多判断剩下的信件不需要阅读,于是索性全部删除,急忙切换了画面。

正在返回自己书桌的莱拉回过头来,提起了从通信科的梅莉莎·兰格雷大尉那里听来,至今为止都忘在了脑后的事情。

“呐,路西法,听说你使用BRAIN·GEAR,和红在脑海中做了爱哦。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哇!为什么你从刚才起就老是说那么讨厌的事情!人家明明正在尽全力想要忘记啊。”

“没有办法啊。我刚刚才想起来而已。快说啊,到底是怎么样?”

莱拉对于激烈的反抗听而不闻,再次进行询问。

“我不是都说了嘛。不要询问别人努力试图忘记的事情。”

“是脑部直接受到刺激吗?或者说是未知的快感?”

“你倒是听—下别人说什么啊。别人如果执著地问你不愿意说的事情,明明立刻就发火的说——自己和他人无差别地融合在一起,共享所有的感觉。这种情况如果用最容易理解的比喻来说的话,就是做爱啦。也许确实算得上某种未知的快感,可是你想要在擦肩而过的人面前变成全裸,和那家伙来场火热浓厚的做爱吗?”

下定了决心的路西法多开始飞快地讲述。

要么就是全面投降,要么就是完全沉默,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路径可以逃脱被好奇心所左右的女性。通过以往的经验,他对此早已经再清楚不过。而且既然对手是莱拉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不具备选择的余地。所以他做出了明智的判断,快点老实坦白的话,还能更早一点和医生取得联络。

从梅莉莎那里听说了他当时的混乱情形的莱拉,对于他的说明连连点头。

“那还真是灾难啊。既然是这个样子的话,双方都是精神感应者也许很可怜呢。”

“如果是普通的接触的话,因为会张开自我的防御壁,所以不会发展成这么恶心的状况。因为我和红当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无防备地进行了接触,所以才会变成那个样子。我以前都不知道BRAIN·GEAR和精神感应者有关。”

通过这个事件得知自己具有精神感应力的路西法多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尼科拉伦很气愤地认为是02封印了儿子的能力,但是路西法多本人却确信这是母亲弗莉达姆·马里里亚多所做出的行为。

之所以对于人类无法发挥,在面对机械的时候却有可能发挥,也是出于弗莉达姆特有的体贴吧。因为他很理解和担忧自己儿子那种无法适应复杂的人类内在的特殊精神构造。

反正都是封印的话,干脆把念动力也一起封印不好吗?那样平时就不用戴着PC环生活,而且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产生暴走了。

超能力之类的东西并不是普通人所想象的那么方便而精彩的东西。特别是超A级别的精神感应力,路西法多更是绝对不想要。

在路西法多因为绑架期间被强行注射的药物而差点变成废人的时候,为了拯救儿子的精神,02采取了不设置防御壁就和儿子进行精神联接的暴举。二十四小时进行监视,每当儿子被破坏精神的妄想所左右的时候,就强行进行妨碍让他恢复清醒。正因为是拥有超人程度的强韧神经的02,才有可能完成这样的治疗。

在精神相联接的两个月内,被软禁在医院的个人房间中的路西法多,好像亲身体验一样地感觉到了父亲都在思考什么,有什么样的感觉.以及如何认识这个世界,

每当想起那时候的体验,路两法多就觉得自已多少可以理解02对于马里里亚多的执着的理由。

作为超A级的精神感应者,02眼中的世界和路西法多从小用肉服所看到的世界存在着巨大的不同。

没有盲点的三百六十度的“认识视野”的极限并不仅止于行星规模。甚至还可以探知到肉眼所无法看见的紫外线以及红外线,从最大到最小地自由变化焦点,暂且不论是否可以瞬间地辨识出个体,至少02可以原地不动地靠自身力量检查行星上的各种各样的存在。

通过这个力量所获得的庞大的情报量,让路西法多原本已经看惯的世界的密度都随之而大变。感觉上就好像是原本由粗糙的粒子构成的二次元黑白存在,突然变成了三次元的彩色画面。因为不习惯情报的“浓度差”,路西法多还感觉到头晕恶心。就算脑子里面理解这是同一存在,从感情上来说还是无法认同。

围绕着自已的全部世界都出现了强烈的不协调感。而这份不协调感也就原封不动地成为了02对于他人的不协调感。

没有人能够看到和自已同样的世界,没有人可以用同样的感觉和他交流。就算02拥有冉强韧的精神,这份孤独也足以让他疲劳。

如果有什么存在可以在下意识的范畴中回应精神感应者的第六感的话,那么就算是身处在浓密而且广阔的世界中,也不会再感觉到孤独。如果这还是自己信任的朋友的“手”的话,那份安心和舒适感更加地难以形容。

——这样的父亲的感觉非常单纯,很容易就能产生共鸣啊……

九年来一直在一起的母亲,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虚拟人格弗莉达姆,所以他几乎没有接触过马里里亚多的真心。不过不管哪一方的精神在表面出现,他至少都可以确定对方是从心底深爱着儿子。

此外,这个儿子对于同时具备了父亲和母亲这两方心灵的弗莉达姆·马里里亚多·塞罗这个复杂的存在,也是从心底爱和尊敬着的。他不光是单纯地保护、抚养自己的父母,也是路西法多各种各样知识和技能的老师,是危险的工作上值得依赖的搭档,教会他好和不好的乐趣的人生前辈。

想到这里,路西法多突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尽管如此,为什么我从小鬼时代起就比起FM来,更加喜欢父亲呢?应该也不是那句话的关系吧……

在宇宙船“帕尔塞福涅(冥府王妃)”号上,虽然装备了食物胶囊,但是在没有工作的时候,马里里亚多还是会一面教导他一面和他共同制作料理。因为他的理论是食物就是生命的基础,所以除了料理以外,路西法多还学到了其他不少东西。

“爸爸他明明那么聪明而且手巧,为什么却连做个煎鸡蛋都会引发爆炸呢?”

“那是因为他不但没有心思学习料理,而且认为在料理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付出注意力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吃饭只是摄取必要的卡路里的过程而已。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只要不会对消化器官造成障碍的话,他完全不介意将卡路里的摄取全都用胶囊来解决掉。”

“那不是太可惜了吗?无论是做饭还是吃饭明明都是很快乐的事情啊。料理是把科学、艺术和快乐合为一体的创造性工作嘛。而且好吃的话对身体也很有好处。给别人吃的话别人也会高兴。这不都是好事吗?如果硬要列举什么缺点的话,也不过就是吃过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残留着很麻烦的收拾而已。”

少年时代正处于热爱食物时期的路西法多,一面仔细地从鸡肉里面挑出筋,一面无法置信地听对方诉说关于父亲的话题。

正在用流畅无比的动作剥着蔬菜皮的马里里亚多停下手来,带着温柔的笑容说道。

“喜欢料理是你和我相似的部分之一,真的很让人高兴呢。虽然也许只因为你是个贪嘴的小鬼。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和他不同,切实地爱着自己。”

“是相反才对吧?我可从来没见过比他还讨厌人类,自我中心的男人哦。虽然他很例外地非常喜欢马里里多,对我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就是因为不爱自己才会觉得其他人也很碍事。对他来说,世界是迟早都会消失的东西,他人也不过是散播噪音的非常复杂的麻烦物体。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在活着的期间必须忍耐,必须完成义务的存在——”

听到马里里亚多淡淡的陈述,02的儿子短短地吹了个口哨。

“真是不敢相信啊。听起来好危险的样子。不过,为什么他无法爱自己呢?他明明拥有绝大部分的人类都求之不得的所有东西。”

“他认为那些不过是附加着时效装置的仿造品。具体的事情你去问他本人吧——路西,你一定要好好爱他哦。因为你并不是他人。请你成为打入他即将消失的世界的楔子,成为他的救赎。”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耶……而且,爸爸说过了……他不需要我。他说除了马里里亚多以外他谁都不需要。你忘记了吗?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离家出走的原因啊。”

“这不过是小孩子吵架程度的东西。不用念念不忘地把它记在心里。作为让你大哭的惩罚,我不是也好好给过他教训了吗?”

“爸爸是大人啊!”

路西法多大受打击地叫了出来。而且马里里亚多居然说“教训”,这可是对那个02啊!!

当他茫然地抬头仰望着当时还比自己高的FM的时候,那个相当美丽的女人歪了歪嘴唇,露出了只有男人才会露出的笑容,很有男人味地哼了一声说道。

“要按我来说的话,那人就是个超级喜欢欺负别人的又别扭又有小聪明的小鬼。等你长大之后,就去把自己被欺负的份儿部自己报复回来。”

伟大的FM。他从来没有看错过对象的前例。所以路西法多直到现在,也还是深爱着那个就好像是辛辣的黑色幽默的结晶体一样的父亲。

让完全不会料理的父亲造成爆炸的那个煎鸡蛋,原本是预定成为年幼的他的早餐的。

——因为FM由于父亲和儿子合谋的恶作剧而忍无可忍地在深夜从窗子离家出走,所以剩下的父子俩只能想办法自力更生。

父亲和儿子带着很凄惨的心情吃了点麦片粥,然后路西法多就向幼儿园请了长假,被父亲拉着坐上了前往首都的穿梭机。

他还记得在父亲距离工作场所很近的公寓中的生活相当快乐舒适。老管家因为女主人的离家出走而每天晚上拐着弯子责备主人的场面看起来也很有趣。

即使如此,当一个月后FM再次下定决心挑战人生的考验而来迎接自己的时候,老管家把他歌颂为女神一样的赞美还是让路西法多也从心底产生了共鸣。

“虽然我知道对于你来说那是很不想回忆起来的体验,不过对于红来说是不是不一样呢。既然他特意说是想要和你以个人的身份见面,你觉得里面会有什么含义呢?”

充分地检讨了答案的莱拉,隔了一阵后再次扔来了毫不客气的质问。

托她的福,路西法多返回了现实。

——不行不行。差点又被卷进爸爸他们的纠缠中。

他一方面感到安心,一方面很不爽地回答。

“那种东西我怎么知道。只是单纯出于职业上的好奇心,这样想的话对彼此都有好处吧?如果以都市警察和宇宙军的立场见面,一旦让情况恶化可就不好收拾了。”

“是啊。就算都市警察动了什么小手脚,以你的能力应该也可以对付才是。如果实在不好办的话就用携带终端紧急呼叫我。幸好在警备中的宇宙港的话,运送艇就在附近。我可以带着部下立刻飞过去。”

“驻扎部队和当地警察发生战争的话,就要变成外交问题了吧?”

路西法多苦笑出来,劝告着已经具体设想到了这个地步的副官。

“打架的话当然是先动手的那个不好。我们怎么能让区区的都市警察小看呢!”

“……你知不知道阻止上司的暴走也是副官的工作之一?这种好像在火上浇导弹的行为,希望你一定要慎而再慎。”

“预先设想万一的紧急事态也是副官的义务啊。算了,反正都是杀掉的话,如果你能解决的话,双方都不会受什么损害。”

“杀掉的话反而没有损害?”

路西法多因为副官自相矛盾的话而大惑不解。

“是啊,毕竟守护天使·红就好像紫宝石制作的鱼儿一样美丽不是吗?我听到你这么说过哦。”

“对,就好像是黄昏色的人鱼或者说是幻想性的……莱拉小姐。也就是说,你刚才的发言是包含着你日常经常用在我身上的所谓男性杀手、男性终结者、男性天敌之类的意思来说的吗?”

“男性天敌这个词我可没有用过。既然是很厉害的敌人的话,当然拉到自己的阵营比较保险。这种时候何必要吝啬你的拿手好戏呢。”

双手抱在胸前的莱拉若无其事地畅言,然后对自己的话点了点头。

掉转过椅子面对面看着她的男人,很认真地提出了询问。

“我认真地问一句,你是认为我是同性恋吗?”

“完全没有。我可是亲眼目睹过你因为这个问题而将不止一个人送进了医院或者是医疗室,所以当然不可能产生这样的疑惑。不过最近啊,虽然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现象,但你那种奇妙的魅力对于美形男子会发挥特别的威力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吧?”

“外表的话也就算了。所谓的奇妙的魅力是什么啊。那是什么东西!”

“我真的可以说吗?”

——只手捂着嘴巴的副官,嘻嘻地笑了出来。

“免了,你就不用告诉我了。要说感情好的话不是还有小瓦和拉杰吗?小瓦虽然算得上帅哥,可是你要是说拉杰也是美形的话,绝对会有人劝告你去看眼科哦。就算是阿拉姆特医生我也不是因为他是美形才和他交往的。当然了,我确实认为医生是超级的美形。可是从我的角度来说———”

“你就少在那里罗里罗唆了。赶紧和阿拉姆特医生联络吧。就算现在还不是就寝的时间,可是也不是所有时间都适合在工作中因为私事把人家叫出来吧。”

“还不是因为你没完没了说些多余的事情。”

路西法多低吼着抗议了一句,就把视线转回了电脑画面。因为通过通信科太过麻烦,所以他直接呼叫了军医院外科,于是一个年轻的护士进行了回应。

“我是第六连队的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大尉。抱歉在百忙之中打——”

“你是找阿拉姆特大夫吧。请等一下。”

满面笑容地开朗地打断了路西法多的话的护士,立刻从画面前方消失,只有她进行转告的声音从别的地方传了过来。

“阿拉姆特大夫!是经常来的那位美形大尉哦!那张英俊的脸孔占据了整个画面哦。超级幸运的说!”

因为那个滔滔不绝而且情绪高涨的口气,路西法多很快就明白了对方是谁。在他因为特别任务而进行要求住院中的海因兹军曹暂时出院的交涉时,和萨兰丁在画面外对话的应该就是这位芭勒护士小姐。

因为麦克风的收音功能很好,所以这边也可以清楚地听到。

莱拉轻轻地笑了一下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嘀咕。

“经常来的?会被护士形容为经常来那么经常吗?”

因为话题似乎又要朝微妙的方向发展,路西法多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凉气。女性们总是有本事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其实男人们之间的交往非常简单,完全没有值得让女人们多心的东西存在——这次应该也没有例外才对。

在画像电话的另一方出现的穿着白衣的蓬莱人,展现出了和黎明分开时没有什么不同的笑容。

“你好,大尉。黎明前承蒙你照顾了。”

“啊,哪里。也说不上什么照顾啦……医生你真的辛苦了,那之后就一直在工作吧?”

路西法多知道,萨兰丁是在对于他开车送自己回医院的行为道谢。可是即使如此,虽然说是由于媚香的关系,一想到那些鲜明无比的危险丢脸的行为,他就无法顺畅地进行对应。

“托你的福,我下午还多少睡了一觉。”

“啊,那就好……那个,其实是这样的,我明天突然有急事要外出。所以我要为此而道歉……”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毕竟是我麻烦你,所以也没有办法啊。我原本可是很期待的。空中的约会。”

路西法多的心脏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因为最初提出约会这个单词的人是自己,所以他拼命安慰着自己要冷静。

“哎呀,那个……因为急事是在中午,所以说不定还能早点回来,也算不上是中止啦。就算晚一些也没有关系吗?”

“对,只要你的身体空得出来,我随时都可以奉陪。”

拜托了,请不用使用那种会让人产生微妙联想的说法啊。路西法多在心中忍不住快要哭了出来。

口气沉稳,笑容幸福的萨兰丁,还是一如既往的妖娆而美丽。

“明天出门之前我会再和你联络,在外出的路上顺便去你那里一下。现在这么交谈的话毕竟周围的耳目太多,而且我们彼此都是在工作中。”

“有什么需要避他人耳目的东西吗?”

路西法多忍无可忍地回头看着副官。

“罗嗦。你就不要一一地在旁边打岔或者是吐槽了好不好?这样反而会让人产生微妙的意识,让对话变得很奇怪不是吗?”

瞬间就察觉了情况的外科医生笑了出来。

“在我旁边,护士也伸长了耳朵等着听呢。请你不用因为我的事情和可爱的副官吵架啊。虽然我个人认为反正你也不可能赢的。”

“可不是,现在是正在更新连败的记录中呢。面对这么毫不容情凶恶无比的生物,我这样胆小怕事的人怎么可能胜得了呢。对此我可是了解到深入骨髓的程度呢。虽然最近大都是阵前逃亡或者是不战而败的状态。”

“喂,你再说多余的事情小心我上了你!”

“啊啊,医生。你听到了刚才的可怕威胁吗?人家我好害怕啊。怎么办才好呢?”

路西法多将重叠的双手举到了胸前,扮演着因为副官名为忠告的恐吓而心惊胆战的可怜上司。

萨兰丁眼睛闪闪发亮地探出了身体。

“奇姆中尉。我可以帮你按住他的双手,所以就请你随心所欲地大展身手吧。不过玩弄过之后的尸体请一定要交给我处理。”

“这可不行哦。这种台词从大夫嘴里说出来就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了。”

外科医生带着意外的表情回头严肃地看着画面外的护士。

“太失礼了。说到对于尸体的处理的话,绝对没有人能够和我相提并论啊。”

刚才的反驳,让路西法多明白了医师至少有一半是认真的。

正是讨厌人类的蓬莱人这种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言行,才让周围的人类更加混乱,无意识地对他感到畏惧。因为不想白白被他耍得团团转,所以路西法多平时都是选择自己觉得比较有趣的一方。

“这么说起来难道外科医生就是拿这个来打发时间吗?”

“没有尸体而无聊透顶的时候,我也会切开活着的患者的脑袋或者是胸腔,摆弄到让它们能够再度正常工作的程度。”

“那还真是非常精彩的休闲方式啊。好像摆弄盆栽一样地摆弄人类的脑袋。我也会好好努力,以便将来可以过上和大夫一样的丰富的晚年生活。”

路西法多和莱拉同时喷笑了出来。视听取的角度而定,这位小姐真的是很豪爽地对外科主任开了非常失礼的玩笑呢。这样的芭勒护士小姐让他们不由自主产生了好感。

“我告诉你哦,我虽然没有拿到养老金,但是—直有领取工资哦。这么美味的生活,再让我过上三四十年也不会放弃的。”

“啊,阿拉姆特大夫,我会永远追随你的——直到退休为止。”

“哎呀,你的话让我注意到了一件事。在来到这个医院就职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过了退休的年龄呢。——大尉,你觉得我应该向总务科指出这个事实吗?”

“联邦宇宙军的退休年限虽然根据人种的不同有不同的规定,不过军队在对于混合种的规定上,只表示只要肉体年龄和精神年龄能够达到必要的标准就可以。所以退休的话就要等到无法到达必要基准的年纪。只要医生的肉体还能支撑外科医生的辛苦工作,头脑还保持明晰的话,医生就可以继续随心所欲地解剖心爱的尸体。照你的情况来看,再支撑三四十年应该很轻松才对。”

每个个体的体质和能力都不同相同的混合种,原本就超出了军队的统一规格。平时对于异端者的态度相当严厉的军队之所以设置这样的特例,是因为大部分混合种士兵的能力都要远远超过纯血种士兵。

当然了,这并不等于异种族之间的婚姻就值得提倡。能够进入军队的人都是健康体。在这些幸运者的背后,还存在着众多被特异体质所折磨的混合种的孩子们。

因为像自己以及萨兰丁这样拥有特别外表和能力的人,往往也伪装成混合种,结果反而让人类对于异种族的婚姻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是,既然异种族的男女是出于本人的意志才结婚的,那么要对于两人之间所生下的孩子负责任的就是他们本人。这就不是光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就焦头烂额的路西法多所能管到的事情了。

“啊,我也觉得三四十年应该是小事一桩。也就是说我还有的是时间和卡加—起欺负维安·尤院长的后继者啊。乐趣的话果然还是持续时间越长越有意思。”

以无与伦比的坏心眼口气如此宣言的美貌外科医生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就算是路西法多都不中自主对那个还没有定下来的下任院长产生了同情。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现在以蟑螂般的生命力坚强地扮演着反面角色的维安·尤院长,曾经也有着在外科主任和内科主任的欺负下,一面因为恐惧和屈辱而颤抖,一面偷偷流泪的过去。

地球人是以出类拔萃的高度的环境适应能力为傲的种族。而且还有家人需要抚养的男人,不会那么简单就扔下工作的。

萨兰丁背后响起了蜂音器的声音,以及小跑着移动的脚步声。大概是住院患者呼叫护士,或者是救护车的护士通知搬运急诊病人吧?

—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外科主任亲切地结束了通话。

“那么明天再联系吧。请你替我向奇姆中尉问好。”

“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

挂断了通话的路西法多深深地叹息。

总而言之,明天先和萨兰丁见面,努力在彼此之间重新建立积极而健康的友人关系。如果就这样任凭事态脱轨的话,说不定就会发展到让紫色大堂都黯然失色的程度。

那样的话倒是会合了相当一部分女性的心意啊。

一般的医院都是上午是治疗时间,从下午两点起是探病时间和对于住院患者的巡房。

联邦宇宙军卡马因基地的军医院也是按照同样的时段来进行工作,可是因为其他一些事情,和民间医院还是存在着不少不同点。

民间医院大都是让患者拿到处方店,去附近的药店购买医生所指示的药物。不过士兵们因为要轮流值班,不—定能够在居住区域的药店的营业时间前去购买,所以军医院设置了院内药店。医疗秘书接受了结束治疗的医生的指示后,就会在电脑病历上输入诊断和药物处方。

因为全部都是机械处理,所以从患者前往一层的药店,到他们从职员手中领取到药物,几乎不会花费什么时间。

不过即使如此,因为领取药物的时候职员会在窗口口头上告诉他们药物使用上的注意事项,所以有时多少也会需要等待一会儿。

即使上午的治疗时间已经结束,患者比较多的科室也会延长时间进行诊断。如果不是全部的科室都结束诊断,药店的窗口也不能关闭。

那一天,在接近一点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训练中的事故,迷彩服的袖口下露出了崭新绷带的士兵,进入了空闲的药店的接待室。

—个正好刚刚领取到了药物的穿着下级士官军服的士兵,看到走进来的熟悉面孔后挥了挥手。

“嗨,好久不见。你怎么这个样子。该不会在训练中走神了吧?”

“不是我,是我的部下。我这个被卷进去的人只是这种程度就了事了,那个倒霉的笨蛋可是落了个住院的下场呢。你的情形怎么样了?看你的脸色倒是比前一阵好了不少啊。”

“托你的福,今天是最后一天就诊了——怎么了,露出这种坏笑。”

迷彩服士兵一面用手抚摸着棱角分明的下巴,一面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我刚才啊,在玄关刚好碰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奥斯卡休塔大尉。哎呀呀,真的是比传言中还要出色的帅哥呢。他真的非常适合制服,害我好一阵子都看得发呆。”

“哟,真的那么出色?”

手里拿着药物的士兵的轻松附和,立刻被年轻女性的叫声遮盖了过去。

“是活大尉啦!”

“哇,相机相机!”

所有人朝着院内药店出口奔去。

窗口的职员全拥有药剂师的资格,她们不在的话就无法领取药物。

被残留在接待室的两个士兵,好一阵子都只能哑口无言地面面相觑。

“活大尉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指不是照片,而是活生生的奥斯卡休塔大尉吧?”

“又不是电影明星。居然还拿着相机追出去吗?”

“……可是,就连我说不定也想要刚才大尉的照片呢。真的很帅。”

“好恶心。你什么时候改变原则了?”

穿着军服的士兵从那个带着做梦般的眼神眺望着远方的男人身边跳开了一步。

“与其用这种目光看我,你先去看看他本人吧!如果她们成功地挡住了他的话,人应该还在电梯间。”

“谁要特意去看臭男人的脸孔啊。”

虽然这么哼了一声离开了接待室,但是对于传说中的英雄的好奇心还是让男人的脚步走向了和玄关相反的方向。

现在是上午的就诊时间,平时都嘻杂得好像菜市场的中央大厅,此却充满了严肃的寂静,甚至于到了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显得刺耳的程度。

高高的天花板上投注下来的模拟了白然光的照明,和明亮柔和的内部装修色调混杂在一起,酝酿出了温和而且舒心的氛围。

在电梯间站着若干人影,但是出乎想象的是只传来了低沉的男人的说话声。这么说的话,是不管多么花痴的女性,也都不会没头脑到了在这种地方尖叫的程度吗。

但是,随着接近而传来的危险空气,让他注意到了让年轻女性们畏惧的事情。

戴着银河联邦宇宙军的制服帽,穿着长长的外套的男子,因为那长到了膝盖的黑发而令人可以一目了然地确定他就是奥斯卡休塔大尉。

而和他面对面似乎在争执着什么的两个男子,也都穿着眼熟的制服。

——那个……喂喂喂,那不是都市警察吗?难道说他们偶然碰到了大尉,就故意在找碴吗?

原本是来参观传说中的人物的士兵,立刻燃烧起了斗志,为了支援大尉而加快了脚步。如果打架的对象是都市警察的话,没有哪个士兵会不雀跃向前的。

“开什么玩笑!混蛋!你以为我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一个横看竖看都在五十岁以上的男人,抓着一身黑衣的对手的胸口进行着威胁。

士兵只觉得热血冲上了脑子,一口气跑过了数米的距离叫了出来。

“大尉!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微微地侧头扫了一眼的大尉,抬起带着黑革手套的右手阻止了他。

“没有必要。这里是医院。注意一下场合。”

“是,长官。”

士兵无法置信地看着上司的背影,反射性地敬礼。

同时他回味着已经烙印在脑海中的美貌。虽然只是惊鸿—瞥般的侧脸,但是一样带给了他好像被拳头打中一样的冲击。

即使用护目镜遮住了眼睛,那份由直线和曲线所构成的精妙的美丽也丝毫没有受到损害。别说什么电影明星了,根本就是艺术品等级的面孔。一想到这也是和自己一样说话吃饭的活生生的人类,他就不由自主有些无法置信。

而这个活生生的艺术品,正在耐心地劝说满面通红地狠狠瞪着自己的都市警察的男子。

“你也知道,这里是医院。如果你的年龄和外表所表现出来的一样的话,应该也不会不明事理才对吧。”

“部长,拜托了,请你冷静一下。”

似乎是他的部下的男人—面呼应着路西法多的语言,一面抓着愤愤不平的上司的肩膀进行哀求。那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就是前几天为了追踪犯人一直杀到了宇宙港,进而和路西法多发生冲突的刑誓二人组中的一人。

虽然距离探病时间还早了一些,但是他似乎是和上司一起来探望住院中的同事来了。

“少罗嗦!”在一般人的范畴中算得上高大的那个部长一挥手就让部下的身体飞了出去。

他用双手重新抓住了站在眼前的军人的胸口,把脸孔凑近到了能感觉到呼吸的程度后咆哮了出来。

“你给我听好了,帅哥。我们可是长年以来不惜生命地维护住了卡马因市的治安。你们这帮在被墙壁包围中的阵地里面玩战争游戏的小鬼们不知羞耻地跑出来抢风头,只会给我们添麻烦!连头顶上的苍蝇都赶不走的小鬼就不要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来捣乱!”

“我看你似乎还不知道啊,驻扎在卡马因市的我军的任务包括首都的治安维护以及防卫,也就是说卡马因全市都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虽然取缔强盗杀人之类的民间犯罪是你们的工作,但是要是说到逮捕联邦通缉的毒品贩子的话就另当别沦了。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交给迟钝的都市警察处理。只不过是区区的一介都市警察的刑警,就认为自己可以对宇宙军的任务指手画脚吗?这已经超过了自以为是的范略,而是滑稽的妄想了。”

相对于单方面地态度不断升温的刑警,路西法多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绅士风度十足。却又充满了冰冷讽刺的侮辱态度,

那个被称为部长的男人的反应倒是很快。转眼之间他就单手握紧了拳头,向着那个张狂的年轻人的脸孔招呼了过去。

药剂师的女性们发出了悲鸣。

正好还有一架电梯到达了一层,从那里下来的护士以及外来患者们因为悲鸣而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抓住扑过来的刑警的手臂,路西法多一面扭住他—面苦涩地说道:

“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这里是医院。都市警察的人还真是非常没有常识啊。”

“疼疼……!那是因为你侮辱了都市警察吧?”

“先侮辱人的是你才对吧?先别说这个了,我急着赶路,既然都是要去外科的话,就和我一起上刚才下来的那架电梯吧。有什么事情我到里面听你说。”

被他推了一把的男人迈动了脚步,他那个小胡子部下也慌忙追了上去。

“大尉!密室的话太危险了!请把我也带去!”

手里拿着药物的士兵慌忙向前,以立正的姿势提出了建议。

全身黑衣的大尉轻轻摇摇头,笑着拒绝了他。

“没关系,谢谢你。”

“那个……大尉,要是去外科的话我们先帮你联络,万一有什么的话可以叫卫生兵……”

“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外科主任阿拉姆特医生联络过了,没有必要再重新联络。抱歉让你们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

“怎么会……首先来挑衅的明明是他们。真的是完全不懂得看场合的粗鲁野蛮的家伙!你一定要小心啊。”

院内药店的女性们交替着关心着大尉的安全。

刚刚从电梯上下来的人们,也纷纷露出了严厉的非难的视线。

再怎么说也是长相凶恶的红脸膛欧吉桑大汉和绝世美男子的纠纷。就算只是听到了零星的交谈,也足以让他们把都巾警察的刑誓们定性为反面角色。外表上的威力果然还是巨大的。

而实际上这是守护天使们的上司和拥有恶魔王(路西法)绰号的麻烦制造者之间的敌对。由于特别任务而单方面进行挑衅的是都市警察方面。

听到了他微笑着的道谢的士兵,和受到他关心的职员们带着感动的表情目送着基地的英雄。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注意到他们视线的奥斯卡休塔大尉冲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多么的出色啊……”

“太帅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叹息。

回想起大尉游刃有余地拒绝自己帮助的念度,士兵深深地点了点头。区区的都市警察算得了什么。不仅如此,身分光荣的银河联邦宇宙军军人,应该具备不把区区行星的都市警察放在眼里的气概才对。

“你拍了几张照片?”

“十张左右。但是我没有自信拍得很好。”

“只要大尉照在上面是什么样都无所谓啦。回头给我数据哦。”

显示了一下隐藏在手中的小型相机,院内药店的职员们欢呼雀跃。

在那样的纠纷的中途还能进行偷拍,只能说女性的花痴毅力还是值得佩服的吧。

虽然那个士兵开始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很快就重新想到了什么而开了口。

“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也传送给我一份吗?这是我的邮箱地址。”

“可以啊,反正传一个还是两个都—样。”

“啊,那么我也要!”连路过的护士和诊断时间延长的外来患者们都纷纷包围了过来。

刚才对她提出拜托的男子一面离开那个花痴集团,一面偷偷笑了出来。如果她把偷拍的数据传送过来,也就知道了她的信箱地址,到时候就发邮件向她提出约会的申请吧。

看来男人也是一样不能让人掉以轻心啊。

因为对于自己的偷拍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那个男人除非在会发生什么障碍的时候,已经习惯了对此完全不放在心上。

电梯门刚一关上,他就对那个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都市警察的刑警部长做出了道歉。

“抱歉刚才说了那么让你恼火的话。不过我需要让不管什么人来看,都觉得都市警察和军队的关系恶劣。所以如果被人认为我们是一伙儿的就糟糕了。”

“住嘴!就算是今后我也不打算和你合伙!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你知不知道你都对都市警察做了什么!你居然还敢跟我说这种话……!”

因为肩骨粉碎性骨折而住院的三科的刑警,在包围大厦的过程中被人抢走了被犯罪组织抓去当人质的毒品贩子的四科的人,以及努力追踪骇客最后却被人摆了一道的五科的守护天使们,全都是他的部下。

路西法多若无其事地忽略了对方激烈的弹劾,维持着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的姿势,用轻松的口气暴露了一个事实。

“啊,你听我说,热血欧吉桑。你知道吗,那个五级的攻击卫星已经被破坏了。”

“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在我进行调查的时候已经遭到破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概是要在回收之前湮灭证据吧。无论是政府还是宇宙军,都既没有掌握这个攻击卫星的发射,也没有掌握它的破坏。这个行星异常过头了。”

“亏你还说得出来!一定是宇宙军干的好事吧?因为这之前在贫民窟使用,暴露了存在,所以就慌张进行了处理。”

这次别说是路西法多了,就连他的小胡子部下看着部长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哭笑不得的色彩。

一时冲动说出了这番话的当事人本人,也紧紧地抿住了厚厚的嘴唇,视线游弋不定了起来。

“再怎么说也不要作出这么缺乏可信性的指责好不好?欧吉桑!你自己明明平时还老是嘲笑这里是贫苦基地呢。”

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的平易近人的口气,让美貌不输给模特的军官给人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他从在安全场所对部下下达命令的官僚性精英,变身成为了在现场不顾生命危险和部下一起与敌人战斗的男人。

因为不想承认他和自己有相同的部分,部长吼叫了起来。

“少罗咳!不要叫我欧吉桑!我明明有斯诺里·温赛多这个名字!”

“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方法收拾的。也许是再度更改了被我变更的密码启动了自爆装置,也许是侵入了行星政府和军队的侦察卫星的电脑,在遮挡了他们视线的情况下让同伙进行了攻击——不管是哪一个侦察卫星都没能察觉到攻击卫星的消亡。由此而能得出的不愉快的结论,就是我们的侦察卫星正在被神秘组织的骇客随心所欲地侵入。”

“……确实让人很不愉快。不过我先声明,守护天使可什么也没做。守护天使的任务自始至终都是都市的治安维护。”

一面看着显示楼层数的仪表,路西法多一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所以才会被人为所欲为啊。今后让守护天使也监视侦察卫星吧。”

“你开什么玩笑!法律——”

“欧吉桑,你不惜生命所保护的名叫卡马因的美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个有钱而且危险的小白脸所纠缠上了。如果只懂得遵守法律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白脸靠着美女的血肉壮大。”

虽然是很粗俗的比喻,但正因为粗俗才格外打动了温赛多部长的心。

一面从到达了外科的住院楼的电梯下来,路西法多一面把一张纸片塞进了部长的怀中。

“这是我个人用的信箱地址。可以不通过基地的主电脑到达。我要寻找尽可能完善的安全系统对策。用你最保险的信箱和我联系。”

“等等,等等,为什么我要和你进行个人之间的联系!”

慌忙追在他后面的部长的大手,抓住了军人的肩头阻止了他。

迅速地确认了电梯附近没有人后,路西法多压低了声音说到。

“如果要拜托上层的家伙们的话效率太低。就算可以动用军队的中枢,但是派遣的搜查官要到达这种边境地方也需要时间。而且搜查官的素质,也会被大人物有多么重视这个边境行星的问题所左右。我可以和你打赌,虽然还不知道敌人走到了哪个地步,但是那家伙能否成为战斗力绝对值得怀疑。”

“抱歉啦,我们这里就是边境。不过看你大概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不管什么东西,有中央就会有边缘。这世界不存在什么纯粹由中央构成的东西。如果以为只有生活在中央的家伙们的问题严重,我们这些边缘居民的问题只是狗屁的话,只能说那些家伙的脑子里面全都是狗!”

脸孔上仿佛大大写着“银河联邦军的棍蛋去吃屎吧”的字样的部长,用粗大的手指戳着路西法多的胸口。好像在说你要抱怨的话就尽管说啊。

身材修长的联邦宇宙军大尉手插在口袋里面,露出了坏笑。

“军队的大部分大人物都是脑子里面塞满狗屎的家伙的事情可是高度机密。不得了,到底是从哪里泄出去的呢。“

“啊,原来如此,这么说起来你也不过是犯了错误被下放到这里的小鬼。把火发在你身上是我太幼稚了——那么,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尽日能地收集神秘组织的痕迹。至少也耍掌握他们的真实身份。当然了,还有他们明显不简单的目的。””哼,那些穿着战斗服的家伙没有举着什么标语,攻击卫星也投有散播什么大减价的宣传单,至少可以证明他们的目的不是企业宣传吧。”

为了给上司那并不有趣的玩笑打圆场,小胡子刑警插嘴了进来。

“人家也可以说是因为觉得在广告公司上花太多钱不分理处吧。”

“如是作为募集客户的宣传演示来说的话,未免也太热闹了一些。”路西法多目应了一句体贴上司的部下后,又认真地把话题扯了回来。

“暂且不论我们这种贫困基地,那些家伙的武装可是足以和正常的军队媲美的。他们想要用这些干什么呢?必须在他们付诸行动之前抓住线索阻止他们才行。这个行星上有没有哪些家伙有奇妙的动作呢?或者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无论如何也需要让侦察卫星能够正常工作。为此就不可缺少守护天使的协助。”

温赛多部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混蛋东西,你居然要强迫都市警察的刑警进行违法行为吗?我要逮捕你。宇宙港的纠纷也好,黄色城的大骚动也好,你小子到底把法律当成了什么东西!”

“法律那种东西在战场上的话连一颗子弹的价值都比不上。”

“哎呀呀.果然和我们平时想的一样。宇宙军的混蛋们根本就是一群流氓无赖嘛。这里可不是战场,小鬼。正常的人类有遵守法律的义务。”

经历了众多的浴血战斗而存活下来的军人,面对男人这种把人当成小傻瓜一样的教训口气,报以冷笑。

“你太天真了,欧吉桑。亏你居然能用这么简单的头脑统帅都市警察啊。现在的这种状况哪里不是战场了?只要有那个意思的话,敌人随时都可以使用卫星。你想不想尝尝来自卫星轨道的高功率激光炮的滋味。我告诉你,连觉得好烫的功夫都没有就足以神形俱灭了。当然了,如果法律书可以反射激光炮的话另当别论。”

“啊啊,好吧好吧。可恶!我可不想被个在我对着恶徒开枪博斗的时候,还在流鼻涕的小鬼说教!只要我回到署里,向这个地址发出热烈的情书就可以了吧?”

“也就是说,你要写‘你好,差劲透顶的混帐家伙。居然敢小看都市警察,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巴米利欧行星,甜心’吗?”

两位刑誓无法再继续板着脸孔,全都笑了出来。

“看起来我们的八字相当合嘛,那么我们要花些时间好好了解对方喽。甜心。”

“这样的花言巧语请你摘下结婚戒指后再说嘛。达令。”

“啊,真失败。因为面对着至今为止前所未见的最上级美人,我完全被冲昏了脑子呢。”

暂时休战的三个大男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朝病房走了过去。

“你也很帅呢。那种动不动就面红耳赤地高声怒吼的地方,很合我的口味的说。”

“你不要给我得意忘形。流鼻涕的小鬼!”

“哎呀呀,好动听的语言。让人心跳加速呢:”

正好拿着空的点滴袋从病房中走出的护士,看到他们后提高声音。

“啊,是活大尉!”

这个完全不符合周围外境的响亮声音传到了各个病房,为安静的楼层注入了几分活力。为了拜见传说中的超绝美形,各个病房中探出了一个接一个的脑袋。而且不光是花痴的护士们。

凡是能从床上爬起来的患者,卫生兵,医师。而且是不分男女老幼。

“哎呀,今天戴着帽子呢。是要出门吗?”

“今天格外的英姿飒爽哦。”

“穿着大衣的样子也好性感。”

虽然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路西法多若无其事,都市警察们却很困惑,只能一面带着慌乱的表情打量着周围—面前进。

最初发现路西法多的年轻护士带着明朗的笑容和他打招呼。

“您好,欢迎光临。”

“总觉得那之后你要问‘请问想要点什么’了。”

“因为我学生时代在黄色城的快餐店打过工,也许是那时候的后遗症吧。比如说‘请问是否再加个薯条呢’”?”

“对对对,就是那个感觉。顺便说一句,我要点的是阿拉姆特医生。”

“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叫他。‘请您在座位上等侯’、”

配合着路西法多的玩笑的护士,一面笑着一面去呼叫主任医师。

“什么嘛,小鬼。你的‘面子’还挺大啊。帅哥不管去哪里都受欢迎,真是合算啊。”

“我只记得因为天生的面孔吃了不少亏,要说有什么合算的地方,还真一下子想不起来:”

“你讨厌女人吗?还是说是同性恋?其实只要你有那个意思,要多少女人都不成问题啊。真是浪费。”

“欧吉桑,你不要擅自断定别人的性趣好不好?如果被臭男人性骚扰的话,我真的会揍人的,所以不要说这种东西了——虽然我和普通男人一样喜欢女性,但也和普通男人一样不擅长对付女性。有的时候她们说的话真的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路西法多如此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那个混杂着切实感受的声音和叹息中流露出了他至今为止的辛苦,让部长不由自主用他的大手拍了拍年轻军人的脊背。

“对不起啦,小兄弟。可是没有因为女人而辛苦过的男人就算不上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比如说我吧,因为一个老婆就足以独当五十面了。”

“你还真是度过了壮绝的人生啊。前辈。”

“虽然原本就是失败不少的人生,不过最大的失败还是没有看女人的眼光吧。”

小胡子的部下也插话了进来。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部长。女人就是天性的诈骗犯啊。你比如说我吧,动不动就被骗得晕头转向,让钱包变得空空如也。”

“比如在昏暗的酒吧被美女拦路抢劫吗?”

“我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都被老婆把屁股毛都拔光了啊?”

“那么说,欧吉桑的屁股已经几十年都是光溜溜的了?”

“噢,那可是我引以为傲的美臀呢。要比比看吗?”

就在男人们缩在走廊角落哈啦哈啦笑的时候,原本在进行住院患者巡房的外科主任,手拿着用于检索患者一切纪录的电子板走了出来。

似乎是实习医生的年轻医生们和看起来经验丰富的护士以及卫生兵们,跟在穿着白衣的他的后面。

“比尔医生。接下来的五位患者的巡房就交给你厂。”

“是,是。”

萨兰丁把电子板交给了心情紧张战战兢兢地问答的医师,然后和同行的护士们打了个招呼。按照他们的安排,就算屁股上还沾着蛋壳的雏鸟医生弄错了用药或者是弄错了点滴量,靠着她们也不会发展到医疗过失的程度。

萨兰丁·阿拉姆特从冷静沉着的医师摇身一变恢复成了充满诱惑性的蓬莱人,来到了路西法多的身边。穿着豪华毛皮大衣的时候固然不用说,即使穿着医师的白衣也丝毫没有损害他天生的优雅。

全身黑衣的军人从护目镜的深处带着感动的眼神眺望着眼前的蓬莱人。

鲜烈的存在感和幻想性的色彩。在他受到强烈的吸引而凝视着对方的期间,逐渐就陷入了梦境一般的感觉。如果那种把人勾入噩梦的所谓梦魔的魔物实际存在的话,一定就是拥有和蓬莱人相似的外表吧。

路西法多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美丽的幻觉。那个存在看起来实在无法让人当成是活生生的人类。

“让你久等了,大尉。大衣和制服帽真的非常适合你。比平时更加多增了几分魅力。”

“多谢。按照莱拉的说法,我就好像是军服收藏者的COSPLAY一样。”

“是因为头发长的关系吧?那双黑革的手套更加酝酿出了倒错性的氛围。如果这个样子再手持鞭子的话不就更加完美了吗?”

“你就饶了我吧。医生。我真的是军人的说。请你不要把那种无法公言的伤风败俗的兴趣硬加到我身上好吗?”

就连微微苦笑的表情都说不出的动人,甚至连萨兰丁都忍不住感到了心醉神迷。

从头到脚的肌肤都被清一色的黑色所覆盖,这种禁欲性的服装反而更加刺激到了看到他的人的想象力。被他的美丽而夺走丁心灵的人,因为想要了解军服所掩盖的肉体的正确的线条,大约会在脑海中无意识地描绘他的**吧?

萨兰丁忍不住高兴起来。明明非常禁欲却又非常的煽情。明明攻陷了众多人类的心灵,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男人,实在是很有诱惑的价值啊。

对于干劲十足的医师的野心毫不知情,很难得地感到了害羞的路西法多加快了语速。

“抱歉每次都在你百忙之中打扰。明明是我自己提出的建议,却要因为我改变约定,所以我想要直接见你一面向你好好道歉。真的非常对不起。”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过来一趟。不过原本说起来特别讲习就是出于大尉的好意,所以请你不要这么诚惶诚恐。你的休假日并不是只有今天。而且虽然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你要是回来了的话就请和我联络。”

“是,医生。”

萨兰丁把手伸到深深点头的男人微微凌乱的军服上,一面为他调整一面温柔地说道。

“就算上了街也请不要花心哦。”

“花、花心是什么意思!是莱拉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因为花心这个单词而受到打击的路西法多,明明没有任何要做亏心事的打算,还是不由自主慌张地提高了声音。

萨兰丁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是,没有度数的眼镜深处,却浮现出了其它的表情。他雪白的双手搭在大衣的衣襟上,这次开始了很仔细的整理。

这双手什么时候会加重力量而卡住自己的脖子呢?——那种脖子上系着绳索等待死刑执行的古代犯人的心情,路西法多现在也有了深刻的理解。

“你要去和哪一位见面呢?”

“在这个场合说出他的名字……好像有点糟糕。其实我也不是打算对医生你隐瞒什么。不过我就怕旁边的那位都市警察的大叔会闹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这个男人的心跳数和态度似乎永远联系不到一起。听着他冷静的回答,医生的手好像在思考什么一样地停了下来。

“是在头脑中和你发生了特别关系的那位吗?”

“……莱拉也好,医生也好,为什么你们老是揪着别人不想再度想起来的事情不放呢?你说的没错啦。那边给我发来了近乎威胁的邮件。那我也就只有去了啊。”

“据说是美丽的人鱼啊。我很在意。对,非常非常在意。”

路西法多抓住了意味深长地如此说着的医生的双手,强行拉开他的身体,传达了昨天晚上下定的决心。

“医生,就这个样子让会令女性们高兴的玩笑直线发展的话,我觉得是有点问题了啦。建立积极而健全的友人关系对我们彼此的今后都有好处,而且对于周边环境的影响也……”

“我们是朋友吗?”

睁大了琥珀色眼睛的外科医生,打断了大尉的话,好像从心底感到意外一样地反问。面对着被人戳到了自己也无法认可的痛处的路西法多,萨兰丁再次询问。

“我们从什么时候起成为的朋友啊?”

“你问我从什么时候起的……——呐,欧吉桑,亲近的熟人一般都称为朋友才对吧?”

因为事态发展而滞留在了当场的刑警们,因为对于两位超绝美形之间的微妙对话完全插不进嘴去,所以只能很茫然地被迫充当了观众

温赛多部长好像狗儿咕噜—样地哼了出来。

“不要把那么困难的问题丢给我啦。一个回答个好的话我的性命反而比较危险吧?——啊,阿拉姆特医生。好久不见。这次是我们那里的麦克斯承蒙关照了。多谢多谢……”

“你好,部长。夏莱特先生在手术后恢复得很好。还有十大就可以取下石膏,复健的话大约需要十天也就可以了。”

“噢,这么说粉碎性骨折要痊愈的话也要花不少时间呢。”

因为造成这种后果的当事人在旁边如此嘀咕,小胡子刑警不得不用尽全力去抓住气到发疯的部长。

“不行的。部长,请你不用在医院内乱来!”

“将骨头碎片全部取出后,埋入培养的骨骼进行接合。如果不需要神经连接的话,把肩膀和胸部的组织也连同骨头一起培养,然后和患者的肉体进行接合还要比较快速和轻松一些。虽然说随着治疗技术的进步,痊愈能力得到了提高,不过要想让肉体从受到的打击中恢复,还是需要相当的时间。”

负责为那个刑警主刀的医生对让他辛苦的元凶进行了说明。

“噢,虽然要花费不少时间,不过并不是关系到性命的伤势。所以你用不着那么火花四射啦。欧吉桑。”

“谁都可以说,就是你没资格这么说!虽然上层的家伙擅自了结了事情,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和你所作的事情的。”

“其实也无所谓啦,反正我的上司又不是欧吉桑。”

“你这个混蛋……!”

面对军人丝毫没有歉意的态度,部长越发的暴跳如雷。

但是,外科主任的话让几乎怒发冲冠的部长的怒气瞬间冷却了下来。

“在医院内请保持安静,无法遵守理所当然的常识的人,我们会判断他身体的某些地方存在问题。然后请他去其他房间休息。部长终日忙于工作,想必也难免存在着某些故意无视的身体上的异常吧。怎么样?正好趁着探望部下的机会,自己也进行—下健康诊断如何?”

“啊,不,那个,我哪里也……”

面孔苍白的部长的手,无意识地护住了肝脏附近。

魔鬼医生的笑容更加深了一层。

“如果是治疗费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们毕竟也是老交情了。我可以巧妙地操纵治疗报酬的明细单,为你算便宜一些的。你的内脏看起来能让我非常愉快呢。斯诺里。是哪种程度的脂肪肝,你不介意让我们外科的同事进行一下打赌吧?”

“我,我很精神。我没事。哪里都没事。完全不需要医生的担心。请你一定不用为我费心。拜托了,完全,绝对不用你费心。请,请让我去探麦克斯的病。”

感觉到萨兰丁的认真的斯诺里·温赛多,一面带着拼死的表情努力诉说.—面不等医生回答就掉头跑走。

迟了一步的部下也追在他后面。

路西法多露出了尊敬的眼神。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呢。好帅。医生。”

如果是莱拉在他旁边的话,说不定会在心中尖锐地吐槽,是一如既往的疯狂才对吧?

“斯诺里曾经因前列腺肿大而一度在泌尿科接受治疗。虽然只用药物就痊愈了,个过我已经拜托了那里的主任阿泰波罗医生,如果再度发作需要动手术的话,请一定要通知我。毕竟是老交情了,我是很希望能为他执刀啦。如果是睾丸癌之类的病的话也一定很可爱很不错吧。嘻嘻。”

也许是在脑海中描绘出了那个患部吧,外科医生泄漏出了很愉快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路西法多倒是觉得,对于医生的安排,当事人本人会不会高兴倒是个很大的疑问。被那种拥有可以让不管什么样的美女都黯然失色的凄艳美貌的人,亲手快乐地切掉那种不得了的地方,都市警察作为一个大男人,恐怕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振作起来了吧。

而且在这种场合,这个想要执刀的愿望,是出于纯粹的好意呢?还是出于报复那个“我雇佣你”的发言的纯粹恶意呢?就是因为无法判明才更加可怕。

——算了,只要不是我的xx的话,不管遭遇什么样的命运都无所谓啦。

虽然这么酷酷地思考,可是还是无法彻底断绝若干的同情和动摇、这大概是同为男人理所当然的正常反应吧。

“我没想到医生和那个欧吉桑亲近到了能够直呼名字的程度啊。”

“哎呀,你在吃醋吗?”

“哪里哪里。就算我再怎么是紫色天堂的忠实读者,也绝对不会认为医生的口味有那么差劲啊。如果是拉克罗中校的话也罢了。”

萨兰丁会亲热地直接用名字称呼副司令官安里·拉克罗中校。虽然对于医生的玩笑路西法多迅速进行了否定,但是却下意识地暴露出了自己对这一点并非毫不关心。

蓬莱人当然不会愚蠢到对此进行指摘,因此只是一面暗暗咀嚼着小小的喜悦,一面一只手滑到了对方的左胸上,凝视着护目镜的深处。他笔直地凝视着被隐藏的日食眼,包含着深刻的感情认真地命令:

“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你向我发誓,‘以联邦军旗的名义’,绝对不会沉迷于那个人鱼。”

在冰冷而坚硬的口吻的底部,潜藏着足以刺激耳膜的甜美火热的毒素。焰色的双眸摇曳着妖异的色彩散发着让对方强烈着迷的光彩。

认真起来的蓬莱人所拥有的强大影响力,无疑才更加适合让人沉迷这样的形容。如果面对地球人的话就算不使用媚香,也可以让对方当场成为俘虏。

路西法多戴着黑革手套的双手继续插在口袋中,为了抑制自己的冲动而紧紧握成了拳头。

能够感觉到呼吸的超近距离就意味着危险。只要他愿意的话,立刻就可以用双手将穿着白衣的身体抱进怀中。他想要抱紧他和他接吻,而且是最热烈的那种——立刻,马上。

他知道那个薄薄的嘴唇的触感也知道那散发着珍珠光芒的肌肤的质感。不知道的只有——

路西法多更进一步地握紧了拳头倒退半步,哪怕是能和蓬莱人医师保持一点点距离也好。

没有玫瑰的香气。那种好像利刃突然刺穿自己身体一样的冲动,并不是由于媚香的关系,这种程度只要是男人的话,就算是傻瓜也能明白。

在对于恋爱关系一向超级迟钝的前拉斐人的头脑中,正在闪烁着危险信号。正因为是如假包换的迟钝儿,所以才能在面对蓬莱人真心的挑逗下还能保持正常。

——xx!都是因为他开玩笑地用媚香耍弄我,我才会条件反射地冒出奇怪的感觉。

路西法多在肚子里面不断地抱怨着。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无意识的扑克脸,就算在这种时候内心的动摇也没有表现在外面。

他认为是昨天过于鲜明的记忆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这么奇怪。如果这种玩笑持续下去的话,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健全的友人关系的建立。健全的友人关系的建立。健全的友人关系的……

他把昨天晚上发过誓的努力目标当成除魔的咒语一样不断在心中默诵,强行压抑着危险的冲动。

虽然在任务完成的时候可以好像切换开关一样地封印感情,但是就算自己的精神构造再怎么和其他人不同,要想在日常生活中也做到这一点未免还是勉强了一些。更何况还是由本能所引发的冲动。

——本能?那怎么可能?见鬼了!

他的胸口浮现出了猛烈的自我厌恶。就算对方是每次见面都能让他目眩神摇的丽人,就算对方全身都飘荡着难以形容的性感,就算对方是充满神秘性和危险性,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存在……毕竟也和自己一样都是男人。

虽然可以和自己一起饲养两只狗和两只猫作为宠物,但是却不是能够为他的人生带来六个既像父亲也像母亲的小鬼的对象。

在自己就餐的时候,男孩子们化身为饥饿的小野兽纠缠着他不放,于是假装出输给他们悲痛的咆哮,一面说要瞒着妈妈哦一面偷偷夹给他们一点的话想必会非常快乐吧?而且他还有一个梦想,就是亲耳听到拥有玫瑰色面颊的未来的小美女对自己说,我长大后要嫁给爸爸哦。那才是身为父亲所能体验到的最幸福的瞬间。

就算受到莱拉的嘲笑,说他“明明是超绝美形,梦想却这么小市民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是自己的人生,所以至少有自己确定计划的自由。如果让从儿童时期起就不断梦想的热闹家庭,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化为泡影的话,绝对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如果人生的大前辈斯诺里·温赛多知道了路西法多心中的矛盾的话,一定会给于他非常宝贵的建议。告诉他当面临那种甚至会让人生梦想都化为泡影的暂时性的鬼迷心窍的时候,就是要好好享受才是身为男人的乐趣所在。在妻子面前从来抬不起头来的温赛多部长本人,其实也对于化为了泡影的人生梦想完全没有后悔。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知道让路西法多的人生面临危机的对象是谁的话,想必就算是部长也只有面如纸色地保持沉默了吧。别说什么人生的危机了,那根本就是要让他面对存在本身的危机。

明明拥有回头率百分之百的容貌,却完全没有恋爱经验的可怕男人,尽管迟钝无比,似乎还是凭借着本能了解到萨兰丁·阿拉姆特并不是适合玩火的对象。拥有焰色眼睛的男子会带着残酷的笑容,将敢于轻率对待自己的人烧到连骨头都不剩吧。

在原本应该背对着他全速逃跑的时候,自己却只是仅仅地倒退了半步路。这样的愚蠢表现让路西法多忍不住感到了自我厌恶。而且就连这半步路也是绞出了全身的力量,好不容易地移动成功的。

另一方面,萨兰丁因为对方的反应而感到了愉快。他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冲他至今为止的迟钝,说不定会完全无视自己的诱惑。可从他刚才试图从自己身边逃走的动作来看,他应该多少也感觉到了什么吧。

多少感觉到了什么——作为天性的诱惑者,蓬莱人的末裔来说,只能用无奈丢脸来形容吧。不过即使如此,进步也是进步。只要他坚持不懈地保持行动的话,迟早有一天可以让那个小孩子一样的脑袋明白什么才是所谓的恋爱感情吧。

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路西法多小市民性质的人生计划的萨兰丁,带着蛊惑性的微笑,再次推了一把。

“我对那个人鱼没有好感,请你不要忘记这一点。”

“……为什么?”

“理由有三点。你对于美丽而又罕见的东西毫无疑问会抱有好奇心。你是对于好的敌手会付出敬意的男人。最让我不中意的,就是他是曾和你共享特殊感觉的对象。”

虽然说了出来,但是萨兰丁对于第一点其实没有感到多少威胁。如果要说到奇怪罕见的美人的话,他有自信没有哪个种族可以超越蓬莱人的魅力。

如果红不是曾经和路西法多在电脑世界进行过激战的劲敌的话,萨兰丁也不会警戒到这个程度。在路西法多所生活的世界,比起美丽来,强大更具有价值。

萨兰丁的警告对于路西法多来说就好像是玩笑。虽然觉得不应该,他还是忍不住泄漏出了轻轻的笑声,于是医生的微笑中立刻加入了危险的成分: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嘲笑我的话啊。刚才你的那种态度,我应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理由有三点。”

好像是故意气医生一样,男人特意使用了同样的语言。然后他不慌不忙地转动了一下头部,看了看应该是兴致勃勃地眺望着两人的看热闹的人的情形。

因为从中途开始双方那是用低沉的声音交谈,所以就算那些人是呆在最近的房间中,也不用担心对话被偷听。不过即使如此,那些故意地在走廊上畅谈的住院患者,以及频繁地出入病房的护士们的视线,还是让他的脊背都隐隐作痛。

在确信了被偷听的可能性很低后,他慌忙转过头来,趁着医生的笑容中还没有进一步增加危险气息而开始了说明。

“第一,如果能碰到比你还要美丽,还要奇怪,还具备惊险性的人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只能是奇迹”,红并不是奇迹。第二,虽然我会对强大的劲敌付出敬意,但是我也会问样尊敬自己并不想与之为敌的人物。第三,已经对我使用了三次媚香的人没资格这么说我吧。比起电脑战里面让我不想再提起的事故来,医生昨天黎明的时候对我所进行的恶作剧,对我来说绝对是更加切实而且深刻的问题。拜托你是不是也应该注意到这个事实了。”

“切实而且深刻的问题?”

“差点成为对于同性的强暴加害人,难道不是切实而且深刻的问题吗?”

因为路西法多的口气实在是过于凄惨和无奈.萨兰丁不禁提高声音笑了出来。

当然了,黑发的军人半点笑意也没有。只不过是区区的恶作剧,却差一步就变成了强暴事件的被害人,冒着这样的风险,亏他还笑得出来。

“好吧,医生,我决定了、下次除非我确信自己能站在上风处,否则我只会在勉强能听到你的声音的距离和你说话。”

“抱歉,我没有想到会让你为难到这个程度,就算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是我的自作自受。你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不过、找会发誓不再做出昨天那样的事情,请你以作为朋友来说自然的距离和我交往。”

“谢谢,你能发誓我真的高兴到要流出眼泪了。今大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可是你还没有发誓啊。”

真心感到高兴的路西法多,因为对方的执着而嘟囔了起来。

“你怎么还这么说啊。我都说了不要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再说了,为什么医生要对红的事情在意到这个程度。我实在难以理解。”

“不想被别人枪走难得的朋友的这种感情,就算是幼儿的孩子也会具备。”

公然将自己和幼儿园小朋友相提并论的二百二十七岁的篷莱人。

不过路西法多无论是年龄上还是头脑内容上都远远比萨兰丁更接近幼儿园孩子。因此他很轻松就认可了这个说法露出了微笑。

“啊,要是这样的话要我发誓多少次都没关系。麻烦的朋友有医生一个人就足够了。不过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相对的,拜托你今后和我一起建筑健全的友人关系。”

“我会锐意努力的。”

对于有意义的会见感到满足的男人为了确认事件取出了携带终端,随之轻轻皱起了眉头。

“再不走的话就要迟到了。医生也还要继续巡房吧?”

“虽然我不在场也没有问题,不过你就不可能这个样子了。慢走哦。你这么可爱,可要小心别被人拐走哦。”

“我会带上护身用的大型手枪的。爸爸。如果有坏人敢靠近,我会把他们统统杀光,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在门禁前回来的——再见。”

用可爱的音调回应了医生的玩笑,全身黑的大尉轻轻挥了挥手,掉转了身体。

原本并没有太多玩笑意思的医师,一面对于路西法多意外的演技感到佩服,一面目送着那个飘荡着长长黑发的宽阔背影。

路西法多的失误就在于没有询问魔鬼医生对于“健全”的定义,所以萨兰丁并不算是说了谎。而且,除了半是孽缘的卡加·尼萨里以外,在他超过二百年的人生中,还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可以被称为“朋友”的人类。

萨兰丁·阿拉姆特冷哼了一声。

所谓的“健全的友人关系”算是什么东西?够用手术刀来切吗?——这就是他真心的感想。

内科主任卡加·尼萨里进入了医院一层的小卖店,随便抓起卖剩下的食品放在了托盘上。

三文治,炒饭,奶酪,苹果,酸奶饮料。一如既往,这里的种类没有丰富到可以让人统一食物风格,选择合乎口味的东西。

卡加非常的疲劳闲倦。

和从来不进行外来诊疗的萨兰丁不一样。他每周要进行三次的患者治疗。因为内科的分类很细,所以其他的医生遇到难以判断的复杂患者最后都会交给他来判断。

尽管患者众多,在一个人的身上分不出太多时间,他的指示依旧正确无误,这多少也是借助了精神感应力的功劳。虽然因为在诊疗中使用超能力疲劳会特别激烈,他平时都已经尽可能控制了,不过偏偏越是病情复杂的患者,越是会让人疲劳加倍。

今天他也是被一个所谓的自称症状的女性害得脑袋疼。因为她的症状全都是出于心理因素,所以他指示对方去心理内科就诊。结果对方对此大为不满,坐在诊疗室里又开始从头详细诉说自己的症状。

最后她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而激动起来,忘记了医生最开始说过自己的年龄并不和外表一样。

边哭边闹着说什么让这种小孩子来看病根本就是无视常识。如果她不是巴米利欧行星政府高官的妻子的话,卡加早在中途就让卫生兵把她强行送出去了吧。

被她的激情而弄到身心俱疲的卡加,此刻深切地痛感到,不管什么食物都好,他迫切地需要把食物转化为能量。

因为一个患者而浪费了太多时间,留给他就餐的时间只剩下了短短的不到十五分钟。

拿着放着午餐的袋子的卡加走向电梯,站在了正好下降的一架电梯的门前。因为是不会去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所以不用等太长时间。

电梯到达,电梯门打开,唯一乘坐电梯的人是一个将校。

在宇宙军基地的附属医院出现穿军服的将校和迷彩服的普通士兵并不是特别希奇的事情。但是,如果穿的不是防寒用的外套而是外出用的大衣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由于基地内的完备的设施和网络邮购,所以别说是生活必需品了,就算想要什么奢侈品也不是难事。娱乐也是如此。

唯一的例外——欢乐街也毗邻基地,是不需要获得外出许可的场所。最重要的是,这么大白天的,“基地之街”的店子还没有营业。

通过这样的删除法,剩下的也就只有卡马因市的街道了。如果要去距离最近的紫色城的话,以线性车的最高速度,花上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

特意获得了外出许可,他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啊?卡加一面茫然思索着,一面仰望着高个子的军官。

袋子从内科医生的手滑落下来,里面的东两掉到了地板上。酸奶的袋子滚动了一下,撞到了走出电梯的军官的靴子尖端。

弯腰捡起这个的男人,冲卡加笑着说道:

“你在地板上开了店子哦。本。”

平时被叫到本这个绰号就立刻做出反应的卡加,偏偏今天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微微有些迷惑的黑发大尉轻轻耸耸肩膀,将捡起来的东西全都放回袋子交给了他。

卡加一面还是魂游天外地接过袋子,一面呆呆地仰望着全身黑色的男子。

看着这个在自己心目中虽然头脑不好,但是外表切实在标准之上的男子,自己刚才所感觉到的魅力应该怎么表现才好呢。卡加疲劳的脑海浮现不出适当的形容词。

和那种常见的SM打扮完全不在一个范畴之内。这个男人原本所拥有的无敌的氛围全面外溢,让人直觉他是那种不管面对多么重要的判断都不会迟疑的存在。之所以气势完全被压倒,有一种想要下跪的冲动,也许是因为饥饿而让抵抗的气力完全萎缩的关系吧。

——啊,原来如此……这个男人毕竟是恶魔王路西法。王者的话适合王冠也是理所当然吧。

因为担心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路西法多特意摘下了手套直接用手碰触着他的面颊。

“你没事吧?看起来好像很疲劳的样子。”

从手心中传来了还无法明确地称为感情的东西。

通着众多神经的人类的手是优秀的传感器,和眼睛一样是能够强烈表现意志的器官。接触性精神感应用手进行的话是最为有效的。其中将对方和自己的手重叠在一起的方法,更是能够读取到明晰而且众多到让人吃惊程度的情报。

在平日的诊疗中自己也许也曾经无意识地进行过。那种下意识地使用手的意志传达和表现是自然而然的行为。

卡加所感受到的路西法多的精神波,和那个在中午的诊疗中让他烦恼的女性正相反,拥有非常之高的安定水准。

而且,还有着独特的温暖。虽然并不是可以被称为温柔体贴的那样的积极意志,但是那种不会受到对方抗拒的确信反而让人能产生安心感。

因为那个女人的激情而被伤得一塌糊涂的精神得到了痊愈。就好像是带着热辣辣疼痛的肿胀患部,炎症得到净化,伤口逐渐愈合的过程。

这个男人的精神波,让卡加想起了在遥远的过去非常喜欢的一个人。

——就好像马里里亚多一样。

茫然地想了这么—阵后,卡加终于恢复了清醒。虽然迟了一些,他也注意到了路西法多没有戴PC环的事情。

看到卡加的脸上恢复了生气后,男人松开了手。

“没关系、抱歉让你受惊了。就餐的时间只剩下一点了吧。”

“啊………啊啊。对了。算了,只要有五分钟就能吃了。”

“我原本还以为吃饭快只是军人的特技呢。看到你和萨兰丁后,我才知道原来医生也是个对身体不好的行当啊。为了救别人的命自己好像会短命呢。”

听到对方直呼外科主任的名字,卡加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快,很快又因为自己这样的感觉而心情阴沉。虽然本也许是一种爱称,个过因为和以前的宠物相似而被如此称呼,他当然不可能觉得高兴。

“你就把旷工也当成是工作的一部分,时不时休息一下吧。卡加。就如同我以前说过的那样,如果医生自己病倒了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不用你多事。”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样子。再见。”

路西法多粗鲁地揉了揉作为白氏族特征的白色卷发。

卡加正要怒吼不要抚摸年长者的脑袋,就因为从男人的手心传过来的印象而哑口无言。

被纯白卷毛所包裹的大兔子,正瞪着红红的眼睛冲这边发火。

卡加之所以大受打击,是因为兔子的毛和自己的发质一模一样,而且兔子脸孔本身虽然很可爱,表情却是说不出的邪恶。

用力地挣开了男人的大手。卡加叫嚷了起来。

“别把别人和兔子相提并论!你眼睛有毛病。给我去看眼科!眼科!”

“干什么突然怒吼成这样子?”

“我和你的宠物到底有哪里相似啦。不要把别人当傻瓜!”

“啊?我没有把你当傻瓜啊。”

大尉如此说着将白氏族的身体抱进怀中,呼噜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果然一模一样。这个手感。我从第一眼看到起就这么觉得。虽然性格是恶劣了一些,不过不管被踹上几次,冲着这个手感也可以原谅。”

“……那个,你这是在绕着圈子说我也性格恶劣吗?”

双手抱着纸袋的卡加脸孔涨得通红地询问。幸好他现在低着头,高个子的军官看不到他的表情。心跳得好厉害。与其让路西法多领悟到这一点的话,他觉得自己宁可去死。

“你的性格还完全算不进恶劣的范畴。我可是历经了众多的部队,看过了各种各样的部下和上司,所以我的保证可是绝无问题的。”

“萨兰……”

“喂?”

虽然理性在忠告自己,嘴巴还是违背意愿地开了口。

“从你来看,萨兰丁·阿拉姆特是什么样的人?”

“是独一无二的人物吧。性感,帅气,危险,而且最重要的是超级幽默。我可是他的粉丝呢。”

卡加听到头上传来的男人嘿嘿嘿的愉快笑声。

虽然路西法多会把问题从其他的意义上解释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另一方面,被他避开了重点而产生的烦躁感还是残留了下来。永远不会做出致命的一击,却不只一次地让自已无奈,这个男人的迟钝实在可恨。

他推开了似乎想要永远抱着自己的黑衣身体,用大大的橙色眼睛瞪着对方。

“你还好意思说?你刚才对萨兰的评价全都可以用在你白己身上。”

“是吗?虽然莱拉也说过我们相似,但我可没有自恋的意思呢。尽管我也确实不能算特别正常,可是我和医生奇怪的部分又不一样。而且所谓的人类,多多少少都会存在着奇怪的部分吧。”

“是啊,你和萨兰明明都具备成为鼻子朝天的自恋狂的条件,但是却都半点这个意思也没有。我至少承认你们的这个优点。不过就是因为这样的反常才算是奇怪。所谓的近怪者怪,物以类聚嘛。”

“好~过分。要是这么说的话,本也是不输给我们的奇怪吧?所以你才和萨兰丁是朋友吧。所以你才是我的本嘛。”

为了不让人看穿自己满脸通红的理由,卡加只能发火。

“你说谁是‘我的本’!混蛋东西!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不要把身为白氏的我和你的宠物相提并论!你这个猪脑袋。”

“哪里哪里,我可不是猪。这一点连我也知道。我只不过完全不打算听医生的话而已。”

“我看你似乎是忘记了,我好歹也是中校。奥斯卡休塔大尉,你就这么想要因为侮辱上官罪被告发吗?”

“好歹也是中校吗?自己说出来的话都这么可爱。我是觉得外表和内在完全没反差的你也很有责任啦。”

“会说这话的人也只有你了。”

“那都要怪那些没有洞察力的周围人不好。顺便说一句,你要没有吃饭时间了——哟,糟糕,快上去。”

大概是上面有谁按下了电梯按钮吧?路西法多慌忙用一只手挡住快要合上的电梯门,将手环绕到白氏族的背后,强行把他推进电梯里面。

“……啊……”

“再见,今天你一定要回家休息哦,医生。”

从关闭上的电梯门那一边,传来了那个自己也在离开的男人的最后一句话。

对男人不落痕迹的体贴,卡加甚至没来得及道歉,对于不断重复着同样错误的自己,他甚至感到厌恶。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阴沉思考的谷底,他从小卖店的袋子里面掏出食物,好像个兔子一样地咀嚼起来,试图分散郁闷的心情。

在候车地带,临时性停车的公共线车的电脑,用女性的声音进行着温和的说明。

“要前往先生所指定的店子,请在下车之后从右侧比较平滑的道向上步行五分钟左右。店子就在左手边。请您在画面上进行确认。”

在后方座位上等候的路西法多,一面眺望着嵌在前面座位背部的显示屏,一面确认着现在所在的地点以及通向目的地的路线。

如果按照周边地图来看的话,这附近存在着人工运河和横跨河面的桥梁。以河水为分界线的对岸,是官员办公厅和警察总厅。在路西法多所乘坐的车辆穿行过的河岸这边,并列着巴米利欧行星主要大企业的总公司大厦。

——既然可以计划性地规划城市,那么至少也让那些建筑混杂一些,在日常中多谋求一些官民交流嘛。真是不懂得变通。

在全体主义的军队中,只有组织才是一切。也正是为了维持这一点,才存在着严格的军纪。从这种工作状态来说,构成人员会和民间隔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为了保持行政机构而用物理手段划分开工作场所的话,工作人员一旦工作结束就会恢复个人身份。在第二天准时上班之前,不管要和什么人做什么都是他们的自由。

与每次在不值班的时候离开基地,都必须一一申报目的和预定归队时间的军人相比,政府官员在个人自我约束上的水准无疑要相差不少。

官员们的差别意识的表现只会在民间造成无用的对立感情。在情报网发达的社会中,情报管理中的距离只是无意义的东西。

路西法多用手指碰了一下画面角落的费用结算图标。他认同了显示出的请求金额,将银河联邦共通的信用卡插进人口后,显示屏上就转而显示出了等待输入密码的画面。

确认了路西法多输入的密码无误的电脑,一面退出信用卡一面道谢。

“谢谢您的使用。希望下次您可以再度利用这里。”

打开门走到外面的路西法多,下意识地嗅了嗅空气的味道。也许是因为距离运河较近吧。和飘荡着练兵场上的泥土味道的基地不同,

这里散发着湿度增加的水的味道。

由于是工作日的下午,所以由茶褐色石板所构成的步行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影。

这一带位于民间企业大厦的边缘,形成了一个种植着诸多树木的小规模公园。虽然有些树的叶子已经掉到了空秃秃的程度,但是也还有不少依旧维持着茂密的绿色。从步行道这边看起来的话,并没有多少寒冷的感觉。

按照车上电脑的指示,他沿着倾斜度不大的坡道向上走去。道路相当宽。不过整体上全都铺着和刚才的步行道一样的人工石板。这县为了显示这里是不让车子通行的道路吧?

只要积上一点雪的话,这里就会滑的无法通过了吧。就在路西法多如此想着的时候,道路中途出现了由两扇门板大小的金属板扭曲连接在一起的抽象风格的纪念碑。

路西法多只是瞥了一眼那个复杂地反射着阳光的银色表面,就毫无任何感慨地通过了那里。虽然路西法多是对于机械的造型美从来不吝啬赞美的机械狂人,但是抽象艺术的雕刻在他眼中似乎也不过就是单纯的金属块而已。

走了三分钟左右,道路就平坦了起来。在视野逐渐开阔后,就能看到拥有室外席位的某家咖啡厅了。巴米利欧行星首都卡马因市的都市警察总部第五科,通称电脑科的刑警斯因美亚·德·艾拉·雷特——也就是守护天使红所制定的场所就是这里。

在路西法多下车的时候距离约定时间应该还是十五分钟左右,可是青紫色的人鱼已经到了那里。

虽然已经是适合穿着大衣的气温,但是某些即使在寒冷中也喜欢被树木包围的氛围的客人,还是零星地坐在了十几桌的室外席中间。

侧对着路西法多坐在那里的红,正在阅读某本硬皮书籍。虽然没有视力的他是闭着眼睛的,但是他翻动页码的动作并没有什么不自然。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突然出声招呼,打破现场的安静空气,似乎是很不恰当的行为。

在电脑世界所见到的紫色头发和路西法多的头发几乎是同样的长度,但在现实中,他的头发却剪短到了甚至垂不到肩膀的程度。只有细细的卷曲的刘海比较长。位于耳朵位置的大小两对的半透明鱼鳍,看起来只象是装饰品而已。

很遗憾的是,好像贴上的宝石一样美丽的脖子上的鳞片,却因为被暗红色的高领毛巾所遮盖而无法看见。因为他的体型远比地球人苗条,所以防寒用的羽绒夹克同时也起到了掩盖他给人的瘦弱感觉的作用。至于夹克下面,就只是黑色裤子和短靴而已。

恐怕没有人能够想象到,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异星人居然是都市警察的成员吧?

红停下手抬起了面孔。正确来说是把面孑L角度掉转到了路西法多的视线那边。

“既然你来了,招呼我一声不好吗?”

“感觉上打扰你看书的话会很不好意思。”

“你不用这么费心。我从下午起就不用当班,所以一直在这里看书。”

他说话的方式相当缓慢而娴静。

军人擅自坐在对方对面的席位上翘起了二郎腿。

“我明明写了希望以个人身份见面,为什么还要穿着军服?难道你以为都市警察会上来包围你吗?”

“哪里,因为日常生活中也是这个打扮,所以根本没想过什么要穿便服的问题。话说回来,我也没什么像样的便服。”

“在这里军服很引人注目。”

“就算是便服,我也一样引人注目吧?”

听到超绝美形的军人近乎自暴自弃的回答,一直持续着淡淡语气的红第一次微笑了出来。

“不错。”

拿着餐单过来的年轻男性店员尽可能装成若无其事地凝视着路西法多,然后接过餐单离开。

嘴角上划出了浅浅微笑的人鱼,向路西法多告知了刚刚用精神感应力读取到的信息。

“他似乎非常烦恼,因为不敢肯定你是不是真正的军人。”

“不是真正的军人的话,不就等于是危险的COSPLAY狂了吗?这可没什么可高兴的。”

“因为你是非常美丽的男人,所以他以为也许是什么杂志的摄影。之所以怀疑你的身份,这头长发也是原因之一。真亏你的上司居然容许。”

“虽然勉强算是获得了默认,不过也没少发生风波。就在前两天.还被一个跑到基地来的大人物老头给了两耳光呢。”

“只是因为头发长这个理由吗?太野蛮了。”

水丽人的声音中第一次加入了非难的色彩。

“话说回来,军队本身就是野蛮的存在啦。抱歉问一句,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聊天吗?”

“也许是吧。”

“真的假的?我这边可是有事情要办呢。虽然我不是要发火,不过用那种近乎恐吓的邮件把我叫出来,如果只是为了喝茶聊天也太那个了吧?”

“我看过了所有的军队管理的关于你的数据。我对你有很深的兴趣。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和自己同等,乃至于更胜于我的超能力者。在成为完全的敌人之前,我想要直接和你谈一次。”

路西法多沉默地回望着据说是被地球人弄到了灭亡的水丽人。

从来没有见到过同等的超能力者,也就等于是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同族。

包括自己在内,即将灭亡,或者是在官方场合已经被认为是灭亡的种族纷纷聚集到了同一行星上。而且还都是男人。这到底算是开什么玩笑?

——至少混杂上一个两个女性的话,还有机会寻找出别的意义的说。现在就连孕育爱情的余地都没有,未免浪费到了极点。

因为还残留着建筑积极健全的友人关系的余地,所以路西法多尝试着努力开口。

“与其变成敌人,你不觉得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而携手合作比较好吗?我已经对你那里的热血欧吉桑这么说过了。”

“你说的热血欧吉桑是指哪一位啊?”

“就是那个有着大大啤酒肚的一点就着的欧吉桑啊。据说是什么部长”

“大大啤酒肚的一点就着的欧吉桑部长……”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嘀咕的人鱼,因为想到了某个过于符合路西法多形容的人物,而下意识地喷笑了出来。

“温塞特部长的肥胖是因为压力过大而造成的贪食症。可以算得得是一种职业病。作为他的部下,我是比较希望你这种不留情面的尖锐指摘能够多少控制一下。”

“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啊。我倒是觉得那实在是位让人愉快的欧吉桑。不过看来今后他的压力只会有增无减了。因为我和他说,我们干脆甩开那些迟钝而且无法处理危机的高层,由你们守护天使和我们联手来揭穿巴米利欧行星的秘密。”

在这里,路西法多暂时停下了嘴来。

刚才的服务生送来了他所点的调味茶。浮着还没有完全融化的鸡蛋糊的杯子就这么放在了路西法多前面。添加了调味料的奶茶上面浮动着发泡奶油,而且还加上切成了三角形的奶酪片,怎么看都是味道浓厚到极点的东西。

面对着似乎已经陷人了很可怕状态的茶杯,拥有怪异长发的军人走投无路。

“嘿嘿……原本说想要试试喝点自动贩卖机里面没有的精致些的东西。看来是我想的太天真了。生活在和日常文化隔绝的场所的军人,还是应该保守一些生活才对啊。”

“不要从外表来判断,喝一口尝尝就好了啊。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寒冷的日子,它可是相当能温暖身体的哦。”

温和地安慰着后悔的男人的红,合上了摊开的书籍,将双手放在了上面。没有背叛整体给人的苗条印象,他的手指也仿佛女性一般纤细。在薰衣草色彩的手指中间,存在着同色的接近透明的膜。大约在水中生活的时候,可以起到蹼的作用吧?

平日经常摆弄重型枪械,从事着用拳头**敌人的训练的女性士兵们的手,无疑比他还要结实而且凶猛得多。

一面看着这双手,路西法多一面用勺子搅动着茶杯里面的内容。

他刚才说过从中午起就一直在看书,明明身处户外,又没有戴手套,可是他的手指并没有冻僵的痕迹。不知道是他的体质比较抗寒呢,还是原本体温就很低。

“原来如此。是微妙的甜味啊。不算坏。”

“这家咖啡店以能够提供种类众多的美味饮料而出名。不过像我这种不管什么都必须等到温和了才能喝的人,也许并不是好顾客吧。”

“既然你天生那种体质,那也没有办法啊。有的人不也是天生的猫舌头,碰不得热东西吗?”

“顺便说一句,你刚才的提案,和昨天十二点十五分自爆的那个上次的攻击卫星有关系吗?”

将茶杯放回盘子的男人的嘴唇上浮现出了佩服的笑容。

“不愧是守护天使·红。没想到你可以正确掌握到这个程度。不过你的那个欧吉桑上司,还不知道这一点哦。”

“那当然。我们可没办法向上司报告说我们全员都在进行违法行为。不过,骇客之中可是炒得相当热烈呢。因为你曾经向城市使用过,所以那个攻击卫星可是众所瞩目的焦点。”

“是吗?昨天要调查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没有来得及插手地下网站。”

这个时候,路西法多的脑海中闪过了把民间的骇客们拉进计划的念头,但是很块又放弃了。

因为没有方法完全排除有可能与那个神秘组织有关的人物。不然不光是这边的动向有可能曝光,甚至于还存在着让其他的协助者遭到组织毒手的危险。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拥有超越字宙军的装备,而且将包括“血腥蕾斯”在内的佣兵部队当作道具使用的组织。要暗杀若干民间人士简直再简单不过。

如果出现有可能造成恐慌的情报,就有必要对市民进行保密。骇客们大都是些没有责任感的兴趣玩家或者是功名心强烈的家伙,要让他们在情报操作和管理上合作无疑超级困难。

就算守护天使们存在着个人可以信赖的合作者,但是涉及的人数增加,也就意味着情报管理会更加困难。

无论是时间还是人手都不够。原本应该可以弥补这两点的BRAIN.GEAR却偏偏被弄坏了,想来实在遗憾。

“如果要说得再详细一些的话,在那个时间消灭的只有南半球的三台。北半球的二台的爆破是在当地时间早晨八点。要是在夜间爆破的话,可能会因为天文爱好者的询问而被发现。而这边的十二点十五分这个时间,正是很多人都为了午饭而离开座位,监视比较松懈的时刻。”

“一旦失去制空权,就立刻忙着擦屁股,不知道该说是慎重呢,还是……”

“在没有使用的情况下就放弃了五台攻击卫星,想必是在自信和资金上都绰绰有余吧。就算仅仅是堆积在宇宙船上送到巴米利欧行星,然后再设置在轨道上,都不是我们的工资可以完成的事业。”

路西法多否定了对方的语言。

“哪里,如果全都是一次运来而且同时设置的话当然另当别论,不过要是存在着某种程度的间隔的话,就算是我也能做得到。收集市面贩卖的零件制作独创的攻击卫星,是比你想象中要便宜很多的事情。费用的大部分都是用在大口径的激光炮或者是可以提供充分能源的蓄电池上。激光炮的话与其自己制作,还不如在黑市上购买军队的二手货或者是厂家废弃处分产品的走私货。那样在精度的问题上还比较能安心。总而言之只要能开上一炮就可以,所以就算是手制的也没关系。”

看到那个就好像自己也正在挑战手工制作攻击卫星的男人兴高采烈的样子,都市警察的电脑刑警皱起了眉头。

“危险的男人。”

“拜托,如果不危险的话也就没有军人了吧?如果要说到运送科的机械狂的话,比我厉害的人可是到处都是呢。”

“我祈祷那些士兵们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不过你已经是犯罪了啊。而且是那种认为只要不留下证据的话,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恶质类型。”

“我就是那种实干类型啦。”

听到他厚颜无耻的说法,红将脸孔埋在手中叹息。

“虽然我写过是以个人的立场见面,但是你也不用赤裸裸地说到这个程度吧?你这样会让我产生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证据把你逮捕归案的心情耶。”

“不过都是多亏了我你们才注意到巴米利欧行星出了大问题吧,既然你们是保护首都治安的都市警察,就冲着这个把上次的事件抵消了吧。”

“我个人无法做出任何的约定。只不过,如果是在个人性质的交往中所知道的违法行为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既然你可以面对着我堂而皇之地提出司法交易,那么你想必是获得了相应的情报吧?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路西法多伸出了还戴着手套的左手,非常自然地握住了水丽人伸出的薰衣草色的手。

虽然只是使用BRAIN·GEAR时的短短接触,他还是获得了和水丽人有关的众多情报。人鱼的精神感应就如同他退化的双眼所表现出的那样,由于扩大化的视力,所以在情报收集方面非常敏锐。

不用直接和人类打交道,以情报网的监视和保护为目的的守护天使,是能够最大限度活用红的能力的工作。

对于水丽人来说,争斗会造成强大的压力,让身体情况恶化。依靠力量突破他人的精神防护壁,夺取对方不打算挑明的情报,因为会给自己也造成打击,所以无法做到。

因此路西法多放心地为了进行接触型精神感应而伸出了手。万一对方打算违反他的意志强行夺取情报的话,他大概会在感觉到的瞬间就通过殴打眼前的超能力者来中止那个行为吧。

从红的角度来说,他也不打算冒这样的风险,因此从一开始就只对需要的情报进行接触。

“…呜!”

因为过度的冲击他下意识地试图缩回手,不过长发的军人迅速地抓住了他。

和至今为止他曾经看到过的地球人主观性的记忆构造完全不同。不管哪个部分都鲜明而没有任何的扭曲——而且,比红日常所体验的睡脑世界还要更加宽广而细密的世界,就这么立体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连锁,集中,扩散的电子信号流量覆盖了巴米利欧行星。

往上说的话直到宇宙站,往下说的话则有海沟中的深海调查船,

虽然根据流量的不同会有浓淡之分,也会有空白地带,但那个确实是时刻都在变化的“另一个”巴米利欧行星。

红的思考可以通过网络,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在行星上奔驰。

但是,因为必然是以自己为基准,所以无法好像这个记忆一样拥有如此巨大的“视野”。

虽然红从理智上知道,精神感应者可以拥有没有盲点的三百六十度“视野”,但是一般来说脑子的处理都会无法跟得上,因此只能限定在和眼睛所看到的视野相同的前方的情报。既然是以自己为基准来进行思考和感知的人类,那么会有这种感觉也是再正常不过。

因为水丽人红从一开始就没有视力,所以很例外地能够接受全方位的视野。但即使如此,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也还是总是把自己放在了起点位置。

——扩大思维,将整体作为“个体”来认识吗?

虽然对于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的超感觉他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但是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个问题的时候。

在巴米利欧行星上出现了两个红不知道,而且在地图上也不存在空间。

一个在卡马因市的边缘,另一个则是在其他大陆上。而且都在地下。虽然流淌进那里的情报极为稀少,但是如果把那里作为一个领域,在它的构成内部的情报流动倒是极为活跃。

也就是说,虽然那里和普通社会隔绝,但是在它的内部,却存在着正在进行足以匹敌宇宙军卡马因基地规模的情报活动的地下空间。

红对于还没怎么进行过开发的其他大陆的知识相当贫乏,如果不重新调查的话无法进行任何判断,但是,位于卡马因市——正确来说是黄色城的边缘的那个空间的地上存在的是什么,红也非常清楚。

违法移民街。

也就是三天前,来历不明的VTOL击落宇宙军的运输机,两架战斗装甲出现的地域。

“……这种地下都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红面对通过重叠的手掌而流人他的脑海的电脑世界光景,半是茫然地低声嘀咕。

将用BRAIN·GEAR看到的光景传达给精神感应者的男人,对于这个理所当然的询问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虽然那艘宇宙船紧急着陆在这个行星上时的记录已经被删除,不过主电脑被设定成只要艾伯尼大陆首个电力供给设施真正开始工作的时候就会再度启动。这一点和发电所的电脑记录进行对照就可以确定。当时大概正是卡马因市以都市计划的设计图为基础,考虑是否开始地下设施的基础工程的时期吧。因为没听说要用到什么需要电力的开发用重型机械。为了让发掘的宇宙船的电脑重新启动,他们当时一定是加紧了发电所的工作。”

没想到会获得明确回答的红,抬起了原本为了集中注意力而自然低垂下的脸孔,维持着合着没有视力的眼睛的状态,回望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对方。

“……也就是说,这个情报流动并非发生在建造在地下的都市里面,而是埋在土中的宇宙船里面吗?是哪个星系的?能够匹敌一个城市的巨大宇宙船,我只能想到移民船而已。那些在改造前的巴米利欧行星紧急着陆的乘客怎么样了?”

虽然没有热度的平坦口吻还是一如既往,不过接二连三的询问阐述出水丽人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处于激动之中。

坐在他对面的银河联邦军大尉轻轻耸了耸穿着大衣的肩膀。

“不要对我这个刚刚到任一个半月的人问这问那啦。就算是你,只要有那个意思也可以调查得出来吧。认真说起来的话,比起BRAIN·GEAR坏掉了的我来,你自己调查应该可以更加有效地发现情报才对。”

“BRAIN·GEAR坏掉了?”

“对。在我不在的地方,通信科的那些机械狂人对它展开争夺战,结果掉在地板上弄坏了。”

“今天见到你后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要是开玩笑的话至少请笑着说哦。否则会被别人讨厌的。”

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用悠闲的口气讽刺地说道,然后抽回了压在刑警纤细右手下的自己的左手。因为必要的情报已经交付了过去,所以算不上是表示决裂的动作。

即使如此,红因为害怕误会,还是用语言进行了确认。

“我的种族在感情的强弱变化上非常贫乏,表情也不是很发达,不过我刚才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种事情我知道啦。我原本就想你怎么都没有什么表情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如果是和同族在一起的话,水中的交流都可以用精神感应进行了吧。真亏得你们的声带还没有退化。”

“我也这么认为。实际上我的声带很脆弱,声音太大的话事后就会疼上好一阵子。说话时间长的话中途会发不出声音来。”

“那可够麻烦的。就算痛苦,也要进行某种程度的使用来锻炼一下才行啊。可是你周围都是普通的地球人,生活想必也不轻松吧?”

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其实是前拉斐人兼超能力者的男子,用戴着黑色手套的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

那个粗鲁的口气和吊儿郎当的举动,不管怎么从好意上来看也无法让人和军人联系到一起。他是那种尽管在军队生活了十二年,在日常的动作中还是看不到严格纪律影响的稀有存在。

“感觉上并不是特别困难。每天只是在工作地点和独身宿舍之间往返而已。生活必需品通过网络购买就足够了。而且我和上司以及同事的关系也很良好。”

“哎呀呀,这里也有一个工作瘾君子吗?明明拥有这种好像宝石制造的外表,实在太浪费了。”

虽然不是工作瘾君子,但是在浪费外表的问题上绝对不落人后的男子如此叹息。

面对这个真心为他缺乏绚丽色彩的人生叹息的对象,红微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出乎意外的浪漫啊。地球人没有例外地都把我称为人鱼,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把我形容成用宝石制造出来的存在这样过剩的称赞呢。”

“我只是说了我眼中看到的事实而已。你看你的那双耳朵,就好像用宝石雕刻成的蝴蝶停在了上面一样。我从刚才起就因为想要摸摸看而手指发痒呢。”

虽然是和手持捕虫网的小孩子同等水准的发言,但是从这个月外表是超绝美形的成年男子口中说出,听起来就是精彩的花言巧语了。

但是,已经结束了只有一年时间的婚姻期的水丽人,对于男人的感想只停留在他很幽默的程度上。

“话题从紧急着陆的宇宙船上面转开了。”

“啊,这是我侵入埋在非法移民街地下的宇宙船的主电脑,好不容易偷出来的资料。作为参考给你一份。”

路西法多一面说一面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了三寸左右的光盘,若无其事地放在了电脑刑警前面。

迅速将这个接在手中后,红简短地道声谢就收进了衣服的内侧。

他的性格一向比较谨慎,因此尽管露天座位之间的距离都不近,他在交谈的过程中还是没有忘记使用精神感应力来探索是否有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将探索的任务全权托付给了对方,外表看起来完全没有在意四周的宇宙军士官,也压低了声音继续对话。

“两者都是把情报的出入限定在一个地方,巧妙地伪装成终端的样子。如果不知道在那前面形成了秘密网络的话,一般人都会忽视吧。

虽然入口的第一关卡的突破并不是特别困难,但是主机和个体电脑的攻击防御壁却相当厉害。对于使用普通方法的骇客来说难度算是很高了吧。”

“困难到没有BRAIN·GEAR就很棘手的程度吗?”

“如果你希望在让他们注意不到的情况下,获得想要的情报的话。我对不止一个地方进行了探查,虽然顺利侵入了,但是差一点就被

监测功能捕获。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余力去选择,你就不要对内容抱怨什么了哦。”

红无声地点头。

就他根据前些日子的短短接触而了解到的路西法多的能力,路西法多应该已经足以被称为一流的骇客了。

就算说是无法利用BRAIN·GEAR,但如果连他都冒着很大风险才能获得这种程度的结果的话,那么存在于地下的组织的电脑群,无疑是处于巴米利欧行星最严格的警备系统的保护之下。

联邦宇宙军的士官还追加了更进一步让刑警吃惊的事实。

“让我棘手的理由,与其说是强大的安全系统,还不如说是巨大的机械语言的差异。我遭遇了完全未知的东西。如果是BRAIN·GEAR的话,也许还有可能从感觉上理解整体,但是普通人的话,顶多也就能做到偷偷潜入,进行单纯的拷贝的程度。”

“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不能说是普通了。”

“我只是单纯地把当初出于一时的兴趣而收集的程序语言从头到尾地试了试而已。如果多少能有些不同的反应,就用那个的特征,当场适当地合成最短的命令……”

“单纯?试试而已?适当地合成?你这个人似乎没有掌握单词的正确使用方法啊。既然你会用普通来形容你刚才说明的行为,那么你的普通在世人口中一般都被称为异常或者是特别。”

路西法多用手指扶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

“从这个细致的吐槽来看,你应该就是那种非常认真而且守规矩的性格吧。但是,我总觉得咱们的对话从刚才起就没有进展。要全部说完的话到底要花上多少时间啊。”

“你和我都不当班。有的是时间,不用着急。是我把你叫出来的,所以这里的账单当然由我来支付。要再点杯茶吗?”

“哪里,不用了。还没有喝完,你不用介意——通过以上的过程而获得的资料能够让我们明白的,就是在从再度启动起到现在为止的宇宙船内的那个名叫‘伊维鲁’的组织的活动状况。这个名叫伊维鲁的组织都是由什么样的人构成的这一点还不清楚。因为数据里面没有包括伊维鲁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详细的成员的自我介绍。”

“这倒也是。在对这个名叫‘伊维鲁’的组织进行考察之前,有一点我想要和你确认一下。你所获得的这些数据,在没有BRAIN·GEAR的情况下,要怎么解读呢?”

已经了解对方性格的路西法多,并没有因此而烦躁,而是对于自己受到的提问做出了仔细的回答。

“既然是在有限的范围内,那么就算没有BRAIN·GEAR,和电脑的意志沟通也是有可能的。就算变成一堆乱码,只要能打开数据文件的话,我也可以凭感觉把握内容。不过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事情,我从以前就不太明白。”

“这是精神感应的能力。这是相当限定范围和方向的使用方法。而且就算有的超能力者拥有能够将这个变成可能的能力,但是原本机械和人类的情报处理能力上就存在着差别障碍。在想要不输入密码而进行操作的场合,通常的做法不过是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做出简短命令,让电脑执行处理的程度而已。我听说联邦军通过相当严格的检查来选择超能力者。我不认为军队的研究机关会草率到连我都知道的区别都分不出来。你好像至今为止都不清楚自己能力的真实身份,为什么?”

红不光是进行细致的提问,而且还会询问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疑问,所以话题就好像树形结构图一样无限地细分下去。

想要尽早得到最初话题的结论的人,一般不是会生气地表示不要在中途叉开话题,就是表示要提问的话等全部说完之后再说吧?如果不这么做,弄不好关键的主题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湮没。

想要和红在短时间内完成话题的话,就必须尽可能回答不会产生疑问的简洁短句。

路西法多在看穿了这一点的前提下,选择了和水丽人进行自由对话。想要消除所有疑问的欲望是非常知性的好奇心,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很人类化。

就好像是认定所有的事物都被准备好了独一无二的答案一样,小孩子会接二连三地对于在自己周围展开的世界提出“为什么”的疑问。

那些在不久之后就会发展成为“自己为什么存在,世界为什么存在”这样的巨大疑问。世界就是在分别发生的众多事物的连锁之上而存在的。

没有视力的水丽人是用精神感应来看世界。因此,红是用理性和知识在看着和放弃了询问的人类眼中不同的世界。

路西法多认为自己欣赏这样的红。

首先,没有人会再三再四地询问关心不感兴趣的人的事情。因为红一开始就宣言对路西法多抱有浓厚兴趣,所以这个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公平。

“至今为止都没有被军队的检查发现。实际上我拥有超A级别的念动力。虽然现在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戴,但我平时为了封印这个能力,都是二十四小时佩戴着两个Pc环的。”

“那个……这不就等于没有把你当作人对待吗?对于超能力者而言,Pc环是屈辱的象征。你拒绝了对于深层心理的暗示吗?这就好像佩戴上了沉重的铁项圈,又被锁链锁住,还被迫持续注射镇静剂的狗一样啊。”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差点被列为需要使用Pc环的对象,红的口气中带着从他的个性来说很难得的强烈的愤慨。

“和精神感应不同,念动力会造成物理性危害。别人会觉得光是依靠对于深层心理的暗示不够保险也是人之常情。因为我不是被调教的很好的狗儿,而是很简单就能爆发的怪物。几乎所有的超能力者,都会被区分为念动力系和精神感应系吧?”

“虽然也有例外,不过大致都是如此。难道你想说,是因为你过于强大的念动力,所以他们才漏队的检查这么稀松。”

“可不是。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就算如此,我也没有好心到去进行自我申报,然后主动接受精密检查的程度。”

“我倒是觉得光是同意佩戴PC环,你已经是银河系第一的好心人了。”

也不知道水丽人的发言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所以路西法多也只是轻松回应。

“如果拒绝的话百分之百会被杀掉吧?不过因为我并不打算乖乖被杀掉,所以现在多半会成为银河联邦第一的悬赏要犯吧?这么考虑的话,做出了这样选择的我是不是该算是银河系第一的和平主义者呢?可惜相对的,我倒是因为任务杀了很多很多人。”

“对不起。是我的认识不足。对于侮辱了你的事情,我道歉。”

“好好。我们回到我的精神感应力的话题上吧。在这次闹了个乱七八糟之后,有个拥有相当力量的精神感应者对我的能力进行了调查。结果我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精神感应力受到了封印。不过对于机械的封印似乎多少有些脆弱。”

“虽然我没有听说过可以封印能力,但是把这些告诉非超能力者绝对非常危险。只会让超能力者的人权越来越得不到尊重。”

路西法多也注意到了水丽人担心的问题。因为佩戴着Pc环,生活上并不自由,所以对于封印这个双刃剑一般的行为,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要理解。

“就算没有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去进一步吹嘘自己的怪物化的。总而言之,我很感谢为我进行封印的双亲。小时候如果能读到他人喇感情的话,我大概已经不止一次地用念动力引发过大灾难了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能看到什么他人的心声。”

“原来如此,你的双亲做出了很英明的判断啊。”

“其实我是希望他们当时把我的念动力也一起封印。就算是暂时性的,应该也可以做得到才对……我该不该向父亲询问一下马里里亚多的所在地,和他联络一下呢。包括这部分在内,我有一堆想要询问的东西呢。”

最后的部分很明显是自言自语。虽然他脑海里面的形象是弗莉达,但是因为实际上封印了他的超能力的人是马里里亚多,所以下意识之中选择了正确的名字。

在红所调查的卡马因基地的主电脑数据里面,和其他士兵一样,并没有涉及路西法多的来历。因为对于军队来说,重要的只是士兵个人的履历和能力。

原本说起来,没有在表面舞台出现过的情报部领头人物02的能力和人品,虽然在一部分——特别是拥有重要地位的人中间相当有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传说,但是大部分的人瞩目的还只是他那个情报部总部长的头衔。路西法多是情报部长的儿子的这个事实,由于同样的姓氏和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容貌,也是可以简单推测出的“公然的秘密”。

也许是因为红不光和联邦军无关,而且还同样是超能力者,所以此时的路西法多多少也放松了戒心。

“你的双亲还健在吗?”

“那两个人都是杀也杀不死的人物。从你没有遇到过和自己同等,乃至于更高水准的超能力者这一点来看,你的父母应该已经过世了吧。”

“我原本就不存在母亲。我是处于银河联邦法的少数种族保护法的特例,而容许进行克隆的名为‘斯因美亚·德·艾拉·雷特’的男性体的水丽人。现在的我如果因为什么理由而死亡的话,就会以保存在研究所的特有遗传细胞为基础,让新的幼体诞生。就是这样的重复过程。”

“什么嘛,怎么是这种做法啊。你们都已经是几乎等同于灭亡的种族了,居然还要让你们受这种苦,这算什么意思嘛。”

“没有办法。因为我的先祖们同意了地球人这个为了消除罪恶感而进行的半调子的赎罪。为什么地球人这个种族如此的凶暴却又如此的多愁善感呢?我们‘人鱼族’也好,被称为‘天使末裔’的拉斐人也好,都是一样。拉斐人虽然平安地完成了复活,但是我们因为生态过于特殊,所以无法办到这一点。”

路西法多苦笑了出来。

在BRAIN·GEAR的使用中发生并非出自本意的接触时,流失到红那方面的关于自己的信息只是非常表面的东西。红是在不知道路西法多是始祖拉斐人的情况下,才提起了这个名字吧?自从来到巴米利欧行星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机会相当不少。

“我们彼此的身世就还是改日再说吧。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话题返回到埋藏在地下的宇宙船,和发现它并且将它私有化的‘伊维鲁’上面了呢?”

“你说的对。我想,让这个紧急着陆的宇宙船的电脑再度启动,并且出于某种目的而利用它的人,应该和当时负责改造巴米利欧行星的开发集团脱不了关系。”

“JAv开发集团因为累计赤字,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解散。从瓜业的角度来说就是倒闭。虽然应该查一下是否有人或者是企业帮助他们整理资产以及清算赤字,但是因为没有时间,所以我还没有做到那一步。”

“那么就由我来接手吧。而且也有必要从其他视点来查证一下解散了的开发集团的内幕和巴米利欧行星的历史。我想把调查到的数据送给你,你给我一个你自己比较方便的联络方式——怎么了?”

黑发的军人在护目镜后面眨着眼睛。他原本还以为话题会无限制地延伸下去,没想到却突然进入了商量具体行动的阶段。

“为了对抗那帮身份不明的家伙们,我是打算至少要说服你和我联手,所以才来到这里的。虽然我并不是要否定你的提议,但是你真的不介意吗?刚才你不是还说过吗?要在成为敌人之前和我谈一谈。”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出现了共同的敌人,因此而携手合作。这不是非常自然的流程吗?”

“嗯,我怎么觉得是说到一半就突然来了个大飞跃呢?是我多心了吗?……不过反正目的是达到了,算了,无所谓。联络方式我已经告诉你们那里的欧吉桑了。”

“如果你是给他名片什么的话,就基本上无法算是告诉我们联络方式了。在都市警察总部,温塞特部长可是有个遗失名人的绰号。你发送到我的携带终端来吧。”

“……亏他这个样子还能担任重要职务。你的终端的识别号码是多少?”

一面回忆着外表看起来确实很大大咧咧的温塞特部长,路西法多一面操纵着携带终端嘀咕。

身为精神感应者的水丽人没有把携带终端从口袋里面取出来就说道:

“已经确认收到了——对了,你刚才让我看到的影像里面,北半球的艾伯尼大陆地下也有类似于非法移民街的部分,那个也是宇宙船吗?”

“不是。那个很明显是拥有相当武力的军事设施。那里和移民街地下的宇宙船不同,全部是靠自家发电来维持的。只能认为那里一开始就是为了作为秘密基地来使用的目的而设计、制造的。在我使用BRAIN·GEAR的时候,在意识的某个地方好像相当在意这里的异常性。我通过侵入的警备系统,窥探了里面的情形。最新型的AFs和vTOL有不止一台,而且对外用的重型火器也配备得相当充实。和贫乏的卡马因基地都不是判若云泥那么简单了。如果司令官大人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当场气晕过去。”

“最新型?那种东西是怎么运进这个行星的?宇宙港明明只有一个的说啊。”

虽然以前拉斐人的情报部成员也进行过同样的询问,但是理所当然地,这不是路西法多可以回答的问题。

“谁知道。别说是回答这个问题了.还有更加谜团重重的东西存在于北半球的设施里面呢。明明是地下,却有宇宙船收容在里面。就是那种用于大型的批发,或是承租给要用在危险目的上的家伙们的,规模小的民间运输公司通常会拥有的型号比较老的东西。”

“如果是那种船的话,在边境星域航行确实不引人注目啊。就算有人看到它在巴米利欧行星附近航行,也会被当成偶然通过附近的联邦警察的巡逻舰或是联邦军的宇宙船,不会遭到怀疑吧。”

“是啊。完全不引人注目的宇宙船。如果不是在地下的话。”

军人耸了耸穿着大衣的肩膀。

都市警察的电脑刑警也随着话题的前进而越发加深了困惑。

“艾伯尼大陆正好位于行星的正相反方向,政府和联邦军也很难注意到。是让宇宙船在秘密基地着陆吗?——不对,这个再怎么说也太勉强了吧。又不是无人的大陆。不可能没有出现民间的目击者的。”

“对,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内情,不过那里也有行星军的基地。话虽如此,因为距离相当不近,所以要察觉异常也很困难吧?毕竟就连联邦宇宙军的卡马因基地都是这副德行。”

“如果要期待比卡马因基地还更加缺乏财政和人才方面优势的行星军,确实有点过分呢。如果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行星着陆的话,那么就是把分解后的零件运到地下再进行重新组装的吧?”

“这么庞大数量的零件是怎么运送到巴米利欧行星的呢?就算现在暂且不追究这一点,对方究竟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么做的呢?这又不是可以在地下博物馆展示的特别机体。那种宇宙船只是再三地经过二手贩卖,遭受彻底使用,最后在金属再利用业者的手中结束生命的大量生产的消耗品吧。总而言之,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太多了一些。”

“没错,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多过头了。你利用攻击卫星破坏的战斗装甲原本也是不应该存在的。”

“这么说起来,那个的操纵者据说是让变得无法行动的机体自爆后逃出去了啊。虽然我认为他之所以自爆就是为了尽快抹消电脑的记录,不过从残骸里面没有找到什么吗?”

因为路西法多对于BRAIN·GEAR的使用超过了极限时间,所以由于剧痛而昏倒。因此关于战斗装甲残骸自爆的事情,他是从副官的报告中得知的。

“那不是我的科的管辖范围,所以我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方便泄漏给你。那样违反都市警察的制度。”

“噢。”

立刻如此回答的男人因为原本就没有对都市警察整体抱有什么期待,所以并不在意红的拒绝。

但是,水丽人却为自己只是单方面让对方提供情报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

“抱歉,我不该用这种说法。如果是我个人获得的情报的话,我一定会和你合作……”

“没关系。毕竟我是向都市警察挑衅过的人。如果让那些无法容忍这一点的家伙知道你和我这样的见面,你的立场就已经会危险了。”

看到自己用近乎威胁的手段找出来的对象反而在关心自己的立场,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无论是对于自己做的事情还是对方做的事情都不拘泥的男人,并不清楚沉默的水丽人的尴尬,而是探出了身体说道:

“对了对了。在还没有被其他的话题分散开注意力的时候先让我指摘一个有趣的部分吧。如果现在还是行星改造期间也就罢了。可目前卡马因市的生活设施全都由市政府组织进行管理。现在的发电设施为了让地下宇宙船残骸中的部分工作,需要提供相当的能量。尽管如此,却没有人注意到被盗用能源的事实。这未免很不自然。但是现实中确实没有出现问题。要说为什么的话——”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那里是移民街。”

这就好像是要把日常司空见惯的东西彻底翻转过来的思考方式。

了对面的人用愉快的口气说出的话语中的意思的电脑刑警,一方面因为从来也没有想象过的关系而大受打击,一方面还要继续进行推理。

“也就是说移民街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为了伪装工作而有意识的制造出来的吗?那里一半都已经变成了自治区的状态,要用于那个目的确实非常合适啊。”

“不管在哪个行星,大都市周边都会自然而然聚集起人来。但也不能否定,有可能是他们为了利用自然发生的东西而有意识地引导其扩大扩大。不管是哪一个答案,如果外行人擅自翻掘地面.发现了和宇宙船相联系的管道,进而发生破坏性的事态都很糟糕吧。所以有必要监视非法移民,对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管理,以免政府方面采取强行驱逐手段。所以说,现在应该存在着统领着非法移民街的家伙。如果这家伙就是‘伊维鲁’的成员,或是和他们关系密切的人物,也绝对并非不可思议。”

“是啊。但是,多亏他们排除了攻击卫星。所以至少不用担心着头顶而生活还是可喜可贺的。虽然接下来应该努力赶上落后的部分,但是要调查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我们只能在正职的间隙中着手。不知道你们的上司能为守护天使减轻多少负担,以便你们从事副业呢。”

“奥斯卡休塔大尉。这已经不是牺牲我们的个人时间就能够找出对策的程度。我们应该尽快挑明事实,请行星政府做出对应。”

一想到一堆身份不明的东西已经在巴米利欧筑下巢穴.那种恶心感就让红忍不住发抖。

路西法多曾经对于那位温塞特部长产生了轻度的焦躁和怜悯,此时那位部长的部下同样让他体验到了这个感觉。

“随便把事情闹大,我们会被抹消的。”

和温和的口气相反,他语言中的沉重份量,让已经快要产生逃避心态的电脑刑警再度受到了巨大打击。

“……那也就是说,至今为止注意到地下隐藏的宇宙船残骸的人,都被伊维鲁暗杀了吗9”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吧?你怎么就能断言,行星政府以及卡马因市政府中,就没有混进他们的成员呢?我曾经对你们的部长说过,因为上层那些家伙迟钝而且没用,所以只靠我们自己来做就好了。如果上面施加压力的话,象欧吉桑那种类型反而会更有干劲吧。对手可是为了让燃烧的贩卖人不被抢走,而不惜动用佣兵部队和战斗服的组织。就算是守护天使也说不定会被收拾掉。所以不引人注目的行动才最为安全。”

“燃烧的贩卖人?”

一个不小心说漏嘴的男人苦笑出来,手指竖在了嘴巴前面。

“对于这个我无可奉告。这次就算是轮到我保密了,大家扯平了。”

“好吧。我就不问你燃烧是什么东西了。看来在军队唐突而且粗鲁的行动背后,果然还是隐藏着和都市警察的推测不同的无法公开的理由啊。既然拥有一直隐藏的很好的伊维鲁不惜暴露存在都要获取的价值的话,那么军队的强硬姿态也就不难理解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为什么不惜做到那个程度都要把那个弄到手,我们也是一点都摸不着头脑。应该最优先探索出的谜团就是残骸中还剩着什么吧。”

面对因为想到操作的困难度而语气阴沉的男子,水丽人也轻轻点头。

在为了移民而进行改造的行星上,如果发现了智慧型生命体的存在痕迹,就必须向银河联邦进行申报从而接受正式调查。这是开发集团必须尽的义务。

如果遇到大规模的遗迹的话,调查就会延长。因此而造成的开发延迟会给集团带来沉重的金钱负担。虽然存在着为了减低这个风险而设的保险种类,但是在开发中的行星发现遗迹,还是不怎么受人欢迎的事情。

如果发现的东西只是紧急着陆性质的宇宙船的残骸的话,调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了事。而既然对方当初隐匿了这一点,那么很容易就可以推测出,那艘宇宙船所载的货物或者是船体本身存在着很高价值。

“从残骸的规模来看,难道是无法送到行星外的巨大存在吗?”

“多半吧。如果是打算迟早要挖出来的话,就不会任凭地上的移民街发展。彻底地研究埋在那里的东西,直到他们自己能够在其他行星创造出同样的东西为止,都要隐瞒住它的存在。大致应该是这种情形吧?”

“那么似乎应该是看成现在的银河系所未知的科学技术吧。如果他们将那个当作自己等人的研究成果而获得专利的话,就可以获得庞大的利益。”

“如果只是为了金钱的话还好。现在是还存在着让军事平衡崩溃的可能性。那可比什么都要危险。”

“从你会产生这种担心来看,就算外表再怎么不像,说到底你的内在还是军人啊。”

守护天使·红一面听着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讽刺,一面感觉到有点诧异。到底是不中意对方的什么地方才会让自己采用这种口气呢?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还是无法明白理由。

“没错没错。我好歹也是从银河联邦军那里领取工资的人啊。平时已经没有少胆大妄为地为所欲为了,如果再不时不时表现出自己比较有用的地方的话,不就糟糕了吗?”

“……银河联邦军的英雄还真够谦虚的啊。”

“而为了证明自己有用的结果,就是不是大热门就是大乌龙。因为大热门,我从此被称为英雄,因为大乌龙我被左迁到巴米利欧行星。一直奉陪着我的副官因此感叹地表示我这是云霄飞车式的人生。所以我就和她说,没有脱轨到上军事法庭就已经该偷着高兴了,结果被她揍了一顿。”

就算表情肌肉超级不发达的水丽人,听到他这番过分的形容后也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这个男人很有意思。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幽默的男人。

“我这个已经是巴米利欧行星居民的人就算要左迁也没得左迁啊。所以要是有什么失误的话应该就是个开除了。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希望你的结果是大热门。我不会吝啬于对你的协助。首先需要的还是证据吧。你至今为止所说的全都是根据状况进行的推测,真正的事实到底是怎么样还不清楚。”

“对。要让军队中枢行动的话就需要确定的证据。虽然比较痛苦。但只能做了。”

“奥斯卡休塔大尉。多亏了你,今天成为了非常有意义的会面。我要向你道谢。”

“叫我路西法多就可以。如果今后每次联络的时候,都还要一一地称呼军阶未免太麻烦了。要道谢的话也是彼此彼此。因为你强行把我叫出来,我才想起来要重新调查原本放在了一边的移民街的地下问题。——话说回来,我的BRAIN·GEAR还真是可惜了。如果没有坏掉的话,今后的工作速度绝对可以提升一个台阶,而且轻松不少。”

一面喝着已经完全冷却的红茶的残余部分,黑发的军人一面嘀咕。

最初还认为这是好消息的红,注意到自己只是从都市警察的视点看问题的片面性后,产生了轻微的自我厌恶。自己有什么资格对路西法多冷嘲热讽呢。

刚才他曾经说自己是工作中毒。在眼前的这个应变自如的男人眼中,自己这种什么事情都要划分在条条框框里面的古板性格,想必相当无趣吧?

“前几天,在和你接触的时候,我的BRAIN·GEAR也坏掉了。我把它交给负责对都市警察的所有机器进行维护的公司后,那边表示五天就可以修理好。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把你的BRAIN·GEAR也拿给他们看看?”

“没有用的。就算名称一样,我想你的和我的应该式样也完全不同。从制造时的执拗的细节调整来看,我实在不认为它是可以在使用者不到场的情况下能够修理好的。而且它被当成重要机密对待,严禁拿到民间。所以只能多谢你的好意了。”

“是吗?那真遗憾。没办法能帮助你了。”

真的是非常遗憾。能够像这样直接说话的机会,也许不会有第二次了。

不知道电脑刑警的失望,路西法多的目光停留在了放在桌子角落的硬皮书上。

“没想到如今这个时代还有人随身携带着这种精装书啊。从封面的痕迹来看,已经相当有年头了吧。是你信仰的宗教的典籍吗?”

“我没有信仰特定的宗教。一定要说有什么信仰的话,也不过就好像是地球人拘泥于把自己埋葬进土地一样,我死了的话,希望自己的肉体能够回归大海。我不打算对于神明是否存在和别人进行争执。

这本书是历代的斯因美亚的遗物中,地球人所书写的关于水丽人灭亡的历史书。因为要在上一代死亡之后我才会被制造出来,所以无法对水丽人的文化进行传承。这本我们种族代代相传的书,就算说是我们寻找自我的依据也不为过。”

“是吗?不过我是觉得怎么想都很勉强啦。”

红抚摸着书籍那连烫金字体都已经所剩无几的皮革封面,维持着合着眼睛的状态回望着那个如此轻松表示的男子。

隔了一阵,好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习惯性失言,路西法多慌忙道歉。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没神经的话。”

“哪里,你说的完全不错。因为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直率地对我如此表示,所以你的指摘对我来说很新鲜。”

“我听说过水丽人的灭亡和地球人有关。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

“就是常有的事情。明明没有受到过邀请却乘坐宇宙船闯到这里来的地球人,以和在自己母星的同样行为污染了海水。通过水丽人出现了众多牺牲后所作的调查后发现,地球人所带来的细菌就是元凶。水丽人如果不进人海水就无法生育孩子,而且一生中只有短短一年的婚姻期。所以当然无法支撑到污染自然地得到净化的时候,或者是自己本身产生免疫力。会灭亡也是理所当然吧。”

“这真的算是常有的事情吗?”

半是哑然地如此询问的男子虽然也绝对算不上严格守法的人,但是哪些事情是一定不能做的他至少还知道。

“就我所调查的来看,光是可以确认的,就有十二个种族是因为地球人的不小心而灭亡的。因为是在加盟银河联邦之前,而且又并非出于故意,所以并没有遭受实质性的处罚。不过听说在加盟的时候,他们受到过联邦议会的严重警告。”

“严重警告!足足让十二个行星上的智慧型生命体灭亡,只用一句不小心就打发过去了吗?那还真是厉害啊。我家的老爸啊,是那种当初曾经因为觉得把分散在某个太阳系中的过激恐怖分子一一找出来太麻烦,而打算把整个太阳系的六百亿居民全部杀掉来替好朋友报仇的没人性的家伙。不过说真的,如果不是我老爸这种程度的冷血份子,还真的当不了联邦议会的代表呢。我老爸的感性作为中央的人来说原来还是普通的啊。原来如此。”

面对这个对着奇怪的部分再三发出感叹的人,红补充了一句。

“最近也有拉斐星球的那个明显的例子啊。因为致命性很高的传染病以行星规模的程度同时发生,所以就往那里发射了地壳震动弹。拉斐人好歹也是从历史悠久的方面来说,在联邦结盟政府中数一数二的种族呢。可是联邦议会居然认可了对他们采取那种暴行。大概他们觉得只要灭亡的不是自己,就不用思考太多吧?”

“最近?拉斐星球灭亡是最近吗?”

“八十一年前应该算是最近吧?因为我好进入婚姻期,所以记得很清楚。”

“明明是在地球人中间生活,你不觉得这种对时间的感觉不太对头吗?”

“你曾经有过看到周围比你年纪小的人,却比你先行衰老死亡的经验吗?而我就不得不体验这样的回忆。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下。逐渐地我的时间就被拖长。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被时间所捕获,在重复着同样的日子一样,明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并没有变化。”

在冰冷清澈的森林空气的包围下,平时不会让感情外露的水丽人抑制着音量的声音,带有一种让人联想到诗歌的不可思议的回响。

手支撑着下颚的路西法多,出神地凝视着人鱼因为承受了下午不是很浓烈的日照,而闪动着七彩光芒的耳朵上的鳍。

如果萨兰丁·阿拉姆特此时在场的话,一定会生气地说道,我不是叫你不要被人鱼迷倒吗?然后一掌敲上路西法多那形状优美的后脑勺吧。不过不光是对感情迟钝,对于罗曼蒂克的氛围也没有感觉的军人,此时的感慨却只是停留在让当事人听到毫无疑问会和他拼命的失礼到极点的程度。啊啊,不管是什么样的美人,高龄者都很辛苦呢。

“如果觉得这样难受的话,就寻找地球人以外的长命种族啊。你和任地固定的军人不一样,应该可以自由出入巴米利欧行星才对吧?在百分之九十的人口都被地球人占据的行星上,长命种族的你会感到孤立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去寻找一下也许残留在什么地方的同种族也不错啊。”

“身为地球人的你,不可能理解我的——我们斯因美亚的心情。因为无法忍耐不知道何时才会到访的人生终点,我们每次只能用事故死来为自己的生命划上句号……”

“也就是说伪装成事故死的自杀吗?那可真够凄惨的。你就不能留下不要再让我们再生的遗言吗?”

“因为遥远的过去的契约,我们的再生次数已经被决定了。”

路西法多听着对方那种凄惨的原地兜圈的现象,不仅有些厌烦。

虽然马里里亚多另当别论,但是父亲从来不掩盖自己对于拉斐人的厌恶。在他看来,理由大概就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吧。

那种甚至让人感觉到软弱的纤细美感,想必是一定会和大都有感伤倾向的地球人感性产生强烈的共鸣吧?

只要自己能够存活下去,必要的时候完全不把杀死他人放在心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路西法多父子是同类型的存在。正因为靠着自己的力量保护了自己,才能像这样平安地活了下来。所以他们不认为不是以自己的意志而生活的人是和他们同等的存在。

“这个已经不仅仅是种族差异的问题了。我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在我的周围也有很多人死去。他们并不是伪装成事故进行自杀,而是在上司的命令下经过相互厮杀而死去。当然了,他们谁也无法获得再生。既然选择了这份名为军人的职业,那么就有义务接受任何方式的死亡方法。那些家伙的心情你可以理解吗?你的种族的不幸确实是地球人造成的。但是,现在你的不幸,却是你自己造成的。”

水丽人面对对方和至今为止相比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态度困惑不已。那种过于唐突的态度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应。

也许是把这个视为了拒绝吧,路西法多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要和你说的事情全部说完了。难得今天有天假,我还有一堆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先回去了。多谢你的招待。”

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他不快到这个地步,红只能无言地目送着那个掉头走开的高大背影。

站立在连接着大道的斜坡上的路西法多,瞥了一眼大道对面的风景,就把视线转回了脚下,开始下坡。

虽然赤茶色的石头表面进行防滑的加工,但是还是需要留心从森林那边散落下来的叶子。因为如果踏到了落叶上会比较危险。

比上坡的时候已经更加倾斜的日照,在他的背后留下了影子。

没有走上几步,路西法多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抱着书本的水丽人在咖啡店和坡道的中间位置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路西法多抬起一只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冲他轻轻地示意了一下。面对犹犹豫豫地接近自己的人鱼,他用好像安慰孩子一样的温和口气说道:

“我说啊,就算你是精神感应者,也不要像这样放射煽动别人罪恶感的感情啊。就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我不知道哪里让你不快了。”

“嘿。我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还不明白吗?真是头疼啊。虽然我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不过你啊,实在有点太危险了。”

“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清楚。但是因为你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在说话的中途对我怒吼让我住嘴,所以可以很轻松地交谈。除了温塞特以外,我从来没有和什么人交谈过这么长时间。尽管如此,为什么……?”

比起平坦的口气,和没有表情的美丽脸孔来,更加能阐述他的情况的感情波浪,接触到了路西法多的神经。那个带着深切的哀伤色彩的东西,伴随着水一般的质感和透明感,围绕住了路西法多的神经。

虽然路西法多一向没有什么像样的罪恶感,但是如此被迫体验到了对方鲜明的赤裸裸的感情,还是一时间哑口无言。那种自己绝对不可能产生的纤细感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完全平静不下来。哪怕水丽人在他面前大哭一场都还要好得多。

“我是说,你那种把自己逼迫到自杀的孤独感,我完全无法理解。而且也不可能理解。因为我和你不是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孤独只是取决于自己,是怎么说都能够对应的状况。自杀什么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并不是想要你同情我。”

“在我听起来,你就是在非难把你们逼迫到自杀地步的环境。而这个环境也包括其他人对于你们的不理解,难道是我的多心吗?”

对于这个辛辣的问题,水丽人如此回答。

“我并不是自己愿意自杀的。”

“你在说什么呢。所谓的自杀就是在自己的希望下让自己死亡吧?如果忧郁是主要原因的话,在自杀之前先去看看医生吧。”

“你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

“所以说啦,为什么你要责备我无法理解你的心情呢?你不也一样无法理解我的感情吗?所以大家彼此彼此啊。既然是你自己的生命,你就要对他负责。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少人就算想要活下去都不能不死呢。如果对于现在的状况感到不快的话,就去自己改变它。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去非难周边,根本就是在撒娇。”

“撒娇?我在撒娇吗?”

“难道不是吗?否则就是陶醉于自己的孤独之中。”

无法忍耐男人毫不容情的指摘,就连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红也皱起了眉头。

“你还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说得可真够过分的……不过,我觉得你的指摘有值得考虑的地方。”

看着认真地陷入思考的红,路西法多无奈地软化了态度。

“虽然认真是好事,不过是不是应该尝试一下多追求一些小小的快感,或是放弃让自己不愉快的事情呢?忠实遵循愉快还是不快的感情来行动怎么样?积压太多压力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想死的。”

“小小的快感?我认为现在和你交谈就是这种感觉啊。”

“哎呀呀,虽然我不知道我的什么地方让你这么中意,不过不要和比自己小得多的男人这么亲密。你这么毫无防备地靠近的话,会害我被危险的诱惑所左右吧?”

“危险的诱惑?”

“就是会让我想要把你那美丽的耳朵当作收藏品。”

虽然路西法多说这话时的感觉和收集美丽蝴蝶以及矿石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从年纪不小的成人口中说出来,自然就会带上残酷恐怖的色彩。

水丽人一面缓缓转动着位于相当于人类的耳朵的位置的鳍,一面思考。这种仿佛蝴蝶拍打翅膀一般的动作,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出现。因为周围的人似乎会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他平时都很努力地进行了克制。

就算不使用精神感应,他也知道路西法多的发言是赞美。就算对于异种族的差别表现有些抵触,但是至少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感到不快。

“你很奇怪。我周围的人都是尽可能不公开评论我的鳍。”

“好厉害,还会动呢。”

因为那种好像在空气中游泳的优雅动作而感动的男人,非常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听到这个的水丽人坦率地微笑了出来。那是缺乏表情的他所能做出的尽可能的笑容。如果要以愉快还是不快来区分的话,现在的状况无疑属于愉快。

站在坡道中途进行交谈的两人之间有一点距离。虽然位置的高低差抵消了身高上的差距,感觉上并没有什么不自然,但是他们也不能总是站在那里说话。

试图走到先行的男子身边的红,突然绊了一下。

侧对着他的路西法多,立刻伸出一只手抱住了他。

“真够危险的。你可不要在下坡路抱着书来个前滚翻啊。话说回来,明明这里什么也没有,你是怎么绊到的啊?”

“谢谢。我的脚趾比地球人要长,所以鞋子的纵向也比较长。所以脚尖时不时会绊到……”

这次他因为踏到了落叶而脚下一滑,仰面朝天地摔了过去。

对此也迅速地用手臂支撑住他的军人,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询问:

“我说你啊,难不成比起走路来更擅长游泳吗?”

“没错,没想到你能知道。”

“又不是地球上面的童话……”

无力地喃喃自语的路西法多,将上岸的人鱼的纤细身体抱在左臂中,开始下坡。

“奥斯卡……路西法多。我会小心走的,你放开我吧。”

“我无法相信。我可不想看着你在我眼前跌倒撞坏了脑子。我现在多少能明白你不怎么外出的理由不光是工作中毒了——顺便说一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轻也就罢了,你的衣服里面好像完全没有内容的说。”

“我的食量应该和女性同事差不多。”

“你和那些热衷减肥的家伙们一样总是吃菜叶吗?难道是因为在基地每天看多了肌肉男的关系吗?我怎么总觉得自己是在抱着骸骨走路。”

腿有一半都悬空而难以行走的红,因为被路西法多紧紧抱住而有些呼吸困难。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产生不快感。

“我的身体无法消化肉类。因为我也吃鱼虾,所以不算素食主义者。这本书上所写的水丽人的体形和我一样。最重要的是我和地球人从骨骼上来说就不同,所以比较体形也没什么意义吧。”

“原来如此,我也一样啊。就算以同样的方式锻炼,也无法产生地球人那样的肌肉。”

“你不是地球人吗?”

“虽然对外宣称是地球系的混血儿,不过其实完全不是。我是甚至没有留存在记录里面的古老种族的返祖现象……怎么了?”

红将右手穿过男人的腋下,用手掌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摸索。

“你那六枚翅膀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藏不藏的。那种东西原本就没有啊。”

“在网络中和你接触的时候,我幻视到的穿着军服的你的脊背上有六枚黑色的翅膀。是孕育着星星的强有力的三对翅膀。那是意味着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你要抓住我的大衣是无所谓啦,不过不要把头发也一起抓住好不好。被揪到是很疼的。”

听到男人的抱怨而正要道歉的水丽人,因为突然感觉到的强烈杀意而身体僵硬。

来自三个方向的强烈视线,以及包含在里面的杀意——

他能看见杀意的块体朝着他们俩人飞来。

虽然红因为处在半被路西法多抱住的姿势而不太方便动弹。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将力量注入了能够碰到石板的脚尖,用尽全力推开了路西法多。

杀意的块体之一从军人的头部附近擦过,另一个则贯穿了水丽人的左肩。

人鱼纤细的身体从因为红意料之外的行动而摇晃了一下的男人怀中飞出,摔到了坡道上。

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路西法多,也因为左胸受到的强烈冲击而单腿跪在了地上。

瞄准他心脏的子弹被放在他左胸内侧口袋的携带终端所阻挡。宇宙军配备的携带终端,因为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是用轻薄但是硬度超高的合金所制作的。

但是,携带终端并不同时具备吸收冲击的功能。

——狙击手是三个人吗?……居然试图要我的命,你们的胆子还真不小啊。

此时以他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数米拱形的防护透明罩。赤茶色的石板伴随着破裂声,产生了一个三厘米左右深的圆形凹陷。

狙击手是从坡道下方的干线道路两侧的大厦那边用狙击用来福枪进行的射击。

虽然路西法多带着手枪,但是从这里当然无法进行反击。最重要的是,刚才为了保护他而被杀伤的都市刑警的问题更加严重。

倒在地上的红的左肩上的血色一点点地扩大。

“红!”

即使呼叫他也没有回应。判断出他已经昏迷的路西法多伸手过去,然后注意到还戴着的手套,于是烦躁地扯下了左手的手套。

他拉开高领毛衣的脖子部分,强行把手塞了进去。毛衣已经被温暖的血所打湿,能够感觉出肩骨已经粉碎,周边的肌肉也一塌糊涂。

“XXXX。居然给我在狙击上使用柔性的子弹……!”

路西法多一面发动了自己所拥有的念动力之一的治愈能力,一面低声咆哮。

使用在携带终端上的合金,是无法阻止拥有贯通力的高速彻甲弹的。虽然他算是幸运,但是只要不被打到头部,治愈能力都会自动启动,在短时间内进行治疗,所以一开始心脏就用不着担心。

不过,如果不是守护天使·红感知到狙击而推开他的话,无疑应该有一发子弹会命中路西法多的头部吧?操纵超能力的脑袋如果被打飞就是致命伤了。因为无法再生,毫无疑问会当场死亡。

在治疗着救命恩人的伤势的期间,接二连三地传来了树枝折断的声音。

一面想着是怎么了一面抬起头的路西法多,看到铺在石板路附近的树木猛烈地被折断的模样,不由自主咋了一下舌头。

现在没有余力去担心周边的环境,首先要做的还是治疗为了自己而身负重伤的红。

力量出现了“被弹回来”的感觉,这让他了解到红肉体的复原已经完全结束。他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扩大了的念动力的防护罩上。

将表面上碰触到的树枝纷纷压折的半球体,遵循他的意志缩小了直径。石板破裂而产生的深痕,让他了解到半球当时扩大到了什么程度。

他抽出被鲜血染湿的手用手帕擦拭后,昏迷了一阵的红扭动了一下身体。

“……肩膀……”

“已经给你治好了。不过肉体所受到的冲击还无法消失。你站得起来吗?”

“有人袭击……!”

精神感应者猛地试图站起来,但是因为手臂用不上劲,所以只能横躺下了身体。如同军人所担心的那样,过于敏感而且软弱的人鱼的肉体陷入了休克状态,无法按照主人的意志行动。

将手帕放回口袋再次戴上手套的路西法多,站起来的时候顺便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帽子重新戴上。

“放心吧。我在周围张开了所谓的防护罩,所以子弹射不到我们身上。”

“……这条路上的裂痕和周围的树木,就是因为那个?”

“对。因为注意力集中在治疗你的伤口上,所以没有控制好。原本我的力量就不适合精细的操作。”

“重力有异常……?难道说你用念动力扭曲了空间吗?’’

“哟,你能看出来啊。你这个精神感应者没有肉眼的极限也不错嘛。虽然碰触到表面的东西全都会被重力收拾掉,但是位于内侧的我也无法进行攻击。”

悠然地弹着大衣边角的路西法多继续说明。

“虽然说不用担心会被枪击了,但是永远是这种状态的话事情也没完没了了。我们进入森林从别的场所脱身吧。”

其实这个防护罩也可以用于攻击。只要瞬间把直径扩大到十几公里,就可以把范围内的建筑物全部变成瓦砾山。这个办法他在小时候已经切实实行过了。所以那些狙击手他完全可以连同他们藏身的大厦一起简单收拾掉。

虽然可以做到,但是却不是能得到容许的行为。这不光是超出了正当防卫所认可的范围,而且由超能力的使用所造成的杀人和破坏都是重大的违反联邦法的行为。

在没有佩戴PC环的状态下进行大规模破坏行为的话,施加在莱拉身上的“监视者”的暗示就会发挥效力。这一点在最大程度上限制了路西法多的行动。

就算这次自己幸运地没有受伤,但是想到红代替他负伤自己却无法报复,他就觉得十分恼火。

靠手臂支撑起上半身的红脸色非常苍白。因为平时是带着粉红色的薰衣草色的肌肤,所以失去了血色的苍白脸孔,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情况相当糟糕。

“站得起来吗?”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角有些窝到的书,塞进了水丽人的左手中。路西法多把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和水丽人有着蹼的纤细手掌重叠到了一起。

路西法多的视野瞬间产生了变化。

那是和按照通常的视力能够得到的不同的东西。在脑海中出现的视野以水平三百六十度方向展开。在这其中,也包括伸出了一只手的全身黑色的自己。

这就是精神感应者红现在所看到的光景。

石板路,扭曲的金属纪念碑,树枝折断的树木。坡道尽头的咖啡店。在咖啡店相反方向展开的风景,是包括上行下行六道车线的干线道路,以及竟然并列在道路对面的大厦群。

红在这其中的三个上面加了有意识的“印记”。

在高度不同的大厦屋顶上的人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除了各自都端着狙击用枪支以外,外表和服装上都没有共通点。不过某种独特的氛围颇为相似。对于自己由于训练和经验而得出的身手极具自信,明知道是非合法手段,也会毫不踌躇地射杀没有防备的他人——就是那种这个类型的人类在现场所会飘荡的氛围。

面对无论怎么射击也没有反应的事态他们似乎也难掩困惑,于是暂时终止射击用携带终端和同伴进行联络。拼命地试图把握这个不可理解的现状。

不光是没有击中原本的目标路西法多,就连应该切实被射到的红的情形也不对劲。

以猎物观测仪调查目标物周边情况的话,就发现以两人为中心,能够看到呈圆圈状破损的石板以及前端消失的树木。不管怎么把这些连接到一起进行思考,对于不熟悉超能力的人类来说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吧?

但是,既然已经从什么人那里接到了委托或者是命令,那么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明明位于可以进行狙击的位置,当然不能在没有击毙目标物的情况下就离开。

男人中的一个手拿着携带终端,站到了完全离开枪的位置上。

——归我了。

路西法多的嘴唇勾勒出了一个在他平时的表情里面绝对不会出现的冷酷笑容。

注意到因为手的重叠而让自己的视野被共享的红,因为通过手而流淌进来的对方思考中的异样而颤抖了起来。

坚硬,没有热量,也完全没有动摇。只有“消除对象”的强烈意志。

红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冰冷的人类的思考,甚至于到了让他觉得电脑都要比这个人性化的程度。

握着红的一只手的黑衣军人再次跪在了坡道上,长长的黑色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扩散在了赤茶色的石板路上。

在按照被定好的排列顺序而井然描绘出圆弧形的石头中,有两块自然地翘起了一部分。填充了石板缝隙的凝固剂,就好像被专用的工具切过一样拥有光滑的断面。

将在污水处理过程中出现的污泥进行加工而制作出的长方形石板,雨水的渗透性非常好,也很坚硬沉重。

而它们随着贴在它们表面的黑发一起浮到了空中——然后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从狙击手手中保护着他们的肉眼无法看见的半球型重力防护罩也消失了。

被超A级的念动力所扔出去的两块石板,呈直线地划破了天空.命中了紧挨着枪支的男女的头部。那是肉眼所无法追踪的速度。狙击手们大概是在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命丧黄泉吧?

但是,因为红是精神感应者,所以他目击了一切。

人类的头部变成了飞散的鲜红血滴,骨头的碎片,以及红白的肉片,转眼之间就失去了生命迹象。

就好像装着红水的气球爆裂,就好像熟透了的果实被摔烂了,就好像掉落的鸡蛋打破了一样。

“……啊……!”

水丽人发出尖锐的悲呜,将自己的手从军人手里抽出,拼命地贴着石板,试图尽可能离男人远一些。

“不行。红。还剩下一个人。”

带着无法让人联想到他刚刚才杀死两个人的平静声音,男人伸过手来。红拼命地躲开他的手,将身体蜷缩成把双手藏在内侧的状态大叫。

“不要碰我!”

目睹到他断然的抗拒态度,路西法多轻轻皱了皱眉头。

很难说那个因为不处于能够立刻开枪射击的状态,所以没有遭受最初攻击的男人是否正确掌握了路西法多的反击的实体。

但是,既然和同伴的通话已经中断,那么可以确定的是他最优先要做的就是返回自己的工作。

在这里争执起来非常危险。

路西法多无视红不要碰我的叫喊,横抱起他朝着金属板纪念碑的后面跑去。

就在紧后方,传来了没打中目标的子弹弹在了石板上的声音。

“千钧一发吗?”

那个以十厘米厚度的金属板扭曲在一起而形成的纪念碑,虽然从狙击手所在的大厦角度来推测不能成为完全的遮蔽物,但是只要小心不离开有效范围的话,还是可以安心呆着的。

“虽然我知道你很受打击,不过请你协助一下吧。我们也不能永远都藏在这里不动吧?”

“不要!别碰我!恶心……!”

“我知道那确实很恶心,不过当时那么做是最有效的方法嘛。”

“我是说你恶心!”

因为过度的厌恶而倾吐出感情的红,由于反射在金属板上的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而恢复了清醒。

他原本以为路西法多会因为自己无礼的语言而生气,于是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他,结果却发现路西法多反而露出了抱歉的苦笑。

“对不起,我时不时会忘记自己是个怪物的事情。今天因为没有Pc环,所以特别没有分寸。我这样已经是很小心了——”

“……不是的!你根本就是欠缺普通人类理所当然应该拥有的感情。在应该发生感情的地方,存在的只是单纯的黑暗。……我很害怕你。你的感情中能够看到的那个是什么?表面上你比我要人性化的多,可是在本质上你根本没有喜怒哀乐。你……”

“随便你怎么说。不过这就是我,而且无药可救。我也有自觉,自己的感情确实在深层的部分完全没有运动。按照我那个同样在情绪方面有缺陷的父亲的说法就是,这是为了防止超能力的暴走而天生的安全阀。”

面对着明明被自己投以了就算暴跳如雷也是理所当然的语言,却还是好像不关己事一样地说明着自己情况的男人,红十分矛盾。

对于不拥有真正感情的人,就算自己对他产生特别的感情也只是空虚的事情。这就好像要和安装了模拟感情程序的机器人进行交流一样。

但是,就算告诫自己不能因为这个男人的语言和表情而感动,拥有真正的感情的自己要做到这一点还是无比困难。

这个男人虽然会好像少年一样天真无邪地称赞红的耳朵,但是在下一个瞬间,只要有必要,他还是会没有任何感慨地击杀红吧?他就连可以被称为冷酷的感情也不具备。

尽管如此,自己却被他所吸引。

明明知道自己的感情不可能传达给他,却还是无可救药地陷入了沉迷。对于这样的自己,红感到了绝望。丝毫不知道红此时的心情,路西法多重复着最初的要求。

“你就暂且先忍耐一下我让你感觉到的恶心,先帮忙收拾掉剩下的那个人吧。虽然我认为它们的目标多半是我,不过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话,等他叫来支援的人就麻烦了。你也不想再遭受流弹袭击吧?”

“不要,绝对不要碰我。”

“哎呀呀,看来你真的非常讨厌我呢——不好意思,我现在可没有功夫去配合你的心情。”

叹着气的男人突然表现出了非绅士的态度。

被强行抓住了一只手的人鱼,因为要再度看到凄惨的杀人光景的恐怖。和接触到男人异质神经的强烈厌恶,而陷入了恐慌状态。

他一面发出悲呜,一面拼命地试图推开高大的对方。结果他挣扎的手打掉了路西法多脸上的护目镜。在他试图继续抵抗的时候,长长的黑发缠绕上了他的手,压倒性的力量封住了他的动作。

黑衣的军人将水丽人的身体压在金属板纪念碑上,在他耳边低声命令。

“红,撤掉心理防壁。”

那是让人在听到的瞬间就无比陶醉,几乎忘我地想要服从的动听声音。

仿佛是为了挣脱开那个带着诱惑色彩的声音一样,红剧烈地摇着头。他紫色的刘海凌乱地遮住了苍白的半边脸孔。就算臂力敌不过对方,也不能让对方为所欲为。为此他加强了心理防壁,坚决地抗拒着接触。

路西法多扬起了自由的那只手,红以为会被打而蜷缩起了身体。

戴着手套的大手,只是温柔地撩起了遮盖了人鱼半边面孔的头发而已。然后,好像奇迹一般端正的面孔落了下来,将自己的嘴唇重叠在了刚刚感到安心的红的嘴唇上。

震惊,还有自己的态度仿佛被看透一样而产生的狼狈。趁着这个空隙,路西法多输入了强大的精神念头。

——打开精神。

“嗯……”

那是非常强烈的念头。要抵抗趁着瞬间的失守而挤进来的力量变得十分困难。

——……打开。开放你的精神。

好像是为了强调这一点一样而紧紧重合的嘴唇。

这是利用肉体接触的超能力者的精神战。

仿佛是为了宣言嘴唇的接触绝对不带着什么甜蜜的意义一样,路西法多的眼睛始终是张开的。

在漆黑的双眸中划分出瞳孔和虹彩部分的黄金之轮,逐渐地变化着幅度。剩下的只有中心的瞳孑L的暗色,虹彩部分的暗色则被黄金之光所驱逐掉了。那种仿佛要燃尽凝视着的对象的灵魂的猛烈光辉,是和太阳也非常相似的光芒。

战斗的意志和亢奋的感情流淌了进来。甚至还存在着某种乐在其中的味道。

在接触到那个货真价实的“感情”的时候,红的厌恶感消除了。以厌恶和恐惧作为力量之源的心理防壁,屈服于路西法多的意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啊……”

红在喉咙的深处呻吟。流淌进入他的内部,支配了他身体每个角落的力量,甚至存在着物理性的感触。

两个人的意识就好像在电脑世界相会时一样融合在了一起。

这个名叫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的人类的情报,这次在没有任何保留的情况下大量流淌了进来。他本人正在使用终于可以自由支配的红的力量,集中精神打算杀掉最后残留的狙击手。对于个人资料的流出,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

发现他是打算用此抵消之前的强迫和无礼后,红忍不住有些佩服他这个奇怪的礼仪。

获得了精神感应者视野的男人,半跪下来让黑发的前端碰到了石板。通过头发前端他调整着即将发动的念动力的强度,并且对方向和速度做出指示。

水丽人一面无奈地共享着感觉,一面因为发现了这个利用了自身特殊精神构造的男人的狡猾而惊愕。

拥有可以影响到事物程度的力量的超能力者,为了防止他们利用这个力量杀人,会被施加对于深层心理的强烈暗示。如果是和公开机关没有任何关系的未经公认的超能力者也就罢了,出于管理的方便。军人不应该没有被施加过暗示。

所以,在路西法多使用石板杀害两人的时候,红对于暗示完全没有奏效而觉得不可思议。他一直以为通过超能力进行的杀人只有在进行特殊任务时才能得到许可——

用念动力扔出石头。即使从结果来说是很明显地杀了人,路西法多在发动的那一刻却只是确定了目标,将扔出的石板的目的从意识中删除了。

普通的人类不可能让自己认可这样的诡辩。

但是,路西法多不仅原本感情的浮动就很贫乏,而且又是通过训练,对于用普通手段杀人不会产生任何抵挡的军人。因此他可以没有动摇和抵抗地执行这一点。

除此以外,没有使用会强烈反映人类意志的手,而是通过头发来发动轻微的力量这一点,多半也是他能用超能力杀人成为可能的原因之一吧?

杀人不是禁忌,也不是重大的违反法律的行为。在实行的瞬间只考虑眼前的事情。他就是通过这个而简单地粉碎了三个人的头部。

可怕的男人。

如同他对自己的称呼一样,他真的非常适合被称为怪物。更加恐怖的,是他本人完全不会让人产生这种意识,而是作为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类而存在于日常生活中。

所谓的路西法多呢,是地球人所孕育出的某个宗教中出现的恶魔王的名字。都市警察的同事曾经如此告诉过他。

虽然自己和地球人依靠想象力所创造出的人鱼有些相似又有不少地方不同,他们还是把自己称为了人鱼。那么在定义比较暧昧的地球人眼中看来,这个男人果然还是恶魔之王吧?

“红!”

随着呼叫他的声音,面颊也受到了轻轻的打击,都市警察的电脑刑警终于回到了现实。

路西法多正在凝视着靠在金属板纪念碑的台座上座着的自己。因为高涨的争斗心而从黑色变化为金色的双眼,就隐藏在已经取回来的护目镜的后面。

“在你畅游于思考的迷宫的期间,我已经干脆地收拾掉了剩下的那个人。但是,那家伙死之前和什么人进行过联络。我有不好的预感。而且被路过的人看到这里的情形也很危险,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一面飞快地说着,军人一面把和护目镜一起捡起来的书塞进了他的主人手中,将手环绕在了坐在那里呈现出神状态的红的身体上。

“不用了,我自己走。”

“我知道你想说别碰你。可是,你现在不是可以正常行动的状态吧?”

“……真的。身体沉重,关节疼痛。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因为你不仅被击中过,而且精神十分亢奋,还被我破坏了心理防壁,强行进行了精神连接。原因就是上述这些。你的身心都无法忍耐过重的负荷,因此功能降低,明白了吗?”

感觉到必须紧急离开这里的必要性的路西法多,于脆地抱起使用不出力量的水丽人轻巧的身体,走了出去。

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抵抗的红,以自己的方式解释了男人粗枝大叶的说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肉体和精神的强度不同的我们一旦进行精神连接,我这边就会产生单方面的负荷啊。这就是生命力的差距吧。”

“你别怪我不客气哦,虽然你说我恶心,可是你对于自己的肉体状态和感情也迟钝过头,按照地球人的标准来说属于异常吧。如果我们彼此的异常部分,都是出于种族特有的心理状态的话,那么你那个就算好,我那个就算不好的话不是不太公平吗?”

“你在生气吗?”

“现在想起来就觉得相当恼火呢。不管是谁如果人格受到批评都会生气吧?虽然你说那个只是模拟感情的东西,但是对于我来说那个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感情。虽然比较缺少强弱变化,但是我也是靠着这个活了二十七年。如果你能够靠自己的意志把自己的性格变成另一个人的话,我倒是也可以尝试寻找一下真正的感情。”

“你的主张很正确。而且我刚才所说的话确实有问题。我道歉。对不起……”

“你没事吧?怎么回事,你的情况好像越来越糟糕了。你不要说话了。”

关节的疼痛越来越显著,身体就好像要变得七零八落一样的痛苦。除了痛苦以外,还有一种寒冷的感觉,时不时让他觉得快要昏迷过去,红心想这大概是由于贫血的关系吧。

“……不,我只是看到了表面,就说出了很过分的错误的语言,我必须向你道歉。”

“那么,你道歉了,我也原谅你了。这样就算结束好了。如果说到说了过分的话,我们都是彼此彼此。你不用勉强。你现在的状态全都是我的责任。我有义务把你平安送到安全的场所。”

虽然是很冷淡的说法,但是低沉的声音中却蕴藏着温和的色彩。听到体贴自己的语言,红觉得比起肉体的痛苦来,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意更加让他痛苦。

(虽然你说那个只是模拟感情的东西,但是对于我来说那个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感情。)

这句话非常正确。对于不存在试图欺骗对方的心情的路西法多来说,从自己体内诞生的东西就是真实。

无论是包容力还是温柔体贴都是真实的——不过,要附加上不是站在敌对立场的前提。

之所以会觉得寂寞,是因为红想要成为的是不会被这个男人割舍的“特别”存在。

顺着坡道走下的路西法多,想起了自己的携带终端因为狙击而被破坏的事情。

虽然上了干线道路,但是这个样子还是无法叫车。

“呐,红。用你的携带终端叫车吧。”

水丽人把书抱在胸前,浑身瘫软地靠在路西法多的胸口。为了取出携带终端,他用非常缓慢的动作,试图打开上衣的前面。

“啊,算了。我说过你不用勉强的。”

在路西法多的脑海中,存在着都市警察总部和红的房间所在公寓的信息。

因为几乎是等于赤裸裸的情报交换。就连自己这个把意识集中在收拾狙击者上面的人都能获得基本性的情报,那么电脑刑警想必也读取了相当数量的关于路西法多的个人情报了吧?

在自己的记忆中存在着众多被他人——特别是取缔犯罪的方面知道了会很糟糕的事情。

但是,既然是用武力强行侵犯了对方的精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现在红站到敌对一方的可能性也很低。

“去两个地方的距离基本上差不多,要送你去宿舍还是总部?”

“……随便你。”

想到当初同事拉杰多拉·摩斯大尉那几乎让人联想到石像的重量,送水丽人几乎就等于运送骨骼标本。

路西法多有自信可以轻松把他送到穿过运河后还有两公里之遥的都市警察总部。

问题在于,身为银河联邦宇宙军军官的自己,如果把上衣左肩上全是鲜血的守护天使·红送到那里的话,想也知道都市警察内部会发生这样那样的大骚动。由于上次特别任务的抢人作战,在都市警察内部,路西法多·奥斯卡休塔的名字几乎已经和第一级指名通缉犯享有同等的待遇了。

虽然那个事件应该有行星政府的大人物加了压力,所以不用担心被逮捕,但是在市区发生的把都市警察刑警也卷入进来的狙击事件,倒是足以成为拘禁他的好借口。

——虽然被害者是自己,但是要主张是正当防卫的话,自己的手法好象又危险了那么一点点……

路西法多也清楚,别说是有点糟糕了,而且是会成为非常大的问题。就算是出于正当防卫,如果被人发现他使用超能力杀了人的话,超能力者就会遭到军队的逮捕,然后被施加几乎相当于洗脑的若干重的暗示。如果连战斗本能都被施加了暗示的话,作为军人几乎就是个废物了。

即使如此也绝对不浪费反击的机会,是路西法多通过众多的战争而学到的铁杆原则。

与其无奈地给敌人再一次杀自己的机会,他宁愿负担若干的风险也要杀掉对方。事后的打圆场,就等收拾掉敌人后再好好考虑好了。

丢在大厦顶上没人管的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杀死三个人的凶器就是使用在石板道上的石板的事情,也会很简单就被调查出来吧?如果去咖啡店询问的话,理所当然会提到非常引人注目的两个男子的话题。要从外表的特征而确定身份也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吧。

在发现尸体之前需要先和基地的尼科拉伦取得联络,拜托他进行一些不会让用超能力杀人受到追究的准备。那个拉斐人并不是缺乏融通的男人,对于这种原因的杀人不会搬出法律来。

只要是能用得上的东西,就算要走后门还是怎么着路西法多都不在乎。总而言之,这种时候刚好老熟人尼科拉伦在,对他来说算是太好了。

虽然为了商量今后的事情,尽早返回基地比较好,但是他也不能扔下红就这么回去。

就算把人送回宿舍不算困难,但是在没有任何人看护的房间中,如果红的身体恶化的话该怎么办呢?

干脆把他送到军医院怎么样呢?有看护的人在就可以放心,而且他自己的时间也可以有意义地使用。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很中意。

下定了这个决心的时候,他马上注意到发生了别的问题。

包括输血用的保存血液在内,军医院没有任何水丽人的医疗数据的资料。不管卡加·尼萨里是多么优秀的内科医生,在开始治疗前也需要众多的检查。就连对于地球人来说最普通的止痛药,也无法安心地使用。让体质完全不同的异种族服药的话,有可能因为过敏而引发激烈的休克症状,所以十分危险。

针对这个症状而让他使用的药物是有效还是会反而让状态恶化都还不知道。

——总而言之,还是以把红托付给本,让我能够自由移动为优先吧。红的医疗数据的话,只要侵入都市警察的医疗室的电脑的话应该就可以弄到吧?

一面抱着水丽人行走一面思考,路西法多确信自己终于得出了在这个时期来说最佳的结论。

他张望了一下周围,打量着四周是否有能够叫线性车的地点。

虽然偶尔会有线性车通过,但是现在不管哪个公司都在上班,所以道路两侧一如既往都没有人影。

幸好这里没有他人。他们两个不仅都拥有出类拔萃的引人注目的外表,而且还由一方抱着另一方,所以如果有他人存在的话,他们应当沐浴到相当奇异的目光洗礼才对。

他们来到了横跨过人工运河的桥上。

正好从运河的左手方向,开过来一艘堆积着巨大合金钢材的船身巨大的船只。作为马上就要通过桥下的示意,船只低低地呜响了汽笛。

在卡马因市,现在也还在持续扩大的,并不仅仅是位于黄色城边缘的非法移民街。在政府和企业的办公室占据了大半面积的紫色城,在新的规划中也有若干的大厦正在建设中。

而这些建筑材料就是在和两个城市有相当距离的工业地域制造,然后用大型车辆搬运来的。那些东西到达建设公司团体所运营的集散地,得到保管后,就按照需要的建设现场再进行划分搬运出去。

作为无污染交通手段的线性车,并不适合用来搬运材料。

不仅如此,都市道路以线性系统为首,同时也埋设了众多用于维持都市功能的设施的生活线路。因此商业目的的利用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离开大都市一定距离后就是广阔的波荡起伏的荒地。因为在那里建路风险成本太大,所以各个公司为了搬运大型重量的材料,大都利用运河。

佩戴着护目镜的路西法多迎着日光打量了一下,结果发现穿过桥对面的步行道上立着银色电线杆。那就是他原本一直在寻找的能够呼叫线性车的装置。

线性车内有画像电视,就算不借用红的携带终端也可以和尼科拉伦取得紧急联系。因为发现了平安返回基地的可能性,路西法多安心地走了过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对水丽人说道:

“红。不好意思,为了我的方便,可以带你去卡马因基地内的军医院吗?那个……回头我会和温塞特热血部长进行联络的。”

“……——我的……?”

“哦?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萨兰丁·阿拉姆特明明讨厌我不是吗?”_

突然被红用精神感应直接在他的脑中说话,吃惊的路西法多差一点把抱在怀中的人鱼掉了下去。

不过他立刻就察觉,蓬莱人外科医生的名字是刚才进行精神连接时候传递过去的情报中的部分。

“好……险。你不要吓人啊。哎呀,连这种事情都曝光了……”真是头疼啊。”

就算现在嘀咕也于事无补了。既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做出的事情,那么就没什么可后悔的。否则怎么过得了这种云霄飞车式的人生。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让那些狰狞的肌肉男们都浑身颤抖的魔鬼医生。在不喜欢争斗,一直孤独生活的水丽人眼中看来,兼备了压倒他人的生气和霸气的蓬莱人,应该是绝对不想在深刻状况下进行对峙的可怕对象。总而言之,为了解除红的警戒,路西法多只好开玩笑式地说道:

“你的枪伤已经完全被我治好了。所以用不着找外科。因此你不用担心会被阿拉姆特医生解剖。发烧的原因有可能是感染症,所以我认为应该在内科好好诊断。如果你讨厌被人检查的话当然另当别论。

“好吧,我信任你的判断。”

“那位医生因为讨厌人类,所以总是用让他人为难来取乐。你不要把恶作剧和开玩笑当真啊。”

“不,他会生气。”

因为被对方过于斩钉截铁地断言,所以大尉开始担心,也许自己的想法确实天真了一些。

在萨兰丁看人鱼不顺眼的三大理由中,特别被当作问题的牵扯到超能力的关系反而被强化。而且最后还把他带回了基地医院,在人鱼恢复之前都要负责照顾——这可是大大的糟糕吧。

不过就算如此,这是自己和红之间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人鱼因为工作的牵扯而负伤。和自己属于个人性质交往的医生就算生气也不应该说什么才对。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小心在意萨兰丁的脸色呢?

就在路西法多得出这样的结论说服自己的时候,人鱼又释放了一颗炸弹。

“我爱你。”

路西法多变成了化石。就算这个男人再怎么在恋爱感情上有致命性的迟钝,也无法误解用精神感应做出的爱的告白。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种展开啊?而且还是在这种姿势下。如果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情况又非常糟糕的话,我已经把你扔出去一个人回基地了。再说了,我们才认识两个小时不是吗?”

“虽然这也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的感情,但是故事里面都经常写着,坠入爱河与时间是没有关系的。而且我觉得我们对于彼此的了解,已经足已和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夫妇媲美了啊。”

“请你不要用那种口气啊。当然了,抓住想要逃避的你,强行进行精神连接是我不对,但是就算如此,也不构成男人可以爱上男人的理由啊。”

路西法多挣扎着想要从自己陷入的状况中逃出来。

在男人占据压倒性多数的军队生活中,因为被他的容貌所迷惑而向他诉说衷肠的同性并不算希奇。对方试图强行接近,最后被打个半死的事情也不止一次。

但是,这次虽然从意义上来说完全不同,但是强行让对方服从自己的明明是他自己。所以从情理上来说自己已经没有优势。更何况如果拿出对付那些家伙的武力手段的话,这么柔弱的水丽人只怕随时都会咽气了吧。

“我的繁殖期已经结束。所以不会要求和你进行具体的关系,这个你可以放心。”

“不要说啊。男人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繁殖的鬼东西!”

发出了半是悲鸣的抗议声的男人,一面思索着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脱离这个窘境,一面狼狈地四处游弋着视线。

“你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具有魅力的存在,而且这种杀伤力是不分男女的”

“我不想知道啊。就算是我也想要过普通的生活的说。你明明说过我没有感情,让人恶心,为什么还会迷上我啊?想到那个我还觉得火大呢。”

想要订正那一点的红,使用就算身体不舒服也可以轻松交流的精神感应,传达了重要的事实。

“最初在读取到你的表层意识的时候,我认为你好像没有感情。但是是我错了。你的感情大半接近于睡眠状态。就好像施加了安全防护,没有启动的电脑一样。”

“我倒是希望至少是出于待机状态啊。电脑的话只要输入密码就可以启动,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的心理密码。说起来还真是没用。”

“过于巨大的力量让你不幸。那种即使以你强韧的精神也法控制,就算封印了心灵的一部分功能也还是过剩的力量,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明明应该是并不必要的。”

就在红感叹这个悲剧的时候,当事人本人却做出了意外的回答。

“必要还是不必要是由本人来决定吧?不足的东西用其他东西来补充就好,而过剩的话只要寻找能巧妙中和的地方就好了。就算是多余余的东西,今后也有可能会成为必要。就算只有一次,只要那个能够挽救性命的话,也就可以抵消它的负面作用了。我也确实是不止一次靠了念动力才没有死掉。虽然我也不止一次想过没有它会比较轻松,但是我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幸。”

这并不是积极。而是这个男人可以接受一切,并且不为之动摇。

“……我明明比你活得久,却总是受到你的教导。”

“只是单纯的个人差——喂喂,就算没有他人的视线,你也不要在这种地方单方面抱住我啊。”

单手环绕在路西法多的脖子上,红尽可能近距离地感觉着喜欢的男人的肉体。像这样和这个男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恐怕是不会有第二次了吧?

虽然头疼却无法冰冷拒绝的路西法多,唐突地停下了脚步。

从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的线性车上,走下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虽然那两个好像是地球人的三十左右的男人他都不认识,不过那个拥有浓重的青灰色肌肤的异种族女性,却是他那个如果可能的话不想再度遇到的人物黑名单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带者些许绿色的金属蓝色的头发,伴随着大大的卷曲波浪,一直垂到了他的脊背上。那身荧光粉色的衣服就好像是为了凸显丰满的肉体一样,胸口大大地打开。下面也是强调出腰部线条的紧身裤。

清晰的弓形细眉,浮现着恶意的凤眼,因为残酷的笑容而扭曲的丰厚嘴唇。尽管飘荡着官能性的氛围,但是这个女人并不仅仅是性感甜腻的狠毒内侧还是能从中渗透出来。

和妖艳的外表并不合拍的粗犷枪套缠绕在她的腰部。枪身很长的大枪为了方便使用就插在那里。

路西法多叹了口气。

如果最后杀掉的那个狙击手的联络人就是出现在眼前的女性的话,那么自己不详的预感还真是正确无误呢。不过当然他一点也不会因此而高兴。

抱着红的自己不可能甩开他们脱身,而且要迎战三人组的攻击的话,双手也都占满了。幸好自己拥有念动力可以防御子弹,但是即使如此,光是防御的话也无法脱身。

——怎么办才好呢。

路西法多一面思考一面靠近了桥栏杆,万不得已的话还有跳进河里这个选项。

穿着大衣游泳的自己暂且不论,红的话只要身体状况容许,应该可以依靠擅长的泳技逃脱吧。如果再进一步让他因为自己而被卷进灾难的话,实在就太抱歉了。

拥有血腥蕾斯这个绰号的青鳞人女佣兵,带着只能形容为邪恶的笑容,用甜腻的声音说道:

“好久不见了。小鬼。你越来越英俊了啊。能够见到你我很高兴哦。”

守在她背后的男人们,已经把手伸进了上衣内侧。即使看到对方双手被占住也不能大意,他们像做好了随时表演快枪射击的准备。

虽然他们似乎也是相当的专业人士,但是不好意思,在面对着女佣兵的路西法多眼中,他们基本上也就等于不存在。如果说蕾斯是一百的话,他们的存在感就是零以下。

——加油。路西法多。你是男孩子,所以不能害怕。不能哭出来。

一面这么警告着自己,路西法多一面露出了笑容。

“你好,欧巴桑。我之前不是忠告过你该减肥了吗?尽管如此,你还是穿着这么薄的衣服到处走啊?这种神经我作为男性实在无法理解。话说回来,这个颜色完全不适合欧巴桑的皮肤颜色哦。简直就是品味差到极点。”

女性的逆鳞就是年龄、体重、容貌,以及服装品味。

既然不能使用武器,那么至少也要让对方产生彻底不愉快的心情。这也算是他半是舍生取义的口头攻击吧。

第六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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