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少将大概是急于恢复自己的名誉,船团的速度急速提高,好象可以挽回相当的迟到时间。明天就能抵达海尼森了,这的确是相当了不得。
原因之一是航线的计算,是由政府和军部算定的,这使所需花费时间大幅的省略。因此两百万的归国兵抵达海尼森的时候,还在“伟大人物”们的热切期望中。
多鲁顿上尉的事件,好象是用“偶然发生的突发事故”的名义处理掉,“追根究底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听到这个理由时,杨提督和高尼夫少校和波布兰少校,都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异同声的说:“了不起!”
这令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总而言之,要快点抵达海尼森是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因此以这一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七九七年三月十八日
终于抵达同盟的首都一行星海尼森了。比预定抵达日期,整整迟了十天。
这个结果,使我们在海尼森的逗留时间,仅仅只有四天三夜,二十一日非得出发回伊谢尔伦不可。
“预定啊、预定啊、预定啊……”
杨提督平时的悠然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嘴里一直念着平常不会从嘴里冒出来的字眼。最后我忍不住问道:“不能把预定延长吗?倒不如在海尼森的停留延长为一星期之类的……”
“别开玩笑了!我原本打算四月初就得回到伊谢尔伦了啊!要不然的话,很可能就来不及了。”
提督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因为再说下去就会变成在抱怨多鲁顿上尉的事。
另一方面,也有人愤然地抱怨的人。
“只有三晚能做什么!只有七十二小时怎么够用。我非得和辛西亚和安娜贝尔和可丽奴和艾洁鲁和克莉亚和布兰妲和芭奥丽多和卡罗莉奴和鲁菲娜和贝尔娜迪妲和泰莉落和阿波罗妮亚和美琳约会不可啊!”
一气说完的波布兰少校,把面前的水杯端起来喝。
我是尽可能想正确的写下来,但我想一定有漏掉两、三个人的。高尼夫少校的意见则是:“不是把同样的名字重复说好几遍吗?”不过我没发觉有这种情形。
波布兰少校什么都不管就冲进宇宙港的电话中心久久不见他出来,其他的人只好不理他,各自分手了。
林滋中校到他已经结婚的姐姐家,高尼夫少校回他有双亲和四个弟妹在等他的家里去,然后格林希尔上尉当然是回格林希尔上将的宅邸去。
两百万的归国士兵受到了盛大的欢迎,因此杨提督能不引起人注目就离开了。这就是杨提督为什么要特地和归国士兵的船团同行的理由。
多鲁顿上尉的事件,的确是和原先的计算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即使是杨提督,也没办法将这个世间的事全部都能预料到的。即使只有三天,只要能在海尼森滞留就有办法可想——这些话提督再三的重复,所以我也了解杨提督不断地在动脑筋。
宇宙港周围的电话中心,通通被归国士兵和采访人员占满了。我在小巷子里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电话。六个机器中有四个是故障的,杨提督一个一个试,终于在第五个接通了宇宙舰队司令长官亚历山大·比克古上将官邸。
和司令长官的谈话结束后,杨提督很明显地放下心来,恢复以往一贯的悠然态度。
随后叫计程车回位于希尔巴利街的官邸。
在哈奇逖街到此地多年来从未到过的交通阻塞。杨提督下车询问原因,结果被警官赶回来了。
“你只要说自己是杨威利提督的话,他一定会非常惶恐地转为非常恭敬的。”
“我最讨厌这种事了。为什么非得对不认识的人通名报姓不可!”
杨提督所重视的问题是“以无名的市民为对象,公众服务事业的恶化”这一点。因为对名人或特权阶级,不论是哪种社会体制,都会提供超过必要以上的服务的。
今天的“杨威利语录”是:“对市民的公众服务的逐渐均等化,是和社会的民主性成正比。”要好好记住。
七九七年三月十九日
在海尼森停留的第二天,下午有归国士兵的欢迎典礼,晚上有纪念酒会。
两边都是杨提督最讨厌的事。提督一定很希望能不出席,混过去就好了。由于杨提督千里迢迢回来海尼森的表面理由就是出席典礼,所以不能开溜。
因此这么看来,完全将行踪隐瞒起来的波布兰少校,实在是聪明之至。
好不容易回到官邸,发现服务公司一点也没把事情安排好。冷冻库都结霜了,窗子还有洗洁剂干掉的痕迹,浴室的水温调节装置也没有修理。而且,从预定抵达日起就完全放在那里十天都不去管它,准时送来的只有账单而已。
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干脆去住旅倌了。因为只有三天哪……可是事情会变成这样完全没预料到。从伊谢尔伦出发的时候,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还在杨提督面前炫耀,对自己这种浅薄的见识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当我站在屋子的中央,正在考虑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个对家庭管理完全不用烦心的人说话了。
“好想喝一杯白兰地啊。”
“要蔬菜汁的话,倒是还有。”
“我说啊,你以为蔬菜汁会激发灵感吗?”
“假装一下就好了啊!”
话说出我就知道说的太过分了。杨提督看着忙东忙西的我,用一种被伤害的声音说:“尤里安,这种话是谁教你的……?”
造成我目前这种环境,最后负责任的人,用这种象被害者似的发言,实在也是非常有趣。不过这的确不是提督的责任,我却把脾气发在他头上,提督多少有点怨言也是应该的。
真是的,我常常认为自己的成长实在是太慢了。为了表示歉意,把白兰地端给提督时,提督非常高兴的用两手接过去,嘴里一直念着“多谢、多谢。”
“只有一杯而已哦!”
我补上这一句,自己也知道这根本是多余的,但还是说出了,这完全是我的任性心理使然。
“今晚的酒会为什么一定得穿礼服才行!象这种无聊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再穿第二次了。”
“不行啦!若是结婚的时候,要怎么逃避穿礼服直到散席呢?”
“没关系,我才不结婚呢!”
不说不能,是至少还有点烦及自己的自尊心。不管怎样,照预定计划,要忍耐到从酒会上开溜为止。干辛万若,好不容易把礼服穿好了。不过仔细想想,为什么我非得说这种话不可呢?实在是想不通。
提督在酒会会场上,约万人左右的绅士淑女之间游来游去(大概是用狗爬式)的时候,我就坐在会场角落的椅子之,跷着一只脚坐着。这个随便的坐姿,已经很明白显示出,是受到谁的不良影响了。刚过二十点时,扔下那些自顾起哄的人们,提督跑了出来。
“尤里安,差不多该脱身了。”
“遵命!”
当然也是因为我都准备好了,但提督也难得动作非常敏捷。这绝对是因为能把礼服脱掉,高兴得不得了,所以动作才会这么快。
照昨天商量好了的,到可得威尔公图和比克古司令长官会合。三个人在酒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先在路边小摊上买炸鱼块和奶茶,把肚子填饱。
然后,杨提督和比克古司今长官开始关系非常重大的谈话。
这个谈话的详细内容我不能写在日记上,因为如果万一这本日记落入其他人眼中的话就不得了。等到将来达成为历史,即使写出来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时候,到那时再写吧。例如回忆录之类的。
不过我还是一点紧张感没有。代表自由行星同盟军的两位名将,坐在板凳上,一边把便宜的炸鱼块放进嘴里,另一边谈话着将宇宙一分为二的战略成功与否,我想一生中再也不会见到第二次同样的光景了。
我离开板凳好几次。一次是到叫“米海洛夫之店”的零食摊去买炸鱼块和奶茶,其他的时候是为了查查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接近,在附近巡查一下,幸好没有发现这种人,只有好几对情人和酗酒者及清扫机器人而已。
两位名将的板凳上的秘密战略会议终于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二十三点了。在十公里之外高级大饭店里的盛大宴会,大概也结束了吧。
比克古提督和我握手道别的时候,对我说:“年轻人,希望你以后也多多协助杨提督。”
我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辛苦你了。明天什么预定行程都没有,可以放心的睡个懒觉,尤里安。”
回到官邸之后,得到这个叫人感激的旨意。不过由于,心情太兴奋了,一点睡意也没有,写下来。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日
昨天终于办完了杨提督专程回到海尼森来处理的重要大事。明天就非得由海尼森出发,回到伊谢尔伦不可。而今天就变成象气袋一样空空如也的一天。
一早起来我原来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杨提督自己本身,大概也是想悠悠闲闲地渡过自己所喜欢的无所事事的一天,但在吃完早餐喝茶的时候,突然一下变成有临时急事,只留下一句“午餐自己适当地吃一下”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因为那位杰西卡·爱德华女士打TV电话来的缘故。
之后没多久,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上尉打TV电话来。确认了提督不在家的上尉,看来在我想这些无聊的事时,上尉问了我一个重大的问题。
“回去的太空船怎样了?”
“回去的船(……是吗)?”
“对啊,我问你们要乘什么船回伊谢尔伦?”
“……”
“果然没猜错。”
微笑着叹气的格林希尔上尉,马上动手联络,确定拿到我们明天能回伊谢尔伦的船位。这真是完全没料到的大疏忽,居然忘记预约回去的船位。提督被称为“奇迹的杨”,的确他能有象格林希尔上尉这样的副官,真的只能说是奇迹。
订好船位后,我也准备要出门了,是因为受到伊谢尔伦第一美女的邀请“要不要一起吃中饭?”的缘故。当然我知道我只是候补而已,但是这种事的候补是欢迎之至。得替迟钝的正式选手好好把漏子补好。
杨提督和爱德华女士之间,好象有“成年人的话”要说。也许的确有重要的事,但有时间和死去好友的未婚妻见面的话,还不如和格林希尔上尉一起去吃顿饭,我认为这样还比较……怎么说呢,好象比较有建设性一点。爱德华女士也是很棒的人,但是我的心已经偏到另一位女性那边去了。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格林希尔上尉不陪父亲不要紧吗?
“爸爸有点奇怪地变得非常忙碌,今天我才被放鸽子呢。”
这么回事,因此我才幸运的能够被请吃午餐,看立体电影,和逛街散步。
……就这样,到了晚上,等到杨提督慢条斯理的回到家来,又重演前天的发脾气场面。不过这不是为我自己,我觉得应该说是骑士精神的表现。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一日
今天这样的日子,开头该怎么写才好呢?——我们离开海尼森了。虽然短暂却是非常充实的三天。我想我终生都不会忘记的。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写就好了,可惜没有什么庄重的事发生。
首先,我昨晚把闹钟设定在七点,但由于希尔巴利街全区的电气系统总检查的关丢,全区停电,闹钟当然也是一声也没响。听说好象十七号有通知地区住民关于停电的事,但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嘛。八点刚过,我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杨提督的寝室把他摇醒。正当我们急急忙忙冲到玄关时,格林希尔上尉正好也坐计程车赶来。好不容易到了宇宙港,林滋中校和高尼夫少校已经在等我们了。
“波布兰不在啊,他怎么了?”
“大概他还在布兰妲或美琳或贝尔娜迪妲的寝室里吧。”
“高尼夫少校,你既然知道,就应该赴快连络一下他可能在的地方啊!”
“非常遗憾,提督,下官所知道的只是她们的名字而已。至于住在哪里和头发的颜色我完全一无所知。”
“真是的,要个别行动也该考虑一下回去的问题啊。怎么都不为同行的人设身处地想一想。”
把自己的事远远的放在一边,杨提督大抱其怨的时候,林滋中校拍拍提督的肩膀。大家顺着中校的视线堂去,就看见波布兰少校正跌跌撞撞地从刚停的车上下来。扁帽、袜子和鞋子是穿在身上没错,但上衣、领巾和行李箱一起抓在手里,紫色的衬衫扣子也没扣好。
“呀,看来时间还早得很嘛。”
竟说出这种过份的话。高尼夫少校接下去:“好象是艾洁鲁太缠人了,是吗?”
被这么讽刺的波布兰少校,却仍然是:“不,是芭奥丽多。这次似乎对她稍微有点亏欠。”
这样泰然地回答。
连继续斗嘴的时间也没有,我们伊谢尔伦组的六个人,仓惶地冲到登机,搭上了新造驱逐舰卡迪亚66号。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从海尼森到伊谢尔伦,这和四个月前相同的行程,又将是新旅程的开始。
很想就这样往下写,可惜笔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意识,毕竟这一趟慌慌张张,匆匆忙忙的行程还没有结束。希望能早点回到伊谢尔伦,回到自己的家中真正地安定下来。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心情,其他的人也是极力赞同。
“说的没错。真的,以我个人的情况来说,从海尼森到伊谢尔伦这种行程比较好。反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最要紧的是中途太长了,我实在不能忍耐,尤里安。一次跳跃航行的距离能达到一万光年的时代,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
波布兰少校,昨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没出来吃,整整睡了二十小时。今天的早餐桌上,终于露面了,杨提督问他:“睡得好吗?”
他这样回答:“哎啊,我重新认识到原来床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呢。”
“你永远睡死算了。”
不过,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六个人聚在一起,且所处的环境又比去程更加宽广,这么令人高兴了。卡迪亚66号的舰长蓝·侯少校对杨提督非常的尊敬,连带的对同行的五个人也非常友善。除了战舰的操纵之外,给予充分的自由。我在想这种情形,如果去程回程颠倒的话,那可就有得瞧了。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三日
昨天我也写过了,我现在和四个月前走完全相同的,从海尼森到伊谢尔伦的航线。当然,我们完全是在同盟的领域之中。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四周,好象有着和四个月前完全不同的紧张和不安,在手摸不到的范围飞舞着似的。
在同盟的内部,有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当然在帝国那方面,也有些事发生,但在同盟内发生的事,将会直接影响到杨提督的命运。
由于我自己的命运,就象是杨提督的命运附属品的东西,所以没办法当成一个独立自主的东西来考虑。
在海尼森,杨提督和比克古司令长官的密谈,我就在旁边听着,因此知道一些我以往不知道的事,也有一种带着喜悦的紧张感。不过现在头痛的是,紧张感越来越强烈了,而且是朝有害健康,一点也不明朗的方向进行。
我宣言我要守护杨提督这件事,当然没有向大众公布的必要,而且现在我的能力也不够充分,还需要加以训练。只不过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目中的敌人只有象罗严克姆侯爵的帝国军而已。但现在我知道,在回到伊谢尔伦之前,也有遭遇危险的可能性。
林滋中校、波布兰少校,高尼夫少校和格林希尔上尉,大家都开始检查热线枪。除了波布兰少校拿来当笛子吹之外,其他的三个人都很认真,把它分解之后又重新组合起来。
“如果有一发炮击过来的话,就万事皆休了。不过我对这种无代份的捐血活动,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林滋中校对我这么说,从枪套中把枪拔出来做出射击的姿势,实在是又流利又漂亮。
波布兰少校反来复去一直吹同一首曲子。高尼夫少校告诉我的内容如下:“我的生命是高级品,绝不能便宜的卖给你,我的一滴血要用敌人的血一公开来换,我的一根头发,要用敌人的首级一打来换……”
相当神气又吓人的歌词,但曲调却是非常轻快,这之间的差距,总觉得和少校本身的形象相当符合。
“就是这一点啊,敏兹,你也上了波布兰的唬人战术的当了。”
高尼夫少校笑着这么说。真不愧是波布兰少校十年以来的搭档。
从海尼森出发的时候,杨提督没有对我们说任何关于他的决意这类的事。因此,除了我之外的四个人开始准备热线枪,完全是自己主动的。说这是一种“直觉”杨提督也只能报以苦笑,但我想,由于些许的蛛丝马迹,和周围的气氛,大家一定都是有某种程度的预感了。我虽然是知道内情,但如果没有杨提督的许可,我是绝对不会说出的。当时机来临时,杨提督一定会自已告诉大家。我想,大概也不需要等很久了。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四日
自从多鲁顿事件以来,由于一直非常匆忙,我都差点忘记今天是我十四岁的最后一天了。
用我的生日作为一年的分界,其实也是没有多大的意义,不过可以借这个机会回顾一下。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只是再度确认一下杨提督的遗迹而已。
去年的三月二十五日,杨提督才刚当上少将,然而现在已经是上将了。
在这段期间,提督攻下了伊谢尔伦要塞,己方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再来是在亚姆利札出战,在同盟军失去了两千万将士的时候,只有杨提督“平安带着舰队回来”。这期间,我只能待在海尼森,等待着提督归来而已。
仔细想想,对我来说,对杨提督来说,这一年是“相遇的一年”,的确认识了相当多的人。以我现在的交友(?)关系,其实全部是透过杨提督的。在伊谢尔伦要塞攻略作战之前,我才认识格林希尔上尉。来到伊谢尔伦要塞之后,又认识了好多人。
杨提督和比克古司令长官更加亲密,也是在一年的时间内。另一方面,杨提督失去了自军官学校以来的好友的约翰·拉普少校也是在一年前。
我自己本身最大的变化就是成为了军属,当杨提督出征时,我就可以跟在他身边了。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变化会比这个更伟大。是的,因为到亚姆利札会战结束为止,我一直只能目送着杨上校、准将、少将、中将上战场而已。
我现在是十四岁又三百六十四天,还是个小孩,只能担任提督的侍从兵,照顾他身边的琐事而已。但是,有时候我幻想着“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杨威利元帅”这个头街,其实并不是太离谱的想象。但接下去的“宇宙舰队参谋总长尤里安·敏兹上将”这不仅是一种空想,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妄想。但我是非常认真地希望能够去实现它。想象的确是很简单,相形之下要去实现它才会感到格外的困难。虽然这些都还是不确定的未来的事。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经是十五岁了,在以后大约十天左右的日子里,我和提督只相差十四岁而已。在这段时间,杨提督带我出去时,遇到人总是介绍说:“这是和我相差十四岁的尤里安。”
我觉得相差十五岁实在是个不上不下的年验差距。相差二十五岁的话可以说是父子,相差五岁的话可说是兄弟。就偏偏是卡在这个中间。
我非常感谢把我交给杨提督的卡介伦少将,有一次我问过他这个问题。
“以普通情况来说,应该是把我送去结过婚的军人家庭才对,但为什么把我送到没结婚的杨威利上校家里呢?”
“尤里安对现在的环境不满吗?”
“绝对没有这回事!”
“这样的话那又何必去理会呢,也许只是心血来潮的灵感,也许只是抽签的结果,也许只是单纯的失误而已也说不定……”
就这样打马虎眼,不做正面的答复。老实说我自己本身也没兴趣去追根究底,非得搞个清楚明白不可。是失误的话,这实在是太叫人感谢的失误了。
话又说回来,杨提督在十五岁的时候,是怎样的少年呢?当时应该是跟着父亲,乘坐父亲的商船在宇宙中旅行才对。虽然一年之后,父亲去逝,而后就住进军官学校的宿舍。
“总而言之,我家的老爸,除了只会叫孩子帮忙擦壶之外,其他的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这么一说,的确让我想起,提督孩提时代的照片,好象总是抱着壶。提督自己所记得的最久远的记忆,就是坐在父亲身边,拿一块布擦壶的光景。
“仔细想想,这的确是很悲惨呢。没有母亲,父亲又是奇人,居然还能养成这么直爽的个性,没学坏呢。”
一点也不谦虚。
提起“变坏”这个字眼,早上波布兰少校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之后,也提起了。
“现在正是进入反抗期的时候了。如果尤里安说出一句:我要学坏了,杨提督一定会从椅子上摔下来。真想亲眼目睹一次这种的场面呢。”
和这个相同的台词,我以前也听亚列克斯·卡介伦少将说过。我很了解说这种话的人的心情,不过就是不太想让他们称心如意。这些人首先最期待的就是杨提督会从“椅子上摔下来”。另外一个,他们可能也希垦看到我反抗提督这种场面。
当然不是说他们真正期待这种情形发生,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只是开玩笑而已。这是因为大家心中有点误解,对我的行为举动稍微评份过高。认为我是优等生、乖孩子,待在杨提督身边太可惜了——这种误解。
我并不是这么优秀的人。而且在乎能不能待在杨提督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杨提督。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这一点。
不过,我想卡介伦少将也好,波布兰少校也好,对这件事,其实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所以要是我顺势说:“正在打算学坏”大家不知道是会大笑,还是大骂,还是两者都不是呢?我的周围好象全是这种人。
不过,今天这种日子其实也不必想得太过于深入了。我可是格林希尔上尉特地为我举行的宴会主角呢。由于这次行程太匆忙了,大家都没准备好礼物,我只收到手工制作的预约礼卷五张。等回到伊谢尔伦的时候再换什么东西给我,真令人期待。
“再下来就是杨提督的生日了。”
这么说的人不是波布兰少校而是林滋中校,所以我想这只是纯粹的善意,然而还是免除不了百分之几的不安。这些当然是瞒着杨提督的。不过高柯尼夫少校说,到时候杨提督的表情,一定只有“怅然”这个字眼可以形容。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六日
在不怎么大的太空船里,要消磨时间的方法,大概就只有看书、看录像带、玩扑克牌、下立体西洋棋——这些事而已。再怎么说,回程大家的心情也较轻松。至少对波布兰少校来说,“只要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自然有它的乐趣”这么一回事。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七日
蓝·侯少校和萨克斯少将不一样,常常会来我们的船室拜访。今天也来喝杯可乐,并且把航行一切如预定计划进行的事,向杨提督报告。
预定到达伊谢尔伦是四月八日。杨提督以一副奇怪的表情说:“这次如果比预定来得迟的话,那可就头痛了。”所谓奇怪的表情,并不是准确的说法。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很不寻常的表情。也就是说,那虽然是看起来非常苦恼的模样,但是因为这种表情实在很难联想到会出现在杨提督脸上的关系。
杨提督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时候偶而也会出现这种表情。实际上我也的确见过,可是几乎从没看过他用一副苦恼的表情对别人。
对我说教的时候,当然要想办法挤出这种表情,不过这次可是完全自然地表现出来。我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时间对杨提督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只是现在被困在船里,就算在船室里走过来又走过去也于事无补,杨提督也就只好静静啜饮红茶忍耐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航行绝对不会发生茶袋短缺的现象。在海尼森,和格林希尔上尉吃完饭回家之后,我又跑出去买了大吉岭红茶和锡兰红茶的茶包各三打。所以这次就算漂流五十天也可以安心。若能在还剩一大堆茶包的时候就抵达,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八日
“好无聊,去的时候没到,这次总该有美女海贼出现了吧!”
这种发言,我想没有加上主词的必要。
他大概已经忘记了“床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这句话了。聊天聊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扯到“理想的死法”上头去。我们的击坠王对于“喝上一大堆酒醉死最舒服”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真是没志气的死法。我打算坐在斯马达尼恩的操纵席上,被大约一打以上的美女压死呢。”
这好象不太可能,我觉得这种状况互相有矛盾。波布兰听了我的意见,“不会吧?我再考虑一下好了”这样平静地回答我。反正时间多得是,让他慢慢考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绝不会有什么正经的答案的。
七九七年三月二十九日
波布兰少校回答了昨天的问题。“被十二个帝国军的美女飞行员包围击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实在没什么感想好说。我想他大概是真的这么希望。不过老实说,我的想法是“躺在铺了画有斯巴达尼恩的床单的床上,周围有美女在旁边侍候着”这个样子……。
七九七年三月三十日
如果在三十分钟前写这篇日记的话,可能会写“什么事也没发生,非常平静地航行”。但现在可就不是这样子,因为发生了大事——统合作战总部的库伯斯理上将被暗杀了。
总之,一天平安地过去,我们吃完了晚饭就聚在休息室里。我正在和林滋中校下立体西洋棋的时候,波布兰少校和高尼夫少校在旁边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道到底是在下棋还是毒言恶语的交换会。就在这个时候,蓝·侯少校脸色铁青地跑进来。他那时候是说,库伯斯理上将“被暗杀了”。
当然棋是下不下去了。格林希尔上尉问杨提督:“要折回海尼森吗?”
“现在折回去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我非得快点回到伊谢尔伦,把舰队掌握在手中不可。否则的话,是无法和他们对抗的。”
听到“他们”这句台词,“伊谢尔伦党”的人,视线全部集中到杨提督身上。
“不过,去程浪费十天左右的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心痛了。”
虽然埋怨多鲁顿上尉的话没说出,杨提督心情沉重地喃喃自语着,就在这时候,才注意到周围的视线。
杨提督现在才第一次向从伊谢尔伦出发开始同行的五个人和蓝·侯少校发表他的战略预测。这个内容,当然就是只有海尼森的比克古提督才知道。
提督又再度告诫不可以说出去,所以现在还不能把内容写出来。我想也许不必等到将来写回忆录时才能写出来,所以我决定等平安回到伊谢尔伦之后再写。
听了提督的话,大家有的被吓了一跳,有的深表同感,也了解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非常的紧张。杨提督指示大家,暂时不要说出去,当然大家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只是格林希尔上尉有点不安,因为她的父亲格林希尔上将还留在海尼森,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很晚的时候又有第二次的通讯传来,库伯斯理上将好象保住一条命了,因此,大家也都安心了不少。
七九七年三月三十一日
“消磨无聊时间的事”又多了一样。收听由海尼森送出来的军事方面、民间报导的超光速通信,有关库伯斯理事件的后续报导。不管是下西洋棋也好,玩扑克牌也好,大家都没办法定下心来好好地玩,不时跑去通信室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现在这个阶段,后继报导也不是很多。伊谢尔伦组的人脸上,都是不安和好奇心交错的表情,我自己当然也不例外。“不过现在的状况,似乎情报没有被管制的迹象。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要紧,还有时间。”
杨提督这么对我说。当我知道射击库伯斯理上将的犯人是亚姆利札战略的责任者之一的霍克准将时,吓了一大跳,但这些事对杨提督来说,却只是小细节而已。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杨舰队”出动的时期,已经越来越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