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
初音岛盛开的樱花一如往常美轮美奂。
靠在巨大樱花树上的纯一,一面凝视随暖风翩翩起舞的花辫,一面聆听穿梭在其间的歇声。
小鸟正在练习要送给历老师做为结婚礼物的歌。
由于这次唱的并非毕业派对时的外国歌曲,而是日本本土作词作曲的歌,故可以清楚理解曲中之意。
也因此……。
一不小心,便会被感动得泪眼盈眶。
听到那彷佛能渗透内心深处的歌声时,纯一这才深刻体会到小鸟是个了不起的歌手。
……歌声终于在好几次的练习下结束。
小鸟从樱花树的背面倏地露出睑来。
「唱得如何?」
「嗯……完美无缺。小鸟唱的歌果然无人能比。」
纯一并非在说客套话,而是打从心里这么认为。小鸟的歌声真的痕美,就算她不是自己的女友,他也会无条件地给予掌声喝彩。
「你太夸张了啦.何况,再怎么练习也不可能完美无缺的。」
「那妳还要继续练下去吗?」
「歌词已经背好了,呼吸的节奏也抓住了,接下来……只要牢牢记住这种感觉直到婚礼当天就万事OK了。」
小鸟虽然嘴里说不完美,但似乎已胜券在握。
……进入新学期已半个多月。
尽管两人奇迹似地被编在同一班,能单独见面的假日约会多半还是花在这样的练习上。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走吧……该回家了。」
「嗯。」
纯一催促,小鸟用力点头并楼住他的胳臂。
「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很烦。」
「什么事?」
「你知道我是唱诗班的吧?」
「……是啊。」
纯一以前确实听说过。
小鸟似乎是在母亲的怂恿下加入教会的唱诗班,而这也似乎是小鸟开始唱歌的契机。
「这次教会决定前往某家孤儿院献唱,SOLO部分他们要我担纲。」
「哇……那不是很棒吗?」
虽不知道具体意义有多深,不过独挑大梁应该是承认实力的最佳证明。
「先别谈棒不棒的问题,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则是不争的事实。」
「责任好重大喔,难怪妳会心情沉重。」
「嗯~,就是啊,还不只如此呢。」
小鸟一副沉思的面容。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我这样似乎会妨碍到别人的发展。」
「……?」
「唱诗班的成员基本土都是喜欢唱歌的……。」
「那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因为实力之差嘛。」
至少他认岛小鸟的歌声绝不会比他人逊色。
「嗯……。」
看到小鸟含糊低语的模样,纯一总觉得她在意的似乎不是实力问题,而是其它部分。
「小鸟。」
「啊,嗯……抱歉,我会努力的。」
「小鸟一定没问题,一定会做得很好的,我保证。……话说回来,我能做的也只是保证而已。」
「不,听你这么说之后。我的心情轻松多了,谢谢你。」
小鸟总算露出笑容,依偎着纯一。
「对了,黄金周要怎么过?我们去哪里玩吧。」
「嗯……主意不错。呃,六号是历老师的婚礼……。」
「还有,唱诗班五号要出征,除了这两天以外的其它时间都可以。」
「嗯……。」
「去洗温泉好不好?可以过夜。」
小鸟突然向正绞尽脑汁思考的纯一大胆提议。
纯一不禁哑口无言。
「不……那可行不通。」
「行不通?为什么?」
「总不能瞒着父母或历老师去吧?」
「如果你能带我去,我就抛开一切。」
小鸟红着脸,眼珠子朝上凝视着纯一。
「呜……。」
纯一有一瞬间很心动,可是想到银行户头里所剩不多的生活费,他便无力地摇头,彷佛在切断迷人的诱惑一般。
「很遗憾,我没有足够的钱旅行……。」
「真没用。」
「呜!」
小鸟刻不容缓回应的话,宛如利刃般刺入纯一的心。
「开玩笑、开玩笑。那么……去游乐场所如何?」
小鸟一面吃吃地偷笑一面握紧纯一的手。
「嗯,这点钱我还有。」
「去TDL,迪斯尼乐园吧!早一点比较好……三号怎么样?」
「好,就三号。」
「真希望黄金周快点来。」
小鸟高兴地摇着与纯一紧握的手。
「太兴奋的话,小心乐极生悲。因为真正重要的,是后头紧接而来的唱诗班和结婚典礼喔。」
「哼~,人家才不会乐极生悲呢。」
小鸟嘟着嘴抗议。
「一想到毕业派对时出的状况,妳的话便没有说服力。」
「那是……不可抗拒啦。」
「到时候要是妳平静不下来,我们就一直待在游览车里面。」
「密室……好像色色的。」
「笨、笨蛋……!」
「啊哈哈哈哈。」
纯一半开玩笑地做出敲头的动作,小鸟则边笑边逃。
一把抓住嬉戏四处逃窜的小鸟后,纯一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
「要不要……去我家?」
「……嗯。」
小鸟轻轻点头响应纯一的邀请。
尽管不能在温泉旅馆缠绵,两人可以独处的场所还是不胜枚举。
——这是第几次了?
两人一如往常在床上相互拥抱,纯一撩起小鸟的秀发让颈项暴露出来。
「妳的耳朵好敏感喔。」
「咦……?没、没那回事。」
「是吗?」
纯一用唇挟住她的耳垂,一面轻吻一面朝耳朵吹气.光是这样,小鸟的颈肌便逐渐染成樱红色。
「瞧,这么红……而且呼吸也变急促了。」
手指描绘她的嘴唇时,指头在灼热的喘息下笼罩着一团湿气。
正当纯一打算沿着下巴移动至胸部时,小鸟冷不防地将唇边的手指合在嘴里开始吸吮起来。
舌头缓缓爬行的模样,简直就像……。
「我……练习过了。」
「小鸟……。」
笑嘻嘻。
笑嘻嘻。
白皑皑的空间出现一张刻板的笑脸。
——这又是谁的梦?
看见半空中浮现出一张笑脸时,纯一一脸茫然这么想。那张笑脸虽然像极了孩童时代的小鸟……不过他还是无法确定。
那张脸与小鸟无忧无虑的笑脸不同——没错,那是张仿佛载上面具般的笑脸。
让人不禁怀疑是否为小鸟所有、像又似乎不像的微笑。那张脸简直就像贴了一层用笑脸做的薄皮一般。
「……:」
虚无飘渺的空间突然出现一位女性。
那张脸纯一认得,想必是……年轻时候的历老师。她的脸上无一丝笑意,眉宇深锁,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不明白……。」
低语中有着叹息。
「我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歪着头纳闷不已的历老师倏地消失踪影。
接着出现的,是一对中年的男性和女性。仔细观察后,纯一认为他们应该是小鸟的——养父母吧。
他们喃喃低语的台词和历老师雷同。
「不明白。」
「不明白。」
不久,两人一面重复同样的话一面消失。
不明白……。
不明白……。
不明白……。
这句话小鸟低语过好几次。
以前纯一看过的梦境中,小鸟也说过同样的话。
消失的三人再度现身,从远方眺望着笑嘻嘻的小鸟。三人彼此相互对望,同时纳闷不已……。
为什么这孩子不坦白表达自己的心意?
好吃的话就说好吃,高兴的话就说高兴,讨厌的话就说讨厌……。
为何不愿意老实将感情表达出来?
想哭就哭,想生气就生气,想笑就笑……。
这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凝视着小鸟的三人,其心情纯一可以理解。
他们的要求并不多,只希望能看到小鸟的真实面,三人对她强颜欢笑的脸似乎相当困惑。
——这到底是谁的梦?
这个看似能正确反映出四人心思的梦是……。
一直凝视着小鸟的历老师轻声叹息。
『接下来报告一则令人相当震惊的消息,常年盛开永不凋零的樱花树终于枯萎了。正打算咬一口吐司的纯一在听到播报员的声音后,就这样僵住动作,脸朝电视的方向望去。
『今天早上,这座素有樱不凋零岛之称的初音岛,有位在樱花公园散步的男性赫然发现樱花树的花枯萎凋谢了。』
「什么……。」
电视画面出现令人无法置信的场景,纯一不禁从椅子上坫起身来。那棵再熟悉不过的巨大樱花树简直判若两物,树上的樱花全都凋谢了。
「岂有此理……。」
纯一盯着昼面一脸错愕地低语。
『原因目前尚待查明,岛上的研究机构正着手进行调查……。』
昼面切换到口气冷漠的新闻播报员之后,纯一拿起摇控器关掉电视。
「……总觉得有点晴天霹雳。」
那棵樱花树从纯一懂事以来便一直盛开着……也是他和音梦、小樱制造许多回忆的场所。
面对如此突变,一股凄凉感不知不觉迎上心头。
「唉,算了……反正又不是火山爆发。」
就算在意也无济于事。
就算在意也帮不了什么忙。
何况樱花这种植物,春到花开、春去花谢本是天经地义之事,纵使世界一流的植物学家远道而来,大概也一样束手无策吧。
——因为那棵樱花树并不是普通的樱花树……。
果然不出所料……凋零的樱花树在校园亦成为热门话题。
由于新闻与切身息息相关之故,反应热络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惊讶归惊讶,变化却也没有剧烈到足以影响大家日常生活的地步。
何况,这只不过是异常回归于平凡而己,也或许是这个原因使然,交头接耳的会话充满着愉快、看热闹与轻浮的心态。
——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纯一自嘲地走进教室。
「啊,小鸟,早安。」
「啊……朝仓同学……早安。」
来到已经就坐的小鸟身旁,纯一决定试着与她谈论那个话题。虽然回忆没有将其视为秘密基地的音梦和小樱多,不过那棵樱花树对小鸟多少还是有点意义。
而且,那个场所也是他与在圣诞派对.初次邂逅的小鸟再次相逢的地方。
「那棵樱花树上电视了,妳知道吗?」
「嗯……我知道。」
「蛮吃惊的,想不到它会枯掉。」
「……」
「这么一来,明年的赏樱就有意思多了,哈哈……哈?」
说话口气一如往常的纯一,突然察觉到小鸟的怪异,不禁把笑声吞了回去。
小鸟不知何故没有高兴的神情。
「……小鸟?」
「咦?」
「妳怎么了?看起来很没精神……头痛吗?」
纯一记得以前小鸟说过她经常头痛。
「不……我没有头痛……。」
「那是没睡好啰?」
「没什么啦。」
小鸟轻轻摇头。
「没事就好。」
尽管担心,不过女孩子的身体状况还是别太过问的好,万一不小心说错话,被认为是粗线条的男生就不妙了。
没办法,纯一只好结束话题……。
那天,小鸟的样子明显与平常不同。
拿同学互动方面来说,平常即便在教室也会和其它女生闲话家常的她,一整天都没有离开座位一步。
手时放在桌上,两手按住额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小鸟.」
「……咦?」
「不要发呆,该回家了。」
「……」
小鸟有气无力地点头后,立刻拿起书包起身。
然而,纵使走过走廊步出校园,小鸟依旧沉默不语,不管纯一说什么,她也只是含糊回应并没有交谈。
没有像平常那样肩并着肩,而是尾随在纯一身后的走法,亦是两人之所以难以交谈的原因之一。
「那么,小鸟,明天见啰。」
纯一在平时分手的场所转身回顾时,小鸟还是一脸黯然、心事重重地轻轻点头。
「回家后要赶快休息,别着凉了。」
「嗯……我会的。」
小鸟点头应允后,就这样转身离去。
——她到底怎么了?
纯一原想在晚上打电话关心一下,可是又想到她以前说过不喜欢听电话。
——明天希望她精神好起来……。
既然猜不出原因为何,纯一只好强迫自己相信小鸟不过是身体状况不佳。
可是——。
隔天,小鸟的情况仍然没有改变。
「借一步说话好吗?」
午休时间,教室热闹喧天。
纯一出声叫唤,而望着桌子发呆的小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他时,立刻回神似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有黑眼圈不说,眼神甚至无一丝生气……。眼前的小鸟让人不禁连想到这并非真品,而是偷取她脸部零件制作而咸、粗制滥造的彷冒品。
「什么事?」
眼角和嘴边强颜欢笑地扬起,小鸟微倾着头问。
「小鸟,妳早上照过镜子了吗?」
「……当然,我是女孩子嘛。」
「妳从昨天开始就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烦恼?现在的妳跟平常不太一样。」
「那个……我很担心,因为……。」
纯一停顿了一下,然后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说。
「因为我是妳的男朋友嘛。」
「……真的吗?」
「当然,哪有不担心的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鸟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摇头表示『没什么』。她不仅本身的样子奇怪,就连对纯一的态度都开始产生变化。
——怎么回事?
小鸟说话吞吞吐吐,似乎欲言又止。
明明没有吵架,可是不知怎么的,两人似乎存在着无形而奇妙的隔阂。
她的口气突然客气得简直跟交往前一模一样。
——为什么?
小鸟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差……而且一副很怕看到自己的模样。
综合以上两点来思考……。
想到这里,纯一突然有了方向,一阵晕眩感随之而来。
背脊冷汗直流。
难道……不会吧……。
——怀孕?
「我还是……早退好了……。」
「咦……?」
由于小鸟冷不防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此满脑子恐怖幻想的纯一反射性地倒退了几步。
「我……有点累,想请假回家。」
「是、是吗?也好……身体不舒服的话,最好这么做。」
纯一极力保持冷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频频点头。
不过,一想到小鸟身体不适很有可能与自己想象的脱不了关系,纯一的心情就更加无法平静。
「啊,可是午餐怎么办?」
「我没胃口。」
——没胃口?
纯一贫乏的知识中出现了『恶心呕吐』的标语,视线也自然而然地朝小鸟的腹部飘去,不过看也是白看,因为现在还不明显。
「我走了……。」
「啊,等等。就算没胃口,和果子总应该吃得下吧?」
纯一多少想为小鸟做点事。他将手伸到背后,想象馒头的样子。
「来,把这个……。」
说着说着伸出手的纯一不禁目瞪口呆。
因为他手上并没有应该出现的馒头。
「你是不是想……变和果子出来给我吃?」
「是、是啊……咦……?」
纯一点头回应小鸟的话后,随即又一脸错愕。
——小鸟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纯一不曾向她提起过自己的特殊能力。而相较于纯一的惊慌,小鸟倒是一脸蛮不在乎的神情。
彷佛很久以前便知道似的……。
「明天见。」
「啊……。」
默默目送小鸟离开教室后,有话来不及说的纯一,一骨朱地瘫坐在她的座位上。
脑中试着想象八桥馒头的影像,但手心却只浮现出汗水。
——和果子的能力消失了吗……?
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不过还是有一股失落感。
——不会连看梦的能力都不见了吧?
所有的事都发生得太过突然,脑中顿时一片混乱。
小鸟真的怀孕了吗?
为何小鸟知道纯一的能力?
为什么变不出和果子?
纯一一面在书局内走动,一面不时四下张望。
明知道绝不可能,然而他还是神经质地以为大家都在注视着自己,脸部顿时一阵发热。
心脏的鼓动也越来越快。
——就某方面来说,比购买黄色书刊还棘手……。
纯一在某个角落徘徊的同时,亦观察其它客人的动向。
确认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后,纯一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书上抽一本书,并声带朝柜台走去。
「啊,这不是朝仓吗?太好了,我正在找你。」
「哇!」
背后冷不防地被叫住,纯一吓得跳了起来。
「干、干什么?突然发出怪声……。」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历老师。
「没、没有……哈哈哈,我很像飙车族……。」
「什么?真是的……你这小子说的话还是让人听不懂。」
纯一若无其事地将买来的书藏在身后,彷佛深怕被一脸讶异的历老师空袭检查一般。
「对了……有何贵干?」
「啊,嗯。那个……是小鸟的事啦。」
历老师欲言又止,接着像是在稳定心情似地迅速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点着并吸了一口烟,呼地一声朝空中喷出烟雾。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
历老师小心翼翼地说。
「那孩子最近不怎么有精神。」
「……」
纯一手上的书似乎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你们不是在交往吗?发生什么事了?」
「啊……不,我觉得没什么……。」
纯一盯着地面回答,无法正视历老师的脸。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是无权过问啦……不管理由为何,能不能请你设法让小鸟振作起来?」
「啊,是,当然。」
纯一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
尽管很多事无法对历老师明讲,不过至少这件事他可以肯定。
「对了,朝仓,你有手机吗?」
「咦……有啊。」
「电话号码可不可以告诉我?」
历老师一脸忧郁地从皮包内取出手机。
「小鸟若有事,我会跟你连络。……不,应该说你那边若发现到什么,请务必打电话给我好吗?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喔……。」
这一席话真叫人无法拒绝。
纯一也同样拿出手机,两人于是交换了手机号码。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再怎么担心儿岛,特地问纯一手机号码的过度保护行为,似乎有点超载限度。
历老师彷佛可以读出纯一的心思,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哈哈……是不是有点做过头了?」
纯一含糊地歪着头回应历老师的话。
「我就是很在意小鸟,明知道她已经不是小孩子……。」
历老师轻轻摇摇头,一副完全不了解自己为何无法安心的模样。
「不过,那孩子偶尔还是会露出小时候……独特的笑容。」
「……」
纯一吓了一跳。历老师说的笑容……该不会是以前纯一曾在梦中见过、小鸟那张彷佛戴上面具似的笑脸吧?
「哎呀呀……我真是大嘴巴。」
历老师再度苦笑,然后将烟蒂丢入随身携带的袖珍型烟灰缸中。
「对了,你买什么?」
「咦……参、参考书。」
「哦?」
历老师在书局和纯一之间来回打转,同时会心一笑。
「唉,你也是年轻力盛的男孩子,有各种需要无可厚非啦。」
那分明是一口唤定纯一购买黄色书籍等刊物的表情。
既然身为导师,哪有不清楚纯一不可能会用功到购买参考书的道理。
「我走了,很抱歉突然把你叫住。」
「再见。」
纯一一面目送历老师离去的背影,一面将藏在身后的书籍包装袋拿到前方轻轻拍了几下。
「这也不算在说谎。我确实走买来参考的。」
纯一喃喃自语,然后叹了口气。
袋子里面装的,走一本名为『初为人母』的书。
经过一番焦虑苦恼后——。
纯一决定带着柑橘类水果去探望小鸟。
他打算趁此机会套话。倘若小鸟真的怀孕,这表示纯一必须有所决定。
万一怀孕属实,他当然不打算逃避。
——休学也无所谓,反正我喜欢小鸟。
来到小鸟家门前的纯一,鼓起勇气按下对讲机。
门铃发出『叮咚』的铃响,不一会儿便传来小鸟的声音。
『……请问哪位?』
「我、我是朝仓。那个……我来看妳了。」
纯一真气自己的怯场。然而,没想到小鸟却保持沉默,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小鸟?」
『那、那个……对不起。』
满脸疑问的纯一出声叫唤时。小鸟语带犹豫地说。
『我现在脸色很难看,所以……对不起。』
「是吗?不……没关系。」
纯一很庆幸自己是透过对讲机听到这句话。
因为若是当面被拒绝,他的脸大概会难掩沮丧之情。
「……呃,明天怎么办?」
纯一尽可能以平常的口吻问。
『啊……迪斯尼乐园吗?』
「身体不舒服的话,后天也可以,我无所谓。」
『……』
小鸟沉默以对。
纯一纳闷不已,正想继续追问时……对讲机那头传来低沉的呜咽声。
『呜……呜……呜呜……。』
「怎、怎么了?」
将睑凑近对讲机后,纯一顿时听到小鸟的哭泣声。她一面啜泣一面轻声低语.
『呜……我、我想去……迪斯尼乐园。』
「到、到底怎么回事?妳说想去……我们不是已经决定要去了吗?」
一脸错愕的纯一口气开始焦躁起来。
无法面对面交谈,格外令人心急。
「妳会很快恢复的。」
『嗯……是啊。」
小鸟哭哭啼啼地朝对讲机低语。
『不要紧,到了明天……我一定……还会是从前的我。』
「……小鸟?」
『那么……再见了。』
卡嚓一声,通话突然中断。
纯一呆若木鸡地反复咀嚼小鸟的话。
「从前的我……?」
百思不解其意的纯一,脑海中瞬间将从前的我与怀孕前的我画上等号。
——堕胎?
「哇!」
归纳出重大结论后,纯一情急之下连续按压对讲机。
『怎么了?』
「等、等一下!」
纯一拚命朝立刻响应的小鸟叫喊。
「难、难道妳不打算生下来?」
『生下来是……什么意思?』
「孩、孩子……怀孕!」
纯一鼓起勇气说出来后,对讲机那头随即传来一阵吃吃的窃笑声。那是小鸟久未发出的无忧无虑的笑声。
「怎么……是我误会了吗?」
她的笑声让纯一顿时明白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看来怀孕一事是自己瞎操心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对不起,吓到妳了。」
『不过……如果真有此事的话,你会负责任吧?』
「是、是啊,那当然。」
『到时候我一定会找你商量的……再见.』
通话再次被切断后,纯一离开对讲机,同时望着怀申的水果篮叹息。
——我是不是反应过度啦?这么多水果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一睑苦笑的纯一转身离开白河家。
若非怀孕,那小鸟的异常行径又该怎么解释?
结果,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纯一抬头仰望点着灯、看起来应该是小鸟房间的窗户。
窗户里头的小鸟到底在想些什么?
纯一不禁想起自己倘若没有丧失观看他人梦境的能力,或许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话说回来,那种能力毕竟不是常态。
就算没有特异功能,纯一还是小鸟的亲密爱人,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好。」
纯一振作精神朝回家之路迈进。
不管如何,他决定明天要好好玩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