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尔像发出梦呓重复那句话,鲍伊德则是用阴沉的眼神直盯着抱头坐在长板凳的榭尔。法务局大楼的休息室里只有榭尔跟鲍伊德两个人,榭尔突然摘下变色墨镜,他拿着闪烁深紫罗兰色的墨镜,发出满是灰心的声音。
“要是你多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不过我也真是愚蠢到家,自以为能够轻易干掉”那个女人”。”
鲍伊德面不改色,甚至没有点头或摇头。
“我会改变,要我变成什么样的人都行.不管多肮脏,我都能变得一尘不染。就连这样的状况也能立刻改善,所以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吧!”
鲍伊德慢慢蹲下来与榭尔四目交接。
“我好害怕哦!鲍伊德……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伹那却是最可怕的事。”
对于榭尔这像是内脏被拧绞的声旨。
“我会全部抹杀的。”
鲍伊德低沉回应他.这也让榭尔微微张开他充满痛苦的眼睛。
“跟律师讨论的时间到了。”
榭尔紧紧握住说完话准备起身的鲍伊德的手臂。
“拜托……再帮我……变成不一样的人类。”
鲍伊德静静地点头。
“他果然杀了自己的母亲……”
博士如此说道,还露出奇妙的表情.
“那正是造成榭尔异常举动的最大原因,就算他丧失记忆……不,或许正因为他丧失记忆才失去压抑感情与冲动的手段吧!”
《怎么说?》
芭洛特干扰颈圈问道,颈圈当然是乌夫库克。
“其实只要想象他感受到恐惧与愤怒,却不知道该对什么释放那股情绪的状况就行了。他应该是只要先找个对象发泄吧?其实那股情绪只要靠出人头地的欲望、竞争心跟自我满足就能够健全升华,只是一旦让它陷入无法升华的状态,就会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下场。”
“榭尔就是不断重复那样的状况,逐渐将它当成自己的一贯性。”
在水晶里呈几何图形的鸟夫库克说道。
“那或许是针对记忆丧失的防卫结果.基于害怕母亲的亡魂,导致他”用自己的意志』牺牲少女性命的意识非常强烈。”
《我觉得是恋人死掉的关系。》
芭洛特不经意插了嘴。
《就是榭尔真正喜欢的女孩,我猜榭尔得知她跟自己有相同过去,感到很震惊吧!也就是双方都选择变成”那样的人”。》
芭洛特感觉到一股悲伤涌上心头,虽然其中也有不愉快跟焦虑的感觉,但是悲伤的情绪却最为强烈。她完全没想到榭尔也”跟自己有相同的经验”,而且榭尔拼命找出”那样的少女”,是他口中的漂亮事物——蓝钻或黄金,变成令他发迹的阶段。
“我会把妳变漂亮,把妳变漂亮”。榭尔在一开始那样大叫时,他的声音一定充满痛切的感觉,直到烧焦为止。
“共鸣啊……人的确会寻求跟自己共通的事物……”
博士念念有词说道,然后清一下喉咙想把场面带过去。
“我已经把从筹码复制的记忆提交给法务局,再来只剩下会同检察官根据时序模拟出榭尔的脑部及筹码的记录,那程序跟指纹的核对是一样的,今天开庭的目的就是让那核对的手续合法化。”
《那我的角色是什么?》
“应该是封住榭尔的一种嘴套,只是上次那样情况,不会再发生。对榭尔来说,这可不是开玩笑,辛苦的反而是榭尔,因为他自己都遗忘的过去将要接受审议。
《连他杀害母亲的记忆也要审议?》
“……因为当时十八岁的榭尔的确为了母亲的保险金而计划杀害她,他在剎车系统动手脚,这对行动伦理的确造成很大的影响,还有他跟母亲的性关系也……”
这时候博士没把话讲下去,他又另起一个话题。
“嗯,不过……这榭尔的母亲是个性格扭曲的人.我搜寻过地检署的记录,发现她曾因为诈领保险金而被逮捕好几次,她丈夫虽然过世,不过她却涉嫌为了保险金而杀害丈夫,榭尔知道这件事而有样学样的可能性很高。况且他母亲也经常对他暴力相向,甚至不断发生足以达到虐童标准的车祸。”
博士勉强挤出笑容,芭洛特则是低头不语。
“这个笑话很难笑哦!博士。”
乌夫库克代替芭洛特说道,博士缩着肩膀说:
“就算榭尔的过去是强力的左证……但问题还是在于陪审团的好奇心,检察官他很开心,他说”事情绝对会很顺利”。”
他的语气有些讽刺,但实际上再也没有比这还要讽刺的话,上次开庭时,芭洛特的过去被攻击得非常彻底,因此与其摆脱自己的过去,倒不如让自己的心在那个时间点死去。
但这次榭尔处于完全相反的立场,而且那个记忆早就从他自己的脑袋消失,只残留没有形体的心理创伤。
“这不是报仇,记得告诉检察官别浪费时间说『不必要的事情』。”
乌夫库克说道,彷佛在替芭洛特讲话。
“二次事件已经完成申请。别忘了钓真正的大鱼哦!”
“反正我们的工作不是散布八卦,煽动陪审团及媒体。”
《谢谢。》
芭洛特说道。博士表情有些惊讶地说:
“虽然还不确定,不过对方的律师似乎蛮厉害的,只是届时会自寻烦恼的应该是榭尔,在那种场合我要打断检察官的发言实在很难。”
然后他又改变语气,用诚恳的表情看着芭洛特说:
“只不过——这是我个人的见解啦!记忆这种东西即使被削除一部份,反而会残留那个“削除的形态”,若只是强调失去记忆的轮廓,大多会对往后的伦理观造成下良的影响,这只会证明奥克托巴公司的技术不过是在敷衍了事而已。”
《你认为记忆恢复的话,榭尔就不会杀任何人?》
芭洛特一脸正经地询问,乌夫库克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有记忆助长榭尔的冲动,这是无可置疑的事情。而记忆回复的确有可能大幅解除他的杀意及强迫念头,但榭尔自己并不希望那么做吧?”
《我也不要那样的过去。》
芭洛特说道,她还是低着头。不久鸟夫库克静静地说:
“过去有如化石,他则拘泥于化石形成的那段时间,会影响往后的时间这种想法,因此榭尔的选择是错误的。”
《……是错误的?》
“至少他不像妳会忍耐、奋战,只是一昧地追求牺牲。”
芭洛特稍微想了一下后,摸着鸟夫库克说:
《这都要感谢你们帮助我,谢谢。》
博士夸张地挥动双手。还露出有点戏谵的微笑说:
“刚刚的话有没有录下来,鸟夫库克,如果要向法务局诉诸Scramble-09的有用性,那可是最适合的一句话呢!”
“没有芭洛特的允许,我怎么可能做那着事情。”
“什么嘛,真可惜!”
这段对话让芭洛特稍微笑了出来。
人生那些令人讨厌的纠葛情绪,倒是稍微有些化解了。
再过三十分钟后就要开庭。
审判比往常还要漫长、缓慢,伹榭尔的辩护团没有做无谓的抵抗,而是一面撤退一面找出活路,因此榭尔的过去并没有常常被搬上台面讨论,而榭尔似乎也没有为此感到感谢。
开庭四个小时后,审判在下午十六点五十分结束。
榭尔被带进拘留所。
2
忽然间有收到讯息的通知声响起。
博士一脸狐疑拿出外套口袋里的笔记型显示器。
他们正好是在享用有点早的晚餐——地点住法务局附近的高级餐厅。
律师们为了庆祝胜诉,也高兴被害人家属能够获得赔偿金,因此找了地方聚餐,而且也在那里为芭洛特即将结案的审判做提前庆祝。与其说是用餐。不如说是藉此表示事情告了一个段落,也是超越过去的自己,迈出崭新一步的晚餐,算是乌夫库克跟博士为芭洛特做的安排。
“是检察官哟,说和解的当天申请已经下来了。”
博士的眼睛移开显示器,看着颈圈模样的乌夫库克。
“他说如果下是现行事件的关系人,是无法刻意事先申请的。”
“名义是什么?”
“是之前的奥克托巴公司的董事。不公是榭尔的上司——也是姻亲。”
《这话是什么意思?》
芭洛特插嘴问道,接着博士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但是眼镜后的眼神却毫无笑意,反而给人敏锐的感觉。
“在赌场的时候,不是有个男人坐在榭尔旁边吗?克林威尔·约翰·奥克托巴,那家伙申请要事先跟我们交涉。”
《交涉什么?》
“也就是二次事件,对象是命令榭尔搞出这次丑闻的奥克托巴公司全体关系人。毕竟为了揭发更大规模的丑闻,我们极度『活用”主事件的妳,感到害怕的他们要求事前公开情报。”
《”活用”?》
因为芭洛特稍微皱了眉头,博士连忙挥着手说:
“这个嘛,就是表示妳在这次的审判拿到手的”筹码”具有相当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追加罪犯?》
“结果榭尔似乎也成了奥克托巴公司的牺牲者,妳既然窥视过榭尔的记忆,应该非常清楚那件事……”
芭洛特点点头,鸟夫库克则沉默不语,博士继续说:
“榭尔小时候接受的手术——A10手术是奥克托巴的”技术』,那有可能影响了榭尔对奥克托巴公司的从属意识.”
《就是玩弄他的脑袋,让他成为奥克托巴公司的奴隶?》
“并不只是控制他的思考,而是利用人工的方式刺激快乐中枢,让他盲目肯定奥克托巴公司,这样的设定可能性比较大。”
《……怎么做呢?》
“譬如说设定光是看到奥克托巴公司的名称跟社章、心情就会觉得有些舒服。只要不断重覆那种舒服的心情几十次、几百次,奥克托巴公司对榭尔来说就是无可取代的事物。”
《我倒觉得榭尔只是想逃避,逃避自己的人生.》
芭洛特喃喃说道,这时鸟夫库克头一次发出声音。
“准备好逃避路线的奥克托巴公司,而且是极为强迫的”诱导”。”
芭洛特轻轻点头,当时窥视榭尔记忆时的感觉又复苏了。
《我会努力说服白己把榭尔在奥克托巴公司底下工作,当做跟鱼儿回到出生的场所的道理是一样的,而我自己也像一条被放流的鱼。》
然后她直直望着博士问:
《那是,我的事件吗?》
博士正准备点头响应的时候,鸟夫库克插嘴说:
“妳已经解决自己的事件,没必要再遭遇危险的事情.”
“喂,等一下啦乌夫库克。主事件是”她的事件”哦!榭尔还没被限制自由,奥克托巴公司也依旧安然无事,身为你的使用者,她可是非常需要哟!”
但是鸟夫库克并不赞成,而且还难得提高声调说:
“我们要率先让芭洛特继续原地踏步吗?”
博士的反应有些退缩,但又急忙摇头表示:
“芭洛特的生命保全程序在这次的审判被无限制延长,总面言之,她到现在还处于危险状态,加上我们又不知道鲍伊德会有什么行动,根据交涉的情形来看,奥克托巴公司很可能打算抹杀掉榭尔跟芭洛特两人的命……”
《犹豫不决的人。》
芭洛特喃喃说道,博士没再把话说下去,鸟夫库克也沉默不语。
《谢谢你们担心我会原地踏步。》
乌夫库克敏感地嗅到芭洛特的想法,而芭洛特也敏锐感觉到鸟夫库克的心意.跟当初读取榭尔的记忆时无法让芭洛特从那恶梦般的景象抽离那件事比起来,现在的鸟夫库克更为忸怩。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有意义地使用你,所以好好引导我吧!》
“纵使前方的事物绝对不会令妳感到愉快?”
《铃风曾说你是我的圣灵,所谓的圣灵足既严肃又温柔,如果要逃避令自己不舒服的事物,那就跟榭尔的脑袋遭人摆布的情况是一样的。》
为什么是自己——那件事她还想多了解,跟自己有关的这个事件,接下来是否具有什么意义?
自己也想断定榭尔跟自己沮丧又原地踏步的背后有些什么。
也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能过得有点意义。
她触碰颈圈模样的鸟夫库克,用祈祷的方式把那份想法告诉它。
《这是”我们的事件”,请告诉我你们的解决方法。》
鸟夫库克沉默不语,然后默默接受带芭洛特从安全的场所进入充满讨厌事物的事件旋涡里。
“我决定让芭洛特以二次事件解决者的身分使用我。”
博士安心地叹了口气。
“因为我自己是完全『不适合”。战斗是我最不拿手的事情,虽然我的工作是在事件负责维修,但是一到紧急的情况也是得麻烦芭洛特保护我呢!”
芭洛特点点头。哪果是使用鸟夫库克,这她倒是信心十足。
“真正的大鱼终于上钩了,那我们走吧!去解决”我们的事件』。”
当博士去结帐的时候,芭洛特在化妆室整理”服装仪容”。
她把出庭穿的长裙往上卷,脱下内衣放在马桶上,再脱下鞋子,把袜子跟内衣摆在一起。然后把手绕到背后,隔着上衣解开胸罩的背钩,最后解开衣服上下的皮带,把整条拉炼拉开。
芭洛特明确想象要穿在自己身上的外壳.
——准备好了。
她摸着颈圈模样的乌夫库克.传达她的想象图。
乌夫库克的变身极迅速又完美,白色的紧身衣从颈圈向外延伸,滑进衣服与芭洛特的肉体之间,一瞬间就把芭洛特包裹起来,从脚尖到手指都完全覆盖,连同她那无可言喻的强大能力。
芭洛特把服装整理好后便穿上鞋子走出化妆室,她瞄了一眼洗手台的镜子。然后轻轻摆弄一下紧身衣,调整款式与颜色好让它跟穿在上面的衣服比较搭。
回到餐厅后,便跟博士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红色敞篷车在这一星期内就修复完毕。
那辆车是用几乎开店休业中的法人名称登记的,承包其维修的公司还跟那法人签下许多零件款式的共同契约.
那是乌夫库克做的零件款式,虽然鸟夫库克的存在只被当成是虚构的人类,但其存在却能藉由它制造的部份东西而得到认同,搭上车子之后,博士插上车钥匙设定为自动驾驶,只见方向盘嵌入挡风玻璃部份,发出声音后便完成固定作业。
“毕竟现在是酒后驾车,虽然会花点时间,不过还是用自动驾驶吧!”
就在芭洛特系好安全带的同时,车也开始行驶。
目的地是北方的某家高级PUB,抵达那儿大概要十分钟左右。
“抱歉借过一下。”
博士往副驾驶座探出身子,手指触摸核对指纹的电子锁,打开车子的前座置物箱,里面放了地图及钱包之外,还有小型手枪跟瓶装药片。
博士把手枪收在外套的内侧口袋,并拿起瓶子。
那药片是用来促进分解酒精剂跟咖啡因,博士把像糖果的药片放进嘴巴后,再把瓶子放回原位并关上前座置物箱。
“好了,不晓得会出现什么状况呢……”
“乍看之下对方是遵循正当手续。”
乌夫库克的声音在芭洛特左手那一带响起,博士点头认同,彷佛光靠那一点对话就可以确认有必要谨慎行事。
芭洛特直视着行进路线。她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该学习的地方。
“有讨厌的味道。对方的的确确有计划在等我们,而且不是只有一两个人,最少有五个。”
当车子停放在距离PUB两条街远的时候,乌夫库克说道。
博士看着笔记型显示器耸着肩说:
“原来如此,那家PUB虽然是连锁店,但店铺名义却是奥克托马公司饮食事业旗下的一份子,只是公司的高阶主管几乎不上那种地方。”
“那也表示随时可以把店铺一起清灭啰?”
“因为那是企业帝国专门用来搞怪的会客室,干脆瞄准那家店从这里发射火箭炮代替我进去吧!反正那不过是拿来幌子的店铺。”
芭洛特瞬间真以为要那么做而开始效准备。
“你当我们是恐怖份子啊?”
后来是鸟夫库克惊讶的语气让她恢复理智。
“既然对方是遵循正当的手续,那我们也要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
“虽然没什么兴趣跟他们谈,不过还是拿提供什么情报当借口,表面上跟他们谈一下和解的事情吧!对方应该也看得出来用钱是打动下了我们的……”
“那么,大致上准备一下非金钱的东西会不会比较好呢?”
《要用枪吗?》
“嗯……战斗行动就交给乌夫库克跟妳负责吧!我比较擅长交涉,要是苗头有什么不对我会先跑第一个。那样子可以吗?”
芭洛特毫不犹豫对一脸正经的博士点头表示同意。
“好,那我们走吧!”
博士打定主意就下车,往位于安静的街道上一家女静的PUB走去,芭洛特也跟着他走,下久两人穿过PUB的店门。
门一共有两道,在穿过第一道门时,芭洛特感应到不协调的感觉,
她觉得有人正盯着他们看,而博士好像也察觉到什么。
打开第一道门后,他们慢慢走进店里,里头的客人部一副绅士模样,他们咬着香烟,捧着白兰地看着报纸,用略为困难的话讨论股票或生意。
这儿算是逃避行使禁烟权的反抗人士们的解放地区。
芭洛特跟着博士一起坐在吧台的正中央位置,要不是他们做着刚从法庭回来的打扮.否则现在早就HIGH过头了!吧台除了他们并没育其它人坐、周围迩有摆放皮制沙发跟桌子,以及挂着红色窗藤的包厢。
博士向酒保示意送一瓶酒过来.然后还点了不少东西。
年约五十多岁的秃头酒保点点头后便看着芭洛特,虽然芭洛特没有想要点什么东西,不过这个举动不禁让她想起小时候看的西部片.里面的主角在酒吧点东西的场景.
《我要牛奶.》
芭洛特干扰颈圈的水晶说道,酒保的表情有点变。
她不知道是自己点的东西不对,还是对方被她的电子声音吓到,像芭洛特这样的女孩进出这种店本来就很怪,不过酒保没有多说些什么.问她:
“需要加冰块吗?”
那倒是西部剧里不会出现的对白。
芭洛特稍微想了一下便规规矩炬点头回应,
酒保用熟练的动作准备好两杯饮料,在送博士的饮料时还刻意把那瓶酒摆在吧台,像是要让大家知道这酒的品牌,芭洛特原以为自己的会是摆上牛奶盒,结果并不是.
酒保把玻璃杯摆在她面前后就径自往吧台的另一端走去.
“其实我的也只要放一个酒杯就行了。”
博士带苦笑意喃喃说道,芭洛特则歪着头表示不解。
“在交涉对象现身前我们都要提高警觉,或许到处早就怖下他们的爪牙了呢!”
博土话一说完便拿起酒杯,就在那时,芭洛特的左手突然自行举起来,搭在博士的肩膀上。
“里面有特效安眠药,芭洛特那杯牛奶并没有放。
鸟夫库克悄悄说道。博士脸色变得很惊讶。
“原来目标是芭洛特啊?他们到现在还想搞事件当事人失踪这种把戏啊,真是有够难缠耶——”
“店内连同酒保菜有七个人都做了轻度武装。”
说完这句话便把手栘开.博士弹着肩手握酒杯说
“既然这样就不需要我出马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吧!”
他轻碰芭洛特的玻璃杯后就把酒杯里的液体一口气灌卜去。
“晤晤!刚刚我有吞抗衡剂的说,这下子胃好难过哦!”
看到博士一脸痛苦的样子,芭洛特吓得一愣一愣。
不久店门打开,有个体格壮硕的男人笑嘻嘻地走进来。
“你是伊斯特先生吗?我是跟你联络过的莱兹比尔。”
“是奥克托巴公司的顾问律师?”
博士立刻用惺忪的眼神看那个男人,现在连芭洛特都无法确定他是否在演戏,莱兹比尔微笑着说:
“我只是其中的一名顾问律师,主要是处理刑事案件、损害赔偿事件,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好了,我们到那么坐下来谈吧!”
“谢谢,你真是太周到了。”
博士像是漫游云端似的往包厢走去,芭洛特也随后跟上。
最后自称是莱兹比尔的男人把宽广的身体塞进座位里。
“给我跟他一样的.”
酒保把芭洛特他们的杯子送过来,莱兹比尔对他这么说。
“还想喝些什么吗?”
“不了,谢谢。”
博士已经开始语焉不详了,从外表看起来他真的明显很困的样子。几乎是无法工作,芭洛特悄悄拍了一下博上的肩膀,她的用意不是要他清醒一点,反而是催他安心睡觉,只不过在莱兹比尔的眼里是觉得她很惶恐不安。
“看来你好像很累,那我就长话短说。小妹妹妳放心,回去的时候就坐我们准备的计程车吧!”
“你是今天下午申请事前交涉的吧?”
博士打着好大的哈欠跟他确认.
“在你们取得法定手续时,我们早就准备好应有的文件了。”
“你也太周到了吧!”
“是的。不过,这么一来就算我们的立场不同.也都是为了保护前途能量的市民,促进企业健全发展而工作。”
“是吗?这个嘛,或许吧。”
“是的。以我们的立场来说,对于跟你们有官司纠纷的榭尔·塞普提诺斯——他的前途感到非常忧心。”
“那家伙应该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吧!然后呢?”
博士语带讽刺说道,而莱兹比尔和蔼可亲的笑容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厚,他面带难色耸耸肩,然后对着笆洛特笑。
芭洛特非常明白这个男人露出那种笑容时,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对于他犯下的罪行,我们也无可余何,不过要是连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的话。那法律就会失去它的意义。对我们来说,我们将推动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持续给他支持。当然,他无法全数支付的补偿余,我们也会帮他准备的,露恩·芭洛特小姐。”
扬起嘴角笑的莱兹比尔看着芭洛特.他的睑上露出”这点钱我们会支付”的独特刁难表情。
“这么一来,榭尔就得在奥克托巴当一辈子的奴隶呢……换句话说,只要在法庭不要多说任何对他不利的证诃,就送一笔钱给我们是吗?”
“哎呀呀,伊斯特先生,你在法庭上也会那么说吗?”
“我会在心里面OS,基于应答责任的答复,请让我在日后以正式电子文件传送吧!只不过那会是比密码还要短的文章。”
“会是什么样的文章呢?”
“去吃屎吧!致亲爱的吹牛大王。”
莱兹比尔的厚唇紧紧往上吊。
他的睑烦泛红.眼睛布满血丝,不过他还是保持微笑,虽然他的心情其实很坏。
“我们的工作不过是解决事件的法庭戏其中一部份,你只要努力瞒过法官.让他做出有质疑空间的裁定,再依那个根据上诉就行了。”
博士扬起嘴角一笑,紧接着就往前面的桌子倒下,还发出”砰”好大一声,原来博士的额头撞到桌子。
芭洛特这下子有点慌了,她担心博士是否受了伤,不过莱兹比尔似乎做了另一种解释。
“牛奶好喝吗,小妹妹?”
莱兹比尔闷声闷气地说道。
“要恨的话就恨妳委托的这个笨蛋吧!”
鼓起红黑色脸颊的莱兹比尔探出身子,翻脸的他露出喜怒夹杂的表情,这时说快流下口水都不为过的他伸出肥厚的手,芭洛特皱着眉头轻松闪过。
“我已经用X光线确定妳没有携带武器,应该只有那男人的口袋里有吧?”
莱兹比尔咯咯笑着说,原来那就是她在入口感到不协调感的真正原因。
而且她发现不知不觉中有人从桌位慢慢聚集过来。
——鸟夫库克,这些人都是敌人吧?
芭洛特在行动前仔细做确认。
“没错,他们打算拿妳的性命安全威胁我们放弃芯片。”
鸟夫库克斩钉截铁地提高声调,忽然间莱兹比尔露出不解的表情。
“谁在说话……”
——可以开枪吗?
“用最低限度的能力,我们没必要配合对方降低自己的风度。”
芭洛特的左手手套在桌子底下产生钢铁的重量,然后摆好架势。
此时爆裂声响起,莱兹比尔发出凄厉的叫声并把身子往后仰,其实芭洛特想瞄准他的胯下,但鸟夫库克不表赞成,因此只射穿对方的脚背。
芭洛特迅速抬起桌子,那是鸟夫库克帮的忙,它变化成紧身衣的一部份并形成骨酪,因此就能把桌子像纸糊的道具轻而易举翻倒。
芭洛特把博士丢到沙发,玻璃杯全散落在地板.冰块跟玻璃碎片一起散得整个都是,她总觉得这景象好像在哪儿看过,仔绌想想果然是西部片。
“尽最大能力降低杀伤力,知道吗?”
——知道了。
芭洛特隔着红色窗帘站着连续开枪,这时有惨叫声发出,在桌子那边有三名正依序掏出手枪跟电击弹的男人,肩膀被打穿后使痛苦的昏过去。
其它男人见状便连忙开枪,翻倒的桌子被子弹打得不断震动,芭洛特则躲在后面轻轻伸手开枪,弹无虚发的她让两名男人手中的枪突然炸裂,还没发现弹仓被击中的男人们,手指已经破炸碎,紧接着两人的膝盖上也中弹而倒地不起。
芭洛特把桌脚夹在腋下从包厢跳出去。
看到芭洛行抱着跟自己体重差不多的木块当盾牌,男人们不禁感到错愕而拼命开枪,但芭洛特却准确无比击中他们每个人的锁骨。
这时酒保从吧台后面举着枪出现。
芭洛特连看都不看就迅速把枪往旁边一指,酒保的双肩已经中弹,一脸无法相信的他就跟着排排站的酒瓶一起翻倒。
最后一个人则呆呆举着枪,看到手持桌子的笆洛特突然露脸,他吓得开枪,虽然双方距离超近,伹子弹连擦都没有擦过去,反而因为跳弹而擦过男人的手臂,他发出惨叫声,而跳走的子弹则直接将吧台旁的镜子打到龟裂,原以为它会整个粉碎,想不到这镜子挺耐打的。
这时候芭洛特挥动手上的桌子,然后往男人那儿丢过去。
男人发出尖锐的叫声,跟着桌子一起飞进包厢后就动也不动了。
至于店内优秀的空调设备已经慢慢将弥漫硝烟的白浊空气清净过,虽然现场没有人死亡,但是能充分行动的却没有半个,芭洛特退出弹仓,从内部装填新的整组子弹,然后又走回原先的包厢。
那里有多亏被呜呜呻吟的莱兹比尔压住而幸福打呼睡觉的博士,芭洛特拍拍莱兹比雨的肩膀,他立刻发出惨叫声并把庞大的身体退到墙壁,他当下的反应好像是希望直接穿墙逃走。
“我只是受雇于人,拜托饶了我吧!”
“想到这就是从事这城市最热门行业NO.1的男人,真不禁替他感到丢脸。
——怎么办?要放他走吗?
“先确认他的雇言吧!”
芭洛特的右手手套立刻扭曲变成一支手机。
芭洛特把它放在莱兹比尔的膝上。
“打电话给你的雇主,我想直接跟他说话。”
手机传来鸟夫库克的声音,莱兹比尔吓得连忙照它的话做。
电话打了好几次后才通,莱兹比尔”咕噜”咽着口水说:
“……我……我是莱兹比尔,交涉对象说,那个,想跟你直接谈……是的,好。”
他战战兢兢地把手机还给芭洛特,她根本不需要把手机贴近耳朵。只要紧身衣里的乌夫库克”接通”对方的电话就行了。
“克林威尔先生吗?你是奥克托巴公司娱乐集团常务董事吗?我是委任事件负责官的鸟夫库克·潘迪诺。”
乌夫库克用连莱兹比尔都听得到的声音说话,芭洛特不想看到莱兹比尔害怕的表情.于是走到吧台找牛奶喝。
电话那头传来克林威尔·约翰·奥克托巴的笑声。
《在赌场你们让我见识到很有趣的游戏,最后那一万元你们怎么用呢?是花在平日无法吃的美食呢?还是去做一趟散心的旅行呢?》
“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们将以恐吓的罪名逮捕你。”
《又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我指使的,而且也没有半个证人,你是抓不了我的。》
芭洛特耸耸肩,心想。幸亏不是自己跟这种人讲话,然后她把枪放在吧台,从下面的冰箱拿出牛奶盒,并倒进没有破损的玻璃杯里,这个行径虽然跟强盗不无两样,但除此之外她没有再做什么事。
她加了冰块之后便坐在吧台喝她的牛奶。在乌夫库克他们谈话这段时间无所事事的她,只好盯着摆在吧台旁的大镜子看。
《倒是和解交涉谈得如何?判决将会变回一张白纸哦!》
“白纸?你们想设定对抗事件来瓦解我们的事件,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们早就提出申请,准备控告跟你们一样的人。》
“你说要”控告跟我们一样的人”?”
《榭尔·塞普提诺斯对我们旗下的赌场造成不当的损害,他有损赌场的形象,接受非法融资。甚至主张要割让遗产。》
“你这些话还真会替自己着想,但既然他有婚姻关系。分配遗产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婚姻?对喔,说的也是。》
这时约翰发出诡异的笑声。
《组织坚强的家族企业是本公司最大的强项,能够把”那个女儿”让给不错的男人照顾,我也是很开心呢!》
芭洛特紧紧握着玻璃杯,而且忽然对这栋建筑物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我并没有很讨厌榭尔这个男人,他脑筋转得很快,也具备我们所没有的执着心,就连他非常忧心自己的前途这点也是无庸置疑,》
芭洛特心里的不协调感忽然化成形体的模样,约翰说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她开始仔细思考究竟是什么不对劲。
《本公司也是”受害者”哟!现在就看你们要跟我们共同控告榭尔?或是双方要继续斗下去?你们不觉得这有很大的讨论空间吗?》
“你打算让他坐牢之后再送到某个有死刑制度的州,就能够合法杀掉他是吧?”
约翰笑了,芭洛特觉得自己没有透过手机,好像直接听到那个笑声。约翰刚刚说树尔非常忧心自己的前途是无庸置疑的事,”忧心”这句话是谁说的?是莱兹比尔。
《他坐牢后有什么样的判决,现在没必要告诉你,现在只是根据现行事件,请事件负责官接手”婚娴关系者”受害的案件而已。》
“你说接手?”
《榭尔已经失去委托事件的权利,我们重斩雇用他之前雇用的优秀事件负责官。迪姆兹迪尔·鲍伊德——已经完成契约的事前交涉了。》
乌夫库克难得大叫地说:
“你这家伙……想叫鲍伊德杀了榭尔?”
《就让同样是Scramble-09的同志互斗吧!正确继承”三博士”的理念并得到这城市的爱戴,应该是我们家族经营的奥克托巴公司。》
“你说”三博士』的理念?你敢在这段谈话提你们的创始人吗?”
《”她”是不会苏醒的睡美人。你应该知道她已经早现脑死状态吧?》
“奥克托巴公司利用创始人意识不明时扭曲”三博上”的理念,并且”滥用”其技术,“三博上』根本就没有人希望那么做。”
《是吗?但是这城市大部份的人都希望那样,我们家族身为”三博士”的接班人,也是她的子孙,有义务让奥克托巴公司发展下去。》
“你这是欺骗的行为,你想用发展的名义让牺牲者的产生变成正当化吗?”
《你知道”天国的阶梯”的由来吗?》
“什么?”
《马杜克原本是女神儿子的名字,这个儿子杀死女神后,便夺走创造天地的行为变成神明,我们只是把”三博士”在这世上创造的技术有意义地使用,因此才抛弃古老的道德观念,致力于社会的发展。》
“那是你们擅自捏造的幻想。道德观念有分什么新旧吗?”
《这很像是自己进入以紧急时刻(ScrambIe)为名义的栅栏,逃避遭到废弃的野兽才会说的话.你们这群被社会视为危险人物的Scramble-09,不过是想设法纠正大家对你们的看法而已,但是”奥克托巴公司至今都还不曾被当做危险的产物”呢!》
约翰傲慢地说道,芭洛特正确察觉出”听得到那声音的方向”。
“不把自己当成危险存在的人,没资格谈论什么道德观念!”
乌夫库克勇敢地说道,同时,芭洛特也迅速移动。
她把手上的玻璃杯往吧台旁的镜子狠狠砸过去。
就是刚才最后一名男人开的枪跳弹,被打得龟裂的那面镜子。
玻璃杯发出尖锐的声响后破碎,纯白色的液体喷溅在整面镜子上。
这时候手机另一头的人有屏住气息的感觉.这下子确认自己的想法的芭洛特更是积极行动.她一手抓起吧台上的枪,只用一个动作就把里面的子弹全射光。
那面镜子很坚固。开了十多枪之后才整个变形,镜壁四处剥落,也露出哈哈镜后方的景象。
芭洛特把枪丢在地上,再度干扰左手握住新的手枪。
然后把枪往前指,站在变形的镜子前面。
“哈哈哈……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在那种地方.”
鸟夫库克用难得使用的嘲讽语气说道,不过乌夫库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时候的它好像相当生气。
“你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兴趣耶,稍微一看就已经触犯好几条法律。”
镜子后方有五、六名衣衫不整的男女,除了约翰外,其它人都很年轻,不过用”年幼”来形容可能比较恰当。位于正中央那远超过莱兹比尔的庞大身躯,正拿着电话穿着睡袍躺在沙发上。哑口无旨往芭洛特他们看。
“这……这里可是私有地耶!”
在赌场见到的壮汉——克林威尔·约翰·奥克托巴嘴巴一张一合的,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进去,只是在警方抵达之前,我们不能让你离开这里一步,克林威尔·约翰·奥克托巴,基于委任事件负责官的权限,我要以涉嫌恐吓跟——这个嘛,其它则是现行犯的名义逮捕你。”
乌夫库克很理性,直到最后都没有解除枪的安全装置。
“芭洛特,向警方请求支持。”
芭洛特用力摇头,她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射杀眼前的男人跟那些少年少女们,一想起莱兹比尔那龇牙傻笑的模样。她察觉到其中应该有什么含意.并且有血从心脏倒流的感觉。
“芭洛特!”
乌夫库克加强语气,就在这时。
“哇——”
突然一阵尖叫响起,芭洛特跟乌夫库京都很了解发生了什么状况。
在包厢颤抖的莱兹比尔爬出来还手拿着枪.
芭洛特头也不回用左手的枪瞄准肩膀后的位置开枪。
剎那间双肩跟双膝被打穿的莱兹比尔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芭洛特的眼睛直盯着镜子后方的庞大身躯,克林威尔·约翰·奥克托巴被芭洛特迅速的枪法吓得完全失去抵抗的力气。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然后举起双手抖个不停。
芭洛特压抑着想把那个男人碎尸万段的心情,从被打破的镜子慢慢往后退,并干扰手机联络警方。
剩下来的全交给鸟夫库克处理,除此之外她也帮不了任何忙。
芭洛特只是站在一旁,她必须学习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厌烦。
不一会儿巡逻车的警笛声在PUB周边响起,芭洛特在红色敞篷车的副驾驶座茫然地看着身披毛毯,受到警方保护的少年少女。
约翰·奥克托巴则是跟那些持枪的男人一起被带回警局。
“想不到奥克托巴的高层之一会这么轻松就落网。”
博七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虽然他的困意还很浓,不过比来这儿前有精神多了,如此一来二次事件就更有进展了。
鸟夫库克把跟约翰的谈话内容转达给博士听,他愁眉苦脸地说:
“鲍伊德那家伙!这样他不就成了奥克托巴公司的手下?”
“现在鲍伊德有可能打算抓榭尔当人质,我们就假装答应跟奥克托巴谈和解事宜来争取时间吧!”
“那些家伙比你想象中还难缠,现在就是我们主动出击或等被对方攻击了,对我们来说.榭尔跟他的记忆是唯一可用的材料,把那个榭尔——”
忽然间鸟夫库克跟博士都没有把话说下去。
“榭尔现在在哪里?”
乌夫库克语气尖锐地说道,博士连忙确认笔记本。
“结案前他获得了保释,允许在饭店半径两公平以内的范围移动,检察局的专家应该有锁定他的行踪……”
“你觉得PUB发生的这件事耍多久才会传到鲍伊德的耳里?”
“他一定早就知道消息了。”
“动作快!”.
博士迅速发动车子.原本在发呆的芭洛特被突然启动的车子吓到而连忙系上安全带。
《怎么了?》
她干扰汽车音响问道,博士用力摇头。
“是鲍伊德。虽然没有奥克托巴的”命令”,不过他很可能准备干掉榭尔,如果真是那样,虽然好个容易逮到奥克托巴的重量级人物,但也会失去交涉材料。”
《那现在该怎么办?》
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博士,而是鸟夫库克。
“博士到法务局大楼,我们赶去榭尔住宿的饭店,用委任特权确保他的安全。”
——要我救榭尔的命?
这次她不是下扰汽车音响,而是直接干扰乌夫库克。
“没错。”
——这太奇怪了。
芭洛特呕着气回答。
一抵达法务局,博士头也不回地跳下车。
芭洛特则直接对显示器输入指令,让车子驶往榭尔所在的饭店。
在抵达饭店地下停车场时,乌夫库克对她说:
“博士传来情报,他在663号房。”
芭洛特拔下车钥匙并放进口袋,大步通过饭店大厅,走进电俤后才发现面板并没行四十楼以上的按钮.
“这是紧急状况,必须最优先确保榭尔的安全.”
芭洛特还没开口询问前,鸟夫库克先这么告诉她,接着她操纵电悌到六十六楼,无论是电梯里,或是走出电梯后来到的大厅,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忽然间,左手手套在没有操纵的情况下就扭曲变身成沉重的钢铁物体。
“小心点!”
这时芭洛特一下子警觉起来,她几乎没发出脚步声走庄走廊上,到了目标的房门前便停了下来,她试着感觉门后,伹没有人移动。
于是她操纵门的电子锁,再藉由鸟夫库克的帮助把锁打开。
门一打开就有一股暖和的空气袭来。
里面的空调没有开,入口旁边的大镜台,表面则充满热水的雾气。
听到水流声的芭洛特慢慢往浴室走去,在闪着橘光的那个地方,不断冒着热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芭洛特举着枪走进浴室,虽然她知道没有人在周围的空间移动,但就是有一种厌恶的预感,她从大镜子的前面通过,走在磨得晶亮的大理石地板.往热水溢出的那个方向走去。
芭洛特的鞋子踩在流出的热水。
然后一口气拉开浴室里的帘子。
不过映入眼帘啊景象却让她发出很大的心跳声。
是一个女人在热水里摇摆,对着虚空张着大大的O字型嘴巴,没有发出声音地惨叫。她的脸浮在水面,水在她嘴巴啪嚓啪嚓发出声响,感觉要往芭洛特这边看的眼睛,因为热水近乎滚烫的关系而开始变白浊。
她没有穿衣服,金色长发盖住她浸在不断流出的热水里的白皙身体。
她的身上到处可见蓝黑色的瘀青,有些应该是抵抗而产生的瘀青,也有些是无法抵抗就产生的瘀青吧!
芭洛特终于吐气,处在闷热的空气里。她却冒出冷汗。
“是榭尔的结婚对象啊……”
鸟夫库克喃喃说道。
就在那一瞬间,有股冲动贯穿芭洛特全身,她立刻冲出浴室来到客厅,直盯着电视机看,她在一瞬间读取到那个机构,并且连接网络。
“妳想做什么,芭洛特?”
芭洛特没有理会慌忙叫她的乌夫库克,自顾自打开电视机,不一会儿上面泞现出都市的街道图.瞪大眼睛的芭洛特登入好几处中心的账号,然后一一解开它们的密码。
“住手!妳想找榭尔是吗?私自入侵公共机关是有罪的,一切要照正当手续来。不要连妳也失控了!”
盯着电视机的芭洛特开始流泪,泪如雨下的她瘫坐在地上,没有发出声音哭泣的她,捧着手上的枪说:
——让我杀了榭尔。
满睑悲伤的她干扰乌夫库克这么说。
——也让找杀了刚刚那个叫克林威尔的男人。
“芭洛特,不可以……”
——求求你,让我那么做,之后就算要我死也无所谓。
“芭洛特……妳在生气吗?还是感到悲伤?”
芭洛特摇头,也就是两者都有,她觉得自己被卷入因缘的旋涡.而且是可怕的因缘。榭尔杀的”为什么是那个女孩”,那个浮在浴缸的女孩,”我会把妳变漂亮,把妳变漂亮”,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
——我想那女孩一定”跟我一样”。
芭洛特说道,语气像快吐血的她对着乌夫库克越说越激动。
“一样?那么,也就是说……”
鸟夫库克没把话说完,彷佛它十分明白其中的含意.在浴缸里的女孩被父亲怎么了,或者被父亲以外的男人或女人怎么了。
——求求你。让我把他们都杀了吧!就算要找死也无所谓,要我死也无所谓。
“冷静点,情绪不要被牵着走。妳冷静下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芭洛特紧握着枪,颤抖着身体哭泣,没有声音但气息紊乱。
所有令人厌烦的因缘在这个房间有了结果,芭洛特几乎在这里初次体验到没有愤怒但令她悲痛的杀意,榭尔是个该死的人,所以奥克托巴公司的人都该杀,她甚至想杀死跟这次事件有关的鲍伊德跟博士,最后还想开怆自尽。
——我无法再忍下去了。救我,救救我。
忽然间左手出现一股暖暖的体温,她知道鸟夫库克出现了。
苦苦哀求的芭洛特两手捧着只出现上半身的乌夫库克。或者可以说她是紧握着乌夫库克,希望能答应让她控制一切。
乌夫库克用它老练的红色眼睛凝视着芭洛特。
芭洛特止不住的泪水不断滴在它娇小的头上,鸟夫库克淋着暖呼呼的泪水喃喃地说:
“很好的味道。”
芭洛特瞇起眼睛看着自己手上那最强的武器,也是最后一个有道德观念的老鼠。
“那是妳灵魂的味道,如果说其中有我能够信任的事物,我敢确信就是它了。我希望妳能够相信我,现在榭尔跟鲍伊德就在”镜子的后方”,就像克林威尔在那儿一样。那里或许没有任何迷惘或烦恼,却但同时也是毫无希望的场所,我并不希望去那里。”
然后又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把双手张得大大地说:
“我将把我自己托付给妳。”
芭洛特的眼睛冒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她知道鸟夫库克说的都是真心话。
它打算接下来都交给芭洛特全权处理,只要芭洛特有那个意愿,应该能够在一瞬间充分操作乌夫库克所有的一切,就算要怎么”滥用”都行。但是唯独那一点在最后制止了,乌夫库克挺身制止了芭洛特。
芭洛特不久轻轻点头,浴缸里的热水不断发出溢出来的声响。
芭洛特用力倒吸鼻水后便回头往浴缸看,
就在这时,鸟夫库克不发一语扭曲变形再度消失在枪的内侧。
虽然没有许下任何承诺,不过乌夫库克再次消失在她的掌心。
芭洛特大大吸了口气,像是用全身感受包裹自己身体出自鸟夫库克的紧身衣,她吸气到胸口鼓起后再慢慢吐出,然后慢慢站起来往浴室走去,把水笼头辟起来。
接着转身背对在水里面飘摇的女性尸体,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她搭上车后就干扰方向盘旁边的显示器让车子发动行驶。
外面已经日落黄昏,冰冷的夜晚开始降临。
芭洛特拭去泪水看着前方.她要学习的事情很多,真的还很多。
“还没通知检察官耶!会不会让奥克托巴公司的人先下手为强了?”
乌夫库克在芭洛特握在手中的手机里说道:
“……对了,现在立刻用榭尔的名义调查看看。”
间隔没几秒钟,博士发出讶异的声音说:
《榭尔以即将收到那名女性的寿险保险金为前提,贷了大笔的款项,事实上,女人”又”成了他的金钱来源.死亡证明是两个小时前开的,是哪里的医生开这种证明呢?》
敞篷车笔直往博士所在的法务局行驶,不过他们也做好途中一接到新的情报就随时改变路线的准备,新的情报——就是榭尔目前的所在地。
芭洛特茫然望着前方,脑海浮现出那名女性死亡的脸孔。
“恐怕克林威尔早就料到榭尔会杀害那名女性,原来他说榭尔失去委托事件的权利就是指这件事,只要把这件事对外公开,鲍伊德就正式成为奥克托巴公司的事件负责官。进而逮捕榭尔。”
《真叫人下敢相信……再怎么样也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吧?》
“应该是对方的伦理观念出了问题,奥克托巴公司正式对榭尔提出控告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一定会设法找到榭尔的栖息处.而且是用掩人耳目的方式,速战速决。”
《鲍伊德现任也是下落不明,或许他正跟榭尔在一起。》
“以公开情报责任为名义彻查双方的住所,找警察没有用,由于二次事件还处于事前交涉的阶段,这是唯一突破的关键。”
《你打算让芭洛特保护榭尔吗?》
这时候芭洛特眯起眼睛,保护榭尔——那句话让芭洛特想起某些事,就是今天开庭前博士曾说过的话。
“只要一确保住榭尔,再找警官或特殊部队包围那一带就行了。”
《只要恢复记忆,榭尔就不会死在任何人手上了。》
《了解了——什么?刚刚说什么?榭尔的记忆?是芭洛特说的吗?》
《博士在开庭前曾说过,榭尔就是没有记忆才无法控制自己。》
《没错……丧失记忆助长了榭尔的冲动,妳是指那个吗?》
《他有东西希望我代为保管,我现在要还给他.》
《什么?保管?难不成……》
博士屏住气息,这时候乌夫库克连忙再推一把。
“博士,我已经毫不犹豫地把芭洛特判断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全交给她了。”
博士有点闷声闷语的,但不久又拉开嗓门说:
《有关保护榭尔的事就交给你们.一人组去负责,到法务局来拿——》
接着他突然转成紧张的语气。
《来了哦!收到来自鲍伊德的第一次公开情报,榭尔从东河沿岸的公用电话联络鲍伊德,就在今天的十七点左右,那我们也要公开刚刚在PUB与奥克托巴公司人”交涉”的事情啰》
“就这么做,博士,彻底向对方公开情报吧!”
《这暗示他很可能就躲在那支公用电话的附近,我们就以有可能遭到枪击的名义让法庭宣布具体的栖息场所吧!加上检察官有保守秘密的义务,就让他们去收集情报。那么……芭洛特,我会帮妳准备好妳想要的东西,到法务局来拿吧!》
《谢谢。》
挂上电话后,车子往法务局疾驶,显示器很快就显示出榭尔可能在的某一带区域的地图。
3
榭尔来到鲍伊德指示的饭店房间,坐在床上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这下子又能变成另一个人了。
所有准备都就绪,完美到滴水不漏,至少是榭尔认为的那种程度。
他抱着膝盖上的波士顿包,从夹克拿出装满多幸剂的药瓶,猛灌苏格兰威士忌,边像鸟啄饵食那样把胶囊一颗接着一颗吞下去,他两手的七颗蓝钻依旧闪闪发光。
至于挂在脸上的变色墨镜,现在闪着是朝气蓬勃的小鹿色。
不久他手中装有药剂的瓶子掉落,苏格兰威士忌酒瓶也倒在地上把绒毯染了一片污渍。
在涌上来的幸福感中,榭尔的脑里浮现出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的疑问,待在这里究竟是好是坏?.想到如果赢了这几个月来的大胜负.那待在这里就是坏事.但是就算输掉胜负.自己还能像自己平安无事地待在这里,那就是非常好的好事。
但是自己成功甩掉对方,逃出恐惧的魔掌,抵达安全的场所。
一切再度成为白纸,厌恶的过去将消失得干干净净,俨然空壳(SHEEL)的自己没有出现一丝裂痕,只是将内容物抛弃。
涌起迈向新人生意念的榭尔紧紧抱着波士顿包。
正因为自己有个好朋友。要想拿到”这个”,就不得缺少那名勇猛的朋友.为了让那个疯狂的女人变成”这个”。正当白己让”那个女人”溺毙在浴缸时,那名勇猛的朋友已经帮自己完成所有必要的手续,他觉得很得意,虽然”那个女人”老是紧迫在后,但自己总是能像这样将她击退粉碎,把她溺毙。
榭尔打开包包的一端,把一只手伸进去搅动。
里面装了满满的新钞,他甩着整迭全新的钞票说:”怎么样?很棒吧,再多赚一些吧!”
忽然间榭尔停下那只手的动作,他慌忙地把手抽出来,原来指尖被纸币的角角划破,还渗出鲜血。
榭尔吸吮沾血的指头,血腥味在他嘴里散开,让他回想起模糊又厌恶的记忆,照理说早就消除掉了,伹还是有些许过去还住记忆的空洞里萦绕。
这时一道足以打垮无力少年的巨大黑影掠过,也涌起促使他做出所有卑鄙事情的念头,但是自己随时部能摆平”那个女人”,这一路走来,自己总是击退、杀光所行的东西、让肮脏的事物变干净。他感到很自豪,而那正是自己的人生。
他”呵呵”发出笑声,像肺部抽筋似地”呵呵、呵呵”笑个不停,他摸索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终于发现它就在自己脚下.
“看,被我找到了吧!我是不会看漏的,没错永远不会。”
他开心地把剩余的液体灌进胃里,然后整个人往后倒,在幸福感中睡去。
榭尔的梦里出现许多女人的脸孔,然后又消失。
其中有个女人的脸像是用蒙太奇的手法穿插拼贴而成,她有三只眼睛,鼻子的正中央还长出乳房,女人在混沌中的部位突然聚集起来形成一张脸,榭尔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曾呼唤那少女的名字。
这时候有一股令自己骄傲得抬头挺胸的恋爱心情涌上来,那是以前榭尔杀害母亲后,有生以来真心爱过的女性。她称不上是女性,应该是少女,但那段恋情却从榭尔的记忆消失,只剩下那场梦飘敌的余香,香味充满悲伤的情绪。真想把它清除干净,但两人怎么会结合在一块?是基于讨厌的过去吗?
或者双方只是单纯互有爱意?只是悲伤的香味否定了一切。
衰弱又慢慢干死的少女影子掠过,榭尔的愤怒发泄在少女她父亲身上,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找到她父亲,并终于把他杀了,只足当时少女的父亲早就因为吸食毒品而脑筋变得不清楚,甚至想不起来过去曾对亲生女儿做过什么事情。
那情况就像现在的榭尔,他狠狠殴打少女的父亲,并折断他的颈椎。
在做那件事的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开始逐渐消失,那件事再次也早巳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我会清干净,我会把它清干净。他做了许多方面的思考,甚至是洗钱的方法,变成蓝钻的方法,把少女变漂亮的方法。
他放弃让精神继续存在,将干死的少女变成钻石,跟母亲的钻石一起戴在手上.就算记忆非常混乱,也能够顺利指挥人进行作业。
等钻石完成时,一切都趋于稳定,榭尔的记忆也空荡荡的。
在虚空发出璀璨光芒的钻石,是榭尔最后的希望。
忽然间,那钻石的光辉在榭尔的梦境急遽改变。
那是原本要成为钻石的人的亡魂,那个他早已忘记名字的少女鬼魂,她毫无表情的睑孔反而显得美丽亮眼,她一直用阴沉的眼神凝视自己的膝盖,好像要把自己封闭在什么地方。而榭尔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他只要指定封闭的地点就行了,只需要那么做,就能够完全引导——
引导世上最美丽的事物,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
被火团团围住的少女复活了,她拒绝让自己变漂亮。
梦中的少女虽然有如火球,但她还是一步步地逼近榭尔,不久便紧紧抱住他。火焰无视谢尔的喊叫,以少女为中心熊熊燃烧,腐烂发黑的手指缠住无路可走的榭尔喉咙.并且开始使劲掐。
榭尔大声喊叫,少女喷出猛烈的火焰。并轻松使劲掐住榭尔的喉咙。
榭尔整个人弹坐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掐住,于是连忙想挥开那股力量。却反而压迫到自己的喉咙。
经过一瞬间的混乱后,榭尔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
他露出僵硬的苦笑表情,全身已经是汗流浃背。
然后摘下苍白如月光的变色墨镜,把波士顿包摆在地上。
因为觉得喉咙格外的渴,于是走到浴室边洗脸边喝水。
回到房间后有电话铃声响起,这房间并没有电话,榭尔扑到夹克连忙拿出手机,紧张地把它贴在耳朵。
“鲍伊德吗?”
《是的。》
响应的是可靠的声音,榭尔扬起嘴角把墨镜戴上。
“我做了个讨厌的梦,那或许是不良幻觉吧!有个女人在火焰中掐住我的脖子。”
感到十分安心的榭尔如此说道。
“我请你做的事情准备好了吗,我要逆着河流到其它州去,只要越过州界,我就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人,这次我会谨慎行事的,我要用这些钱当资本,成为一名实业家。找再也下碰赌博了,永远不再碰。
《奥克托巴公司有委托进来,我想仔细向你说明,而且——》
“你在说什么?鲍伊德?不用管什么奥克托巴公司了,等离开这里后,我就要跟这个城市说Bye-bye!我要同故乡去了。”
鲍伊德沉默不语,然后轻轻问:
《听说你是出生在这个城市的北区。》
“喂喂喂,那已经不重要了吧!只要能让我成功的地方,那里就是我的故乡,我往后”将回去某处”。我真的很感谢你,鲍伊德,如果没有你,我早就被毁了,早被那个女人亲手杀死,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是我的麻吉。》
《——是吗?》
“没错,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值得让我仰赖的人。老实说,你帮了我好大的忙,往后我们还要保持联络哦!好吗。鲍伊德?”
《对抗事件的负责官或许找到你了,根据公开情报,大概已经在你周边了,你必须尽量不引人注目。船的事情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在黎明前你最好不要有任何行动,要是被那些家伙发现的话——立场会整个逆转的。》
榭尔皱起眉头,一副不太明白对方说这些话的意思。
“你该不会把我的情报交给对方了吧?”
《这是基于公开情报的责任,要是无法公开最低限度的情报,对抗事件就无法成立,而我也无法再替你工作。》
榭尔愁眉苫脸把另一只手贴在额头上说:
“我头有点痛。不太明白你说的话,虽说你是不会背叛我,最重要的麻吉……”
忽然间鲍伊德沉默不语,这次沉默的时间特别长,还依稀听得见话筒那一头的杂音,正当树尔觉得好像听到什么念念有词的声音,电话却突然挂断,使得他一脸不可思议望着手机。
忽然间,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让榭尔感到十分讶异,
“鲍伊德?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不想死。》
是女人的声音,榭尔屏住呼吸,他觉得全身的血管像冻僵似的。
《可是你却杀了我。》
榭尔的嘴巴吓得一张一合的,心跳的速度也非常快。
他慢慢回想起被烈焰团团围住的少女身影,也是把自己重要筹码带走的那名少女——被火焰团团围住的脸,她的名字突然在他脑里苏醒。
忽然间有杂音响起,让榭尔眉头一皱。
《谢尔先生——》
是鲍伊德,榭尔不由得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松口气的他几乎腿软。
“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是故意吓唬我的吗?”
《透过这条回路你应该听得到吧,鸟夫库克?你在榭尔的周边对吧?》
“……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听到了哦!鲍伊德。”
《我们来做个了断吧,鸟夫库克。你去取”饵食”,然后我走人。那样很合乎情理吧!》
榭尔摇着头,他觉得从脖子到后脑勺有种麻痹的疼痛感。
《那么我会确保榭尔在我们这边。》
这时候他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榭尔大声尖叫.而且吓得全身大量冒汗。
《那家饭店的房客全都疏散完毕,我们将遵循正当手续解决事件,因此要确保住榭尔,我无意跟你战斗,鲍伊德。》
《我们是为了衍生更多虚无而创造的道具,你是具有个人意志的道具,而我是希望变成枪的人类,现在你的”使用者”应该也衷心希望能合法杀人,因为我感受得到。》
《你少胡说了,杀了榭尔有什么用?就算把众人都杀光,会创造什么吗?》
树尔的表情极度扭曲。
《创造事物并不是我的工作,乌夫库克。》
《你想当奥克托巴公司的一份子吗?那就是你的选择吗,鲍伊德?》
“鲍伊德.你想杀我,你想杀我是吧!”
《……榭尔先生,我觉得自己能够跟你有超过雇主关系的交情。》
榭尔的脸部僵硬,鲍伊德轻轻告诉他。
《很遗憾情势转变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杂音出现。夹杂好几种声音后便消失,联络也就此中断。
变色墨镜的颜色从淡蓝色变成暴风雨夜晚的颜色,这中间榭尔一直杵在原地,他陷入一切有如梦境的非现实感,不久忽然惊醒并拿起巨大的波士顿包,急急忙忙从旁边的侧袋拿出一样硬物。
他紧握自动式手枪,肩背着波亡顿包,连弹仓也没有确认就顶在脚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站着的。
忽然间手机大响,榭尔咬牙切齿地接听电话。
《我是委任事件负责官的乌夫库克·潘迪诺,我们将对你进行保护,在确保安全的逃走路线前,请不要离开那里,也请在我们抵达之后解除你的武装。》
“别开玩笑了!”
榭尔大声喊叫,把手机丢到地板并踩烂,手机损毁后,声音也就此中断。
他气喘嘘嘘环顾四周,然后立刻把房间的灯关掉。
房间是在二楼,榭尔躲在窗帘后面窥视外面的状况。
忽然间房间的电灯亮起,而且是自动亮起.榭尔目瞪开呆地望着这副景象:夜灯是亮的,
浴室的灯是亮的,通风扇也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回转,榭尔已经不知道滑落在睑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时候,有个声音响起,是榭尔眼前的旧型电视机。它发出”沙沙”的杂音。不久出现一名女子的画画,她的嘴巴呈O字型张开,瞪大的眼睛与僵硬的手指彷佛正朝谢尔的喉咙伸过来。
《我不想死。》
那女人的声音是针对榭尔说的,榭尔充满血丝的眼睛直盯着电视看。
《可是却被你杀了。》
他举枪开了好几次,这使得屏幕破裂。火花四起,女人的声音跟影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清得一乾二净,非常干净——就在这时,他觉得胃有绞痛的感觉,嘴巴也充满酸味,他反射性地弯下身子,然后拼命呕吐。
他抖动好几次身体,嘴巴不断流出黏呼呼的黄色液体。
接着他射击天花板灯,也射击浴室,然后紧紧握住门把。
这时候的他像被恐惧吓得全身毛发竖立,因为门后出现可怕的黑影,他不断击退。但是消失后有出现过的”物体”在苏醒后便站在那儿。
榭尔硬鼓起勇气把门打开,手上不忘拿着枪,但是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走廊。
难得还残留的理性则在他脑袋的角落通知他这是异常情况。
毕竟刚刚枪声响得那么厉害,周遭的房间居然都无动于衷。
突然他觉得不管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抵达的场所应该都一样。
那是自己真正讨厌的场所,记忆重现——想到自己可能无法离开那里一步,他不禁全身痉挛地颤抖。
《你要是不照我的话去做,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这时候有声音从背后传来,榭尔宛如乒乓球似地跳起来,体内发出悲鸣,彷佛随时会苦闷而死的榭尔开始寻找声音的主人。
《从那里面的——202号房的窗户,好像能跳到隔壁栋的建筑物。》
声音是发自刚刚还在的房间的对讲机。
他近乎本能地开枪,隔着门他开了好几枪,然后瞄准对讲机拼命射击,子弹很快就用尽,榭尔又连忙在包包里摸索。
结果掉出几迭钞票,纸钞敌得整个都是。榭尔拿出预备的弹仓后一边颤抖着手设法换掉弹仓,边急忙跑向电梯。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知道一发现什么移动的物体就立刻开枪,反正整个脑袋只想着杀无赦这件事。
按下电梯钮后,电梯很快就来了,他忍住呕吐感搭乘电梯,但是想按面板上按钮的手却抖个不惇。榭尔好不容易按了一楼,但是电梯门就是不关,敞开的电俤门前方是左右并排着房间又空荡荡的走廊,正当这副景象让他感受到可怕的闭塞感时……
《真是个找麻烦的家伙,饭店一楼已经封闭了,如果是走太平梯还无话可说,想不到你居然是搭电俤。》
这次声自是从电梯里面发出来的,榭尔吓得屏住呼吸,剎那间他觉得有一股酸意又涌上来,不过他还是忍住举着枪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从哪里说话的!”
不一会儿,他知道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是电梯的紧急通话用回路。
《我在这饭店后门的某栋建筑物里。你只要逃进那里就有多重退路可选择。》
“你到底是谁?”
《我是委任事件负责官。你只要把我当成是你的交易对象就行。》
“原来是私家侦探啊——”
他大大地吐了口气.太阳穴下断刺痛的鼓动,他紧握着枪问:
“你打算杀了我吗?”
《正好相反,希望你现在能把我当成这周围几公里以内唯一的自己人。》
“你说交易是什么意思?到底要我做什么?”
《等你照我说的逃走路线到我们这里之后再说吧!嗯,202号房已经不行,找感觉到鲍伊德已经锁定那里.总之我会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不过条件是你必须当我方的有力证人,当然也希望你能够补偿自己犯下的罪行。》
“你在说些什么?究竟要我逃去什么地方?”
《冷静一点,你应该可以从207号房的浴室窗户跳到隔壁栋的窗户。》
声音在说完这句话后就中断了。
谢尔吐着紊乱的气息.不久闪着锐利的目光步出电梯。
他直接走向207号房,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把,就先发出”卡嚓”的声音,是电子锁解除的声音,榭尔用枪口抵着门,门轻轻往室内打开。
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榭尔走进去,里面没有解除电子锁的人物任何踪影,榭尔听对方的话往浴室走去。
那儿的确有扇窗户,往外面看,似乎是能跳到对面的建筑物。榭尔敲打裔棂,结果整扇窗户被踢出建筑物外面,充满霉味的风立刻吹进室内。
谢尔把头从四角形虚空的窗棂探出去,抱着波士顿包的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脚伸到对面建筑物的窗户,那边的窗户早就打开了。
他脚踩在窗棂,顺便把握枪的手搭在上面,然后一口气爬过去。
只是从窗户进去里面之后,他所在的位置比想象中高。所以跳到地面的时候,脚还”咚”地感受到冲击力。
波上顿滑了下去,他忍住不让自己瘫坐在地上。
里面并没有灯光,因此透过窗外照进来的光线才好不容易了解屋内的状况,那是一间空荡荡的废弃出租公寓,混凝土不仅露出还四处龟裂,另一面墙壁有一扇大窗户,上面还用胶带贴着大X。
榭尔觉得自己好像跺到什么柔软的物体,似乎有什么东西散落在水泥地板,于是他用枪口把其中一块勾上来。
结果是素面的布块,他仔细端详后才明白那是裙子。
另一边则掉下罩衫,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更让人震惊。
一件像白色大衣的物体在黑暗中飘荡。
这时候裙子正好落在他连忙对准过去的枪口。
枪口的前方是一名少女。
她全身做着像被白色刑具五花大绑的装扮,一直盯着他看。
“……露恩·芭洛特。”
榭尔喊出那名应该早就死在他梦中的少女的名字。
变色墨镜的颜色慢慢从蓝色变成红色。
“为什么,会在这里……妳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榭尔依旧举着枪对准她,墨镜后的眼睛已经激动得充满血丝。
芭洛特不发一语,慢慢地举手。
她手上握着一支手机,然后轻轻将它放开。
手机刚好掉到波士顿包上,榭尔反射性抓住,屏幕上的通话时间正一秒秒流动,很明显是通话中的状态,榭尔皱着眉慢慢把手机贴到耳边。
《我是委任事件负责官的鸟夫库克,把你身上的武器全交给眼前那名女性.如此一来你就能以二次事件的有力证人之身分启动生命保全系统。》
“你在哪里?为什么不现身?”
《我在离你”不远的地方”,劝你还是安份点。还是要拜托契约已经中止的前事件负责官?不过他应该会依据奥克托巴公司的契约,立刻要你的命吧!》
“你说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是吧?那么,你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吗?”
榭尔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芭洛特,才刚看到他脸上浮出僵硬的笑容,手就立刻伸向芭洛特,把枪口抵在她头上。
芭洛特一脸醒悟望蓍枪跟榭尔。
《事到如今你这么做有什么用?不想要命了吗?这对你来说是最后的机会.》
“没错,是最后的机会!赌博师的手气如何,全看他身边的女人如何!”
榭尔大叫,听起来像是溺水者努力让脸部浮出水面的呼救声。
“你是乌夫库克,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鲍伊德说的那只会讲话的老鼠。你现不现身已经不重要了,你这个白痴居然派这女人出马,让我教你交涉的方法吧!”
《交涉并没有成立,况且我们跟你之间的武力有压倒性的差异。》
榭尔的脸扭曲了,感觉睑上的笑容被人直接踩扁似的。
“别开玩笑了!这是一对一的赌博!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我就轰掉这女人!”
《乌夫库克,我性命受到威胁.》
忽然间,手机传出女性的声音,是非常冶淡,语调又平的声音。
芭洛特的左手伸向榭尔,只见纯白色的手套扭曲变形出现了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芭洛特的手像变魔术似地握了一把枪。
榭尔惊愕地僵住,芭洛特手上那把枪的击铁发出”卡嚓”的声音自己往上扳,这个契机让某人忍不住开了枪,开枪的是榭尔。
工洛特则丝毫不动,只是静静扣住扳机。
这时空中火花四射,只见双方的子弹在空中撞击,钢铁粉碎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
芭洛特继续开枪,榭尔也急忙反击一枪,但是没什么效果。芭洛特还刻意用肩头去挡.结果喷出火花,她身上有如刑具的白色大衣,看起来就像保护现在的笆洛特的坚固外壳。
接着芭洛特淡淡对榭尔持续扣扳机。
被打中的榭尔身子往后仰,跳着奇怪的舞步,他的波上顿包被打破,一迭迭厚厚的钞票保护着榭尔的性命,唯有那些东西到最后还继续保护榭尔。
芭洛特确认着那钞票堆栈的地方,一面持续开枪。
榭尔则像一袋不允许倒下的沙包,不断挨子弹的冲击。
虽然子弹是取之不尽,不过纸钞并没有那么多。
枪声好不容易停止,榭尔也翻了僩筋斗后倒在地上,化为纸层的钞票在空中飞舞,跟着破烂到不见踪迹的波士顿包一起散落在四周。
芭洛特慢慢走近呼吸有如啜泣声断断续续的榭尔。
忽然间榭尔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把枪指着她。他的脸跟手因为汗水而黏满钞票的碎片,他用颤抖的手指扣扳机的动作在芭洛特的眼里有如慢动作一般。
芭洛特像是拿针刺眼前的汽球,击中了他发射的子弹。
双方的子弹互相撞击,红色与黄色的热光照亮了四周。
芭洛特在亮光消失前又连续开了三枪,它们稳稳地贯穿谢尔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及枪把。
只剩下弹仓的整个炸裂,把房间照得通亮.那些装饰在飞散的指头的蓝钻,在亮光中像泪水般地掉落在地上。
榭尔突然倒在地上。
闪着深红色的变色墨镜整个破碎,像鲜血散落一地,颤抖不已的右手已经没有任何手指在上面,这对职业赌博师来说,跟死掉不无两样,至于他的右半脸也被飞散的碎铁片伤得狼狈下堪。
芭洛特直盯着那样的榭尔看。
榭尔一副呼吸不顺的模样,右侧的脸已经染成黑色,还反射着光芒。或许他正在哭泣。
芭洛特蹲在榭尔旁边,轻轻伸出握枪的左手。
榭尔虚弱地扭着身体。这时候芭洛特握在手上的枪扭曲变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不同的东西。
榭尔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东西。
那是在法务局的博士交给芭洛特保管的东西,四个记忆媒体——是榭尔用来”保存记忆”的芯片。榭尔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
《这些要还给你。》
芭洛特说道,榭尔的视线慢慢从芯片转疑到芭洛特身上。
这时芭洛特的右手触碰榭尔的太阳穴,那儿藏着端子,电子回路的另一端连接苦榭尔的脑部.芭洛特开始干扰那里——进行操作。
只见榭尔的身体抽动一下往后仰.然后整个人变得僵硬,他眼皮像是破扯开而使得眼睛张得好大,然后眼球不断抖动。
芭洛特拿着四枚芯片的左手在不知不觉中握得紧紧的。
不久芭洛特透过右手感觉到通往榭尔脑部的回路。
《你以前失去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芭洛特慢慢将握在左手的大量情报输入移植在榭尔脑部的回路,并且小心不要对他的脑部造成负荷,起初榭尔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没多久他的脸部开始僵硬。并发出不自然的声音。
“住手……”
他的眼球转个不停还翻白眼,惊人的叫声从榭尔的嘴巴发出来,那根本是惨叫,他口吐大量的白沫,两边的鼻孔也流出鲜血.
但芭洛特只是静静把榭尔的记忆传回他脑里,崩溃的肜态重新构造,早巳麻痹的神经回路即以电子方式慢慢重现.
要操作神经细胞虽然是不可能,但她似乎还是能把大批事情的因果关系、许多视听情报全输入榭尔的头部。
榭尔持续发出惨叫,这个自以为有如空壳(SHELL)的男人,芭洛特毫不留情地把他一直否定的腐败内容物灌输进去。
即使榭尔的惨叫声中断了,作业依旧持续进行,经过约三十分钟后才全部结束。那是芭洛特的能力才有办法达到的速度。
这时手套扭曲变形,并再次把芯片收纳保存起来。
芭洛特最后抚摸休克的谢尔的头,干扰他脑内的回路说:
《就算是腐烂的鸡蛋内容物,只要小心翼翼帮它取暖.或许哪一天会复活呢!》
榭尔睡着了,从最初到最后都没有看芭洛特一眼,就像过去榭尔看着困在车内的芭洛特那时一样,他看的只是镜子里反射的自己。忽然间她觉得这一切——包括自己在内——都是自作自受,芭洛特没有爱过谢尔,只是希望能得到他的爱而已。
她觉得极度空虚的悲伤让自己的身心慢慢下沉到某处。
不过在下一秒钟便感觉到有人接近这建筑物,她讶异地屏住气息。
那是个充满威胁的人物,冷酷的杀机化成壮汉的模样正逐渐接近。
“鲍伊德来了……”
鸟夫库克敏感地嗅出这个危机,喃喃地说道。
芭洛特点头回应,感到这巨大压迫感的她打了一阵哆嗉,剎那间,榭尔的事、自己的事、还有死去女人们遭到诅咒的人生,全都从她脑袋消失得一乾二净。
芭洛特不由得感谢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航空路线遭到阻断,是鲍伊德干的,他接了来自航空调查机关堆积如山的委托。》
博士大喊的叫声从芭洛特手上的手机传出来。
“调查——这时候还做什么调查?”
《调查本身并没有意义,不过却利用空中摄影师或调查气象报告用的直升机填满那一带的空域,不让”蛋头憨弟”进入,现在就算动用事件负责官的搜查特权让他们闪开,出要花上不少时间。我们算中了对方的圈套,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只的防卫跟撤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就算警官队闯进这里保护我们,也无法把榭尔交给我们处置,要是他们听奥克托巴公司的话行动,就会当场把榭尔灭口的。因此我们只能够自力救济了。”
乌夫库克语气平淡说道,个过听得出那些话充满了焦虑与沉痛。
芭洛特边听手机的对话,边让自己的感觉变得敏锐。
她感觉到鲍伊德在建筑物的周遭移动,他用手触碰建筑物每一处的模样,彷佛像在触碰自己的身体,她掌握我方的行动,像棋士般窥探将军的机会。
乌夫库克跟博士滔滔不绝的对谈,但鸟夫库克很容易犹豫不决,它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做豁出性命这种事,那对芭洛特来说是一种救赎,也是告诉自己该怎么做的唯一答案。
在建筑物外头的鲍伊德有微妙的行动,他正在确实阻断他们的退路。
对方只有一个人,虽然能逃的地方很多,但实际上又无处可逃,感觉像是被百人军队团团包围似的,然后那又出现了另一个答案。
《我试着保护看看。》
芭洛特干扰手机说道,鸟夫库克跟博士突然陷入沉默。
《你到这里来需要花多少时间呢?博士?》
《两个小时——不,我试试看一个小时内赶到,相信我!》
《放心,我相信你,我不会逃走的。》
《不不不,真的危险的话还是逃吧!算我求妳。》
《嗯。》
《我相信你们哦——芭洛特、乌夫库克,我马上就过去接你们。》
会话就此中断,手机屏幕也变黑,然后芭洛特将它放在地板上。
“妳打算怎么做?”
——帮我。
芭洛特干扰紧身衣说道,并站在榭尔旁边。
榭尔经过大概的治疗后就被束缚起来躺在水泥地上。
他是呈现被层层捆绑的状态,身上净都是鸟夫库克做的绷带、纱布、手铐、绳索——芭洛特只是把手贴在榭尔身上,其余的都是乌夫库克帮她完成的。
可能是记忆回复受到冲击的关系,榭尔一直错迷下醒,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原以为他正沉溺在梦口糜烂不堪的过去,但是他的睡脸却十分安祥.看来谢尔恢复记忆就会消除杀人冲动的说法似乎是正确的,不禁让他们松了口气。
乌夫库克立刻帮芭洛特把捆成地毯的榭尔举起来,紧身衣各部位变形成钢铁骨架.好支撑榭尔的体重。
芭洛特轻松地把沉睡的榭尔扛到肩膀往房间的角落走去,并且打开垃圾滑槽的盖子。在确认过底下没有粉碎机或切割器之类的危险物品后,她便把榭尔推到垃圾滑槽的入口,先抓住他的衣领下让他滑下去。
“不是要把他往下丢吗?”
——还没。
芭洛特说道,乌夫库克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后,不禁在心中感到讶异。
原来她是在等待时机。如果鲍伊德真想抓榭尔,那我方就能立刻在他背后行动。她敏锐等待将他一军的时刻。
这时候她知道鲍伊德接进建筑物入门附近。就在那一瞬间。
——掰掰,榭尔。
芭洛特干扰榭尔的脑袋说道,然后轻吻了他的太阳穴。
同时”啪”地松手,榭尔的身体往下滑落的声音在垃圾滑槽响起,不久发出”咚”的低沉声音。
在大门的鲍伊德突然停止动作,他把子贴在建筑物掌握状况.进行思考的模样,对芭洛特来说都是随手可得的信息,不一会儿鲍伊德似乎也察觉到芭洛特的意图,还有她的觉悟,鲍伊德开始慢慢往大门走过去。
忽然间芭洛特的膝盖开始发抖,她被自己舍弃逃走的恐惧袭击,失去声音的嘴巴大大地张开并深呼吸,她拼命安抚接近恐慌状态的自己。
“芭洛特……”
乌夫库克叫她的名字。芭洛特用力抱住衣服的肩头。
她用全身去感觉鸟夫库克的存在,告诉它自己的意志跟勇气。
——接下来要迎战的是你过去的朋友,我会努力对付他,直到他无法动为止。
鸟夫库克一直嗅着芭洛特的真意,不取对方的性命,只是封锁他的行动——面对鲍伊德那样的强敌,做那样的尝试无非是自杀的行为。况且鲍伊德会毫不留情攻击他们的空档。并且杀死他们。
芭洛特更用力抱住身上的衣服,这个覆盖她全身的武器,既用力,又紧。
——我不杀他,也不要被杀,我会设法不让他杀我的。
那是芭洛特从鸟夫库克身上学到的,也是她现在拟出的答案。
“……我们不杀人,也不要被杀,我们不会被杀的。”
乌夫库克像在说暗语地重复。
“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有挑战的价值。”
芭洛特慢慢松开紧抱白己肩膀的手,然后垂放在身体两侧。
“我遇见了最好的伙伴……”
这句话让芭洛特明白乌夫库克在最后把自己完全交给她,它将成为包裹、守护芭洛特的武器.也进入在瞬间反应芭洛特所有操作的状态。
芭洛特干扰左手手套,马上就扭曲变形出现钢铁的团块,她轻轻握着,让枪的重量化为手的一部份,芭洛持与鸟夫库克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这时候芭洛特想起自己过去是怎么活过来的。
还有跟讨厌的客人以及好客人在一起的情景,不过那些时候她都只是屏住气息忍耐。
她在等待自己有一天习惯这些事情,她把自己放空到九霄云外,让自己的心找不到靠岸的地点,要做到那样并不闲难,她还庆幸自己真能忍耐。
伹是这次不一样,不过也算一样,她必须自己摸索该怎么做才好。也知道就算屏住气息,这条命还是会不见,她更知道意识一但被对方夺走也一样会被杀,现在自己无法从所在的地方逃走,要是心脏一停止,身体就无法动弹,所以绝不能让心脏停止。
芭洛特不断做让自己活命的呼吸动作。
她保持全身的节奏,来寻找战胜的方法,也拓宽、解放感觉。
她静静吸气,然后吐出来,她感觉到鲍伊德在爬楼梯.也发现房间的温度急遽变冷,而那个存在正站在隔着一道门的位置。
“我好失望……”
门后有声音传来,既粗又低沉,而且到处都听得到这个声音。
“我还满心期待,妳把榭尔杀了呢!”
忽然间,芭洛特对那个语气有种奇妙的感觉。
“妳应该听说过我的做法吧?”
那句话沉重地压过来。虽然呼吸变得有些紊乱,芭洛特连忙调整节奏,并且明白刚刚为什么会有那种奇妙的感觉。
“八两很高兴找到像妳这样的同类。”
鲍伊德说道,这时候他是对单独一人的芭洛特说话,过去的他都只是针对乌夫库克说话的。
“我也感同身受一样高兴。”
忽然间,室内的空气像是冻结似的,那股压迫的空气想制住芭洛特所有的动作,不过芭洛特熬了过去,她感觉到节奏里的一瞬间,而她知道鲍伊德也同样感受到,她把一切全赌在那炽烈的一瞬间,并且举枪摆好架势.
芭洛特大胆把那一瞬间给了鲍伊德,游戏应该从鲍伊德中大奖开始,毕竟不管她怎么射击,弹道都会被弹开。
因此她只能锁定重力无法产生那一瞬间——也就是鲍伊德自行开枪的那一瞬间。
接着芭洛特突然开枪,而且是连续开枪,她瞄准的是对方常用的那只手.
照理说子弹会弹开对方的子弹,笔直往前命中目标才对。
这时候她有种一股不协调的感觉,不仅是空气,连自己的心脏都冻僵的感觉。
鲍伊德并没有开枪。芭洛特完全上了这个假动作的当,门开了一个又大又圆的洞,照理说应该只是集中在一点的弹孔而已。
芭洛特突然交叉双手护住头部,紧接着有一股冲击龚向她。
鲍伊德释放的子弹不断打在她双手重迭的中心位置。
芭洛特的身体往正后方弹开.
那股让人失去意识的冲击,远胜过对内体的打击。
门被刮走,鲍伊德跳了进来。
那壮硕的身体所带来的压迫感,唤醒被先发制人而大惊失色的芭洛特的意识。
就在她往后倒在地板的同时,又受到来自后方的冲击让她起身,让她出现像顶尖舞者的动作,那是她把身体——交给覆盖在全身的皮肤所带来的感觉,而做出的本能动作,她已经放弃让脑部做任何思考。
她起身后了解自己两只手都还完好无缺,是距离救了她一命。
是乌夫库克的紧身衣能在紧急状况下勉强保护她的距离。
不过现在鲍伊德缩短了那段距离,充满杀机的巨大身躯占满她的视野。
芭洛特忍住恐惧感,直盯着他看,她像露出爪牙地对鲍伊德体内的装置释放”电子搅乱”的力量,只可惜鲍伊德在她释放力量前察觉到这个动作。
鲍伊德的身体像受到地心引力影响似地”往上降落”,他扭着身子降落在勉强不受芭洛特干扰的位置,也就是天花板,双方只有几公尺的距离。
但是要穿透鲍伊德的防卫,操作他体内的机器就太远了。
同时,这距离要让鲍伊德的枪射穿芭洛特的紧身衣也太远了,双方都住等待时机,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就算缩短一公分也好,能够从远方取对方的性命。
这次换芭洛特连续开枪,鲍伊德在天花板奔跑,并躲到柱子后面。
她反射性往柱子另一边开枪,就在那时,她发现那是鲍伊德第二次的假动作,沿着柱子“往下走”的鲍伊德正伸直手臂开枪。
尽管她感觉到鲍伊德的”位置”,却无法判定鲍伊德的三次元”动作”。
纵使脑筋一片空白,芭洛特仍利用全身的弹性跳到旁边。
这时候像战车炮弹的枪弹擦过她肩膀,划破的紧身衣有一部份因为子弹的热度而燃烧,冒出小小的黄色火焰.但是那并没有烧到芭洛特的肉体。
当芭洛特滚进安全区域的同时。鲍伊德踢了一脚柱子,跳到旁边去——应该说他”降落”到另一边的墙壁比较贴切。
她拼命压抑无法判断鲍伊德的动作,而对自己的感觉能力产生的不信任感,并且立刻感觉房间全貌,取回对自己的信心。
不管对方怎么移动,”自己身在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芭洛特接连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她几乎不用花到一秒的时间就能锁定某一点,然后跑向那里。
互相取对方的性命,有如互相夺取对方的意识,只要夺走意识,对方就无法动弹,更悲哀的是连一根手指头部动不了,而这是她最不想再次尝到的体验。
芭洛特跑着,也放弃事先判读鲍伊德的行动,这举动就像是废弃败北的牌,再开始另一场新的游戏。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她持续锁定鲍伊德的”位置”,然后感觉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接下来她拼命寻找、持续感觉有利的位置,而且为了寻找位置而开枪牵制对方。
接下来芭洛特找寻仅有一瞬的机会,一支名为意识的箭早巳搭住名为芭洛特之意志力的弓上,锁定最佳的距离与时机蓄势待发。
另一方面鲍伊德判读芭洛特的”行动”,伺机想断她的后路。
就这样,鲍伊德在芭洛特准备躲到柱子后面的前一秒事先预知她的行动,他在墙壁上奔驰、跳跃,就像预测花鹿逃跑的行动,并紧跟在后、扑上去的美洲虎,他要跟芭洛特进行死亡缠斗的舞蹈,当他一降落在天花板,就像踩了既定的步伐跑三步.然后在最后一步将上半身往后仰,像舞者做ENEING似地稳稳定住枪口。
他瞄准完全没有防备且背对他的芭洛特背脊正中央,然后扣下扳机。
剎那间——黑暗突然白热化,光芒猛烈刺着鲍伊德的眼睛。
鲍伊德眉头深锁地瞇着眼睛,他闯进的地点正下方放出白光,身穿白色紧身衣的笆洛特也完全不见踪影。
准备扣下扳机的鲍伊德在不知不觉中用模糊的视线左顾右盼,就住那时,他头上某处——房间的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枪口正确无误往那个声音发射子弹,那一瞬间,鲍伊德发出大叫声,那完全是基于反射性,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或确信的动作。
接下来鲍伊德的枪弹把芭洛特刚刚放在地板的手机轰得粉碎,那支手机只是靠芭洛特的操作才发出来电铃声的,当然他并没有看到芭洛特的身影。
知道自己上当并立刻闪躲的鲍伊德,整个人消失在黑暗中.因为芭洛特再三操作,将室内的灯光关掉。
视野被黑暗遮蔽的鲍伊德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跳跃。
就在这个同时——鲍伊德明白芭洛特的”行动”。
芭洛特就在正下方,她把枪高高举在头上,稳稳地瞄准鲍伊德,那是放弃事先预测对手的行动,拼命找寻有利”位置”的芭洛特所做的加倍下注,但就在那时候被亮光与黑暗而无法运用视觉的鲍伊德,还是靠长年战斗的经验法则正确判断出芭洛特的”行动”。
芭洛特开火了,不过鲍伊德几乎在同时往下蹲.全身还覆盖着重力盾。
最初几发在好不容易展开隐形挡箭牌以前贯穿鲍依德的右手与右脚,还把他夹克的质料打成碎片。但是只有如此而已,后续的子弹全都偏离轨道,只在蹲下的鲍伊德四周留下贯穿天花板的圆形弹孔。
尽管受到子弹的攻击,鲍伊德仍旧将左手的枪从右侧下方稳稳举着.纵使他没有看对方的位置,枪口还是正确瞄准芭洛特的胸部,这时候一股战栗感袭向在黑暗中感觉到鲍伊德那个架势的芭洛特。
要是刚开始先对隐形盾开的那几枪瞄准的不是手脚,而是头或心脏的话,或许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或者用更大门径的子弹,足以轰掉鲍伊德他手脚的话……但是那些都不是适当的借口,当鲍伊德从芭洛特的”行动”推断其”位置”时,芭洛特的”加倍下注”手段早就彻底失败(BUST)了。
芭洛特连忙往后跳,设法拉长双方距离,那时候她在无意识情况下操作手上的枪,将它变成更大的口径,那是她对鲍伊德的战栗所产生的反应。
充满杀机的枪声袭击这时候的芭洛特,子弹命中她左胸。冲击的力道把她弹到后方,整个人像随着枪声一起弹开,不过幸亏所在的”位置”救了芭洛特一命,因为她整个人是撞向贴有×字胶带的玻璃窗。
剎那间玻璃窗整个粉碎,外面的光线”啪”地四散,如果那儿是墙壁的话,她可能就无法分散子弹的冲击力道而导致肋骨断裂,但是当芭洛特被弹到半空中时却抵消子弹带给她的冲击。
剎那问硬化的紧身衣胸口部位被打碎而散落着碎片,但是衣襬却整个往上翻,很快住空中将抱膝的芭洛特包裹成蛋形。
只见一颗纯白又大的蛋状物体有如橡皮球在马路上弹跳。
跳了两三下后撞到对面大楼的墙壁,蛋状物体裂开,飘扬着白色防弹布幕之后芭洛特才现身,接着衣襬恢复原状,还散落着吸震材质的碎片。
这时她感觉到鲍伊德的枪口正从窗户那头对准自己,于是她几乎凭着反射的本能开枪,鲍伊德也朝她开枪,双方的子弹互相撞击,鲍伊德被弹开的子弹把路灯的灯柱打断,青白色的路灯倒在马路上,上面的玻璃碎得满地都是。
至于芭洛特则趁那个时候寻找挡箭牌,芭洛特隐身在闪着大灯行驶的车辆中,但是立刻就遭到枪击,车门不仅严重凹陷,挡风玻璃也被射穿,当芭洛特迅速从车内跳出来,前方的油箱已经开始冒火了。
芭洛特感觉到鲍伊德准备从室内跳到火焰的后方。
在那之前她又找来新的车子。这次不是拿它当挡箭牌,而是朝鲍伊德亮着狰狞的大灯逼近他。
鲍伊德一着地就对着车子开枪,他一枪就把轮眙打飞,结果车子打滑翻覆撞倒公用电话亭,而且笔直冲进杂居公寓的玄关口。
芭洛特以火焰当伪装,还去感觉鲍伊德受伤的状况。
鲍伊德的右上臂中二枪,右腿一枪,中枪的伤口在流血,正滴在他手脚上。
尽管如此,名为鲍伊德的威胁依然健在。
忽然间街上骂声四起,原来有一名老人不知道在大喊什么,然后握着手枪从车子冲撞的杂居公寓跑出来。
鲍伊德的左手无视愕然失色的芭洛特,随即瞄准老人那里。
芭洛特连忙开枪牵制鲍伊德,只是他展开的重力,还是打穿距离老人不远的大楼墙壁,吓得当场腿软的老人漫无目的地开枪,结果打碎了其它大楼的窗户,这时有几名年轻男子冲出来把腿软的老人拉进大楼阴暗处。
“怪物同志的战斗……那些普通人只会碍手碍脚而已。”喃喃自语的鲍伊德对冲进杂居公寓的车子开枪,一枪就打飞另一边的一般氢气引擎,惊人的爆炸声震撼着杂居公寓。
周围的人们也因此躲在室内不出门,这条街简直像是他们两人的天下。
这时有丢弃用过的弹壳发出细微金属声,鲍伊德用鲜血淋漓的右手从口袋取出快速装弹压床,他迅速装弹并说:
“只要枪声持续下去,这一带都不会有警察过来的。”
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淡。
“继续吧!”
然后把左手往旁边一挥,手枪轮盘敏锐地回到原来的位置。
剎那间芭洛特透过他的模样看到有别于人类的什么东西,平板又面无表情的脸孔,比枪口还空虚又毫无慈悲的眼睛因为火光而发亮,强壮的四肢像钢铁一样不知痛楚,他的心脏则是用杀意当燃料,爆发着虚无火焰的引擎。
芭洛特紧咬着唇,并设法摆脱受到”怪物同志”这句话影响的自己。
的确芭洛特跟鲍伊德都是类似机器与人类的合成生物,但鲍伊德连内心都像机器那么冷静,即使互相厮杀也没有抱持任何感情,反而是期待自己能产生什么情感而进行厮杀的,那才是怪物的行径。
芭洛特拼命调整步调,调整呼吸,她的身体发热,心脏好像快燃烧起来。
滚烫到连她自己都怀疑从手枪弃置的弹仓是不是也灼烧到又红又烫。
芭洛特拿开右手的枪,这时候右手套变形.又出现另一把枪。
她双手紧握着枪,重新感觉自己与鲍伊德的”位置”。
她在前一秒就明白鲍伊德已经冲出来,这次她同时掌握对鲍伊德有利的位置.跟对自己有利的位置,双方的行动全在于两人时时刻刻在变动对自己有利的位置。
枪声听起来几乎只有一声,鲍伊德开了一枪,芭洛特则是在一瞬间开了好几枪。
开火的是右手的枪,左手的枪是用来以防万一的重要资金。
子弹在空中撞击压扁,然后弹开,其它的则是偏离弹道。
接着双方绕到右边互相逼近,而且在转瞬之间接近。
芭洛特一露出”电子搅乱”的利齿,鲍伊德便踢了地面一脚,他巨大的身躯跃到难以置信的高度,并”降落”在芭洛特背后的建筑物墙壁——根本是”一跃而上”。
不过芭洛特早就透过先前判断的位置知道他会有那样的动作,她发挥比刚才在室内战斗还要快数倍的速度,对准墙上鲍伊德开枪。
鲍伊德并没有反击,但他的右手突然从口袋拿出什么东西。
“人面说的没错……妳的能力会随着战斗发达到未知数的程度。”
鲍伊德喃喃说道.他看出芭洛特能力会在战斗中逐渐发达,来设法进行牵制,不——或者对鲍伊德来说,那只是他能跟别人亲密对话的唯一时刻,只有在这个互相厮杀的决定性瞬间时刻。
“让我封住妳那股力量吧!”
他手上的”那个”咻地掉落,一瞬间还以为是他丢掉要装填的子弹。
她自然而然期待出现那样的失误,只可惜鲍伊德的战斗行动正确无比,没有一丝白费,也就是说鲍伊德的行动对芭洛特来说只是有害无益。
芭洛特反射性地射击”那个”——约手掌大小的黑球。
如果是像手榴弹那样的爆裂物。乌夫库克的紧身衣就能够充分抵挡。
但”那个”没有喷出爆风或金属片,只是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庄马路上,然后滚到距离芭洛特只有几公尺的地方,那一瞬间——”那个”放射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芭洛特突然觉得全身的皮肤奇痒无比,紧接着那搔痒的感觉突然变成背部、腹部、手脚及脸部的皮肤有如被剥下来的剧痛感。
芭洛特整个人往后仰,因为过于疼痛而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精密的感觉飘得远远的,她无法判别周遭的情况,不一会儿恐惧开始袭击她。
“是活动抑止武器(ADW)!”
黑球释放的并不是爆风,伹对芭洛特来说,它带来的可怕远超过爆风。
“那是释放电磁波,让人类皮肤感到疼痛的非杀伤武器——”
乌夫库克说道,但芭洛特已经无法响应,只能拼命摇头。
“他来了!就在妳的正上方!”
这时芭洛特的手臂自行迅速往上举,是乌夫库克促使的,鲍伊德发射的子弹直接命中芭洛特的手,她痛得眼睛感到一阵晕眩,那痛楚有如全身被刀割,还让钩针往伤口刺进去将皮剥下来。
“用身体感觉操作啊,芭洛特!”
鸟夫库克大叫,同时防护壁再次覆盖芭洛特她全身。
紧接而来的枪击虽然破坏了防护壁,伹芭洛特仍振作意识操作自己的身体,曾几何时有人说过——把吃苦当做吃补。
她干扰自己的感觉”消除痛苦”,”让心情飘在半空中,就像过去自己都是那么做”。
对于父亲的行为,刚开始她还无法完全容忍.父亲长满胡子的脸掠过脑海,让她感到极度恶心,他总是用失去一半指头的手,脱下放学回来的芭洛特身上的制服。
消失消失——”我会把妳变漂亮。把妳变漂亮”,死了还比较好,这杂音是来自城市闪烁的灯光。消除痛苦——只要按下开关,无论是亲人或是他人都像被大型碎纸机切碎的物体,所谓的人类——只有痛苦,只是一昧想得到爱,那是猎物,猎物。我要侵犯妳——好痛好痛好痛!
她怀抱迎面袭来的绝望,跟拼命抵抗的意志,胃开始抽筋,喉咙上下震动,口中充满酸味,下巴则滴着呕吐物.她哭了,边吐边哭——我不想死——那是从未得到无条件爱的人拼命嘶喊的声旨。我不想死。
——ASH(灰烬)、CASH(现金)、TRASH(垃圾)、CRASH(破坏)……
芭洛特不想在这么悲哀的状况下死去,硝烟的味道清楚出现在她嘴巴。
——BASH(痛殴)、RCSH(鞭策)、MASH(捣碎)。GASH!(王八蛋)……
耳朵深处传来押韵的歌曲,芭洛特的眼睛像睡觉似地闭上。
——DISH(盘子)、WASH(清洗)、BRCSH(刷洗)、FLASH(掠过)……
她知道强力的电磁波穿过鸟夫库克.不断刺激皮肤的痛觉,让她感觉那不是痛楚.而是一种现象。
——FLASH(闪光)、FRSH(新鲜)……
痛楚逐渐远离并回归理性,腐败的过去沉到内心深处,然后生存的意志苏醒。
——WISH(希望)……
芭洛特毅然张开眼睛.
她清楚明白自己已倒在地上,白色的防护壁虽然遭到鲍伊德的子弹破坏,伹还是将芭洛特的身体像蛋一样的覆盖着,其实她倒地之后还不到五秒。
因为痛觉消失的关系,让她感觉到周围的状况清楚得吓人,就连从墙上开枪的鲍伊德每根头发的动作都非常清楚。
她再次紧握两手的枪,而且瞬间想起哪一把枪要在什么样的时机使用,哪一种筹码是用来引好牌过来,哪一种筹码是用来获得确实的胜利。紧接着左手的枪,口径变得更加巨大。
芭洛特站起来,跟着覆盖她全身的外壳都粉碎,那是因为鸟夫库克解开防御。也是鲍伊德开枪射击的关系。
鲍伊德正站在手几乎构得到的位置。
那子弹掠过起身的笆洛特右侧腹,轰隆隆地冲过去。
纯白的吸震材料碎片飞散,芭洛特的右手有如啄破蛋壳的鸡喙,虽然颤抖却抱持坚定的意志探出头来。
一瞬间,鲍伊德的眼睛因为惊讶与喜悦而睁得大大的。
装填在芭洛特右手那把枪里的十几发子弹,在三秒半全用尽了。
另一方面,”电子搅乱”的利齿紧咬着鲍伊德的左脚不放,而且尽情撕裂。
覆盖鲍伊德身体的重力防护罩全部消失并乱了步调,好几发子弹贯穿他的手臂跟肩膀——从他的左大腿冒出鲜血与火花。
鲍伊德的身体飘在半空中,结果却是他失去持续站住墙壁的力量,因此巨大的身躯朝芭洛特的方向坠落。.
芭洛特在这一刻找到使用左手那把枪的时机。
紧身衣的左袖扭曲变形,变成能够耐住大口径枪械开火的钢铁并撑住她的手臂。
但鲍伊德的可怕就在于连那一瞬间都只是假动作。
他的双脚突然踏着墙壁,整个人站在墙面,转眼间空气嗖嗖发响,然后用枪底对准芭洛特的头部扫下去。
芭洛特立刻把头闪到旁边,那有如铁锤的一击仅以些许的差距掠过她的太阳穴,却让她的皮肤裂开,头发被削掉。照理说她会感到灼热般的疼痛。
但是芭洛特已经放弃感觉所有痛楚,不仅如此,就算头盖骨破裂,她也有自信持续做好决定的动作。
锁定发动攻势的鲍伊德在剎那间的可乘之机,芭洛特开始一连串冷酷的攻击。
肉眼看下见的”电子搅乱”利齿对鲍伊德的重力防护罩猛烈攻击并撞问了一个洞。
虽然是仅有的些许空隙,不过对芭洛特来说却是绰绰有余,就像一张牌之差就能创造必胜的牌面组合那样,芭洛特的左手瞄准那个空隙开火。
冲击力让覆盖在左手的钢铁制品弯曲裂开,它的口径正具备那样的力量,而且那股力道头一次完全贯穿鲍伊德的肉体。
子弹打穿鲍伊德的左大腿,也准确贯穿鲍伊德的四肢跟移植到脑部创造电力的装置核心之一。
鲍伊德的左脚在一瞬间像汽球那样从内部膨胀——然后破裂,他脚化成零零碎碎的肉块、骨头跟血滴,在芭洛特的头上变成四处飞敌还夹杂鲜红色与白色的雨水。
接着下一秒钟——鲍伊德”挥动”着膝盖以上消失的左脚。
而且有什么隐形的东西以猛烈的力道”踢开”芭洛特的胸口。
以背部从人行道撞向车道的芭洛特连忙弹起来。
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痛楚,感觉经过清除之后,内心显得冰冷透彻。
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感到愕然.
因为鲍伊德从墙壁”走”向人行道,虽然他左脚从膝盖上方都消失了,但他还是用”肉眼看不见的左脚”步行,走下来到车道。
鲍伊德让剩余的装置发挥最大极限的运作功能,利用重力”化成左脚”来支撑身体,他几乎没有流什么血,芭洛特感觉到他借着重力压迫血管来止血。
“不过是轰掉我的手脚而已,这点程度是阻止下了我的。”
鲍伊德低声念道,然后突然”冲过来”。
感到一阵战栗的芭洛特连忙开枪射击,是用右手的枪.要不是无法发出声音,持续开枪的她可能会一面发出无法判别是惨叫或吶喊的叫声,鲍伊德的重力弹开子弹的弹道,但效果并不完全,重力出现些许空隙,有几发子弹还穿过那道缝隙擦过鲍伊德的身体。
但鲍伊德仍旧没有停止,他笔直逼近芭洛特,挥舞着鲜血淋漓的右手。
这时候重力团块伴随着空间扭曲的感觉撞向芭洛特。
令人无法喘息的冲击从左右及前方同时袭来。
当鲍伊德一挥动手臂,芭洛特的身体便往正后方弹开,直接越过车道撞到对面大楼的橱窗,剎那间乌夫库克覆盖了她的身体,但是在芭洛特的操作下却无法覆满全身,只住身体的主要部位做重点式的防御。现在鲍伊德已经半放弃他的防护军展开攻击,不过芭洛特全身的皮肤感觉到她要是没有采取攻势的话就会被排除。
站起来后没多久,芭洛特四周的橱窗玻璃整个碎裂,排放在里面的收录音机跟大人取向的玩具散落满地。
鲍伊德展开重力防护罩,压迫芭洛特周围的空间。
当他慢慢逼近并举枪的那一瞬间,这次芭洛特操作让背后大楼的所有灯一起点亮,那些灯光再次烧灼鲍伊德的眼睛。
然而鲍伊德没有锁定目标就开枪射击宛如背负光之殿堂的芭洛特.
枪声进出,就在芭洛特旁边的收录音机粉碎消失的同时,她从橱窗冲出来.站在人行道用右手的枪往上连续射击。
她没有用肉眼看,只是感觉对方的”位置”——感觉他的”存在”.感觉自己的”存在”,感觉”存在”的两人创造的生死”激流”.
对方突然跳到半空中,”降落”在橱窗上方的墙面。
芭洛特紧追着目标射击,迅速跳起来。
鲍伊德发射的子弹轰隆一声擦过她肩膀,用乌夫库克做的紧身衣骤然裂开,吸震材质的碎片因为子弹的热度着火,在空中飞舞。
接着,她感觉双方的存在与战况,毫不犹豫地做出当下应该做的事情。
她笔直走向对手开枪,鲍伊德也笔直走在墙面,
“——好奇心。”
他一开口就紧接着开枪。
“我只是,想跟妳——跟你们这么做。”
他的表情虽说是毫无畏惧,却充满了暴虐的笑容.
芭洛特突然瞪大眼睛,紧身衣右边的袖子扭曲变形成过去从未出现的武器,从她的右手腕有好几道光线画着弧形猛烈扑向鲍伊德,那是过去曾袭击过芭洛特的杀手之一,曾使用的武器——她使用后才想起那是叫做WIRECUTTER的武器。
那把钢索在鲍伊德的重力防护罩激起火花后反弹回来。
同时有一条钢索在芭洛特的操作下笔直往上空延伸,缠住刚刚老人击中的铝制窗框,窗框冒着火花被折断一半.
钢索迅速回卷,这股力道拉扯着芭洛特的手臂,使她整个人浮在半空中。
芭洛特的脚用力踢大楼墙面一下,她整个人往上冲,宛如在空中飞翔。
她翻身飞翔,感觉对这充满杀戮的世界发出钢铁般咆哮并互瞪对方的两人的”存在”,以及两人衍生出来的”胜算”。
最后——感觉开始扩散,宛如自己的存在融入空气中,好像完全消失不见,尽管如此.双方依旧是持续存在。
现在芭洛特的感觉就是”胜算”,芭洛特本身就化为”胜算”。
鲍伊德释放的子弹猛然通过距离芭洛特不远的地方。
下一秒钟,她的身体跳到比站在墙壁的鲍伊德还要高的位置。
鲍伊德扭转身子,让芭洛特感觉到他的枪口正对准自己,也让她仔细掌握他粗厚的于指正准备扣下扳机的情况——正当鲍伊德准备那么做的”前一秒钟”。
就在撞针敲击子弹底部的零点几秒前,芭洛特的脚又踢了墙壁一次。
灼热的子弹掠过芭洛特的侧腹部,挖开她的紧身衣,吸震材质化成着火的粉末飞散,她的皮肤被灼伤,留下一道黑色的弹道痕迹。
钢索在芭洛特的操作下全被砍断.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静止在半空中,那让人觉得是永恒的短短几秒内,她右手的枪扭曲变形,又变成完全不同的武器.
自始至终判断芭洛特她”行动”的鲍伊德一直把枪口锁定在她身上。
这时芭洛特头部朝下迅速坠落,正以为她左肩会直接擦撞到墙壁,结果却滑进鲍伊德”脚下”的那一瞬间,芭洛特左手的枪开火。
大口径的子弹与鲍伊德发射的子弹汇面冲突,散发出鲜亮的火花,芭洛特在那光亮中正确感觉到鲍伊德他重力的空隙——不,她早就知道了,她知道那种时候,在那里一定会产生空隙。
芭洛特击落下来,对准那个空隙用力挥下”右手的武器”。
鲍伊德也知道为了保护握枪的手,只得牺牲另一只手臂。
就在下一瞬间,高磁压刀的刀刃像在切水似地从距离鲍伊德右手不远的上方,毫无阻碍砍下去。
在芭洛特堕落到地面前,她的衣襬立刻扭曲变形。
软垫”啪”地在人行道弹跳一次后就被切断,芭洛特的衣襬翻起来回复原状便降落在人行
至于”那个”则咚一声落在她眼前,是鲍伊德从上臂被砍断的手臂,切割面露出产生重力的部份装置,并且喷出鲜血与火花。
此刻鲍伊德本人的身体也失去重力,从她头上往下坠落。
这次真的不是什么假动作,是鲍伊德自己使出的最后手段。
因为装置失去五分之二的关系,导致支撑身体呈垂直状态,保护身体的防护罩出现致命性的空洞状态,所以他才放弃自己的优势位置冲过来。
那看起来很像是成熟的果实因为超重而脱离枝干,那是刻意让甜美却腐烂的果肉撞击地面破裂,散播充满杀意的种子的坠落方式。
芭洛特操作紧身衣,扭曲变形的鸟夫库克覆盖芭洛特全身,而鲍伊德则把所有防护罩转成攻击的力量化成重力的铁锤袭来。
正面挨了力道如猛烈急流的芭洛特不支倒地,背部还撞在人行道上。
她背部下方的水泥地不仅粉碎,人行道还出现裂痕,那简直缘遭到轰炸。重力的爆压住芭洛特肉体周边失控,裂痕甚至殃及人行道上的柏油路面,冲击的力道还导致周围大楼的玻璃窗一起破裂,高高扬起火花兴沙尘。
弥漫的沙尘慢慢散去,不久出现他们最后的牌面组合。
失去右手左脚的鲍伊德压制住覆盖着纯白外壳的芭洛特并牢牢锁定她的一举一动。
芭洛特没行动,她的脸跟身体像被茧覆盖似地,就连呼吸都看不出来。
《会……痛吗?》
忽然间,鲍伊德的脑里响起格外清晰的声音。
(为……什……么?)
过去,头一次捧着那个——金色小生物时的温暖感觉再次出现。
鲍伊德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哭了。
“我哪儿……也不痛。”
但他没有流下一滴泪,右手与左脚的伤口滴着血,把芭洛特的白色紧身衣染红了。
《好……暖和。》
好温柔的声音,那儿有鲍伊德灵魂仅存的最后一块碎片.
鲍伊德慢慢把左手的枪抵在芭洛特的头部某处,然后扳开击铁。
“试着阻止……称之为”我”的虚无吧!”
鲍伊德静静对扣住扳机的于指使力。
剎那间——外壳裂开,因为早就锁定目标的关系,芭洛特立即瞄准枪无法移动的瞬间空檔.在飞散的白色碎片巾,她右手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左轮手枪的枪身砍成两半,子弹的火药炸裂,把之前衍生压倒性杀机的手枪粉碎消失。
突破壳内侧站起来的芭洛特直盯着鲍伊德看。
同时她左手的枪口紧紧抵在鲍伊德的喉咙。
《这就是你充实的人生?》
芭洛特用力把枪口往前抵,表情哀伤地说道,她整张脸冒出银色的粉末,全身的皮肤开始成长,现在就连芭洛特的黑发都闪着亮晶晶的银粉。
鲍伊德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芭洛特的脸,并丢掉遭到破坏的枪。
“她表现得很好。”
巨大的碎裂的枪把发出”喀哆”的沉重声音掉住路面,
“最后应该是由你动手才对,鸟夫库克。”
鲍伊德喃喃地说道,两人的距离近到感觉得到双方的呼吸。
瞪大眼睛的芭洛特不由得大叫,她叫着”住手啊”,只可惜发不出声音,而且她也不可能发出声音。只是拼命发出喘息声。
“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待在战场上……如今我感到非常充实。”
鲍伊德斩钉截铁说道,他的眼睛还在不知不觉中看着芭洛特。
“别说了,鲍伊德——”
忽然问,乌夫库克出声了,那一瞬间,鲍伊德的眼睛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看——正以为他在凝视什么,想不到他把枪丢弃的左手却突然抓住芭洛特左手的枪。
鲍伊德站了起来,芭洛特的左手被惊人的力量拉住,整个人几乎快被硬拉起来,但她却被重力弹开,撞到背后的墙壁。
背部受到冲击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手套也裂了,她感觉到某个决定性的东西被抢走,而且有”卡嚓”的声旨响起——剎那间,芭洛特还没反应到那是什么。
这时芭洛特觉得好像听到自己的性命嘎嘎作响的声音。
等到回过神时,鲍伊德早巳紧握从芭洛特手中抢走的枪并瞪着她看。
那是变身成大口径的枪.也是装满子弹的枪,而刚才她听到的声音原来是扳开击铁的声音.但是更糟糕的是——接下来完全是鲍伊德能够”加倍下注”的机会。
——鸟夫库克!
芭洛特咻咻发出剧烈的喘息声,用已经不成声调的声音大叫。
那是她被夺去的东西的名字,真正的绝望袭击着芭洛特,像漆黑虚空的枪口正对着载浮载沉的芭洛特呢喃,述说”让受诅的人生”变美丽』的方法”啦,”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方法吗?”,”舍弃痛苦之后就只有舍弃生命”等等。
眼睛瞪得大大的芭洛特含着眼泪。
——我不想死。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抵抗死亡的呢喃,那是发自她内心的吶喊,她忘我举起右手的武器,就算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还是拼命追寻重新自己生命价值的机会,无论要追寻几次都无所谓。
而就在这个时候——
(好……暖和。)
那温柔的声音在鲍伊德的脑里响起,这时候,他认为自己取回来了。
取回第一次手捧金色老鼠时的温暖,取回最后的灵魂碎片。
但是他回想到的只是当时老鼠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它的体温到最后还是没有回到鲍伊德的手上。
鲍伊德静静用力扣下冰冶的扳机——然后枪声响起。
那声音有如惨叫声,很像在大声祈祷什么。
芭洛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鲍伊德这一枪偏得非常离谱,从芭洛特头上贯穿背对她很远的墙壁。
没打中啊——想不到枪法神准的鲍伊德会失去准头,剎那间芭洛特心里真的那么想.不过她立刻明白情势是怎么样,她呆然地认清自己右手握的武器。
那是一把大口径的枪,不久前还是一把高磁压刀的物体——结果响应芭洛特的想法变形而成的竟是这个.
笆洛特望着手上的物体,这个到最后还留在自己手上的东西。
“乌夫库克……”
鲍伊德轻轻呼喊这个充满温暖的名字,他握着枪的手慢慢垂下来,仿佛他粗壮的手臂撑不住一把枪的重量,而且枪在他的手完全垂下前滑落.”哆”地掉下人行道上。
瞪大眼睛的笆洛特依旧把右手的枪指着前方,凝视鲍伊德瓦解的景象。
鲍伊德的手做出按住胸口的动作,那个动作让芭洛特知道他的胸口开了个大洞,而且有东西从那里漏出来.
芭洛特的内心深处喃喃地说:”是生命。”
而代替鲍伊德左脚的重力消失,持续释放可怕压力的巨大身躯立刻跪倒在原地。他手脚的伤口立刻喷出像是用水管洒水的鲜血,他的胸部跟背部也都咕嘟咕嘟地流血,芭洛特听到不断冒出来的生命流进排水孔的声音,流向下水道,这是芭洛特有始以来听到的声音之中,最悲惨最可怕的声旨。
为了让那个声音停止,她连忙走近鲍伊德。
鲍伊德缓缓抬头看她,剎那间芭洛特以为他想求助。
但事实并非如此,鲍伊德望着芭洛特说了些什么,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从他嘴唇的动作跟些微的叹息,芭洛待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很快地点头响应,表示已经了解他说的话。
鲍伊德移动眼睛,望着从身体流出来的黑色污渍。
又稍微动了一下嘴唇,然后就闭上眼睛——鲍伊德从此就不动了。
芭洛特屏住气息,忽然间手套及枪从右手脱落掉在人行道上,听到一连串”喀咚”的声音,一阵令人想哭的悲伤情绪袭击了芭洛特,那是让人丧失战斗意志的声音。
——鸟夫库克?
她对衣服进行干扰,但没有任何响应,很显然这次真的是一副空壳。
芭洛特慌慌张张拾起落在地上的枪,枪口像烧焦似地滚烫,
——乌夫库克?
她不断呼喊,希望它能够告诉她该如何是好,后来她突然发现到什么,不由盯着手上的枪看,芭洛特当场被乌夫库克显现在她眼前的意志与行动,是直撞进胸口的冲击——被悲伤所袭击。
因为那把枪竟然没有扳机。
过去那逐渐遗忘的伤痛又再度窜回芭洛特全身。
5
太阳穴的伤刺痛不已,体内的筋肉仿佛住发出悲鸣似的。
纵使伤口接受过急救队员的治疗,鲍伊德准备的抑止活动武器(ADW》也拆掉了,但还是留下了痛楚,芭洛特勇于继续感受那份痛楚,她知道那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乌夫库克还是维持枪的模样,没有任何回应。
当芭洛特坐在红色敞篷车的副驾驶座抱着那把枪,静静忍受体内的痛苦时,脑子里不知不觉响起那首押韵的歌曲。
——DISH(盘子)、WASH(清洗)、BRUSH(刷洗)、FLASH(掠过)……
身穿红色制服的消防队员们把红色火的车辆驶进街道,喷洒着灭火剂,附近居民人喊着住宅损害保险的金额,市府行政官员则用早已习惯这类事情的表情确认他们的户籍登记。
——WASH(清洗)、CRASH(破坏)、BRUSH(刷洗)、MASH(捣碎)……
警察把这一带全封锁起来,在垃圾箱发现到榭尔并用担架把他抬出来,赶着拍摄他模样的媒体记者则跟警方互相推挤。
——BASH(痛殴)、RUSH(鞭策)、TRASH(垃圾)、ASH(灰烬)……
穿着白色制服的人们调查现场的血迹,然后把榭尔断掉的指甲跟鲍伊德的手脚包进塑胶袋带走,接着再把遗体装进尸袋里,死者只有一名,随后便抬走那庞大又沉甸甸的体型。
——FLASH(闪光)、FRESH(新鲜)、MASH(捣碎)、GOOISH(尚好)……
博士在跟警官们谈话,在法庭上见过面的检察官也在那儿。检察官露出满意的笑容,博士则拍着自己的胸脯,看起来非常开心。
——RASH(皮疹)、JOSH(臭掉的蛋)、WISH(希望)、RUSH(莽撞)……
接着博士离开检察官往芭洛特这里走来。
——FINISH(结束)、HARSH(嘘)!
最后这首歌消失,取而代之传进她耳里的是博士的声音。
“这样一来”妳的事件”圆满结东了,至于二次事件将从事前交涉开始进入正式审议。”
博士露出沉稳的笑容,仿佛在帮芭洛特加油打气,还露出”接下来反而更辛苫哦”的表情,其实博士接下来还有堆积如山的事要做。
“这阵子妳历经许多危险,因此报酬会显得相当高。至于怨恨,就全部留给我跟乌夫库克——我是想这么跟妳说啦……”
博士两手撑在敞篷车的车门,望着抱住枪的芭洛特。
“不嫌弃的话,可否请妳待在鸟夫库克身边安慰它呢?这次的了断……对我跟乌夫库克来说……算是有点难熬……”
《”那个人”,在临死前,也说了同样的话。》
芭洛特看着被搬走的尸体,来干扰汽车音响说道。
《他要我待在乌夫库克的身边。》
博士一睑讶异地说:
“……鲍伊德这么说的?”
芭洛特轻轻点头,然后这么问:
《我可以出去兜兜风吗?我会设定为自动驾驶,就像来这里时那样。》
“妳不累吗?反正『蛋头憨弟”的使用期限还没到,何不进去睡一觉……”
《没关系。而且我还有事要跟鸟夫库克说,是那个人要我替他带的话。》
“鲍伊德还说了些什么?”
芭洛特又点了一次头,然后说:
《这下子我终于能安稳睡觉了.》
博士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不语,像是把那句话烙在心里似的。
“当初我也有参与开发……让那家伙变成一辈子都无法睡觉的身体。”
芭洛特瞇起眼睛,博士这时第一次用力摇头.
“我受够了,我已经受够至今做的事情……”
《嗯。》
“但我们又必须把悲伤抛诸脑后。”
芭洛特这次把头点得很明显,而博士正需要有人这么做,博士浅浅笑了一下,随后便离开现场。
芭洛特将包裹身体的厚防弹衣从里面的紧身农发出声音拉下来。
然后脱下手套,让汗水淋漓的皮肤暴露在风中。
红色敞篷车避开黎明前尖峰时刻的主要街道.往沿岸驶去,车子越过横跨黑暗海洋的巨桥,来到被水泥平台填平的区域。干净的临海地区对面,横亘着充满重油的工业区,前方的住宅区与公共住宅,则跟无处可去的青少年画的涂鸦一起沉睡在紫色天空下。
眺望着都市岸边,把枪贴在胸口的芭洛特哭了。
她哭泣着,感受没有死掉的自己,这个感到心痛不已的自己。
命没有被夺走,身体完好无缺,连心都没有失去,只是背负着伤痛而已。
这全都是因为乌夫库克保护她到最后一刻,为了让她生存,就连必须杀害对手的那一瞬间——乌夫库克都保护着芭洛特。
如今榭尔不断逃避的过去又回到他脑里.鲍伊德迎接了他渴望许久的最后杀戮,那都是他们好不容易抵达的”天国的阶梯”最后一步阶梯。
然后乌夫库克也再次踏上那一步,它接受芭洛特”不想死”的吶喊,否定自己过去的使用者——它半超越身为道具的自己,达到杀伤的目的,为了不让笆洛特被杀,不让她死在鲍伊德手上。
而且,为了不让芭洛特杀人.
海面传来浪声,芭洛特嗅着海风的味道,空气相当沉重.弥漫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工厂的巨型机器随着凝重的海风摇摆还咯咯作响。
红色敞篷车像是要逃避紧追在后的什么似的,不断奔驰在面海的城市,露出利齿的防波堤的海岸道路。
她想起乌夫库克曾说”我是道具”这句话,但它是能够保护使用者的道具,让她学习到许多事物的温柔道具.用来唤回那样的乌夫库克的各种言词,在芭洛特的脑里忽隐忽现。博士虽然要她安慰鸟夫库克,但是她只能够像这样把它抱在胸前。
她流泪,泪干了,然后又流泪,她为自己流泪,也为某人而流泪。
忽然间她感到抱在胸前的钢铁温度上升了,是乌夫库克。但鸟夫库克就是不现身,现在的它真的就像一颗蛋,它躲在钢铁外壳里,感觉得出来它的确在里面。
——鸟夫库克?
她轻轻呼唤,但是没有响应,正当她张开手臂准备把枪举起来的时候。
“就这样抱着我。”
鸟夫库克发出悲伤的声音说道。
“让我在妳怀里多待一会儿。”
话一说完,芭洛特感到胸口有一股暖意。
当自己拥抱鸟犬库克时,鸟夫库克也同时感应着她——她心里突然有这样的感觉。乌夫库克总会随时”感觉我”,像是我的体温,我的存在,不只是现在,以前也是,自从两人邂逅后就始终如一,绝不会只是从镜子的另一头看她的模样。
在过去芭洛特的人生里,让别人”触摸自己感觉自己”是一种诅咒,是所有恐怖的根源,只能任人夺取她的一切并唯命是从。为了防止那种事情,因此她一昧封闭自我,逃向镜子的另一头。
但是现在,一切都豁然开朗,厌恶的事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长久以来失去的拼图碎片,早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嵌在内心的破洞。
“我会把妳变漂亮。把妳变漂亮。”——那句呢喃逐渐从她脑海离去,不久,变成毫无意义的言词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芭洛特的眼睛流下有别于过去的眼泪。
——我们一起哭泣吧!乌夫库克。让悲伤的情绪减少一些。
芭洛特紧抱着没有扳机的枪,轻轻细语。
然后望着城市上方鱼肚渐白的天空,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一直抱着这颗总是犹豫不决的蛋——这把没有扳机的枪。这时有股强烈的念头涌上来,无论自己是怎么处在原地踏步的情况,她只想要做自己,那是现在的自己最大的心愿.是自己能做到的事,也觉得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车子延着海岸线奔驰,不知下觉中开始往城市的方向回去。
与许多道路擦身而过的城市,跟着到处林立的超高层大楼逐渐逼近。
挫折将在那儿不断出现,也会不断增加从黑暗墓地伸出来的手,亡魂不断站起来,大概是为了让打破许多沉默的枪声响起。
芭洛特眺望位于远处的城市,想起死去的男人说的话,然后颇有同感点点头.
就是“待在乌夫库克的身边”——唯有跟做得到那件事的对手在一起.才是这城市仅存的最后一线希望。
就像芭洛特抱着乌夫库克,马杜克市也在天色渐亮的天空下拥抱着层层交错的空白。
芭洛特将回到那里。
回到自己一度死亡的场所。
为了要在那儿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