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排气 Chapter.2 分歧Manifold

“这下子就不晓得谁是冤大头了呢~”

某个男人望着画面用悠哉的口吻说道,然后深深坐在合成皮制的椅子里。设置在墙壁的无数个画面闪闪发光,这里是管理室。不过这儿看起来不像是挤满许多人的空问,而是这名男子的个人房。

“看,感觉我们像是被对方玩弄住股掌之间,你说现任露出不利表情的是哪一方?楼层经理?”

“是……是的,店长。在我看来应该是马洛……”

“嗯,我也这么认为。无论是桥艺室或轮盘,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解雇者呢?楼层经理?”

解雇者这个名词让楼层经理捏了把冷汗,毕竟庄家是由楼层经理负责管理的,再也没有比庄家失控这种事更让人害怕了。

“没办法,用图片搜寻收集有拍摄到这名赌客的影像。”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干劲的男人一面拨开黑得发亮的胡须一面说道:

“那、那么店长你是说这个男人跟女孩是来『诈赌”的吗?”

“这个嘛……光靠这些画面是看不出来哟!。这算是逼不得已的时候说服老板的借口。假如对那两个客人置之不理后才发现是”诈赌』的,届时连我跟你大概都要跟马洛手牵手去搭乘职业介绍所的巴士呢!”

“啊……那、那么派几名工作人员进行调查……”.

“只派你就绰绰有余了吧!你制作约二十个影像数据夹后传送到我这儿,然后就可以去睡大头觉了,基本上就假装曾派几十个人调查过。”

“是……请、请问,你说睡大头觉的意思是……”

“如果你真照我的话那么做,到时候一旦发生问题,那就成了我的借口,至于你就是这样。”

男人戏谑用手指作出砍掉自己脖子的动作。

楼层经理急忙敬礼转身要离开,这时候他眼前出现一条人影,楼层经理跺一下脚之后就整个人毁住了。

“我正在进行重要的交涉,你们干嘛还把我叫过来!”

歇斯底里的声音响遍管理室,装饰在声音主人浅黑色脸上的变色墨镜.现在像知更鸟的蛋壳闪着绿光。

“发生什么事了?赌场负贲人?店长?特别顾问?”

这些全部是男人的头衔,这好像在问他是否还有其它希望被称呼的头衔。

男人对滔滔不绝说的话没有立即反应,倒是一面对突然出现的榭尔·塞普迪诺斯举起双手,一面询问楼层经理。

“是你叫他来的?”

“是、是的……基、基于规定的开系。”

“没错,的确是有那样的规定。”

男人的口气像是在称赞小学生,楼层经理夹在男人与老板之间,轻轻缩了一下肩膀。

谢尔鲁莽地进入管理室,然后用睥睨的眼神看男人与楼层经理,大吼大叫说:

“只因为某个有钱人手气好得离谱,你们就不知所措了?”

“对方是带了一名女孩又装模作样的家伙哟!并不因为他带了女伴就认定他装模作样,但他真的很装模作样,从现在得来的报告,他们好像是叔侄关系。”

“胜算呢?”

男人耸着肩回答榭尔的质问,像是在说没什么大下了的事。

“六成多。”

榭尔摘下墨镜。他那双皇帝绿的眼睛已经充满怒气而闪闪发亮。

“你说六成?他们赌了几场?”

“根据最后确认的时间点,应该有二百一十六场吧!”

“他们是用什么方式赌的?”

“没有任何根据,完全看不出其意圆。有时候还会使用基础战术,除此之外,看起来倒像是外行人在挥霍筹码。”

“原来如此。那么随便挥霍筹码的结果,就是经过十次赌博后把手边的一百元变成七百元以上吗?”

“这个嘛,那种事也是可能的。”

“或许吧!我的确也有过经验。但是随便挥霍筹码还能有超过六成的胜算,你觉得这样的机率有多高呢?”

男人一脸不耐地用右手食指跟姆指做了个圆圈,那个圈没什么意义,而指问的缝隙有他想说的意思。榭尔点点头说:

“没错,有几千分之一的机率。”

“那就不是零啰?”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艾许雷?”

榭尔发出狰狞的声音,楼层经理吓得浑身发抖,不过那名叫做艾许雷的男人就像挨了骂仍不知反省的小孩抓着脸颊。

“把那些家伙当成有明确意图的职业赌徒来处理,这是命令。”

“职业赌徒,可是……我怎么看部下觉得他们是职业赌徒耶!”

“做判断的人是我,让我看看那个骗子长什么样!”

榭尔探出身子,看着男人身后的画面,剎那间他的表情变得非常讶异。

“原来如此,他们就是骗子,看起来像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小孩还打扮得美美的。的确没错,如果是职业赌徒是不会做如此愚蠢的打扮……”

他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消失不见。

同时,整个房间充满了像电子仪器发出类似低沉耳鸣的声音。

“老板?”

正当楼层经理沉不住气而叫他的名字,榭尔爆发了。

“这是怎么回事……”

楼层经理吓得跳了起来.就连那个男人也皱眉看着榭尔。

榭尔像是吓破胆地盯着画面,脸色非常苍白。

“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里!”

“您认识吗?”

男人露出滑稽的表情问道.榭尔露出似乎接下来要对自己脑袋扣扳机的僵硬表情盯着男人看,然后说:

“艾许雷,”干掉”这些家伙。用牌剁碎他们,就像你平常也做过的那样.”

“啊?那是非法的耶?”

男人做出手枪的手势,然后把充当枪身的食指对准画画,做出扣扳机的动作,榭尔高傲地把头别到旁边。

“那不是你的工作吗”?那是合法的,没必要在这里要他们的命。”

然后他伸展背脊让自己冷静,并大大地呼吸。.

“这些家伙铁定是来涂黑我的”时间”,时间非常可怕,因为过去的时间会全面性影响当事人剩余的人生。”

榭尔念念有词地说道,男人悠战地歪着头表示不解。

“你知道吗?我不断躲避那个时间的咒缚,所以才能爬到这个地位。但也不算完全逃脱,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状况。譬如说应该忘记的事物却出现”记忆重现』的状况,”记忆重现”——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为了摆脱它,我才会雇用你这种扑克聛杀手,明白吗?”

“是,这个嘛……感觉似懂非懂的。”

男人含糊地应和着,忽然间好像想到什么似地说其它话题.

“对了老板,关于今天的解雇者……”

“什么?你是指在桥牌室的老千吗?”

“不不不,那种”鼻涕小鬼”没什么好在意的.倒是今晚轮盘那儿,出现了一名解雇者。”

他话一说完,榭尔便露出明白的表情并粗鲁地点头。

“我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样吗?”

“我想这一带的同业赌场应该不曾解雇过铃风。”

“把话讲清楚一点.”

“可否请您收回解雇她的决定呢?我代表赌场的从业人员请求您。”

榭尔冷笑看着那男人。

“是什么样的从业人员啊?”

“当然是代表效忠老板您的从业人员。”

“好吧,我考虑看看,不过也是等你完成工作再说,你听清楚,我等一下要接待非常重要的客户,知道吗?那段期间记得做好你本份的工作,要倾全力,届时就会根据那个工作支付高额奖金给你的。”

“了解,老板。”

男人恭恭敬敬地低头,只不过他依旧坐在椅子上。

“记忆重现”是吗?其实我并不想从事被迫扣扳机的工作耶!”

自言白语的男人面向内心至今七上八下的楼层经理。

“对了你,有关刚才说的检查事宜,变更预定吧!”

“啊……怎、怎么个变法?”

“数据有二千份,帮我总动员所有待命中的庄家,全面追踪那两个人进入赌场的那一刻到现在的行动,再将查明的结果向我的”耳朵』报告。”

话一说完,男人轻敌白己的专用耳机。

“我去对付他们,让事情有『起死回生”的转机上。”

楼层经理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彷佛接到突击命令的士兵.而且知道那是一场非赢不可的战争。

“了解了。”

然后他迅速往后转,没回头看那男人就一溜烟地出去。

“真受不了这些家伙……这差别就在于”是狗摇尾巴,还是尾巴摇狗”吧~好无趣哦~”

男人念念有词的回头看画面,忽然间他彷佛发现到什么似地指着画面,光标随即反应停止画面,并配合男人往右的指示将画画倒转。

“过头了。”

他口气略带戏谴地呢喃,这次指示往左让画面以微送的方式前进。

男人直盯着画面看,然后再以随机方式寻找其它时间的影像,看过几个画面后,他的鼻子像狗一样发出”哼哼”的声音。

“左撇子啊……”

但画面中的少女是用右手拿筹码,而且拿的是马杜克市中最高额的筹码。

“呼嗯……原来如此。”

他像打哈欠地发出声响,眼睛也紧盯着少女的左手看。

“虽然不晓得是什么”装置』……不过『这手套制作得还真精美』呢!”

男人——艾许雷·哈维斯特语调平静且不悦地站起来,然后蹒跚走出管理室。

榭尔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就像恐怖电影遭到追杀的主角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那样,用力“砰”一声地把门关上。

他随手抓起排列在房间里的一支麦克风,然后指示工作人员自行处置自以为是老大的客人,另一方面则用手不断按手机的重拨键。

好不容易电话接通了,另一头响起低沉的声音,是榭尔为了清除自己的”记忆重现”而雇用一名他信赖的男子的声音。

《是我。你不是正在交涉吗,榭尔先生?》

“鲍伊德!不好了!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正在搜查那些家伙,怎么了吗?》

“正在搜查?你说在搜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那些家伙正在我这里啊!”

鲍伊德沉默没说话。

“那些家伙在这里。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是参加什么派对似的!”

《果真没错。》

鲍伊德口中念念有词说道,这次换榭尔出其不意地陷入沉默。

《我正在你经营的赌场搜查,四家店之中已搜查完两家,你在”蛋酒蓝”是吗?我立刻赶去那里。》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那些家伙会到我经营的其中一家赌场?”

《我在他们住宿的房间里找到遗落在那儿的扑克牌战术表。》

谢尔慢慢用颤抖的手摘下墨镜。他渐渐了解现今的状况是什么意思,因此害怕地瞪大眼睛。

《……有吗?》

鲍伊德问道,榭尔抖了一下。

《你回答我,只要回答你交易的东西是下是在那里就行。》

榭尔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大大喘了口气说:

“这里是我第一次表演的赌场,对找来说是最初的阶段……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呻吟般说道,鲍伊德只沉默一会儿,然后说:

《我会在一个小时内抵达那里,我会负责干掉他们,我的”有用性』就是证明你做了最佳的选择。》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榭尔杵在原地好一会儿。

“………『有用性”。”

他喃喃说道,脸颊还净现出大胆的笑容。

“没错……那是不能消失的存在,是能够帮我粉碎我污秽过去的神之铁锤。”

他喃喃自语地说完,又把变色墨镜戴上。

墨镜的颜色不晓得什么时候转变成明亮的红色。

“现在离开这里不觉得太早了一些?”

男人叫住刚在休息室整理好行李的铃风,他是个严肃的男人,肩膀很宽,有着壮硕的体格。不过在他严肃的脸孔,同时还隐约露出令人放松心情的和蔼表情。

铃风若无其事回头看那个男人。

“艾许雷·哈维斯特是个会刻意担心解雇者的男人吗?”

“别傻了,老实说,让所有薪水比我高的人被解雇,再也没有比这种事情更好的了。”

这个男人——艾许雷感到意外地耸肩。

“不过,妳可是业界赫赫有名的轮盘手。妳会招揽重要的客户,而且对这个业界也有应尽的责任吧?难道妳不培育好接班人就径自离去吗?”

“我对你什么时候自以为是经营者这种事没有兴趣,不过我并没有对这次的解雇感到不满哟!”

“哎呀,这种事找还是第一次听见。”

“没错,这是我个人的意思。没有人有资格插手过问,更何况,谁说我要退休啦?”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妳说已经看上自己的接班人,害轮盘区的菜鸟部哭了呢!”

“你说那个,的确没错,那孩子确实……”

铃风慎重其事地点头。

“那些称之为一流轮盘手的菜鸟,全都是不显眼的”优秀人才』。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在我眼里他们就是那样而己。”

“这种说法对希望让妳看上的人来说是十分残酷哟!然后呢?妳打算培育那个孩子在这里工作吗?”

“怎么可能,我想那孩子应该没那个打算吧!我只是会持续丢小白球,偶尔也会让它右转,这么做的话,那孩子或许就会来找我……我只是抱持那样的想法而己。”

“既然这样妳何不住『这里”多待一阵子,做妳刚刚说的事不就得了?”

铃风凛然地摇头拒绝艾许雷回她的话。

“就算代表从业人员,在我跟老板之间成立一点希望也不行?”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卖我这个人情,难道是希望拉我去凑个向赌博协会推荐你当正式经营者的人数吗?”

“不不不……妳真是天生的赌博师,用放高利贷的地下钱庄来形容妳可能还比较贴切,妳竞然一一调查我所有言词的担保价值,可说是赌博师的一大借镜。”

艾许雷举起双手,然后竖起食指悄悄地说:

“对方的真实身分还不确定,这也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模式,我们也找到大致上的线索知道他们有做什么安排,虽然还在解析影像,不过在工作人员跑完搜寻影像的马拉松以前,对手也是有可能先抵达终点。”

“是那么厉害的强敌吗?”

“对方靠21点要求兑换百万元的筹码。”

铃风皱着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什么地望着艾许雷。

“而且好像还说了”把剩下的十一枚金币放在桌上吧”这种话。”

“想不到除了你以外,还有人能做出那种事呢!”

铃风讶异地说道,然后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感兴趣地从休息室望向连接赌场楼层的走廊。艾许雷歪着嘴笑着说:

“妳也想看看吧?”

铃风斜瞪了艾许雷一眼。

“等我看过对方再说,如果对方看起来很无趣,我就会立刻走人的。”

她的口气听起来似乎不抱什么期待,然后就迅速朝楼层走去。

艾许雷从容不迫耸耸肩,继续对铃风说:

“对方是个强敌,因此有必要”为了应付那些家伙的到来”做检查吗?”

“反正就是那样,既然是为了得到百万元筹码动的手脚,那些家伙应该也会在其它赌场耍同样的把戏吧?”

“你打算向谁提出阻止那种事的”解决之道”?难不成是我们老板?”

“少胡说了,铃风。”

艾许雷像在挥苍蝇般挥手。

“我在协会的高层有门路,一旦”解决之道”会应用在所有参加协会的赌场.那会是相当多的一笔钱呢!如此一来,我根本就没必要为那种白痴老板工作。”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

“只要没什么大间题,而且又有高薪可拿,我就会睁一只限闭一只眼。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我们老板是既没有确保士五岁少女的养育权就跟人家同居,而且还打算『利用引擎故障烧死对方的疯拘”哦!我实在想不透协会怎么会让那男人继续工作下去。”

“的确是很不可思议,不过我并个想知道”老板他真正的工作”是什么。我可不想过问太多事情,害自己这条老命提前结束。”

铃风冷漠地回绝。

“总之。要是对手很无趣的话,我就会立刻掉头回家.反正我那些孩子已经不需要我特别照顾了,我之所以还待在这里,有点像是老年人在面对自己最后的生存价值。”

艾许雷给了铃风那个生存价值,两人便一起走进VIP室.

“就是那张赌桌。”

当他往那个方向指.铃风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是那个女孩吗……”

“那个女孩』?”

艾许雷不解地歪着头,然后转头看铃风的表情.

“那个女孩?”

他再加强语气重复,铃风点点头,并且一直看着少女,看着那名在VIP专用睹桌专心看庄家洗牌的少女。

“就是她?她就是妳认定为继承人的女孩?这下可伤脑筋了。”

艾许雷嘴巴上虽然那么说,但他却信心满满弹了一下指头。

另一方面,铃风不改其严厉的态度,直盯着什么看。

“好了,怎么办?铃风?准备立刻搭公车离开吗?”

她没有回答艾许雷近似挑衅的言词,只是轻声说:

“十五岁的……因为汽车引擎故障而被烧死……原来如此。原来她说想做一件大事,就是指那个啊!至于你阻碍那女孩的举动,对她来说算是圣灵降临的试练,然后还引导我到这里来。”

艾许雷有点讶异地望着铃风的脸。

“妳是接收到什么启示吗?难不成妳辞掉轮盘手的工作,准备去当预言家?”

“但愿你能有多一点的信心,艾许雷。不过我应该向你道声谢才对,感谢你把我叫到这里来,不过,我在这儿的角色只是个检验员哟!我是不会出手的,就算想叫我帮忙也不可能。”

“那样就绰绰有余了,只要妳愿意当证人,协会也会认可的。可是……铃风,妳对那两个人了解多少?”

“完全不了解。没错……根本就不了解。顶多只知道那女孩的名字。”

艾许雷耸耸肩,彷佛在说”就算是那样也好,就告诉我吧”。

“露恩·芭洛特——那就是那女孩的名字。这是个可悲的名字,也是痛彻心扉的名字。”

铃风一脸严肃地说道。

2

“马洛·约翰·菲柏!”

一听到有责备的语气在叫自己的名字,庄家随即停下手,表情害怕地回头看.被玩弄在股掌间,还帮芭洛特制造第一回收获的庄家,在洗牌时一听到那严厉的叫声就停下所有的动作。

“这是雇用推荐函。”

他一回头就有一封信函跟着那句话压到他胸口,这对庄家来说,如同被人拿枪威胁般屈辱,而且不能有异议。

“上面并没有署名收件人。但是有我的签名。你可以影印好几份没关系,趁老板还没发现到你以前快拿着它搭巴士离开,虽然你无法在这里成为巨星,但可以到下一个职场东山再起。”

叫马洛的庄家羞愧地低下头,他原先热中洗牌的表情,居然变得意志消沉,看似绝望的他好像背负什么大型物品驼背离去,再也没有比”败退”这个名词更适合他现任退场的情形。

“这和你跟我说的差真多,其实你的签名实在很奇怪。”

站在把信函交给庄家的男人旁边的老妇人开口说话,她是铃风。

芭洛特的视线不是落在那个刚现身,感觉像庄家的男人,也不是离开的败者,而是专心落在这名老妇人凛然的模样.

“晚安,各位先生女士。”

男人站在赌桌的另一头,彬彬有蹬地鞠躬致意。

“本赌场的菜鸟太任性了,虽然我平常很希望能跟两位赌博,只可惜全碍于规则的关系,接下来我要换掉扑克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他用那种方式宣布要换掉庄家,不服输的博士也用夸张的态度回答他”没有问题”,男人点头后就把所有扑克牌全放进赌桌下方”使用过扑克牌”的盒子,然后再取出六组全新扑克牌彬彬有礼地撕开封条,就这样全新的扑克牌诞生了。当博士点头确认扑克牌一切无误后,庄家便开始优雅洗牌。

这时铃风望着芭洛特。她们俩四目交接,也把凝视对方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铃风睑上并没有笑容,不过她却十分和蔼地说:

“晚安,露恩·芭洛特,我们又见面了呢!”

《是啊,铃风。我们又见面了。》

她不知下觉回以笑容,因为再次见面的喜悦,比她质疑铃风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还要强烈。

她有种奇妙的安心感.看到铃风不是穿着赌场制服,因此觉得安心。她知道那正表示铃风已经被解雇了,但她不觉得讶异跟过意不去,反而更确信自己跟铃风在这赌场的胜负已经有个结果。

“妳果然想在这儿做什么大事.”

铃风的语气似乎在表明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人,其中并没有什么敌意跟悔痛,还表达出心情爽快的感觉。

《我只是想玩玩而已,觉得好像可以从里面学到些什么。》

芭洛特又变得很开心,还在不知下觉中表现出机灵的样子。

“妳应该是有所学习,妳的表情就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

话一说完,铃风便把视线栘到洗牌的动作,彷佛在建议芭洛特也要仔绌看清楚。当然芭洛特并没有往她那边看,加上她普遍感觉到这名新庄家的洗牌动作,他的动作有礼貌。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与其说是手法滑顺,倒不如说相当随便,跟刚才手法滑顺的庄家不一样。感觉像淡淡地掌握自己的工作。

《妳也要玩21点吗?》

芭洛特问,铃风看着洗牌的动作轻轻摇着下巴说:

“不,我只是那个男人怂恿来参观你们的胜负。”

《那个人是妳朋友吗?》

“艾许雷·哈维斯特——算是这个业界的保镳,需要这男人出马的话,绝非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只是想看妳怎么努力应付那男人的本事,才会插进来的.”

艾许雷顺着铃风的话,看了芭洛特一眼说:

“她是为了以示游戏公正而设的见证人,总之妳别太公意她。”

虽然他不像刚刚离去的庄家那么不服输,但是她感觉到对方比之前遇过的庄家部还要大瞻,甚至于胜过铃风。

“这男人的运势并不像我是往左转,这男人也没有弱点可言,这妳要有心理准备。”

“我想站在后面看整个游戏的流程,应该可以吧,艾许雷?”

铃风说道,艾许雷用力地点头,彷佛那就是胜负的暗号。他轻松在场上堆起扑克牌山,然后用低沉但听得见的声旨说:

“好了,从现任开始这儿是让你们包下来的台子,结合桥牌室的”老千”与铃风的见证,还有主持这张台子的优秀庄家。就当做是让我们圆满退职的小小谢礼吧!”

这句话好像在宣示”已经逮到你们的马脚了”,不过针对这等于宣战的口吻,

“那是让妳预想的反应,妳不要理他,一切交给博士处理就行了。”

乌夫库克加了这样的批注,说到博士,他在这时候还能大胆地摊开双手。

“你说『包下来”,出手未免太大方了吧!”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掩不住他内心的喜悦,就在这时候艾许雷竖起手指。

“那样要赢会比较容易吧?”

他扬起嘴角笑,感觉就像共犯一样,只是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像这样一语道破COUNT.ING在胜负次数占很重要的地位。然后艾许雷又说:

“最低赌注十万左右,两位觉得如何?”

“那是这张台子的规则吗?”

博士不服输地把手插在胸前,就像买菜的时候在讨价还价地摇头。

“好像有点高耶,这样我们想移到别桌去赌哟!”

“那么,就把最低赌注设为十元吧!”

订正得真干脆。

“如此一来,妳不就能用那些筹码赌十万次?”

他指着芭洛特手上的百万元筹码。

“那么,十元的赌注就这么成立啰!”

博士很快说道,艾许雷也一面点头赞同,一面把透明的红色卡片摆在场上,彷佛在示意芭洛特或博士都可以插卡。

“你真是破天荒的庄家呢——”

博士把手伸向红色卡片。

“期待你不会中看不中用哟!”

然后像是搪塞对方地把卡随便插进堆积如山的扑克牌。

艾许雷耸一下肩膀.轻轻地把成堆的扑克牌切牌。

然后把全新的扑克牌放进发牌器里,艾许雷粗鲁但没有多余动作的手法将牌稳稳摆进去。

博士跟芭洛特静静地摆好筹码,艾许雷迅速地发出第一张牌,游戏就此开始,这最后一场的生存游戏。

“看来是平手了。”

艾许雷说道,牌随即从场上消失,他手轻轻一挥就把全场的牌迅速堆在废弃牌放置场。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动到,无论是筹码、意志或战略。流逝的只有时间,以及扑克牌。

博士慢慢眨了两次眼,然后把筹码摆在场上。

芭洛特茫然地望着摆在场上的筹码。

牌发下来了,艾许雷掀开的牌是7。

博士是9跟J,所以是19!他喊”停止发牌”

芭洛特是7跟3——她喊”再发一张”。于是来了张9,合计起来是19,接着喊”停止发牌”。总之这点数还过得去,不过博士跟芭洛特都处于无法判断的状态。.

庄家掀开底牌,是一张9。合计起来是16,根据规则他又抽了一张牌,出现的是3。然后艾许雷环顾一下全场说:

“看来是平手了。”

周围的赌客纷纷发出无法分辨是感叹或惊讶又难以形容的叹息声。

从艾许雷开始发牌到现在,已经是”第十六场游戏”了。

胜算是零,负数余额也是零,芭洛特跟博士都没有任何损失。

在只有点数产生变化的情况里,这也是他们”第十六次的平手”。

博士一面摆筹码,喉咙一面”咕噜”地发出吞咽声,然后挤出话说:

“想不到会有这么稀奇的事情,双方的胜负都没有变动……”

“这证明两位的运气可以跟这赌场匹敌呢!”

艾许雷一本正经地说。

“老实说真的很棒,两位真是强敌,连我部大意不得呢!”

他真的很会捧人,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法解读。』

乌夫库克这令人难以相信的回答,让芭洛特感到错愕。

『我无法了解他有什么意图?到底他是乐在其中?生气?或者为妳抽牌的事情感到悲伤?这些我都不知道。这些全都搅在一块,但总觉得其中有什么秘密。”

它的言词带着悲鸣,但可能察觉到这些话让芭洛特不安,于是连忙把那些话全消除。然后……

“总之我会进行分析用最适合的战略熬过去,COUNTING是不能被封锁的。”

芭洛特好不容易在膝盖轻握左手当做”了解”的暗号.

但她还是呈现异常的紧张,而第十七回的游戏仍旧在双方平手的情况下结束。

这样的状况让人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疲劳。

21点是强迫要求玩家必须经过一段漫长道路的游戏。

那条路很平常,也有高低起伏,而且绝不平坦,这就像是漫步在毫无指标的沙漠,虽然看不见距离,风景也时时刻刻变化,但结局什么也没有改变,只看得见茫茫然的地平线。

在第二十二次的游戏,明显的胜负终于到来,博士拿到A跟Q,芭洛特拿到5跟6后又抽到K。因此双方都是21。

庄家掀开的牌是2,这时候艾许雷第一次在游戏中念念有词。

“什么都不用做这种事真轻松,因为不需取悦你们,也个需要什么骗术,你们采取的战略也非常正确,因此我也不需做多余的考虑,想不到我竞然会碰上这么轻松的工作。”

说完他便用手碰底牌。这时候一阵令人不悦的预感窜过芭洛特的背脊。

结果是4。庄家的牌分别是2、4、6,于是他再抽一张,是4,他再抽,是一张5。

艾许雷用平静又没有多余动作的手法当着目瞪口呆的芭洛特面前掀开底牌,是一张6.因此2、4、4、5、6——合计起来是21。

芭洛特的内心发出莫名的悲鸣,因为自己被丝毫没有动摇的扑克牌耍了,那样的情况比持续赌输还容易累积更沉重的疲劳。

至于铃风则站在他们背后用洞悉一切的表情望着赌桌。

在第二十七次平手后,艾许雷像把料理送上来的服务生,双手交迭弯着腰说:

“如此一来,暂时先告个段落了。”

宣告游戏结束的红色卡片在没有多出任何一枚扑克牌的情况下出现了。

芭洛特讶异地目瞪口呆,至于把卡片插进去的博士也露出被初次见面的占卜师说中出生年月日的讶异表情,直盯着发牌器看。

艾许雷厚实又没停下动作的手开始洗牌。

“你们的运气真是很好。到底是谁带来的好运气呢?是这位绅士?还是这位小姐呢?或是帮你们带来好运气的”另一个某人』呢?”

芭洛特感觉到如此念念有词的艾许雷是透过耳机得到各式各样的情报,像是芭洛特跟博士赢了几场游戏?哪种赌法比较显著?在什么样的场面决出胜负?而艾许雷就是透过那些情报敏锐察觉到有”第三者的存在”。

“不要被对方的言行影响,他只是想引我们露出马脚而已。”

那位”第三者”乌夫库克说道,芭洛特紧紧握住双手。

艾许雷终于洗牌完毕。这次换芭洛特在堆积如山的扑克牌插进红色卡片,然后芭洛特对成堆的扑克牌造成的影响,也成功地让艾许雷做出草率的切牌。

在铃风与多名赌客的见证下,开始了第二轮的游戏。

第一张掀开的牌足2,博士抽到8跟10——接着喊”停止发牌”。

芭洛特是3跟5。剎那间她想到如果接着喊”停止发牌”的话,不晓得会有什么结果,结果她是喊”再发一张”,来的牌是J,合计起来是18。数字跟博士一样。

接着庄家掀开底牌,牌面是6,合计是8——接着他抽到Q,合计起来是18。

就算当初鲁莽地喊”停止发牌”,在场也只有芭洛特是输家。

博士又增加筹码,芭洛特也提高筹码的金额,从三千元提升到六千元,这个仅是乌夫库克的指示,也是芭洛特个人的意思。

为了摆脱令人泄气的停滞感,因此她希望有个自己也能操作的事物。而现场就只有累积的筹码金额是唯一能自由操作的东西。

“好严酷的运势,连我都被你们的气势压仕。”

艾许雷说道。实际上芭洛特他们不断加筹码的金额。这对庄家来说是一种压迫.不过艾许雷处理扑克牌的手法既没有动摇也无机可乘。甚至给人一旦出手就会被他拉进去碎尸万段。

“至今还未曾有跟我的运气相抗衡的压力。也让我在所有赌场被当成一扇坚固的金库门。不过现在,或许出现了持有金库钥匙的人呢。”

艾许雷老是把运气挂在嘴上,但芭洛特跟博士根本就不认为那是运气或是巧合。

他们认为有的也只是扑克牌经过一再计算的排列组合,跟能够实现那些排列的这名男人。

操纵三百张以上扑克牌排列的洗牌——那是具有明显意图的技术。

甚至没有人会察觉到发牌器底下就放了用来耍老千的牌。

他们也知道使用新牌的理由,正因为没开封的扑克牌排列都是千篇一律.只要知道最初的排列顺序,事实上是有办法在洗牌之后还能够发特定的扑克牌,但那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技术。

但是真正的问题是在于那项技术会引诱什么,难道只是加重玩家的疲劳,单纯地击退他们吗?既然这男人的使用是让玩家到手的筹码重回到赌场手上,照理说是不会那么做的。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没有安排让玩家连败呢?如果在这时候退让的话,是想说放我们一马吗?无法了解他有什么意图——她能够了解鸟夫库克当时会这么说的原因。这个叫艾许雷的男人如果没有针对芭洛特他们做任何安排,”难道他没有特别要做什么吗”?这会让人觉得他明明是一道铜墙铁壁,却没有发挥其存在的功用。

不过都已经来到这儿了也无路叮退,就算锁定的四枚筹码已经到手一枚,也不能因此就满足。

博士说记忆是多重情报,它会随着时间轴成长,但某时期的记忆也会在同时跟其它时期的记忆紧密结合。筹码之所以分成四份,就是要让四个时间轴存在并进而重现一份记忆,如果无法重现那份记忆,就不过是显示神经系统成长过程的相簿罢了。

目的并不是关于脑部研究的情报,如果无法拿到榭尔所有恶行的内容,那么至今的战斗——芭洛待进行的这场游戏.全都会毫无意义。

“这下子或许该改变战略呢!”

博士不经意说出口,然后从游戏开始到现在,他头一次把累积在台面的筹码拿回来.只留一半在场上。

牌发下来,庄家掀开的牌是Q。

博士的是5跟了,合计是12。笆洛特是K跟4,合计是14。

接着博士喊”再发一张”,追加的牌是8,合计是20。

“再发一张。”

博士毫无间断说道,接下来就是黑道电影里,常见到被枪抵住的最下等赌徒大叫”有种就开枪啊”的画面,艾许雷就用那种感觉对发出去的8轻轻抬高下巴,仿佛在说”追加的牌就是这张”。

“再发一张。”

博士用手指轻敲桌面,硬是要了一张牌。

对于他这自我毁灭的鲁莽选择,艾许雷毫不犹豫把牌发出去。

展示在博士眼前的牌是6。

“这样是爆炸了。”

艾许雷淡淡宣布,博士耸了耸肩,反正情况很单纯,任谁都猜想得到。就连这名叫艾许雷的男人也一样。

但问题是在于”涉入”这点,他是否能把牌发得够完美,因为对手会怎么行动.全看牌发的如何来决定。

芭洛特要了一张牌。发过来的牌是6,因此合计是20。

——要再发一张吗?

“妳要守住最合适的战略,”强行突破”就交给博士吧!”

于是芭洛特遵照乌夫库克的指示宣布停止发牌。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4,与Q合计之后是14。

然后他又抽了一张牌,是2,然后又抽一张,结果是4。这下子合计起来是20。

“看样子是平手。”

这次他只对芭洛特说话,说完就很快地把扑克牌废弃,

“只有一张牌大概没用吧。”

博士喃喃自语地说。他认为喊”再发一张”或”停止发牌”都没什么差别,彷佛”完全没差”的说法是最合适的扑克牌排列方式。

他把筹码摆在桌面,是先前下注金额的一半。

另一方面,芭洛特则摆同样的金额。正当铃风静静观察场上的变化,手踫发牌器的艾许雷则毫不迟疑地把牌发出。

掀开的牌是7,博士是8跟5,合计足13。芭洛特则是K跟3,合计是13。

博士喊”再发一张”.在他的要求下来的牌是4。

他继续喊”再发一张”,来的是2,如此一来合计是19。

这时候博士又理所当然地喊”再发一张”.

艾许雷面无表情地发牌。是一张A,这下子合计起来是20——

博士又喊”再发一张”,剎那间芭洛特怀疑艾许雷该不会发怒,不过她错了。艾许雷依旧面无表情地慢慢发牌,并说:

“恭喜你了。”

牌面是A,因此8加5加4加2加A加A——合计是21。

博士忽然望向芭洛特.

他没发出声音地询问”艾许雷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举动”。芭洛特轻轻摇头,她完全没感应到艾许雷有任何”耍老千”的行为。

“要喊”停止发牌”吗?”

因为已经21点就无法再抽牌,所以博士简略地点头。

《再发一张。》

芭洛特说道。来的牌足8。合计是21。

博士发出叹息。他又用眼神询问芭洛特”艾许雷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但芭洛特也一阵愕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吗?”

艾许雷问道,芭洛特第一次认真看对方深棕色的眼睛,那是一双带着微笑想把人活生生解剖的眼睛。

芭洛特咬紧牙关喊”停止发牌”。

“了不起的绝招。”

这时候出声的是原本静静观战的铃风。

“除了你以外,到底还有谁能那么做呢?”

“这要靠练习吧!”

艾许雷大胆地回答,并掀开自己的底牌。是9,跟7合计起来是16。于是他再抽牌,稳稳地出现5。

“这下子平手了。”

芭洛特觉得头好晕,这时候铃风说话了。

“伤脑筋,这场胜负变得越来越无趣了.”

当芭洛特转过去看她,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露恩·芭洛特,妳的人生是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吗?”

剎那间她不懂铃风这句话的含意。

“筹码对妳来说不过没有用的东西吧!我不晓得妳到底在『顾虑谁的想法”。但是妳既然曾经毫不犹豫把我丢的球一一击破,怎么有如何无趣的表现呢?”

感觉芭洛特快被铃风说眼,于是乌夫库克在她手套内侧浮出妨碍的言词,

“把心思集中在胜负上,别忘记她也是赌场里的人。”

牌发下来了。

“妳是妳。”

铃风的话从背后贯穿芭洛特的心脏。

“妳没必要顾虑他人的想法,尤其是这种大型的比赛。”顾虑』这种事在比赛就像一颗老鼠屎,是会害人分心的。”

铃风说完这句话又恢复沉默。

博上又乱喊”再发一张”,好不容易又是”爆炸”。

至于芭洛特像是躲在博士后面偷偷摸摸地喊”再发一张”。

手上原本是2跟Q的她拿到7,因此合计起来是19。然后便喊”停止发牌”,于是艾许雷掀开底牌。

他的牌分别是4跟J,接着又抽到一张5。,合计起来是19。

芭洛特远远听到艾许雷宣布平手的声音。

她无意识地咬唇。而博士又在下一场胜负率先爆炸。

芭洛特手上的牌是2跟9,她大胆加倍下注之后抽到一张8,所以合计起来是19。

庄家先掀开的牌是9,底牌是J。很快地又是双方平手。

她又用力咬唇。下一场游戏进行的时候,当博士爆炸而艾许雷掀开底牌,芭洛特在双方再度平手的时候因为干燥的牙齿将嘴唇咬得过于深入而痛得回过神来。

她让牙齿慢慢移开嘴唇,一面湿润嘴唇一面感觉到自己当初选择这游戏的心情从心底涌上来。没错,就是这个游戏,是一场决定自己是死是生的游戏,然后自己也是”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的唯一答案。

可能是那种想法让她恢复意识的关系,她慢一秒发现牌起了变化,变化就发生在博士回到最佳战略的时候。

芭洛特的眼睛忽然把焦距集中在艾许雷掀开底牌的时候。

底牌是5。最先掀开的牌是9,接着他抽到3,因此合计起是17。

“看来是输——应该是平手呢。”

艾许雷环显后说道。

芭洛特连忙确认博士的牌,他是J、3、3,所以是16。

而芭洛特的牌是5、7、5,所以是17,只有博上输了。

博士不发一语把筹码摆上去,芭洛特依旧咬着唇。

艾许雷开始发牌,芭洛特对他的指尖没什么明显的感觉,正当芭洛特心中”对指尖的感觉”产生深刻的疑问时……

自己究竟为何而战?是跟这个叫艾许雷的男人的指尖战斗吗?

如果这男人手上拿的不是扑克牌而是枪,自己会怎蛮做?

“会只盯着他扣下扳机的指尖吗”?

从笆洛特开始玩这游戏,头一次”对扑克牌产生感觉”,而且是对那堆积如山跟排列在桌面的扑克牌,她开始思考它们是根据什么样模式成立的。

但这时候博士喊”停止发牌”的声音传进她耳朵。

博士的牌原本是7跟6,他抽到6之后合计起来便是19。

庄家掀开在桌面的牌是8。

芭洛特的牌是J跟3.她立记得”再发一张”,出现的牌是7。

望着那张牌,芭洛特沉默不语。

仿佛自己融为赌桌的一部份,自己的神经遍怖购桌,全身皮肤还敏感反应到每张扑克牌的重量。

“要再抽一张吗?妳可以询问隔壁的男人,如果真那么做的话会怎么样。”

艾许雷委婉地提问,感觉像在劝诱什么。

芭洛特慢慢抬头,感觉那男人的存在。她开始怀疑过去注意力一直被他的指尖吸引.该不会是这男人的战术之一。

《停止发牌。》

她冷静地宣告,艾许雷平静地掀开底牌。

是一张4,跟8加起来是12,接着他又抽到一张A,然后又抽到7。

“看来是输——”

《是平手.》

芭洛特接着把话说完,虽然那么做并没有意义,但她就是想看艾许雷的反应,她想感应他的动作、气氛及所有一切。艾许雷耸耸肩说:

“一点也没错。”

这时候有人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个人是,芭洛特。艾许雷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也回以微笑,并同时把手中的牌跟博士的筹码废弃.

牌又发了过来,掀开的牌是J。

博士的牌是5跟9,他要了一张牌,但抽到的是8,所以爆炸了。

芭洛特则在那段朔间持续感应艾许雷,然后传达给鸟夫库克。

她的左手除记载TRUECNUNT与战术之外,还有关于艾许雷的些许情报。

芭洛特的牌是8跟J。她似乎感受到艾许雷的脉动。

《再发一张。》

艾许雷的反应没有变慢,他那轻描淡写的行动有如铜墙铁壁不为所动。

芭洛特抽到的牌是2。

《停止发牌。》

艾许雷顺从芭洛特的选择之后便掀开底牌。

是J跟J——合计起来是20。

这让人感觉到他们双方不相上下,只是博十虽然没柯爆炸,不过他拿到J跟8之后就没再要牌,因此当场就败在芭洛特与艾许雷两人的20。

“看样子开始出现瓜分好运的人了。运气只要路线有些微差距就会离开,因此想抓住它是极为困难之事,任谁也不忍心耻笑放弃运气的人。”

艾许雷边废弃扑克牌边小声说,彷佛在说明博士之所以无法赌赢是自己的意图,至少在这个叫艾许雷的男人的范畴内。

但是博士非常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还有自己”应该”做什么。

博士减少筹码的金额,果敢地让自己爆炸。

芭洛特继续摆放同样金额的筹码,游戏至今尚未结束。

庄家掀开第一张牌,是一张6,博士则拿到3跟9。

“加倍下注。”

博士冷静宣告并迭上筹码,然后艾许雷毫不犹豫像扣扳机似地对博士发牌,牌面是Q,因此爆炸了。虽然有些惨,不过博士似乎已经没在考虑自己失去些什么。

拿到4跟7的芭洛特抽到6,合计是17,艾许雷掀开底牌,是6跟5,紧接着他抽到A。然后又抽到5——双方又是平手。

博士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拍拍芭洛特的肩膀说:

“我把我的好运让给她吧!”

同时把自己手边堆积如山的筹码轻轻推到芭洛特那边。

“然后把我输钱的运气送给那边吧!”

他笑着对艾许雷这么说。

博士这个行动正是胜负的分歧点,扑克牌的排列也这么表示。

若博士没有喊”再发一张”,芭洛特就赢了,或者没有博士的话,艾许雷早就拿下21点。他就是看出那个平衡效果才退出的。

“接下来的我只是围观的群众,应该是说会影响胜负的观众。但是就远程的事实和现象来说,将会引起更巨大的结果——也就是说我的败北,是引发蝴蝶效应的那只蝴蝶。”

“蝴蝶?”

“这是有蝴蝶从大陆左侧飞来的话,就证明右侧将刮台风的理论,那应该能证明针对多重问题至今尚未解开的方法吧?”

艾许雷漫不经心地耸肩。

“欢迎你随时参战。”

博士点点头.然后再拍拍芭洛特的肩膀,这动作明白地告诉她冉也没有后盾了,芭洛特直盯着博士看,并老实问她最在意的事情。

《你认为我会赢吗?》

“或许无法立刻赢。不过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只要有”两人份』的胜利运,就一定会赢的。”

芭洛特点点头,其实博士指的是芭洛特跟乌夫库克”两人”。

博士回到椅子那儿跟铃风并肩站着,在芭洛特后面守护这场游戏的进行。

现任只有艾许雷跟芭洛特正面对决。

因为凑热闹而驻足在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增加.

铃风没有再说话。

牌发下来了,庄家掀开的牌是6,芭洛特的牌是Q跟4。.

“想不到有这么大的变化”,这正芭洛特目前的心境。原本发牌的时候她能毫不犹豫地做选择,如今博上退场后,那些扑克牌对她来说有如难解的排列组合.

不过乌夫库克显示的战术也不会有所动摇,因此自己只要笔直往前迈进就好。

于是她喊”再发一张”,牌发了下来,是一张2,合计起来是16。不过这样还不够。

于是她又喊”再发一张”,艾许雷的手迅速移动,马上显示牌的点数。是一张4。

《停止发牌。》

艾许雷毫无停顿地进行游戏。

掀开的底牌是3,于是再抽一张牌。结果是A,合计起来是20。

“看来是平手呢!”

芭洛特静静调整呼吸,等待下一场游戏。

接下来的游戏中,庄家掀开的牌是A。

芭洛特的牌是8跟3,原本她想大胆加倍下注,却在最后一秒踩了剎车。

乌夫库克的战术显示要加倍下注,但是她觉得这样之后就不能再要牌,似乎不太妙。如果只是单纯无法要牌倒还无所谓,但她觉得自己会因为无法再要牌而出现”想让自己放轻松”的

芭洛特用曾在法庭上怒视全世界的眼神直盯着扑克牌看。

那个时候自己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她抱持克服那种情绪的觉悟喊了”再发一张”。于是来了一张5,于是她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她继续喊”再发一张”,这次来的牌是5,合计起来是21。

她忍住放心的情绪喊”停止发牌”。

换艾许雷掀开底牌。是一张J,因此他也拿到21点。

忽然间芭洛特的喉咙发出声响,已经失去声音的喉咙绷紧肌肉,仿佛想呼喊什么。

艾许雷宣布双方平手,不一会儿又开始准备新的游戏。

这次艾许雷的牌是J。芭洛特拿到的牌是Q跟K。

左手的战略立刻算出筹码的胜算。然后计算输的准确度,跟当下筹码金额的变动,伹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艾许雷的脉搏都没有丝毫变动。

就像刚刚她超越自我的情况,大概一下子就被艾许雷”埋葬”了。

那样的想法闪过她脑海,这也就是说,她”无法再有所行动”。

芭洛特喊”停止发牌”,艾许雷掀开底牌,A的锐角正对着芭洛特。又是无庸置疑的BLACKJACK。

这是她第一次输,筹码被收走,这样还算可以接受,虽然筹码的金额一下子减少,但还在允许的范围内。

但是在接下来的游戏,艾许雷掀开的牌却无法让她这么趁心如意。

那是一张A,芭洛特感觉胸口突然揪了一下。

她的牌是K跟4,前两次的游戏如果没喊”再发一张”的话,就是21点了。

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芭洛特内心不断有声音发出来。

她的选择绝对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又只能说它的确出了问题。

至少用在这名叫艾许雷的男人所主持的台子就会有问题,因为只差一张牌就会把自己逼到决定性的败北。

心情沉重的芭洛特喊了”再发一张”,发过来的牌足2.合计起来是16。

那数字给人感觉格外沉重,根据战术的话是要喊”停止发睥”,那是以TRUECOUNT为基础的战术表。

如果不照上面的指示,究竟该依据什么好呢?但是它给人的感觉非常沉重,她的喉咙不禁微微颤抖。

芭洛特喊”停止发牌”,艾许雷动作夸张地掀开底牌。

是一张2,跟A合计起来是13。庄家再抽牌,结果又发生了让人无法原谅的状况,是一张5,如果那张是芭洛特抽到的话她就21点了。

“真是遗憾。”.

艾许雷说道。16跟18,从这一轮开始到现在,笆洛特已经二连败了,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把筹码摆上去,就在这时……

“无论任何人都无法预测未来,但至少能猜得很接近。”

博士突然提高声调说道。

“那就是人类跟动物不同的地方,区分人类跟其它动物的方法之一就是人类有两种思考方式,就是古板却又经常保持新颖的想法!也就是,左脑跟右脑。”

虽然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口气就像围观的群众那么轻松自然。

“造成人类分为左右大脑,第一是脑部急遽发达,让左右『来不及”融合,因此脑干跟脊髓融合部的神经细胞会挤到外部成为脑的皮质,也多亏这个动作而让我们的脑部能够巨大化。”

艾许雷已经完全不理会博士了。

只有铃风用谨慎畏惧有人妨碍胜负的眼神目下转睛地看——然后看穿博十隐藏在背后的严肃认真后,表情一下子消失了。

牌发下来了。

“但是,因为左右大脑巨大得过于奇形怪状,使得它的发达并不均衡,左脑专注在把流动型智能数拉化,右脑则专注在把结晶型智能模拟化,只要找出那个原因就能让神经细胞发达。”

庄家掀开的牌是Q,芭洛特的牌是4跟6。

乌夫库克指示的战术是喊”再发一张”,于是芭洛特照做。

“无脊椎动物时代就存在的裸露电线——也就是无髓神经,是以突触的模拟型荷尔蒙作用为主体,但被覆电线——也就是脊椎动物,则是以流通数字型神经电流的神经同路为主体,人类的大脑尽管原本是模拟形态,它里面依旧会产生数字形态,并且两者互相产生作用。”

来的睥是9,合计起来是19。乌夫库克指示的战术是”停止发牌”,于是芭洛特照做。

“人类无法判断未来,那是因为要在同时把发生复数事物以多重问题说明,就原理来说,即使用各种数学手段都是不可能。如果剩下的牌是”一张”,就可以从废弃牌了解那是一张什么牌,但是剩下的牌是”两张以上』的话。要知道下一张牌是什么就不可能了。”

庄家掀开底牌,是一张K,合计起来是20,因此芭洛特三连败。

“不过一个头盖骨里拥有两个脑袋的人类,流动型智能——也就是利用数字型神经回路严密解释某一件发生的事情,而结晶智能——也就是根据模拟型意识想象其它发生事物的综合影响:因此人类会出现近似单体,并且在现实生活解开多体问题,为了靠近无限的真实.人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选择哪条路走了。”

芭洛特把筹码摆上桌面,艾许雷开始发牌。

庄家瞅开的睥是6,芭洛特的牌是J跟3,合计是13。

乌夫库克的指示是喊”再发一张”,芭洛特也是想喊”再发一张”,来的牌是6,因此合计是19。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一张4,接下来他抽到A,合计是21。

“如果哪个人类能够从双头变成四头,就不会甘于近似单体的状况而解开多体问题。或许就能确定这世界的所有事实与现象——也将会出现依据那种梦想而『创造”的存在,虽然『那”无法解释未来,但也能在一瞬间针对外部等于内部形成这点,计算出其形成体——”成为万能的道具』。”

庄家掀开的睥是6,芭洛特的牌是Q跟2。

于是她喊”再发一张”,那是乌夫库克要芭洛特那么做的,其实她心里也有这个打算。

艾许雷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的牌也没出现任何变化。

发过来的牌是6,合计是18,这时候她喊”停止发牌”,她在一瞬间有了迟疑。

但是芭洛特喊了”停止发牌”,然后自己问自己犹豫的理由。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一张5,然后他又抽到K,因此是21。

芭洛特尝到五连败——败北的泥沼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但是,某人说过这是要持续走漫长路程的游戏。

而且那个某人正在芭洛特的背后拼命发出声音。

“在人类的脑部构造,就连多体问题都不过是经过计算出来的一连串近似单体,那么造成人类变成双头的理由,也就是让来不及融合的腊部发达『直接朝外部发展』,也就是说人类头部的”大脑变形并持续发达,进而扩展到全身,覆盖整个身体”。”

庄家掀开的牌是4,芭洛特的牌是3跟5。她喊”再发一张”,来了张2,又喊”再发一张”,是一张4.再喊”冉发一张”,来了3,结果合计是17。这时候显示的战术是喊”停止发牌”。

“那样『概念完全不同的两个存在”是”不可能』无法互相帮助,还无法解读这些扑克牌的动向.”

博士这样简短地效了总结,然后就不发一语,其实博士会那么做是想让芭洛特跟乌夫库克二人组”清醒,让他们更能发挥彼此的力量。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一张6,他继续抽牌,是一张A,合计是21。

这下子是六连败,芭洛特紧紧握住左手,她觉得很焦虑,接着她心想,难道那个也没有征兆吗?应该还有可能性。那个让自己感到焦虑的情绪,还有什么可能性?鸟夫库克温柔地覆盖芭洛特的双手。

庄家掀开的牌是Q,芭洛特的牌是4跟8。

她立刻宣布”再发一张”。艾许雷送上来的牌是K。

“看来是爆炸呢!”

艾许雷说道。同时芭洛特左手的数值开始起变化,然后她发现”从这场游戏开始以来,自己是第一次爆炸”。

这其中有什么变动,是状况会越变越糟呢?还足另有变化呢?

接下来掀开的牌是A,芭洛特的牌J了跟3。

她喊”再发一张”,来的牌是10.爆炸了。扑克牌一下子被废弃,瞬间被掀开在台面的牌,是8,芭洛特把它加入左手的TRUECOUNT.”要是自己没抽的话,就表示艾许雷是铁定爆炸”。

接下来庄家掀开的牌是3,芭洛特的牌是A跟9。

难得A以有益的形态来到芭洛特的手边,芭洛特喊”停止发牌。庄家根据她的选择掀开底牌。

是一张6。在这时候他继续抽牌.

是6.合计起来是15,不过根据规则庄家要再抽牌.

又是6,在意想不到的状况,抽到意想不到的牌,像这样不动声色发出来的牌。不禁令人肯定艾许雷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势运气。

结果庄家的牌是3、6、6、6,合计起来是21,芭洛特吞下九连败。

但是她在这时有某种感觉,是征兆,仿佛在平坦的黑暗沙漠里见到了一线曙光。

在前一次游戏里并没有连续出现相同的数字,如果要调整发出来的牌.在某种程度连续出现同样数字的方式会比零零落落的数字要容易多。

但是过去之所以没有那种情况发生,让不会是想让她产生某种程度的大意?

“首先绝对没有错误的是,艾许雷有抽牌”。

她有那份坚信,次数不会很多,顶多一轮来个三张左右,只要能够取得平衡点,他的洗牌就能够自由调整牌面。

那么完整的发牌手法把人慢慢逼到走投无路,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于是芭洛特很快估计过去的COUNT,有图案的牌跟A极端地减少,但另一方面让庄家处于优势的牌也在减少中,鸟夫库克的内部在瞬间计算所有组合,显示赌资跟胜算有上升的趋势。

芭洛特摆脱疲劳感把精神专注在对胜负的预感.就在那时,芭洛特”吐完气的那一剎那”.一句不经意的话像刀刃般挥过来。

“话说回来,妳的左手——”

芭洛特边深呼吸边听他说话。

“该不会装设了计算我脉搏的机器吧?”

她的心脏怦怦跳,这句话问得太突然了,没有自觉内心被对方趁虚而入的她抬起头说:

《你怎么知道——》

她终于问了.话一出口才发觉事情不对.不过为时已晚。

艾许雷笑眯咪扬起嘴角,忽然间他嘴巴动了.不过没有发出声音。

“宾果!”

他的嘴唇如此说道,芭洛特裹着手套的双手不禁冒出鸡皮疙瘩.这是对于突如其来的破绽所反应的战傈。

“因为跟扑克牌比起来,妳似乎比较喜欢跟”自己的左手”对话呢!”

艾许雷语气和蔼地说道。

这时候芭洛特内心深处充满了恐惧,那是害怕自己些许的失败,很可能会害这次的计划铩羽而归,而且已经害怕到手快颤抖起来的地步。

“别担心,他是在套妳的话,没必要上这个当。”

鸟夫库克敏感察觉到芭洛特的不安,因此立刻安抚她。

“就算他确信是那样。也无法做进一步的牵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会做出翻动客人衣服的事情,他是无法分开”我们这对二人组”的.”

但是芭洛特对鸟夫库克的话除了安心外,还带有微妙的焦虑感。

她感到铃风的视线沉重地压过来,也想象到博士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芭洛特皱紧眉头直盯着扑克牌看.

庄家掀开的牌是4,芭洛特的牌是7跟6。

她慢慢吐气确认战术,指示要她喊”再发一张”,这是必然的选择.只是芭洛特动也不动,直到她慢慢调整好心情才喊”再发一张”。

来的牌是7,她微微再呼吸一下。然后喊”停止发牌”。

于是艾许雷掀开底牌。

是一张9,接着他抽到7,双方都是20,非常突如其来的平手。

忽然间芭洛特明白艾许雷为什么突然那么做。也就是说,可能只靠发牌的手法并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如果不是那样,还是他终于觉得自己快进入一决胜负的阶段呢?

在接下来的游戏,庄家掀开的牌是3,芭洛特拿到的是J跟9,然后喊”停止发牌”。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5,他继续抽到A,合计是19。

双方再次平手,芭洛特忽然惊觉自己正处于生死关头。

要是在这里退缩的话,事情并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她卯足劲多加筹码。

那不过比鸟夫库克指示的金额多一点,那么做是对的,就算输了也还好。

只要能把自己的心意表现出来就好。

牌发过来了,艾许雷掀开的牌是10,芭洛特的牌是J跟2。

她被自己拿到的J所吸引,那是一张黑色的JACK——黑桃的单眼杰克(One—EyeJACk)。

这时她的眼睛很自然飘向艾许雷的底牌,而且察觉到红色卡片还在发睥器里面,她直盯着那些牌,最后喊了”再发一张”。

艾许雷避开红色卡片,抽出下一张牌,来的牌是一张9。

芭洛特接着喊”停止发牌”,眼睛又看了一下摆在发牌器旁边的红色卡片。

原本至今都在没多一张牌的情况下就结束的发牌手法,产和了些微的缺憾。

艾许雷掀开底牌,芭洛特在晚一秒的情况下看到了”那个”,A——那张像剑一样的黑桃,毫不留情挥向对手让他消失。

《这样是平手吧!》

芭洛特率先说道,黑桃A跟J——她觉得BLACKJACK会漂亮地”分散布两人手上”,应该是在”证明”什么。

艾许雷不发一语耸耸肩,芭洛特慢慢深呼吸,让自己的感觉稳稳凝聚在这张赌桌上,她完全没感觉到发生在赌桌外的任何事情,即使是铃风的视线。

艾许雷打开发牌器抽出里面的扑克牌。

然后把它们跟废弃的扑克牌混在一块,开始随意地洗牌。

芭洛特认真感觉他洗牌的动作,感觉扑克牌、艾许雷的手指、肩膀、心跳、呼吸,她用连堆积在桌面灰尘都没有遗漏的精密度去追那些动作。

场上充满了紧张气氛.沉默更是把那些气氛表露无遗,耳朵听到的只有楼层放的轻音乐,跟切牌的锐利声音,然后是人们的吵杂声。

芭洛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趋于平静,静到几乎快要沉睡,正当她心里这么想时,艾许雷忽然问她:

“我有问题想请教妳,可以吗?”

他的举动彷佛表示”也让我做一下跟其它庄家一样的工作吧”。

《……什么问题?》

芭洛特瞪大眼睛,谨慎回答他,其实她大可以不予理会.不过她觉得有必要理解、”解读”这个男人。

“没什么,虽说是问问题,其实只是轻松的猜谜游戏,现场的气氛这么沉重.也会让游戏变得无趣吧?”

芭洛特歪着头,艾许雷把她这个举动当做奉示”了解”的意思,于是点点头说:

“首先,可否请妳想象自己开着车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呢?”

《好。》

“然后在那条路的途中,车子的引擎突然熄火,妳处于非常倒霉的状况,四周也没有人家.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好了,妳会怎么做?”

不知怀着什么意图仍持续仔细追着扑克牌动作的芭洛特同答:

《我会等待援助。》

这是理所当然的回答,她也无意要炒热气氛。

“妳是说搭便车吗?”

《是的。》

“那么,根据刚刚的状况,如果是妳看到有人需要帮助呢?”

《我会视对方是否足以信赖再伸出援手。》

“原来如此。”

他点点头并露出就算吹出口哨也不足为奇的表情。

“双方都是50%的答案,应该说妳大致正常吧。”

这个说法更让她一头雾水,芭洛特皱着眉头反问。

《还有其它答案吗?》

这时候艾许雷突然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妳没想过有可能假装搭便车但趁机抢劫这种事吗?”

他反问这句话仿佛是在跟她说这就是猜谜游戏的趣旨,芭洛特无意识咬仕嘴唇,艾许雷很明显想暗示什么,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是说如果对方是抢匪吗?》

“不,那倒有些不同,有谁会知道对方是抢匪呢?就算对方真的是,应该更会假装得让人看不出来吧?”

《那你是要我不要救人吗?》

艾许雷一面悠哉洗牌,一面笑着说:

“我之所以说是50%的答案,就是指态度会依立场的不同而改变,这个嘛……譬如说另一个50%的答案是既然决定不救任何人。那自己也会做好绝不求助任何人的心理准备,如果决定要帮助人,就要抱持可能被对方杀死的觉悟再助人。”

芭洛特紧握双手,更加努力摆脱眼前这名男人释放出来的压迫感。

至于博士像直接踩在扑克牌上面似的问:

《那100%的答案是什么呢?》

艾许雷耸着肩说:

“如果有人前来求助就立刻杀了他,那就是猎物。”

他的口气很干脆。还带有理所当然的意味。

“如果有人响应自己的求救,那也是猎物,假装救人或被救,然后进行抢夺,夺取金钱或更值钱的东西,在赌博的世界里,那可是常识哦!”

他做着洗牌最后的修饰动作,用称得上是温柔的眼神看芭洛特。

“在”这里』谁也不能相信,就连自己也不能相信,妳应该明白吧?最好的证据就是,有谁会帮妳呢?”

就在这一瞬间,芭洛特体内萌生出不知名的敌意,但这时候扑克牌已经在没有宣泄那份敌意却又没有丝毫动摇的芭洛特面前顺利堆积成山。

“这里”是允许合法强夺他人财物的场所,然而像妳这样的千金小姐满不在乎地闯进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艾许雷念念有词说道,这时他洗好牌也把堆积如山的扑克牌整理好,然后双手交迭站在芭洛特面前,像个等待客人点菜的服务生。

他感觉像是耸立正面前,所有的笑容从他严肃的脸孔消失,位于看似藐视人的睑孔正中央的严厉嘴巴,住这时候说出决定性的话。

“妳的喉咙是天生无法说话吗?或者是因为”谁”的关系而失去声音呢?”该不会是在搭便车的时候”?”

当这句话传进耳朵的那一刻,芭洛特全身有如充满敌意的团块。

她觉得这个男人是不是了解事情的来笼去脉才站在这里,譬如自己当初”如何遇害”?基于什么理由被杀?为什么会是自己?自己是怎么被当成不准拥有任何意志与幸福的”东西”被处理掉。

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全身也跟着激动起来,敌意就像毒药般深入每一根头发,似乎有什么阻止不了的情绪从身体内部涌上来。

“冷静点,芭洛特,这男人的意图无法彻底解读,干万不要大意啊!”

原本就慌张的乌夫库克乱了手脚,乌夫库克立刻察觉到这时候的芭洛特打算要做什么。

“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

芭洛特双手握拳,而且刻意让艾许雷看见,她握得很紧,彷佛要让鸟夫库克感觉到。

——”所以,你也要信任我”。

她就这样传达自己所有的感情,那瞬间,乌夫库克在手套的内侧沉默不语。

——这个人在试探我。

她正面瞪着艾许雷说道,话一说完,她随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从刚才她就一直感应到艾许雷问的问题含意,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游戏,以及为什么会不耐烦。

“试探?”

——没错,试探。对我的试探,测试”我”是否在玩这游戏。

就在这个时候。艾许雷拼命对她笑。

“很辛苦吧?是不是想转到别张台子了呢?或者想离开这里窝进”汽车旅馆的床铺”呢?就像你们”来的时候那样』搭着礼车过去?那可不行哦~妳都已经玩到这个地步,可不能在这时候退缩,知道吗?”

芭洛特慢慢把手张开。

《我知道。》

她一回答完就在瞬间把鸟夫库克”塞进”右边的手套。

乌夫库克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把手绕到脖子后面,解开两只手套在背后的接缝.在脖子底部的只是轻飘飘的布。

接着她右手抓住左上臂,像在抚摸手臂地把手套脱下来。

就像过去应客人要求那样地卖弄风情。

不一会儿便露出她宛如剥好的水煮蛋那么光滑的肌肤,当她也把右边的手套脱下,便整齐迭放在桌上,再赤手交叉摆在那上面。

没戴手套的手敏锐感应现场的气氛,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芭洛特认为那是自己内心又冰又敏锐的感觉。

仿佛自己的心正冷冷浸泡在不知是生是死的凄惨觉悟里。

然后用冷到快结冻的眼神,直盯着眼前这名男人。

《我,看起来那么容易丧命吗?》

艾许雷·哈维斯特并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用力点头,那不是问题的答案,反而是觉得终于“看到芭洛特的庐山真面目”了。

“妳真是个强敌呢!”

艾许雷直盯着芭洛特赤裸裸的手堆积筹码的样子,还有芭洛特的右手。她的左手横放在像桌布摊着的手套上面,至于手指像在哄小孩似地抚摸手套。

“在做全身检查的时候应该没从妳身上找到什么吧?或者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真是那样倒还无所谓,脱下手套是妳自己的意思.我跟赌场并不能强迫妳,那么做真的好吗?”

芭洛特直盯着对方的脸并点头,这感觉就像小说里描述的西部枪战剧情,向决斗对手确定比赛规则那样.

“我说妳是强敌的时候,就代表妳再也无法逃避或躲藏。”

艾许雷的手伸到发牌器——然后手一翻。

发过来的牌是2,于是有了”再发一张”的指示,芭洛特也毫无异议。

芭洛特喊”再发一张”,又来了一张2,然后她喊”停止发牌”,艾许雷的底牌是6,所以是17,双方又平手。牌被废弃后,TURECOUNT显示在芭洛特的左手下方,只要职务跟自己的意志同在,乌夫库克就是属于即使被排除在外也要克尽职务的类型。

牌发过来了,掀开的牌是Q,芭洛特的牌是J跟3。

芭洛特喊”再发一张”,来了张4,现在是决胜负的时候,在严苛的情势潮流中,芭洛特觉得自己的感觉就像封底一样紧紧贴着牌面。

她又喊一次”再发一张”,来的是3,因此合计是20,就在这时候她喊”停止发牌”。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一张4,跟Q加起来是14。

接着他抽到2,然后又抽到5,合计是21。

芭洛特感觉像猎犬的鼻子拼命探索他粗犷的手把扑克牌跟筹码从场上挪走的模样,仅管鲁莽的要牌让她只以些微的差距输掉,但是好像有什么动了。她感应到艾许雷这扇铁门微微动

芭洛特用右手堆积筹码,另外干扰另一手的鸟夫库克。

——乌夫库克,接收得到吗?.

『妳传来的讯息似乎还收得到。”

鸟夫库克难得回这么讽刺的话,可能是被芭洛特脱下来造成它很大的冲击,就在牌发下来的同时,芭洛特的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意.她像在哄小孩似地摸着手套,

——我有事想拜托你,可以吗?

她对右手的手套发出干扰——也就是把鸟夫库克”塞进去”的手套,它就像芭洛特左手的影子呈现重迭的状态。

『如果我办得到的话。”

——这只有你才办得到.

她发自内心,并非奉承它说道,然后右手指示”再发一张”地要牌。

“妳要我怎么做?”

乌夫库克真挚地询问,芭洛特看着发过来的牌沉思。

到底要它怎么做呢?其实她也只有笼统的构思而已。

——我想让数字表”配合我的感觉”。

庄家掀开的牌是K,芭洛特的牌分别是8、5、2,根据鸟夫库克显示的”统计与机率”,这时候应该要喊”停止发牌”,可是芭洛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感觉到什么有别于数字的东西,我希望能”配合”它。

“不是用TRUECOUNT?妳不用预先扣除特定牌数来计算吗?”

——我觉得用那种方式计算很”狭隘”。

芭洛特喊”再发一张”,来的牌是5。,这时候她喊”停止发牌”。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一张6,跟K合计起来是16。

于是他再抽牌,来的是4,因此双方都20。

“这下子平手了。”

艾许雷如此宣布,当他把牌废弃的时候,表情似乎有些动摇。

芭洛特感觉到自己在最后喊的”再发一张”,让原本有机会BLACKJACK的庄家”被迫跟她平手”,让他升起敏感的戒心。

另一方面,鸟夫库克的解决方法则是跟往常一样明确。

“我会尽可能把妳想象的事物反映出来,变换成妳喜欢的表格,反正档案我全部有保存。”

——谢谢你,亲爱的绅士。

“这是我的荣幸。”

芭洛特再次轻抚于套,代替感谢的吻,然后为了进行更鲜明的想象,她利用细致的意识去追逐集中在场上的感觉。

牌面开始进入连续出现小点数牌的波澜,另外艾许雷拿到大点数的牌,而它们又几乎是一开始掀开的牌,其实牌要是有一张没发好,10点牌就会变成庄家的底牌,如此一来要判读胜负可就难上加难。

虽然主要是取决于艾许雷洗牌的技术,但是就其它方面来说,芭洛特的要牌方式也开始出现影响。最好的证据就是不时连续出现同样的数字.或是一场游戏里出现好几张同样的牌。

一一确定过那些影响,乌夫库克显示在芭洛特手臂下的数据表不断有缓慢伹确实的变化,数据本身是来自于鸟夫库克的机率统计,但”其中有什么意思”就得靠芭洛特的”感觉”了,至于连续出现相同的数字或连续出现点数小的牌,就机率统计所做的判断来看,不过是根据已出现的废弃牌所做的胜算计算,并不代表它会”影响”接下来出牌的顺序,存在的只是组合出来的胜算,及以它为基础的精密无比资金管理。

如果要赢艾许雷,光靠那些是还不够的.战略越是正确,艾许雷更能迅速流畅地操作.使得玩家陷入绝境。

场上处于暂时平稳的状态,芭洛特的感觉不但提高精密度,好不容易还能区分应该感觉的事物及不需要去感觉的事物。譬如说艾许雷的手指,他双手的小指跟食指部没有问题,只会正确地移动扑克牌,中指与姆指的动作在操作扑克牌时占有重要的地位,不过让全体取得平衡就要靠无名指了。

而且在扑克牌之中成为特别重要的支柱是从J到K的图案牌,J主要跟奇数的牌互相配合连结,而K是偶数点数较大的,Q是点数较小的,这样就能住牌面组合产生微妙拘变化.为什么会产生变化呢?因为这游戏的规则本来就是以A为中心,原本的规即兴艾许雷洗牌的法则像双人舞蹈在场上若即若离。

结果,对艾许雷最有利的牌是A跟5,然后是跟它们有密切关系的J,这就是由黑桃A跟J组成的BLACKJACK,由于它将替玩家带来最大的利益,因此防止那种情况发生是必然的。

至于数据表的话,一方面要靠乌夫库克精密的分析,另一方面要靠芭洛特的感觉确认才能自由变化,它的形状也是根据芭洛特所能读取的信息复杂扭曲,光靠肉眼也看个出其中的含意,只觉得是数字跟英文字母混在一块的东西。

边增加筹码的芭洛特边感受到过去跟鸟夫库克从未有过的体感,那不是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而且交织了相互领导与跟从的一体感,她在心中喃喃说着”二人组”,这句话彷佛把自己、自己的游戏及两人的游戏引领到更好的方向。

在第十五场游戏快结束时,鸟夫库克显示的表格已经有如炖煮到正沸腾的数据炖牛肉,大大小小的英文字母重迭着无数的数字,并且呈放射状旋转,那不仅是乌夫库克与芭洛特的搭档手法,也是针对艾许雷这道铜墙铁壁唯一的突破口。

由于专心编织那些令人眼花撩乱的数字排列,芭洛特没何察觉到自己身体产生了些许变化。

最初察觉到那个变化的是堪称铜墙铁壁的艾许雷。

“需要去补一下妆吗?”

剎那间芭洛特没搞懂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她以为艾许雷又想要什么花招,但事实上并不是。芭洛特的额头与手掌一直在冒冷汗,她似乎也无意识用手擦那些汗,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右手手指都是银色的亮粉,一瞬间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时候艾许雷”啪”地弹指,经过的工作人员很快靠过来。

他要求送毛巾过来,大家正质疑那毛巾要给谁用的时候,艾许雷一脸无可余何地对铃风耸肩,意指”虽说是一决胜负,但是对女性的关照还是不能缺少”,铃风看了芭洛特一眼后也轻轻点头回应,这下子谜题揭晓了,是给芭洛特用的。

那时笆洛特才终于发现自己的状态。

原来手跟手腕、脸颊跟额头全沾满了闪闪发亮的物体,那些是银。她的皮肤爪冒出只能用“闪着银光的粉末”来形容的物体,用手一摸脸颊,就有类似细致纤维的物体剥落,哗啦啦地粉碎,感觉很像染发剂因为流汗而脱色,但是她没印象自己曾大量上了染发剂。

回过神来还发现全身上下行点痒,感觉像晒伤的皮肤因为代谢而剥落薄薄一层皮似的。

“是成长……”基于必要且充足的条件”,纤维自主性地进化出丝线……”

博士的声音在背后变得越来越细,直到听不见。

就住这时服务生把湿毛巾递过来,芭洛特等乌夫库克显示的数据消失后才移动手臂把冰凉的毛巾贴在睑上.

那是条充满香气的毛巾,她擦过手、脸后,把跟着汗水黏住的银粉擦掉,手跟脸颊的搔痒感慢慢消失终于得到解脱的感觉。

她以应该用”摩擦”来形容才贴切的方式擦拭脸跟手。

“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要立刻跟我说哟!”

代替工作人员率先接下毛由的博士一脸紧张地说道。

“不要硬撑,只要确实做到妳能力可及的程度就行了。”

这简直像是对迎接下一回合比赛的拳击手所说的话。

芭洛特轻轻点头,她并没有出现什么异状,然后又静静把左手摆在乌夫库克上面。

这时候,数据旋涡不断刺激芭洛特的手臂,她感觉到自己在一瞬间又投入胜负的世界,于是调整呼吸的节奏,伸出右手说:

《谢谢你亲切的服务。》

然后把筹码堆在场上。

“YOUAREWELCOME。”

艾许雷大表欢迎地触摸发聛器。于是游戏再次开始。

乌夫库克显示的数据在下一轮的十场游戏里又起了令人眼花撩乱的变化。

数据表卷着旋涡,好几层的TRUECOUNT经过确定及多数流动后才又结晶.那既是芭洛特成长的能力,也是鸟夫库克全新的使用法。

所谓的流动是理论的计算与预测的”延伸”,而结晶是充满感觉兼整体性的”文脉”.

譬如说波涛、时间感觉及振幅都属于流动,有最初与最终,对新的事物出现的认知。基于过去不断接受的模式延伸,经常处在因果而成立的预测与确定,它既是圆,也是螺旋,更是振动。让”现在”最新的认知成立——就是流动。

至于另一方面,排列组合受到更具立体感的影响,从一点结合到另一点,那就是结晶,既是光景,也是空间感觉,更是综合性的认知.

过去的事物形态与时间的流动无关,经过层层的紧密结合,好不容易变成团块,进而发展成另一个巨型个别存在的核心,因此得以自行决定自己的栖身处跟方向——那就是结晶。

而两者互相成立才是人类的智能,如果缺少一块,不仅是自己,连另外一方都会失去意义,在无意识姿态的旋涡中,当意识”啪”地落下时.自然可得的就是智能本来的力量,那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力量,而且等待随时使用。

那股力量的感觉正是芭洛特现在尝试到的贪婪,也是乌夫库克跟芭洛特互相接触交感的感觉之真面目。

在第二十七回的游戏,那种感觉突然变得鲜明.

庄家掀开的牌足A,芭洛特的牌足5跟J,所有的牌如同艾许雷亮出的枪口,面对那些牌.芭洛特喃喃地说:

《真尖锐,好想让它变圆滑哦!》

这句话并没有针对谁——几乎是她无意识的呢喃。

面对艾许雷一睑不明白的表情,她轻轻喊出”再发一张”。

艾许雷从发牌器把牌发出去,来的牌是2。

《这份量还不够。》

她的声旨虽小,却震撼了充满紧张情绪的赌桌。

芭洛特喊”再发一张”,来的牌是A。

《越来越尖锐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悲叹,而芭洛特的表情就像被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包围,到底她的眼睛在看什么,心里在想什么,从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不过她确实看中了什么目标并早巳锁定。

博士紧张地屏住气息,铃风则睁大眼睛看着,就在这个时候.

《再发一张。》

芭洛特说道,艾许雷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就算那是毁灭自己的牌,他也被训练成必须毫不犹豫地将它抽出。

牌发了过来。又是A,但是芭洛特停不下来。她觉得全身好像化为锐利的剃刀,往毫无抵抗的对手喉头袭去。

《再发一张牌。》

又是A。

《再发一张牌。》

又是A,芭洛特大大叹了口气,5、J、2、A、A、A、A——

《停止发牌。》

艾许雷打开他的底牌,是J,这下子连艾许雷部哑口无言望着这副景象,博士则轻轻地说:

“双方平手……”

只是听起来像是在说”肉眼看到的果真是如此?”,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思。

“……看来似乎是那样呢!”

艾许雷说道,这时候他迅速把扑克牌集中在一处,芭洛特的感觉缜密地追逐他用手一抹就把扑克牌从左到右推积的漂亮手法。

结束垫牌的艾许雷,看了一眼芭洛特的手。

他的眼光像弓箭一般笔直地盯着她没戴手套的右手把筹码堆放在方型框的动作.

“妳知道我期待下一张牌理由吗?”

艾许雷没有立刻进行游戏,却念念有词这么问她。

芭洛特抬头看艾许雷,她表情茫然点头响应。

由行过于集中糟神在游戏上,她都忘记对方是敌人这件事。

《如果来的KING。就会输,尤其是黑桃的花色,那会让好不容易的努力泡汤。》

虽然她嘴巴这么回答,但表情还是那不解的模样。

“妳知道吗?”

芭洛特歪着头。

“虽然妳摆脱了我的”绝招』,伹我希望妳不要把它当成是巧合。”

芭洛特好个容易了解对方的意思,然后点头响应。

《我想我明白。》

“妳看出我洗牌的手法了吗?”

他带着开玩笑的表情问道,但神色略带令人害怕的恫吓意味。

但是面对那样的艾许雷,芭洛特慢慢摇头。

“那么,妳知道了些什么?”

《到目前为止,扑克牌全都是你的帮手。》

芭洛特用茫然的眼神望着发牌器。

《不过现在,我也有帮手了。》

艾许雷把手放在发牌器,耸着肩说:

“的确没错,只个过好像不是很多。”

《即使不是很多,对我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我只要知道有帮手在身边就很心满意足了。》

“来得及吗?”

艾许雷露出尖锐的微笑,芭洛特想了一下后这么回答:

《反正也不需要赢太多』。》

艾许雷的笑容变得十分僵硬,剎那间他眼神头一次全变了,而且感觉到他内心深处已经把对芭洛特的戒心全化成敌意.

芭洛特轻敲桌面,艾许雷的手把牌用力滑出。

掀开的牌是5,芭洛特发到的牌是J跟J。

《虽然有帮手在,不过现场的气氛感觉好像在吵架哦!》

她一脸遗憾望着手上两张了,这一红一黑的One-eyeJack。

《”不过”——停止发牌。》

话一说完,艾许雷随即掀开底牌,牌面是K,花色是黑桃。

不过芭洛特左手下的鸟夫库克也在这同时让数据旋涡起变化。

好几个花色增强其紧密度,筑起了牢固的铜墙铁壁。

芭洛特满意地望着艾许雷再次抽牌的动作。

抽出来的牌是6,合计是21,根本是压倒性的铜墙铁壁。

艾许雷厚实的手把桌面的牌草草收回后就不见扑克牌的踪影。

5跟K跟6,然后是J跟J,芭洛特的眼睛望着桌面好一阵子,彷佛还看到那些牌从眼前消失后的残留影像。

“已经要放弃了吗?”

艾许雷嘲讽似地问道。但是芭洛特敏感的感觉到隐藏在那句话后面的含意,也就是在瞬间为了防御而在一瞬间想隐藏无防备的动作。

那也意味着他要在这游戏筑起顽固的铜墙铁壁。

——我想赌赌看梅花的花色,让它成为我的帮手。

她这么对乌夫库克干扰。

『了解。”

鸟夫库克直敲了当回答,它完全没有问为什么,也没问她是否有胜算,这不表示它是盲目顺从芭洛特,而是敏锐观察过芭洛特的想法后,它自己做出来的判断。

乌夫库克也继续用两人这合作无间的新形态战斗下去。

芭洛特以滑顺的手势摆好筹码。她原本不耐烦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情况尚未明朗.但是它的逐渐明朗化却反而使自己的感觉更能从无法预测的黑暗后方敏锐的切进来。

芭洛特感觉到自己的心跟现场越来越紧密结合,一张张的牌不仅是过去的自己.更是全新的自己》.

它们不仅给自己带来压力,也带来敌意,还有祝福。

艾许雷发牌的手法有稍微偏差,芭洛特判定那是该紧追不舍的牌,现在芭洛特眼前排了梅花10跟梅花9,但是遭到黑桃A跟红心K的阻挠,接下来的梅花4跟5引来同样是梅花的K,接着红心J追了上来,在方块3跟7的援助下被击溃。

芭洛特的意识则慢慢把手伸向艾许雷完美的发牌手法所产生的空档,住黑暗里摸索的手似乎碰到什么。

其实身处于黑暗中真的很恐怖——芭洛特如此认为,而且会因为过于恐惧而连一步都不敢动,甚至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只能够任人摆布。

她希望自己有不受人摆布的意志,过去她也一直舍弃用心去感受事物,在还没遇见鸟夫库克前她一直是那样,而现在破壳而出的自己,有了贪婪这种情感,当时她忽然闻到刺鼻的味道,是一股梦幻的臭味。死神像洒在身上的香水紧紧拥抱自己还布满全身,芭洛特不知不觉回想起白己被困在车内的情景,那个充满瓦斯味的地方,不过只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在密闭的空间生存下来。

当时的自己以为会这么死掉,悲惨又令人难过地死去。

然后——在最后一秒钟赶上了。

掀开的底牌是8。

芭洛特的牌是3跟6。

它们的花色都是梅花,芭洛特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再发一张。》

来了一张6,她举起指头又敲了一次桌面。

《再发一张。》

艾许雷扬了下手,出现一张6。

3,6、6、6——之前曾出现过的光景又再次出现在芭洛特面前。

第二张的6如果是梅花,那第三张也是同样的花色。

当牌画偏向同一组花色,再怎么样的铜墙铁壁都会被撬开并发出悲鸣。

这次芭洛特没有再要牌,艾许雷像是拿起很重的东西一样把牌掀开,出现的是黑桃A,出现了张像是艾许雷他守护神的牌,只可惜为时已晚,这跟8合计之后是19,所以是芭洛特赢了。

“恭喜妳了。”

艾许雷扬起嘴角说道,并且在整理扑克牌前就把奖金分配给她。

他的笑容跟奖金都没有让芭洛特”留下印象”,而敏锐又清晰的意识则是朝数据旋涡的一点集中。

只有现在这个机会了,不仅芭洛特那么认为,就连鸟夫库克也是。

《请继续下一回合的游戏。》

芭洛特说道,同时她也举起原本一直放在桌上的左手。

至于右手则拿起”那个”,静静地摆在罐子里。

直到她把双手摆回桌面,艾许雷依旧是不为所动。

周围的赌客看到下注的金色百万筹码,轰然发出欢呼声。

“芭洛特……”

博士说道,那不是在叫她,而是充满讶异与期待的低鸣。

铃风则盯着芭洛特看。

芭洛特轻敲桌面,艾许雷看了金色的筹码一眼,然后从发牌器草草抽出一张牌。

掀开的底牌是J,芭洛特的牌是A跟4,花色全都是黑桃。

此刻的笆洛特已经正面投向艾许雷挥起的群剑中。

《再发一张.》

牌发了过来,是梅花7,牌从A算成是11,变成A算成是1。

《再发一张。》

芭洛特的手指毫个间断敲打桌面,很有节奏,艾许雷也没有因此放慢速度,牌发过来了,是梅花7合计是19。

芭洛特轻轻屏住气息,慢慢宣布”停止发牌”。

于是艾许雷掀开底牌。

是一张2,这时候发牌器出现红色卡片,当下让艾许雷无话可说,他直盯着芭洛特看,芭洛特倒是盯着扑克牌看。

牌发了过来,出现的牌是K,上面的花色是梅花。

“芭洛特。干得好哦……”

博士不由得发出声音大叫,不过又急忙把嘴闭上,因为游戏才正要开始呢!

芭洛特没有看博士而是轻轻点头,她小心不让自己的节奏乱掉,静静地看着艾许雷。

不过艾许雷的嘴角却往下拉,快速把牌废弃,用滑稽的眼神看往芭洛特,正当他想开门说话的时候,某人抢先开口了。

“看到了没?女人的忍耐度总是比男人还要高,我知道不管你想说什么,这孩子都熬得过去,而且是连你都无法想象的程度呢!”

铃风严肃的说道,其实她嘴角正净现着爽朗的笑容。

“铃风……我一直以为妳跟我是站在同一阵线.”

艾许雷把手伸向放在桌边的箱子,不解地说道。

铃风干脆地挥着手,像是在挥走香烟烟雾。

“要是太简单分出胜负,那就不好玩了哟!”

艾许雷耸耸肩,手捧着装满金色筹码的箱子。

“还剩下这么多呢!”

筹码的重量让他的手往下垂,彷佛在催促她快点拿自己喜欢的筹码.

突然间芭洛特想表明自己并不是要那全部的筹码,不过她还是默默把手伸进去箱子,她要的并不是被形容成鸡蛋的筹码那种东西,也不碰它的蛋壳及蛋白,她一再回想起博士的叮咛。“要默默取走里面的蛋黄”。

芭洛特没戴手套的指尖,轻轻抓着主要的筹码,记得奥克托巴公司代表徽章的筹码——是装满某个男人腐败内容物的筹码。

她用左手握住那枚筹码后便放在手套上,然后艾许雷用毕恭毕敬又愚蠢的举动把装满金色筹码的箱子拿走,她假装开始看洗牌的动作,很快地把筹码摆在手套与手套之间。

当乌夫库克开始作业,她也同时感应艾许雷的洗牌动作,忽然间铃风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我只是想讲一句话,并无意要妨碍妳。”

这是为了不让芭洛特回头,很有铃风个人作风的说话方式。

“没什么,只是要妳回想起一件事,我只是想告诉妳一件事,或许是我多管闲事,只是想告诉妳要在不知不觉中那么做的事。”

芭洛特的脸继续看着洗牌,然后点点头说:

《是要我像个女人吗?》

“是的。没错,事情很简单,妳只要像个女人,像真正的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否则妳是无法跟扑克牌沟通哟,要是无法跟扑克牌沟通,妳就无法赢这个男人,想必妳并不希望输给他吧?”

《不想。》

“很好,妳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好了。”

《谢谢妳。铃风。》

芭洛特轻碰铃风摆在她肩头的手,那是温柔的手,也是严厉的手:正当她认为那只手已轻轻离开自己的肩膀,这时又有手轻轻搭在芭洛特坐的椅背,原来博士跟铃风两人部把手搭在芭洛特的椅子上,静静在后面守护她。

面对这有如三对一的状况,艾许雷噘着嘴念念有词说:

“早知道就找别人当见证人。”

在他切牌时还听得到这样的碎碎念。

5

“老实说让人很难以置信——妳似乎对运气很了如指掌呢!”

艾许雷草草重复着洗牌这么说。

“虽然真的让人很难相信,伹或许我早就明白了.虽然我们在这张赌桌还没耗上一个小时,不过我已经明白自己赌上人生的事物呢!”

《其实我学到了不少。》

芭洛特很干脆地说道,感觉她内心某处对眼前的男人充满了感谢.

《我觉得自己在这张赌桌学到许多事情,真的很感谢你。》

那句话让艾许雷整个脸邹皱起来,像是在气愤不该让十五岁的女孩对自己说这种话,不过他又稍微变得和颜悦色说:

“妳是想学习我洗牌的秘密?那就是妳的目的吗?”

芭洛特露出”或许吧”的暧昧表情。

“不过我想是不可能啦!毕竟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该从何教起。也因此我都没有培育未来的接班人,实在很伤脑筋.”

用力摇头的艾许雷露出”真的为这件事伤透脑筋”的表情。

《我想我懂。》

“是吗?”

《我指的不是洗牌,而是别人说他不晓得怎么样的那种感觉。》

“原来如此,嗯……妳有思考过运气这种事吗?”

《我常常觉得自己很倒霉。》

“这个嘛,人生总会遇到那种时期。”

艾许雷干脆地说道。

“不过妳可曾想过运气是掌握在我们手中这种事呢?”

《我只觉得白己的运气很糟。》

“这个嘛!人有时候的确会那么认为。”

《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运气好的时候。》

“是吗.是妳太谦虚了。不过周围的大人都不是很象样的时候,也难怪小孩子会有那种想法——但实际上,妳可曾更深入思考过运气这种事?”

《像是赢了你吗?》

“没错。”

《那就是你洗牌的秘密?》

“EXACTLY。”

这说法简直像是在教小学生背九九表的老师,仿佛在赋予新的概念给过去不明白加法跟减法的人。

“譬如说,妳会说话吧?”

芭洛特歪着头表示不解,因为那是很明显的事。

“那么,语言是怎么形成的呢?”

《嘴巴跟——铅笔?》

“没错,其它还有打字机或录音机或手语,可是语言本身是怎么创造出来的?语言产生的原因是什么呢?”

《上帝。》

“虽不中亦不远矣。”

艾许雷又停止洗牌的动作称赞芭洛特。

这样的会话彷佛表示”这是庄家的基本工作”,另一方面芭洛特感觉到鸟夫库克已经从百万元筹码取出了蛋黄,因此她边响应跟艾许雷的对话,边注意不要打乱胜负的紧张感跟节奏。

“曾经有这么一段故事,就是在进行让计算机理解人类所说语言的各种研究,研究人员把人类的语言是基于哪些法则呈现编写成系统,也就是当人类对计算机说话,它就会立刻照本宣科回答,但是这样的研究进行的并不顺利,因为只要人类说的话跟输入的系统不一样,计算机就会立刻出现错误;虽然人类妤不容易让计算机记住人类的语言,却也因为人类的设计让它产生错误,为了解决那个问题,就算制作计算机用的新语言法则也完全没用。”

《为什么要让计算机记住人类的语言呢。》

“妳在现今的生活上应该有因为计算机对言语的认知而受惠吧?要是打电子邮件的时候,电脑稍微出现混乱的状况妳说会怎么样?像妳的声旨也是因为计算机而受惠吧?”

《那样怎么让计算机记住呢?》

“就是进行洗牌,不过是语言上的。”

《洗牌?》

“也就是收集二十年份的报纸,将记载在上面的文章全输入电脑里,把好几百万种的语言用文章的形态收录在计算机里,然后再让计算机本身调查”某句话接上来的句子机率最高”,就像接在『嗨”后面的话,机奉最高的就是”你好吗?”这样。”

《机率?》

“没错,『句子的机率”。可以让计算机对语言进行理解时不会产生错误,无论何种语言都是要靠记忆再立刻应用,如此一来能使用语言的计算机程序才不会被当成单纯的商品看待。”

(“那我们是偶然会说话吗”?》

艾许雷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仿佛先登完山的人在迎接好不容易攻顶的人。

“我们活在世上算是偶然,妳不觉得那种事有些奇妙吗?所谓的偶然正是上帝赋予人类的事物中最具本质啊,然后我们又是从那个偶然中找到自己根据的奇怪生物,出就是找到必然这种东西。”

《必然?》.

“譬如说这些扑克牌的张数不都是既定的吗?”

《没错。》

“有时候也会出现增增减减的状况。”

《是的。》

她头一次发现那是在暗指”耍老干”的事。

芭洛特不由得张大眼睛看着艾许雷。

“只是说扑克牌还是扑克牌,并不会出现陌生图案的牌,而A的下一张牌也不会是B,因为是既定的牌面,所以不会改变游戏的本质,而扑克牌的排列组合就像我们的语言是偶然形成的,但是当它成为某种形态时,就会衍生出必然,”如果没有偶然是不会衍主任何事物”的。”

芭洛特静静点头响应,她发现艾许雷那艺术般的洗牌动作即将结束,还有他说的话也是。

“河川如果被挡住无法流动,水就会溢出来,如果分到支流的话,水量就会减少,如果不下雨的话,河川就会干涸——这就是『必然性”。运气就像河流一样,意义并不在于河流是否“真的存在”,问题是在于河水要能够不断流动,这样任何人都能在那河流中生存下去。如果有人因为反抗河流而溺水,也会有人从后面把会游泳的人拉到水里,只让自己浮上去,但是河川告诉我们的,是当你跟河流结为一体的时候,『就会化身成为河川”。

艾许雷住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也把堆积如山的扑克牌整理好。然后把红色卡片摆布扑克牌山前面,看着芭洛特,他的眼神闪着亲切的光芒。

芭洛特拿着红色卡片,为了向整理出这座具有艺术性的扑克牌山的艾许雷表示敬意,她正确地把卡片插进其心脏部位,而扑克牌也受到芭洛特很大的影响:那影响不像跟亲友交谈的语言那么自然,还能跟周遭融为一片,而是截然不同的影响。

艾许雷把扑克牌山重新切牌,就在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芭洛特手臂下的数据已经在做眼花撩乱的响应,牌面的组合与机率几乎锁定在”关键的一点”,就像铃风当初告诉过她的。唯有谨记自己正确的态度,才是唯一的正攻法。

芭洛特摆上筹码,庄家掀开的牌是Q。笆洛特的牌是A跟5。

于是她喊”再发一张”,来的牌是7,她继续要陴,来的牌是6,于是A算成是1合计起来是19。这时她静静喊”停止发牌”。

艾许雷的手法依旧随意但不失节奏,就像交谈流畅的人们一样,这时候有了知道对互相的影响但没有间断的反应。

艾许雷掀开的牌是6,跟Q合计起来是16。

于是他再抽牌,得到了2,但是他没再抽下去,因此芭洛特赢了。

艾许雷算好分配的奖金,堆放在芭洛特的罐子旁边。

《请继续下一场游戏。》

她从累积的筹码拿出一半加在赌资里,然后这么说。

在下一场游戏里,芭洛特拿到了跟9之后就喊”停止发牌”。

艾许雷最先掀开的牌是K,底牌是8。所以又是芭洛特赢。

接下来的游戏,芭洛特拿到9跟4,不过又抽到8,然后艾许雷掀开的牌足10,不过底牌足K,所以是芭洛特获胜。

芭洛特跟艾许雷都因为芭洛特突然连连赢钱而没有说话。

这时候在芭洛特手臂下方的乌夫库克弹出数据,并且将它展开,它的计算能力已经算是芭洛特的一部份,就连鸟夫库克都能感受到芭洛特的感觉能力,无论是”再发一张”或”停止发牌”、”分成两局”,或者是”加倍下注”,全部在同时做出判断,而每次都会出现一定水平的答案.而那个水平带来的胜利波澜就是靠目前为止的游戏促成的,虽然让人沉迷忘我,但是它就像各种人生一样,是不容许回头看的。芭洛特只是做她该做的事情,那就是答案。不过,光是那样还不够。

第五次的游戏结束,全都是芭洛特赢。

累积在罐子里的筹码,逐渐孕育成庞大的团块。

它支持芭洛特继续游戏的进行.但有时候又会变成沉重的负担。

芭洛特与乌夫库克找出来的答案,经常是一定且均等,就像艾许雷在劫车故事说的50%的答案那样。

当第七次的游戏在芭洛特的胜利中结束时,艾许雷突然插嘴说: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搭便车吗?”

芭洛特把头稍稍往上抬并点头。

“其实那还有后续,想听吗?”

他把奖金摆在罐子旁边,表示他无意妨碍游戏的进行.芭洛特点点头。然后把赢得的三分之一筹码堆在罐子里。

《想,我非常想听。》

“平常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牌发了下来。.

“其实我有个哥哥,家里就只有我跟哥哥两个兄弟,他是我无可取代的哥哥。”

掀开的牌是K,而芭洛特的牌是A跟8。

“他有一次看到路边有人想搭便车,于是把车停下来让对方上车。”

《是的。》

她用手指表示”停止发牌”,于是艾许雷把底牌掀开。

“结果却惨遭杀害,嫌犯到现在都没有抓到。”

底牌是8,芭洛特赢了,艾许雷收拾扑克牌边说:

“他被塞进后车箱,然后丢弃在炎热的大太阳底下,哥哥后来因为脱水症状跟呼吸困难而痛苦十几个小时,最后才凄惨地横死,他就这样独自一人在里黑暗中死去。”

奖金又累积了,这样可以全部加进赌本里,牌发了下来。

“在哥哥的葬礼结束后,我跟爸爸一起到发现他遗体的现场,然后我进去哥歌丧命的后车箱,并要求爸爸把车盖盖上,冈为我想体验哥哥当时的心情.”

掀开的牌是5。

“我在里面很痛苦,也很害怕。”

芭洛特的牌是J跟2。

“我在黑暗中拼命把手伸直,就在那个时候我听到爸爸的声音,他说:”拉钩子,那里面有个钩子。”我就靠那个声音找到钩子,然后打开陵车箱。”

芭洛特用手指表示”再发一张”。

“结果我代替哥哥从死亡的后车箱逃了出来。”

发过来的牌是9,于是她喊”停止发牌”,庄家掀开底牌。牌面是9。

他接着抽的那张牌是6,21与20——微差的胜利。

“要是那时候,哥哥具备那种汽车的”知识”……”

扑克牌收拾好后,桌面又堆放了应分得的筹码。

“或者说,有『谁』能够告诉他有钩子这件事。”

累积的筹码又堆进罐子里,牌又发下来.

“亦或是,他有『自行发现钩子的运气”……要是当时哥哥他能遇上这三个之一的条件,他应该就不会死了.”

掀开的牌是8。

“到底能得到那三个中的哪一个条件……这就是人生的分岐点,得不到的人就会依序被淘汰。”

芭洛特的牌是5跟Q.

“虽然我不知道妳能掌握那三个条件中的哪一个,不过妳就是有机会得到才能存活下来,这点妳千万要谨记住心。”.

《是。》

芭洛特点点头,她的手指轻敌桌面,宣布”再发一张”。

来的牌是6,芭洛特为了向自己说出内心话的艾许雷表示敬意。因此默默把对方的话听完并维持胜负的紧张气氛,接着,她宣布”停止发牌”。

艾许雷掀开底牌,牌面是9,跟8加起来是17。

芭洛特第九次胜利,分配的奖金已经从口袋满出来了,但那还不算真正的胜利,她还没找到百分之百的答案,她必须找出能够跟这个男人匹敌”只属于自己的百分百答案”。

赢钱比输钱还容易陷入紧张,持续胜利是表示将以同样的速度——或者更快的速度穿过越变越窄的立足点。.

如果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的话,就会重重摔落。

芭洛特头一次明白”天国的阶梯”在人们登上荣耀时,给予比滚下来还要严酷的苦难。

为了让自己有忍受沉重痛苦慢慢爬上阶梯的感觉,她把累积的四分之一筹码摆住口袋,当牌发过来时她无法忍耐那种紧张,忽然想把视线移开,这就是最大的诱惑,所以她才在剎那间把视线移开,她知道这么做会让自己一口气放轻松。不过芭洛特咬紧牙根忍受那股诱惑,真要说过去的人生中曾忍受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她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掀开的牌是3,至于芭洛待的牌是K跟6。

芭洛特叫”再发一张”,来的牌是3。

《停止发牌。》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2,因此合计起来是5,她再抽一张,来的是8,她再抽出现一张6,结果19对19,双方平手,算艾许雷走运。

“双方平手。”

艾许雷喃响说道。

摆在罐子里的筹码依旧不动,芭洛特要求继续玩下去。

掀开在台面的牌是K,芭洛特的牌是8跟9。

《停止发牌。》

掀开的底牌是2,合计起来是12,再抽一张后,来的是5。

双方又是平手,要是芭洛特再抽一张的话就会立刻爆炸。

真是千钧一发的决定,至于下一场游戏也是平手,累积在罐子里的筹码完全没有变动。彷佛被两股力量拉扯的中心点因为相抗衡而动也不动。

这下子连艾许雷都说不出话来,芭洛特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进行着游戏,博士跟铃风只能在旁边守护,挤在这儿围观的群众不断增加,现场放着音乐,不过与扑克牌的节奏擦身而过后就如同滑失.

双方平手的情况依旧持续.而且不是单独一两次,宛如行走在绵延不断的黑夜沙漠,但现住前方有晨星在闪亮——看见星光了:就连让人冻僵的紧张与不安,都只是陪在旁边的伙伴,焦虑跟疲劳都步伐一致往同一方向前进,而且是芭洛特应该前进的方向。

不久第二十场的游戏又在平手情况了结束,至于第二十一场的平手则在发牌的时候揭开序幕.而第二十二场的平手在波浪达到顶端后便扑向岸边而粉碎,进而衍生出一个必然。

第二十三场掀开的牌摆在桌面,是一张K。

芭洛特发到的牌是3跟5。

她喊”再发一张”,来的牌是2,她继续要牌,来的是4,芭洛特静静调整呼吸.仿佛不理会接下来会出什么牌,反正自己的心会得到响应,然后喊:

《再发一张。》

发过来的是5,合计是19,芭洛特用意志力让原本想移开的眼神直盯着牌看,然后喊”停止发牌”。

艾许雷掀开底牌,是一张A。

于是艾许雷赢了,满满的筹码从罐子里被拿走。

芭洛特直盯着筹码看,她发现耳朵似乎听到筹码消失后的空虚存呢喃,这时候失去的筹码有如高地,而自己现在正准备跳跃越过它,是从过去累积的高地所做的跳跃。

要是看错着地点的话,就会被自己累积的高度害死。

芭洛特祈祷自己能鼓起勇气,那并不是什么难事,握在手中的就是一切,只要有机会尝试,只要把手打开就行了。

于是芭洛特张开左手,拿起第一枚到手的金色筹码,轻轻摆在空无一物的桌面。整个空间立刻沸腾着异样的热情。

《请继续下一场游戏。》

艾许雷点头回应。

牌发了过来,庄家掀开的牌是A,芭洛特的牌是7跟7。

这时候红色卡片现身在发牌器。

不过艾许雷跳过红色卡片,芭洛特轻轻吸气,手里摸着第二枚金色筹码,透过指尖的感觉她知道内容物已经取走了。

她静静把第二枚金色筹码迭在已经摆在罐子里的筹码上面。

《加倍下注。》

在那一瞬间,整个楼层里的声音像蒸发了一样。

那两枚筹码——两枚百万元的筹码把整座赌场的气氛冻结了。

在令人剠痛的沉默中,艾许雷严肃地碰发牌器。

然后手法漂亮地发牌,像熊熊烈火般鲜红的花色映入芭洛待的眼帘。

是一张7。

而且是红色的7。

那是在芭洛特与艾许雷最终攻防战中出现的牌。

两张7跟偶数张数的8,避开为玩家带来绝对胜利的魔法时刻结果而出现的牌面,那将说明庄家的技术跟玩家的判断,究竟哪一方比较优秀。第三张的7,俗称”荣耀的7”这张牌。如今出现在芭洛特眼前,它们分别是在左右两侧的方块,及位于中间令人心跳的红心7。

它们的花色就像血一样地红,事实上,那三张牌就是血.但不是过去所流失残酷又毫无希望的血,而是为了现在初次战斗流的精神之血。

正因为如此,而且产生响应的——拟出”200%”的答复,不仅是芭洛特本身的目的.也是其价值。

《EVENMONEY。》

芭洛特喊道。这句话连艾许雷都不得不屏住气息,艾许雷原本等芭洛特喊”停止发牌”,准备要掀开底牌的手在半空中害怕地发抖。

因为那个选择是舍弃21点的分配奖金,而且是锁定最低限度胜算的选择。

“妳想舍弃六百万的分配奖金吗……这中间可是差了四百万哦?”

艾许雷做出最后确认,但芭洛特完全不为所动。

博士搭在芭洛特椅背的手抖了一下。

至于旁边的铃风从她闭上眼睛到张开眼睛的那段时间都没说话.

“……我没想到妳会自行舍弃得到六百万元的机会,是我失算,我完全失败了。”

艾许雷把屏住的气息慢慢吐出来说道。

“我刚刚见识到勇气,也见识到谦虚,”我头一次看到有人当着我的面得到完全胜利”。”

艾许雷慢慢把游栘不定的手放在桌上。

就在那时芭洛特的眼前突然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一股情绪从心底涌上来,停也停不住,温暖的物体湿透脸颊。随着微微浮起的银粉滑下,在所有的情绪高涨时,唯一有意识的就是终于”凭自己的能力办到了”这件事。因为自己越过“天国的阶梯”最后一段,跃出半空中,然后踏上过去从未存在但只属于自己的阶梯。

她真的很害怕,身体不断颤抖,是硬鼓起勇气往前踏出一步。

芭洛特俊来才发觉自己正在哭泣.而且是泪如雨下。

《我曾经跟你哥哥一样死过一次,当初幸亏有人把我从封闭啊车内救出来。》

这名强敌忘我地述说自己为什么会赢,还有这一路来赌赢的理由。

《在我一度失去性命时就丧失了声音,因此我找到想替代的事物。》

艾许雷慢慢叹息地说:

“简直就像人鱼公主。”

感叹的他若有所思耸耸肩,动作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这让我想起用声音换取双脚能在地面走路的人鱼公主.就算最后化成海面上的泡沫,她仍旧是个很有勇气的人,虽然她的脚每走一步就得忍受像被针刺到的剧痛,但为了知道真相的她仍旧在地上行走。”

说完,他便掀开底牌,芭洛特的眼睛已被泪水迷蒙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没想到这张牌会失败。”

《我看不到牌。》

“这张牌是什么已经毫无关系,妳赢了,赢得完美的胜利。”

两张牌的花色随着这句话一起净现在芭洛特的视野。

是黑桃的A跟黑色的ONe—EyeJack。

简直是象徽这个男人最强的BLACKJACk,竞然鲜明地映入芭洛特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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