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晶塔。
特别展望台。
这里正吹刮着凛冽的暴风。
从欧兹华德踏入了沙曼陀罗、唤起至上四柱的时候开始,特别展望台就已经化作了惨淡的地狱。
呼呼——风声在呼啸。
就像野兽一样发出了雄壮的咆哮。
这样的状况,即使称之为暴风也显得太过愚蠢了。
刮起的烈风把窗玻璃也尽数吹裂,甚至把高塔吹得摇摇晃晃,让内壁的各处都扭曲了起来。要不是杜马预先展开了结界的话,这种现象肯定会被作为事故通报到警察那里。
然后,位于暴风的中核——沙曼陀罗和巨大的魔神站了起来。
——巴尔。
那是丑恶的魔神之王。
到底要怎么形容它的身姿才好呢?
几乎比欧兹华德高大一倍的巨大身躯,有着锐利的鳞片,有着毛骨悚然的毛皮,有着歪扭不堪的角,有着像蟾蜍一样布满疙瘩的皮肤。头上卷着荆棘之轮,肩口上披着有如冥界衣裳一般的恐怖蜘蛛脚和沾满粘液的鱼鳍,其肉体根本无法看清。
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巨人背负着上千只魔物一样。
在魔兽辞典中被描述为“率领东方军势之王”的不祥皇帝在此显现,向着沙曼陀罗伸出手来。
“你……是……”
“我应该说过,王就是掠夺者。”
踏人了那里的欧兹华德高声宣言道。
现在他正在进行的,是主导权的争夺。
他正准备获得灵脉的主导权,把以这个布留部市为舞台的意识魔术纳入自己的囊中。巴尔向沙曼陀罗伸出的手,本来应该是要夺走“把魔法师变成魔法”的术式的。
但是——
欧兹华德似乎也碰上了预料之外的事。
杜马的沙曼陀罗,把巴尔的手臂紧紧缠住不放。
令人惊讶的是,眼前的修行者竟然操纵着足以跟至上四柱之一的巴尔相匹敌的咒力。
“……呜……!”
结果,双方都无法动弹。
激烈的咒力冲突,把两人都紧紧束缚住了。
在现代集中了如此强大的咒力,本来就已经是异常事态了。
这是几乎能跟神话相媲美的伟大魔力的冲突。这个卷起了强烈飓风的战场,如今正由两位魔法师推向无与伦比的高潮。
这时侯,欧兹华德扭歪了嘴唇。
“原来……并不是区区的贼人吗。”
他的这种口吻,就好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一般。
其实这样也很正常。
毕竟这种机会也并不是经常能遇到的。
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统领着这一切的欧兹华德,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不知来历的魔法师推翻了预计。没想到即使解放出了至上四柱的杀手锏,对方也还能跟自己势均力敌。
对能尽情发挥自己的魔术感到喜悦。
对未知结果的存在感到渴求。
毫无疑问,欧兹华德·雷·梅扎斯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
“好吧,你尽管使出你的秘术,尽管让我享受一下吧。”
“不——”
杜马否定道。
“像那样感到愉悦的存在方式,跟我的魔术是格格不入的——”
他一脸平静地述说着瑜伽行者的终极觉悟。
两人的视线和咒力彼此交错。
杜马使出的是瑜伽行者独有的秘技吗?
欧兹华德使出的是新的魔神?还是对巴尔施加恢复之术呢?
……不。
在下一瞬间采取行动的人,既不是杜马,也不是欧兹华德。
“——太上老君普在万芳道无不应三界之内。”
“你……”
“你是——!”
猛然回过头来的两人眼中,映照出了某个极其平凡的男人身影。
柏原代介。
尽管置身于激战的战场上,也还是暗自隐藏着气息的男人,如今正凛然地在胸前打出了手印。
即使是这样的两人,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只能认知到双方的行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要是哪一方分散注意力的话,恐怕就会在刹那间败北吧。
这个无法称之为失态的破绽,却被柏原接下来将要施展的术式扩大到致命的程度。
“六合之中顺之者吉逆之者凶敕命一到
雷霆行弟子有难幸愿汝偕逢凶化吉。”
从柏原嘴里吐露出来的,是起源于道教的口诀。
这是通过向大陆的最高神格——太上老君祈愿,使所有魔术和诅咒彻底消散的老君神咒——!
“快住手——!”
相对于杜马的叫喊声,口诀的完成还要快了一点。
“化殃殆为祥急速急来应愿——!”
瞬间,杜马所端坐的沙曼陀罗“嗖”的一声消失了。
在这两周以来一直控制着灵脉的、瑜伽行者的魔法圆阵已经被彻底消灭了。
其结果,当然是招致了破灭。
空间发生了爆炸。
巨大的光柱陡然屹立而起。
从外面看来的话,那就像是贯穿水晶塔的另一座塔。贯通了厚厚的云层,那庞大的咒力奔流甚至让星空也为之沸腾。在沙曼陀罗的作用下凝缩于灵脉内侧的咒力,在这时候终于得到解放,仿佛要歼灭一切似的横冲直撞起来。
这就是龙的咆哮。
龙的吐息喷涌而出,根本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加以阻挡。
发出炫目白光的破坏力,把特别展望台蹂躏、击溃、破坏一空——然后向着远方流逝。
终于,周围恢复了声音。
消失的东西,并不仅仅是沙曼陀罗。
至上四柱——巴尔也同样因为沙曼陀罗释放出来的咒力而被迫分解了。
然后,就好像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似的——出现了几个新的人影。
首先是两个。
“咳咳……咳咳咳……!”
其中一个矮个子的老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是被强制性地通过灵脉实行空间跳跃的代价。
瞬间移动,就算对进行过充分准备的行家来说,也是很难办到的事情。更何况是被他人的魔法强制移动什么的,根本是无法想像的事情。因此,就连身为熟练魔法师的纳吉姆和猫屋敷他们也出现了三半规管异常,当场就蜷缩在地上难以动弹。
可是,老人很快就站了起来,看到同伴倒在地上的样子,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杜马!?”
“……这里……是……”
猫屋敷也擦了擦嘴角,为了确认目前的所在地而游移着视线。
“……喵。”
“喵喵。”
“呜喵。”
“喵~~~~~~”
四只猫仿佛很担心似的发出了叫声。看到它们这副模样,少年稍微露出了笑容。这时候,在他的视野中——又出现了另外的人影。
人数为四个。
这四个人影,正蹲在稍微靠近内壁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
让受自己支配的支莲站在身边,戴着宽沿帽子和缠着绷带的人影——玛尔切拉弯下了膝盖。
“这样子……还真是乱来的集中方式啊。”
“……这里、是水晶塔的特别展望台。不过似乎被破坏得很严重。”
司和尤戴克斯也以稍带嘶哑的声音说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的原因还是其他理由,他们转移到这边来的副作用似乎很轻,但是在司的侧脸上还是可以看出浓厚的疲惫之色。
“……呵呵。”
司用手掌捂着太阳穴,回头向背后看去。
只见柏原正靠在那边的墙壁上。
“是你……唤过来的吗?。
“不,把你们唤过来的是这里的龙。我所做的,只不过是稍微把在压重物挪开了而已。”
柏原若无其事地说道。
也就是说,对仪式发起抵抗的龙借助各个龙穴和灵脉,把自己能感应到的的“力量”——魔法师们召集到这里来了。
而柏原的老君神咒则消灭了沙曼陀罗,为其铲平了最后的障碍。
无论是任何一方,都不是可以轻易加以评价的事情。
没有任何正常的思维和术式,只凭着本能和灵脉的“力量”而对全员实施空间转移的龙。
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在两位魔法师的激战中消灭了沙曼陀罗的柏原。
即使用魔术的异界之理来判断,这也是值得惊叹的两件事。
柏原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欧兹华德先生……因为刚才的反作用而被推到有点远的地方去了。”
“欧兹华德?他来这里了吗?”
“是的。除了阿斯特拉尔>之外,他似乎也在展开独立调查。他之所以受到了反作用的冲击,都是因为那位瑜伽行者的所为啦。”
柏原保持着靠在墙上的姿势,把视线投向那边。
在特别展望台的中央,杜马好不容易才抬起了上身。
他的肩膀到胸口都被撕裂了,正嘀嗒嘀嗒地流着鲜血。胭脂色的僧衣已经有一半染上了凄惨的朱红色。
在龙释放出吐息的瞬间,杜马和欧兹华德完成了最后一次交锋。
那简直是刹那间发生的事。
察觉到事态的欧兹华德,当时立即转换了对魔神之王的命令。
魔神之王放弃了对沙曼陀罗和仪式魔术的干涉,以跟那巨大身躯毫不相符的敏捷速度,把勾爪挥向了杜马。
相对的,杜马也对残留的沙曼陀罗进行重组,利用龙的咒力把欧兹华德放逐到远方去了。
杜马的骨和肉都被切裂,欧兹华德也同时消失在光芒中——柏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
无论是哪一方,也可以说是达到了目的吧。
欧兹华德对污染了自己灵脉的贼人报了一箭之仇;而杜马虽说只是暂时性,也还是成功地排除了最值得危惧的障碍者。
“……原来如此,”
司也理解了过来,
“还真是令人讨厌的事情啊,一个二个都干得太卖力了。我明明还想尽量躲在一旁偷懒啊。”
柏原也仿佛有点困惑似的笑道:
“……我也稍微有点累了,虽然看样子还不能休息。”
“啊啊,再过一会儿吧。而且还得把支莲君要回来啊。”
司淡淡一笑,把视线转回了正面。
柏原和尤戴克斯也效仿了他的举动。
各自阵营的成员都同时看着对方的成员。
这样一来,演员就已经齐集了。
——身为瑜伽行者的杜马。
——使用死灵术的玛尔切拉,以及被操纵的莲。
——使用幽精术的纳吉姆。
这一方是四人。
——妖精博士,伊庭司。
——炼金术师,尤戴克斯·特罗迪。
——阴阳师,猫屋敷莲。
——使用道术的柏原代介。
这一方也同样是四人。
两个阵营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虚空中溅起了紧张的火花。
可是,在身披胭脂色的瑜伽行者摇晃了一下身体的时候,其中一方就出现了很大的动摇。
“杜马,你……!”
“没有问题——”
听了玛尔切拉的真挚声音,行者轻轻摇了摇头。
“要不马上取回这个术式的话——至今为止的仪式就全部化为乌有了——”
“…………!”
玛尔切拉不禁咬紧了牙关。
因为她看到说出这句话的杜马,已经憔悴到令人不忍自视的地步。
仔细一看,他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
伤口已经崩溃得不成样子,就连伤口周围的肉也染成了黑色,散发着令人厌恶的热量。那令人恐惧的至上四柱——巴尔的勾爪,具有光是碰到就能让人类身体腐化的力量。即使是作为行者经历了千锤百炼的身体,如果不马上加以治疗的话,性命肯定难保。
可是——
“无论如何,我都要马上重新进行仪式。把这里的龙变成我们梦想的桥梁——”
杜马站起了身子。
实际上,就算为此而死也不会有任何怨恨——他的表情正在倾诉着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就不可能阻止他了。
玛尔切拉把微弱的叹息倒吞了回去。
“明白了。”
“——不。”
另一个声音却作出了否定。
夏装外套随风飘动,在场者中唯一不是魔法师的男人,以极其哀切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他就是伊庭司。
“我不会让你们那样做的。因为阿斯特拉尔>接受了那样的委托。”
“……果然,还是无法相容啊。”
玛尔切拉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呻吟声。
那是比野兽更像野兽的、充满了憎恨的呻吟。
“……阿斯特拉尔>,是接受了欧兹华德·雷·梅扎斯的委托吧。”
“嗯。”
“那好吧,我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杜马的魔术。你们就只管被自己想挽救的伙伴杀掉好了。”
——然后。
这样的对话也决定了另外两人的命运。
“真是可惜啊。”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老人——正是纳吉姆。
老人正看着站在稍远处的少年——猫屋敷。那是有如注视着自己孙子一样温暖的目光。
他挠了挠被风吹脏了的偏黄色头发,说道:
“你……已经不能过来这边了吧?”
“…………”
老人非常准确地看穿了猫屋敷莲的心性。
尽管还很暧昧,但既然这位少年已经找到了自己应走的路,就肯定不会屈从于劝说他走上禁止之路的无理要求。无论再怎么走错方向,在最后的最后,少年的精神还是会主动寻求光明。
没错。
作为结果,这次的事件就让少年找到了自己的真面目。
然后——
“我也是,事到如今也不能离开这帮家伙了。”
“…………”
少年也对那位老人的存在方式了解得非常透彻。
他已经感受到老人对被唤作“这帮家伙”的人所怀抱的思念。
啊啊。
的确,那就是伙伴啊。
即使是不知何时会被从背后捅一刀、彼此间没有正当瓜葛的对象——也毫无疑问是一起共度过同样黑暗的伙伴。
那么,事已至此,老人自然是不可能舍弃他们了。
“结果我还是在这边,你还是在那边吗。啊啊,这真是太可惜啦。”
老人像小孩子一样皱起了脸,笑着说道。
“…………”
所以,猫屋敷觉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知道老人露出这样的笑容,恐怕是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所以少年只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道路已经在这里被封闭了。
或者有可能实现的未来,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已经过去的分歧点,明明只不过在十几秒之前,感觉上却好像是遥远的过去了。
“……的确是呢。”
少年挪开了视线。
“司先生。”
他叫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于是,司仿佛有点惊讶地回过头来。
“……猫屋敷君。”
“我有一个请求。”
少年正对着司,清清楚楚地这么说道。
“我收回辞职的申请。所以……那个老爷爷……就让我来跟他作出了断吧。”
“…………”
光是听到这句话,司就理解了猫屋敷的意志。
这样已经非常足够了。
尽管不知道猫屋敷和老人之间有过什么样的交流,但是如果想知道如今的猫屋敷怀着何种思想的话,光是看看他的眼睛就行了。
司轻轻哼了哼鼻子,笑着说道:
“之前我也说过吧——我一直都认为你是我们的社员啊。”
“…………”
猫屋敷也一样,只要听到这句话就足够了。
“谢谢你。”
他轻声说完,就转身面对着对方。
纳吉姆、杜马、玛尔切拉,还有被操纵的支莲——总共四人。
与其相对的,是司、猫屋敷、柏原、尤戴克斯——阿斯特拉尔>的四人。
各位魔法师都在这里面对面地站着。
在无可扭转的意志、信念和命运的推动下——他们不得不在此正面相对。
2
已经没有任何对话了。
彼此的意志都非常清楚,根本没有互相让步的余地。
以利用这片土地的龙而展开的魔术仪式——“把魔法师变成魔法”的那个术式为中心,两者都领悟到了彼此的决定性对立关系。
正因为如此——
战火点燃也只是刹那间的事。
“支莲!”
玛尔切拉呼唤了自己的从者。
在这种情况下,利用最为方便的人——也就是对方的同伴——进行攻击,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然后,正因为被操纵——因为不会爱惜性命,僧侣以比平常更迅速,更毫不犹豫的脚步向前踏出,在阿斯特拉尔>的任何人都无法作出反应的瞬间,使出了其擅长的手印和真言。
“韦驮天神……归命……!”
这正是韦驮天真言。
如今已化作丧尸的支莲的肉体,根本不必担心异常过度使用带来的副作用。
正因为如此,其速度非常快。
紧接着,就是以超高速度使出的第二真言。
“帝释天……归命……!”
帝释天。
那是除明王之外,被认定为佛法军神中最高位的威名。
随着真言的响起,支莲释放出了四个独钴杵。独钴杵各自缠绕着讨伐佛敌之神的紫电,不偏不倚地依循圆弧轨迹向着阿斯特拉尔>的全员袭去。
“支莲!”
勉强作出反应的尤戴克斯立刻掀起了白色的长斗篷。
从长斗篷的内侧,飞出了跟独钴杵数量相等的东西。
看起来就像纸叠的飞机。
那是用超薄金属箔折叠而成的纸飞机。
那恐怕是通过炼金术被赋予了非凡飞翔性能和控制能力的东西吧。那些能唤起人们向往之情、每个人都应该曾经用纸叠过的东西,竟然以超过时速一百七十公里的速度回旋起来。
遵循着尤戴克斯的意志,四个纸飞机准确无误地把独钴杵击坠了。
在术式速度上拥有优势的炼金术,再次封住了支莲的真言。
可是,巨汉炼金术师也同时理解到,自己已经落人了陷阱。
“…………!”
还没等喉咙发出声响,尤戴克斯的脸面就被某个飞鸟般的影子遮盖了。
原来是玛尔切拉高高跳跃了起来。
在没有助跑的前提下,她仅在瞬间内就逼近了彼此相隔的几米距离——这恐怕都是得益于她有着强大的纯粹脚力吧。
从空中发动的回身踢击准确地击中了尤戴克斯的太阳穴,趁着巨汉思考回路被打乱的瞬间空隙,以足以摞倒大树的威力向其右锁骨、右胸部和左腹部发动了高速连续攻击。
在白天的战斗中,她的格斗能力甚至跟支莲不相伯仲。
虽然以纯粹的臂力来说还是尤戴克斯占优势,但是在这样的接近战中,还是在经验和速度上胜于对手的玛尔切拉取得了主动权。
猫屋敷和柏原从无声倒下的尤戴克斯身后一跃而出。
在绷带之下,玛尔切拉的喉咙发出了声音:
“——我诅咒。狮子座的心脏啊,用你的牙刺穿吧!”
从黑西装里拿出来的玻璃管,在瞬间释放出了灵媒物质。
最后形成的是好几柄灵枪。
要是被其矛头刺穿的话,就算表面上的肉体没事,灵体也会受到损伤。在魔术战斗中,可以说这有着远大于单纯负伤的致命效果。这也是玛尔切拉最擅长的魔术之一。
可是,在其灵枪释放之前,柏原的叫声响彻了四周。
“五雷使者五丁都司悬空大圣霹雳轰轰
朝天五狱镇定乾坤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这就是摄邪咒。
是通过发出近似于雷鸣的叫声,让敌人和恶灵发生麻痹的道术。
玛尔切拉的身体当然也不例外。不,作为死灵术师对灵魂非常熟悉的这个女人的身体,对咒语的反应甚至比普通的肉体更为敏感。
在灵枪消散的同时,女人的身体发生痉挛,银发少年也趁此机会奔了出来。
他用手指划过了纵四划、横五划的早九字。
“疾!”
从中间释放出来的,是一张写着急急如律令的灵符。
那就是所谓的“玄天上帝石星符咒”。
在飞到一半的时候,灵符就化成了一股泥石流。有如流星的那股泥石流,简直就是会让所有碰到的地方尽数陷没、粉碎飞散的诅咒。
由柏原阻止对方的行动,由猫屋敷使出夺命一击。
这是两人以无言的默契定下的战术。
但是,那样也还是迟了一点。
少年采取行动的时候,特别展望台上,开始响起了某一首歌。
——从泥巴创造人,从无烟之火创造出幽精的伟人。
那位伟人的话语没有任何虚伪,不必怀疑。
身为两东的支配者,统领两西的伟人。
那位伟人的话语没有任何虚伪,不必怀疑。
尽管相异之海无法融汇合一,也能让彼此和平共处的伟人。
那位伟人的话语没有任何虚伪,不必怀疑。
那大概是作为螺旋之蛇>的一员长期配合至今的团队默契吧。
沙子“刷啦”的一声从老人身边的陶制坛子里涌出,以抵挡住猫屋敷的灵符攻击的形态完成了实体化。即使是激烈的泥石流,对沙不通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幽精。
那是在阿拉伯的众多传说中都有讲述的原始精灵。
为了争取唤出幽精的时间,玛尔切拉才采取了跟支莲发起同时攻击的战术。
于是,她们的攻击收到……预期的效果。
“疾!”
这时候,猫屋敷的灵符继续飞出。
那正是“九天应元雷声符咒”。
针对敌人的联合攻势,瞄屋敷选择了能在这种状况下及时发起反击的最高速符咒。
可是,光是这一击的话,最多也只能削去构成幽精身体的三成沙子而已。
然后,回过神来的玛尔切拉微笑着扭歪了嘴角。
“……你好像很堆对付。”
玛尔切拉的眼眸捕捉到了柏原的身影。
“不,希望你……能放着我别管……”
就在柏原丢脸地露出了快哭的表情时,另一个人影从视野的角落里一跃而起。
“啊、咕呜——!”
站起身来的支莲以猛烈的势头撞了过来。
因为攻击过于单纯的关系,柏原完全没有作出反应的时间。
在地上打着滚的柏原撞上了身后的猫屋敷一起倒下,阿斯特拉尔>的阵形巳经完全崩溃了。被变成丧尸的支莲的臂力,在压倒了两位魔法师之后依然绰有余力。正如文字所描述的那样,面对足以匹敌于熊之拥抱的压力,柏原和猫屋敷也只能发出闷哼的声音了。
然后——
“纳吉姆……!”
纳吉姆非常准确地理解了同伴叫声的含义。
他就这样唱起了新的一节圣句。
——会带来灾害吧,遍及世间的中伤者,恶意的敛财者啊。
你的财富不会冠以永久的生命,将会成为把他束缚在烈火地狱的锁链。
那是伟大之人的制裁之火。
在无法逃脱的列柱中包围他,覆盖在头上,直到把心脏烧成灰烬。
正如伟大主人所期望的那样。
那是令人难以相信是老人唱出来的亮丽嗓音。
“轰轰”的一声,一切都染成了朱红色。
由沙子构成的幽精,遵循着这首歌的意志转化成火焰。
正如文字描述的那样,那的确是制裁之火。
就连特别展望台上到处排列的铁柱也溶成了火红的铁水,数千度的热量瞬时包裹了整个世界。这股已经无法用“灼热”来形容的热浪,令所有的水分都彻底蒸发消失,将空气也替换成了地狱的成分。
就连时间,也仿佛被烧成了灰烬似的。
实际上,要是置身于那种程度的热量里的话,一瞬间和几小时也根本是毫无分别的吧。区区人类的肉体,除了化成灰炭之外就别无选择了。
“……烧成灰烬了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朱红色的世界逐渐转变为灰色的世界。
仿佛要显示出这是世界末日似的,周围的色彩都被逐渐淡化。
只有三位螺旋之蛇>的成员——还有幽精,正朦朦胧胧地伫立在那里。
被宣告为“制裁之火”的圣句,只会伤害敌对之人。
仿佛在缅怀过去曾经被献给自己的某个亲人一般,幽精那轻轻飘动的姿态显得极其哀伤。
可是——
“普天诸佛归命……再者……水天归命……”
“什么……!?”
听到这句释放出来的真言,老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水天真言。
这是因其御火功效而为人所知的、占据十二天之一角的神明的真言。也就是说,这是将龙纳为眷属,统管一切水要素的神格。
得到了这句真言的支持,在直径几米的球形空间内,幽精的火焰丧失了效用。
啊啊——
在红色的火光之中,好几个黑色的人影浮现了出来。
——那正是阿斯特拉尔>的魔法师们!
“喂、喂喂,社长,我可差点真的以为要死了呀!?”
柏原首先以怯懦的口吻诉苦道。
“哎呀,你别那么说嘛。我可真的想不出其他方法了啊。”
接着,阿斯特拉尔>社长·伊庭司皱着眉头说道。
他的手臂正支撑着支莲。在这样的状况下,伊庭司还叼着不断冒出紫烟的雪茄,安然无恙。
而且还就这样询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支莲君。”
然后,传来了回答:
“这一回……我实在太丢脸了……大家……呢……?”
支莲靠在司身上,勉强微睁着眼睛。
“嗯,没有问题。都是多亏了你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之后别说什么剖腹谢罪之类的话……
“那个还真是……有点头疼啊……莲……”
支莲把视线转向旁边。
猫屋敷和尤戴克斯也在他身边站了起来。
两人都算不上是平安无事。尽管是以自己的双腿站着,但是在刚才的攻防战中所受的伤也并不轻。
猫屋敷苍白着脸,摸了摸侧腹说道:
“都怪你害我吃了大苦头。大概,肋骨已经断了。”
“我可是损失了贵重的触媒。虽然总算是让第一级品逃过了大难,但是八成的触媒和研究室都被烧成灰烬了啊。”
听了猫屋敷和尤戴克斯的话,支莲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作为赔罪之礼……要什么好呢……?”
“自己想吧。”
“意见同上。”
“那么……就承蒙你们的好意……”
啪嗒——支莲的头滑到了司的胸前。
随着这一动作,包裹着阿斯特拉尔>的水结界已经消失不见了。幽精的火焰已经基本消散不见,不再具备能伤害阿斯特拉尔>众人的威力。
更重要的是,还有另一个震惊不已的魔法师在这里。
“你、到底……干了什么……”
玛尔切拉如此问道。
她的话尾还在微微发抖。
丧尸粉的支配应该是绝对的。
就算支莲这个魔法师有多么强韧,要是被毒素夺走了肉体、被魔术夺走了意志的话,就绝不可能作出抵抗。
面对她的动摇和愤怒,司略带苦笑地耸了耸肩膀。
“啊啊,谜底非常简单。”
他伸出了修长的食指,点头说道:
“的确,丧尸粉无法解毒。但是,那跟作为丧尸接受精神支配是另一回事。你们之间明明没有说话,却能从远处实现精神操纵——只要思考一下个中理由,我们这边就会有办法对付了。”
接着,他又把食指向支莲的胸口指去。
在肮脏的袈裟胸口位置上,被贴上了一张灵符。
看到那张灵符的行者——杜马,顿时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是这样吗……太上老君符。是跟刚才的老君神咒一样的招数呢——”
在至上四柱之一的巴尔跟杜马展开激战的时候,柏原的术式却把杜马的沙曼陀罗消灭了。这就是跟那个术式同属一个系统的符咒。
本来道术在纠正“不应存在的不自然现象”时,将会展现出最大的“力量”。
那就是魔术特性——中庸之道>。
跟神道的绝对结界不一样,那也许可以说是性质中和吧。
正如解脱的仙人不会扰乱世界一样,那个术式可以让世界恢复原有的法则。
“是让支莲先生撞过去的时候发动的——不。”
杜马否定了自己话语的某一部分。
“那并不是在情急之中能反射性地使出来的招数。准道从一开始,就看准了会变成这样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
司微微一笑,转眼看向玛尔切拉。
“丧尸粉是无法解毒的。不过,如果是你跟支莲君之间沟通的渠道,那还可以暂时性地进行中和。接下来,按照支莲君的意志力来推断的话,我想还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的吧?”
“你竟然说……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玛尔切拉咬紧了牙关。
“光是这样……你就赌上自己的性命吗……?说到底也是魔法师吧?”
“因为我不是魔法师啊。能作为赌注的,最多也只有这条小命而已啦——当然,正因为如此,我一直都很小心注意,从来不会弄错下赌注的对象和时间的喔?”
司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就连这场战斗,对他来说也跟日常风景没什么两样——他的话仿佛就是这个意思。
不。
不是这样。
突然,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司竖起手指——
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反而以低声说道:
“这是社长命令。”
在场的全员都不禁心头一震。
因为任何人都非常清楚——蕴藏在他声音最深层的无比威严。
“猫屋敷、尤戴克斯,对类别N03魔术·配合术式F04、J05。”
“——疾!”
“…………!”
两人的身体同时操纵起灵符和长斗篷。
玛尔切拉也确实作出了反应。
在魔术战斗中,速度是很重要的因素。
尤其是玛尔切拉对速度的重要性有着最深刻的理解。为了在任何战况下也能依靠半条件反射来应付,她已经把名为训练的时间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身体上了。
瞬间,她举起了玻璃管。
“——我将化作护符。处女座的小肠啊,守护我吧!”
这是女人最为可靠的守护魔术。
以灵媒物质生成的“膜”,将会成为弹开所有魔术的铁壁之铠。
但是——
“……CheCosa(什么)!?”
猫屋敷先一步释放出来的灵符迅速化作火焰,在灵媒物质变成“膜”之前就将其尽数烧灭了。
这正是“泰山府君炎罗符咒”。
而且,尤戴克斯接下来释放出的纸飞机群,以幽精也无法庇护的
速度划破了玛尔切拉举起的玻璃管,继而把女人的身体也切裂了。
原来翼部的锐利度,才是纸飞机高速飞行的秘密所在吗?
瞬间,女人的身体沾满了自己的鲜血,肉和骨都被切断的玛尔切拉跪下了膝盖。
“怎么……回事……!”
就好像……自己要在什么时刻使用什么魔术,对方从一开始就已经全部看穿了似的。在本次事件中,这明明是只用过一次的术,可是对方却好像连自己的反应都彻底把握住了一样。
(……难……道……!)
女人跪下膝盖,屏住了呼吸。
对于这种现象,她似乎有点头绪。
即使对螺旋之蛇>来说,也绝对无法忽视的罕见体质。
能看穿所有的咒力,并且能知晓其流向的奇迹。据说为神代的魔法师们所拥有的传说之眼。
“难道……你……妖精……”
“妖精眼……你是想说这个对不对?”
司只是轻轻一笑。
他以冰冷而锐利的眼神注视着玛尔切拉。
“我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嗯,那些特别的‘力量’,我根本就不需要。”
“不……需要?”
“你们,是太小看区区的人类了吧。”
伊庭司平静地说道。
“魔术只有继承了特殊血统的人才能使用。不过,魔术这种东西本身是任何人都可以学习的,其效用和术式也都有规律可循。既然如此,那么创立专门对魔法用的理论也是可能的。当然也可以预先跟社员们商量好应战时的迎击模式了。”
“…………!”
玛尔切拉忽然感觉到——现在正从自己身上流出的血液,都全部在瞬间凝固了。
没有那个可能。
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把魔术进行规律化也是可以做到的。在同一状况使用同一术式的话,尽管成功率会有所波动,但基本上都会得到近似的结果。
可是,说到底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
根据个人的差异,魔术的存在方式也会发生极大的变化。
就算单以纯粹呼唤火焰的术式来说,有的人只会唤出打火机那么点火就完了,有的人却可能会在一年后唤来火灾,演变为无法预测的结果。
司刚才所说的,是连这种魔法师的个性也计算在内、光凭着这种计算来预测未来——这样一种超乎常人的、从来没人想过的领域。
妖精博士。
不是魔法师的魔法师。
就连魔法师这个框框也无法容纳的——宛如魔法般的存在。
“纳吉姆!”
“……哦哦。”
因为无法忍耐而发出的叫声,马上就得到了回应。
诗文开始响起。
——那位伟人说过,烈火就是你们的住所。
没有英明而全知全能的伟人许可,就无法离开那个牢狱。
不义之徒因自身的罪孽而集结,因自身的罪孽而灭亡。
随着诗文的吟诵,幽精分裂成了三只。
分别是沙、火焰和暴风的巨人。
这化作了灾难本身的三柱巨人,恐怕就是纳吉姆这位魔法师的杀手锏吧。
而且,诗文一直没有停下,继续赋予巨人以咒力。
——当天空化作微尘碎裂,渚星四散之时,
当无数大海泛滥,墓场被掀翻之时,
你们将为罪孽感到战栗,接受自身应有的惩罚。
你的灵魂将被烈火焚烧,无法从牢狱中逃脱。
轰隆!
巨人发出了咆哮。
被注入了过剩的咒力,其身体顿时肥大起来。
沙、火焰、还有暴风——就连这些构成要素也在不断以几何级数增大。本来已经高达三米的巨人们,现在已经巨大化到了够得着特别展望台的天花板的程度。不,它们正一边破坏天花板,一边向这边逼近。
三个巨人——都各自错开了一点时间,以更难对应的阵形向着阿斯特拉尔>的成员们发起袭击。
“…………”
注视着这些暴虐的化身们——
司低声沉吟道:
“柏原、猫屋敷,对类别K07魔术·配合术式D14、F13。”
“是、是的。”
从点头答应的柏原嘴唇中,喷出了猛烈的呼气和口诀。
“五雷使者五丁都司悬空大圣霹雳轰轰
朝天五狱镇定乾坤敢有不从令斩汝魂。”
摄邪咒。
曾经令玛尔切拉全身麻痹的咒法,即使面对三体幽精也能彻底发挥出其“力量”,让它们在原地停顿了几秒钟。
既然本来就是针对灵和神这些灵体的咒法,有效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不,在这种情况下,能看穿幽精的性质而选中这种咒术的司——其见识才是真正最可怕的。
以被咒语束缚着的幽精为中心,另一个人影正在奔跑。
猫屋敷莲。
然后,在他身旁还紧贴着四个影子。
“……喵。”
“喵喵。”
“呜喵。”
“喵~~~~~~~”
猫屋敷一边侧眼看着呜叫的猫儿,一边唱出了某句咒语。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
那时如同祝词一般的、蕴含着某种独特节奏的平缓咏唱。
在咏唱着咒语的同时,少年心想:
(……他、是遵守了约定吗——)
——“那个老爷爷……就让我来跟他作出了断吧。,,
(…………)
自己并不是相信了这一点。
但是,司却遵守了约定。他说出口的配合招式,就是为了把猫屋敷送到老人身边的战术。
既然如此,自己也必须那样做。
自己必须完美地演绎出司所期望的——所谓的“阿斯特拉尔>的社员”才行。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卦之大威卦。及此,我将推敞其爻象,连结三百八十四爻——”
幽精们已经从麻痹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然而,猫屋敷的术式在这时候已经完成。
“今晚上演的节目,作为四神相应的一幕——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阵。”
“喵~~~~~~~~呜~~~~~~~~”
一分为二。
二分为四。
四分为八。
八分为十六。
正如咒语所说得那样,数以百计的猫影从四只猫周围分裂了出来。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阵。
以咒力产生精妙的循环,使式神的灵体爆发性地进行复写,分裂的咒法。
不管三体幽精有多强大也好,如此多的猫影,它们肯定不能在瞬间内将其尽数抹消。尽管不堪一击的猫影不断被抹消,但是因为数量太多的关系,幽精也无法轻易动弹。
也无法守护身为主人的老人。
“……真有你的。”
看到这一幕,纳吉姆笑了起来。
他似乎笑得很开心。
在跟猫屋敷诀别时的浅淡微笑,和现在的笑容有着本质性的差异。
“……真快乐啊,猫屋敷。”
他笑着说道。
无论哪一方,都是发自老人真心的笑容。
(……你……!)
猫屋敷在奔跑的同时,感觉到胸口掠过一瞬间的刺痛。
下一瞬间,彼此的视线互相交错,抛开了一切思考和犹豫,少年的手指释放出符咒。
“疾——!”
飞到中途,符咒就变化为凶暴而毫不留情的水龙,向敌对的术者袭去。
这正是“黑龙北斗水帝符咒”。
同时,老人也咏唱出了新的诗句。
——不走正路之人,将成为火地狱的柴薪。
被赋予了命令和咒力的暴风幽精,摆脱了猫儿们的包围。
比水龙稍微迟了片刻,暴风幽精向着少年飞扑而来。
“……真快乐啊。”
老人扭歪了嘴唇。
“……我的话,是第一次觉得不快乐。”
少年悄声回答道。
无沦哪一方,都想杀死对方。
但是无论哪一方,都觉得不想杀死对方。
刹那间,猫屋敷被幽精的风暴所吞没,而老人也被水龙吞没了——
*****
在战场上,还有另一方的行动。
把幽精术者交给柏原和猫屋敷之后,伊庭司转身面对着螺旋之蛇>的最后一人。
坦陀罗·瑜伽的行者。
杜马。
“是沙曼陀罗……吗。”
面对这个对手,伊庭司也用上了敬语。
“是的。”
在行者的脚下,沙曼陀罗已经复活了。
这是在战斗之余,利用幽精的一部分构筑出来的东西。
因为巴尔的一击而受了重伤的杜马,并没有加入战斗,只是把力
量倾注在这个术式的复活之上。不管阿斯特拉尔>再怎么占据优势,一旦令这个术式成功的话就不会有任何意义。因此,杜马的选择可以说是极其正确的。
“术式本身,是跟龙的使役很近似的……对吧。”
“是的。”
龙的使役。
如果是西洋结社的话,那就是属于7=4位阶——以人类肉身能实现的魔术极限。光是这样,就可以知道这位行者的修为达到了何等的高度。司自然对这一点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
“那么,术式已经成功了吗?”
“是的——”
杜马摊开了手掌。
在皱纹斑斑的手掌上,出现了一朵小小的花。
就好像稍微挪开视线就会马上枯萎似的,那是一朵非常脆弱缥缈的白花。
而且,那朵花实际上也立刻发生了变化。
花办枯萎,花茎也发生腐朽,转眼间就收缩了起来。就好像在几秒钟内看到了几天的快进映像似的。
最后,只剩下了一颗红色的种子。
那是仿佛把血凝固而成似的、长着鲜红色刺儿的种子。
“红色种子……”
司沉吟道。
“本来的话,应该是可以收获到更多高质的种子才对。虽说如此,毕竟是这样子缩短了仪式急速孵化出来的东西,光是一个收获也算是足够了吧。
瑜伽行者平静地说道。
“这就是我的——不,是我们的梦想——”
杜马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注视着那颗种子。
“是让魔法师变成魔法的方法……吗。”
“那也是通往梦想的其中一个阶段。”
杜马说道。
“可是,就算说明出来,你也应该不会理解的。因为你并不是魔法师……而且,正因为如此,你对所有的魔法师来说都是甘甜的剧毒——”
“你的同伴,也是这么说我的啊。”
司苦笑着说道。
“不管如何,我们不能让你们把那个带走。”
“我想也是吧。”
伊庭司和行者都互相认识到了对方的立场。
司稍微离开了一点,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我实在不想跟你动手。”
行者也缓缓点了点头。
“我也不懂得用来伤害人的魔术——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种程度啊。”
从他的嘴唇中,传出了远古国度的语言。
“——TvamevaCaksuhSamjanayannDitsaRupaVikalpahtaram。”
在司的周围,映照出了大量怪异的影子。
沙曼陀罗又增加了好几个。
杜马也同样坐在那所有的沙曼陀罗之上。
不知什么时候,司所在的地方已经不再是特别展望台,而是变成了遥远的雪山。
这是幻觉。
印度的哲学中,认为人类能感觉到的一切都是幻觉。然后,要怎么样才能脱离幻觉世界、认识到真正的自我呢——为此目的而诞生的技术就是坦陀罗·瑜伽了。
如果反过来利用这个道理的话,像这样欺骗人类的感觉器官,使其出现幻觉也是可以做到的。令人把常夏之国错认为喜马拉雅山甚至让他冻死在那里——这种事杜马也是可以做到的吧。就算拼命大喊大叫,也恐怕无法传递到身边的入耳中——司本来是要在这个幻觉的世界里终此一生的。
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
司仿佛有点哀伤地张开了嘴唇。
“尤戴克斯,对类别L06魔术·术式J18。”
“明白了。”
从“幻觉外部”传来了声音。
对于身为自动人偶的尤戴克斯,幻觉是无法发挥威力的。
从白色长斗篷中,投掷出了一个特别小的烧瓶。烧瓶撞在沙曼陀罗上,顿时碎裂飞散。
于是,从那个连婴孩的拳头都不如的小烧瓶里溅出的液体,在瞬间内就把沙曼陀罗溶化掉了。
万物溶解剂。
这种甚至被视为贤者之石原料的溶液,把即使面对巴尔也没有屈服的杜马的沙曼陀罗,在转眼间就彻底破坏了。
“原来如此——”
传出了一声叹息。
在司的世界里也一样,所有的沙曼陀罗都逐渐溶化,所有的行者都从嘴里吐出了血。
本来巴尔的一击已经是致命性的攻击了。在尤戴克斯的万物溶解剂溶化沙曼陀罗的时候,支持着行者的紧张心情也崩溃了。
雪山也已经消失。
回到了原来的展望台上,司仿佛很悲伤地注视着行者。
然而,行者却反而以很高兴似的声音,露出了浅淡的微笑。
“这就是——阿斯特拉尔>吗——”
*****
——在老人倒下的同时,幽精也消失了。
——在沙曼陀罗溶解的同时,行者也吐血倒下了。
“杜马!纳吉姆!”
玛尔切拉大叫着站了起来。
尽管失去了大量的血液,女人还是奔跑了起来。
现在她的绷带已经基本上弄断了。
她的右半部分脸明明有着稀世的美貌,左半部分却凄惨地腐烂起来,连头发也脱落了七成左右。
大概是魔术的失败,或者是付出了某种代价吧。
女人主所以委身于螺旋之蛇>,是不是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呢?
“伊庭——司——!”
女人一边跑,一边叫出了仇敌的名字。
她已经没有凝聚咒力的余力了。几乎所有的触媒都被尽数破坏,因此女人只是用剩下的肉体向司飞扑过去。
“要是没有你的话——!”
“啊啊……也许是吧。”
司轻轻摇了摇头。
玛尔切拉的拳头已经挥到了司的面前。
就算失去了魔术,以咒力强化的拳头也依然健在。对于区区人类的头盖骨,地还是残存着能一击将其粉碎的力量。无论是威力和速度都无可挑剔,拳头本来应该会让伊庭司即死才对。
“…………!?”
那个拳头,却被卷入了某种异样的漩涡里。
——那是名为五行拳的拳法中最基础的东西。
是把五种体行用法跟五行相对应的,简单而富有实践性的拳法。
那么说,这就是以五行拳构筑的绝招——“虎扑”。
以双手巧妙地卸开玛尔切拉的拳,然后更进一步改变其方向,伊庭司的身体就好像海啸一般沉进了玛尔切拉的怀内。
震脚。
经历过彻底锻炼的完美反应力和沉坠劲,从腰身传递到脊柱、再从脊柱释放到手臂上。
手掌上还握着刚才的太上老君符,其双手已经陷进了玛尔切拉的胸口。
“…………”
在好一段时间里,双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
“你……竟然……”
玛尔切拉倒退了几步。
然后,她以充满惊愕的眼神注视着伊庭司。
“你、竟然……连那样的……‘力量’也……”
她继续摇晃了几步,最后靠在了柱子上。
身体已经难以动弹了。
虽说是暂时性,但是在太上老君符发挥出中和咒力功效的时候——在身体能力降低到跟普通人无异的时候,受到了刚才的这一击。
“到底……打算要把人骗到什么地步……”
“所谓的最终绝招,就是直到最后也不使出来才叫做最终绝招吧……而且,这只不过是跟吓人玩具箱差不多的一次性小把戏罢了。”
“还真亏你说得出口……这个该死的骗子……”
要发挥出这种程度的劲力,到底需要花费多长的岁月去锻炼呢?
面对仿佛在看着怪物似的玛尔切拉——
“我们来个交易吧。”
司提出了条件。
“什么……?”
“如果你肯帮支莲君解毒的话,我们就放过你们。现在的话,还来得及……那边的行者也应该能保住一命吧。虽然不能让你们回收术式,但反过来说,阿斯特拉尔>被委托的也只是这个而已。”
听了这个提议,玛尔切拉抬起眼角说道:
“到底要愚弄别人到什么地步……!”
“……不,这帮家伙是认真的啊。”
旁边的老人以仿佛随时会断气般的声音插嘴道。
他的臂弯里正抱着行者杜马。
背后的猫屋敷已经失去意识了。
最后的攻防战,似乎是老人以毫厘之差取得了胜利。或许是年纪的差距,又或许是经验的差距吧。一对一的魔术战斗还好说,像这种多个魔法师彼此交错、集中力会自然被分散的环境中,看来还是老人更占优势。
同时,柏原之所以没有阻止纳吉姆,也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老人不会对少年下杀手的缘故吧。
尤戴克斯和柏原监视着老人和玛尔切拉,一直伫立在那里。尽管身体很疲劳,但是监视的眼光并没有丝毫松弛。要是纳吉姆他们要采取什么行动的话,他们肯定会马上出招阻止。
“嘿。”
老人耸了耸肩膀。
“承认吧,玛尔切拉,是我们输了。要是再争下去的话,也只会落得毫无意义的死而已。”
“……我……”
“玛尔切拉,杜马撑不住了。”
“…………!”
这一句话,令玛尔切拉的肩膀陡然一震。
“…………”
女人低下了头,无言地从西装的怀里拿出了一根小小的试管。
看样子似乎是解毒剂的绿色溶液,在里面轻轻晃动。
“明白了。”
司把试管接了过来。
现场的气氛在一瞬间内松弛了下来。
这样一来的话,这场漫长的战斗,本来也应该就此结束才对。
本来的话——
“——不,你们就要在这里结束。”
突然,一根巨大的臂膀从地板下面伸了出来。
可以说是疾风,也可以说是迅雷——那只手臂正是以那样的神速,在全员都刚松了口气的一刹那间,向空中伸了出来。
司完全无法动弹。
尤戴克斯也没有发现。
支莲和猫屋敷也还倒在地上。
只有柏原……不知道怎样。
下一瞬间,玛尔切拉和纳吉姆、还有老人抱着的行者,都被那只手臂的勾爪撕裂了。
3
“——怎么了呢,穗波小姐?”
身为保姆的小乐,不解地侧着脑袋问道。
刚才一直在吃着美味布丁的穗波,现在却忽然停下了手、
“不。”
穗波摇了摇头。
“没有。刚才,我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眺望着窗外,穗波颤抖了一下身体。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然后她又觉得——要是奶奶在的话,就不会感到如此不安了。
“还是快点睡进被窝里的好哦。今天还去了医院,真的很辛苦呀。小乐我可真的吓破胆了。”
“……嗯。”
少女点了点头。
“奶奶如果快点回来就好了。”
仿佛为了挥去内心的不安似的,穗波·高濑·安布勒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
“……父亲大人!”
从床上坐起身子,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酒店的床上。
额头上冒出了大量冷汗。
在街道上彷徨的风景,都清晰地刻印在脑诲里。残留在双脚上的疲劳感,也告诉了她那绝不是做梦。
当然,关于自己所见到的东西,记忆还是相当朦胧。
并不是想不起来,而是脑里的某处仿佛为了不让自己想起而上了锁一样。
不过,她直觉得最后的那一瞬间,看到了父亲的脸。
“……您怎么了呢?”
“格拉。”
站在身旁的人,是一位拉丁人打扮的少年。
因为被父亲看中,目前虽然还没举行正式的人教之礼,但却是由父亲直接传授魔术的对象。由于他拥有卓越的魔术天赋而备受瞩目,甚至被认为有获得源灵委让的可能性。
虽然很少会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机会——但是安缇莉西亚总是不太喜欢这个少年。
“父亲大人呢?”
“他放下安缇莉西亚小姐之后,就马上出去了。他吩咐我留守在这里。”
格拉以郑重的口吻说明道。
“首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当然知道……
安缇莉西亚别过脸,咬紧了牙关。
父亲的事她根本不会担心。
欧兹华德·雷·梅扎斯是个完美的魔法师。是唤起了所罗门全七十二柱魔神的、至高无上的第二位所罗门魔术的达人。他的存在,在少女心中甚至是神圣的。
……可是。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如此的不安?
“…………”
勉强压抑着涌上心头的不可思议的感情——少女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
“……怎么了呢,哥哥?”
比自己小一岁的堂妹——勇花,从旁边的床上探出脸来问道。
这似乎是因为自己在梦里呻吟,还猛地蹦起了身子的缘故。
伊庭树一边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一边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什么。”
“啊,哥哥,你肯定又做恶梦了吧—!”
她那圆乎乎的小手嗖地指着这边。
“才、才不是呢!”
“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尿床了吧!,,
“我都说不是了嘛!”
与往常无异的兄妹间的对话。
在此期间,残留在心胸中的躁动也开始逐渐淡化。
(……嗯。)
忽然,树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总是会看到可怕幽灵和怪物的眼睛。
但是,树并不讨厌这只眼睛。偶尔也会遇到快乐的幽灵,还会告诉自己有趣的故事。在隐约窥见到那个世界里侧的情景时,树总是会感觉到某种不可思议的激昂感。
……那么,刚才的是?
(……到底是什么呢?)
树如此想道。
那并不是梦。
但或许也是个梦。
明明自己都不怎么清楚——但是树却感觉到,刚才仿佛在什么地方决定了某个重大命运似的。
4
“——不,你们就要在这里结束……
随着声音伸出来的丑恶巨臂,把纳吉姆、杜马和玛尔切拉都全部撕裂了。
没有人能发出声音。
就连喊叫声也无法发出,三人就这样毙命了。
这是刹那间发生的惨剧,任何人也没有回避的手段。全员都脆弱地倒下,趴伏在绝不可能保住性命的血泊里。
就这样,三人都任何动静。
就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实在难以想像他们刚才还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魔术战斗,这样的死法也真是太简单平淡了。
“…………!”
强忍着喉咙传来的寒意,司回过头来。
只见在特别展望台的地板上,正浮现着一个精致的魔法圆阵。
那是最初描绘着沙曼陀罗的地点。
巨臂从那个魔法圆阵中缓缓按住地板,把自己的身体撑起到魔法圆阵之外。那仿佛背负着一切魔物似的外表,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
至上四柱之一。
魔神巴尔。
然后——
“欧兹华德!”.
司唤出了被那个魔神捧着的壮汉名字。
“……稍微花了点时间啊。”
欧兹华德发出了如钢铁般的威严声音。
“这次的确被推到了相当远的地方。就算借助巴尔的力量,要回来这里还真是花了不少时间。啊啊,毕竟你们帮我拖延了这段时间,看来还是要向阿斯特拉尔>表示感谢才行了。,,
也就是说,被行者杜马的术式遣送到远处灵脉之地的欧兹华德,却反过来运用灵脉回到了这里。
即使以魔法师的常识也很难想像到的这种逆转之术,大概也是依靠至上四柱之一的巴尔的咒力实现的吧。
同时,这也体现出了“欧兹华德·雷·梅扎斯简直是一个怪物级别的魔法师”这个可怕事实。
在他的手掌上,闪烁着极其不祥的红色光芒。
那是极其细小的——在自然界是绝不可能存在的、像水晶一样长满刺儿的红色种子。
“……原来如此。这个,就是‘让魔法师变成魔法的方法吗。”
红色种子散发出的静谧光芒,照亮了欧兹华德的容颜。
“…………”
“虽然我想你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东西吧?”
欧兹华德再次说道。
欧兹华德似乎变得比平常更多话了。
世许就算是这位稀世的魔法师,这一回也还是感到相当兴奋吧。
“大概,是龙的一部分吧。”
司终于说话了。
“噢。”
“那个行者的术式,跟龙的使役相当类似。也就是把这片上地还没孵化出来的龙,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进行改造而产生的东西。”
“原来如此,这个本身就是龙吗。”
欧兹华德仿佛很愉快似的眺望着红色种子。
“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是难得的收获,当然要用来研究了。”
作为魔法师,这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即使那是他人的成果,或是东西本身是接近禁忌的东西,都不叫能成为他们有所踌躇的理由。只要这样做会对自己提高魔法水平有帮助,魔法师就只会加以利用而已。
这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不必多问的事情。
可是,司却还是这么说道:
“那个,是他们的东西吧。”
“…………”,
欧兹华德停顿了一瞬间的呼吸。
他收回了捏着红色种子的手指,眯细了碧眼说道:
“……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现在的话,你还可以收回刚才的那句话——他这句问话的用意就在于此。
可是司却没有收回。
“我跟他们进行了交易。如果他们放弃这次的仪式,帮我们解开支莲君的毒,就让他们平安回去。那个无论怎么看也是禁忌之物的东西,我本来是打算由阿斯特拉尔>来进行封印的。”
“那根本不是值得交易的对手。”
欧兹华德毫无同情地俯视着已然死去的魔法师们。
全员都露出了饱含痛苦的表情。
从被勾爪撕裂的部位开始,三人的身体已经开始腐化了。看上去就好像死后过了一个多星期似的。他们的尸体散发出恶臭,甚至连令人厌恶的虫子也开始在那里飞来飞去。
那就是魔神巴尔的特性。
被所罗门七十二柱中最丑恶的这个魔神杀死的人,就连正常的死法也不被允许。明明是相当于即死的状况,他们在临死前恐怕也还是受到了极难忍受的痛苦。
行者、死灵术师和幽精术者,现在也只不过是同样不会说话的亡骸而已……
“…………”
面对着他们的尸体,司不禁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就是我的——不,是我们的梦想——”
说出这句话的行者的声音,如今已经远去。
(是什么样的梦想呢?)
司如此想道。
尽管那么接近禁忌,尽管染上了那么浓厚的黑暗色彩,那个瑜伽行者也还是以清澈的眼眸诉说着“梦想”。
那到底是什么梦想呢?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去问了。
有人会死这种事,是极其理所当然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也没有必要杀掉吧。”
司低声沉吟道。
听了这句话,欧兹华德仿佛觉得很好笑似的颤动着肩膀。
“就算是协会>也无法容纳那样的邪魔外道啊。”
壮汉微笑道:
“而且,像这种不是贵族的异端分子,根本没必要跟他们堂堂正正地战斗。”
实际上,欧兹华德这个人比较偏好于正式的魔术决斗。
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就只是因为对方并不是贵族这个原因。
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跟他们展开堂堂正正的魔术战斗,认为他们就只有这种程度的价值。
“嗯,的确是邪魔外道,的确是异端分子。”
司也旨定道。
从他的肩膀上,腾起了某种阴暗的气息。
那是这个飘然自在的男人不曾让人感觉到过的气息。
“……即使这样,也还是没有杀掉的必要啊,欧兹华德·雷·梅扎斯。”
敬语消失了。
司逐渐逼近欧兹华德。
“你打算怎么做。”
欧兹华德问道。
“……司。”
“社长。”
接着,尤戴克斯和柏原也分别向司定近了一步。
猫屋敷和支莲虽然还倒在地上没起来——不过那两人应该会说“如果伊庭司是以自身意志跟欧兹华德相敌对的话,就不会有任何异议”吧。
静静地,危险指数逐渐升高。
——一触即发。
在几乎头发相碰的距离内,只要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异变,就会马上发生破裂。在展开过惊天动地的魔术战的这个舞台上,是否将会有新的魔法造成新的流血呢?
在这样的空气中,欧兹华德举起了一只手。
在那厚大的手掌上,放着三个小小的黄铜坛子。
“你有没有听过至上四柱的名字?”
“——!”
司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我从来没试过同时释放过至上四柱。虽然代价肯定不菲,不过我却不知道其他能对付你们的办法了。啊啊,你们当然也可以认为这就是我对你们的评价。”
“……你,还真是个魔法师啊。”
司说了一句非常难懂的话。
可是,无论是其中的含义还是用意,都正确地传递到欧兹华德心中了。
“我当然是魔法师了——你是打算向那样的世界发起抗争吗,伊庭司?”
只要是为了魔法,无沦付出任何牺牲都在所不惜。
只要是为了魔法,无论是任何扭曲的生存方式也不在乎。
你是要向那样的世界发起抗争吗——欧兹华德就是在问他这个问题。
“没错啊,阿斯特拉尔>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哼。”
壮汉的嘴唇翘了起来。
“……除了女儿之外,我又多了一个将来要追问答案的对象了。”
“什么?”
“我只是自言自语。”
欧兹华德的脸,马上就恢复成一如往常的严肃表情。
在汗毛倒竖的紧迫气氛之中,握着黄铜坛子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再见。”
魔神的身体像水面似的荡起了波浪。
嗖的一声,就好像要溶入空间里一样。
下一瞬间,魔神的身影和欧兹华德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应该不会去到像刚才被强行传送去灵脉时那么远的地方,但至少在能感应到的范围内已经没有了欧兹华德·雷·梅扎斯的身影了。
“…………”
留在飘荡着血腥臭味的现场,伊庭司只能空虚地紧握着拳头。
握得太紧的拳头,已经失去血色变成苍白,而且还不停地颤抖着。
“……社长。”
柏原向他搭话道。
即使这样,司还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儿——
“……总有一天。”
他低沉地开口说道。
哀切的声音向着远方流去。
“……总有一天,我会为今晚的事情感到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