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洞窟中,心不在焉地看着波浪冲向入口处的岩场。小小的光团也和波涛一起冲上去,就像雪花一般
啊啊,又做梦了啊
波浪中能看到人影,是女人。她静静地走着,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奈央小姐”
抵达洞窟的奈央小姐好似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静静地走着,向着海湾方向穿行。
“等等,奈央小姐。”
出到海湾后,奈央小姐乘风向空中飘去。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小祠堂。祠堂果然能看到扭曲,令人非常不喜。我虽然想说要不靠近看看吧,但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我呆呆得看了一会儿祠堂,然后把视线转回海面。映入眼帘的是奈央小姐再次走进来的身影。
“奈央小姐?!”
她没有回答,好像被轻风推着靠近然后又突然逃走。她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就这么出到海湾,然后再次飘向上空。稍微等了一下,她再次从海中出现,然后无数次的重复着。
“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啊?
“那是什么?告诉我――阿恋!不在吗?!”
“再生的仪式。”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我转过头,看到阿恋微笑着
什么嘛,叫一声就出来了啊我这么想着。
“再生的仪式?”
“我认为大概就是这样。通过昏暗的洞穴,意味着再一次重生。她像那样无数次地通过了这个洞窟,重生为其他的什么东西。”
其他的什么东西
“这个洞窟会聚集灵魂。被聚集来的灵魂就像那样反复进行着仪式直到这里还能理解”
“我、现在不是灵魂吗?”
呃呃呃,那我岂不是也非要参加这个仪式不可吗?
“对,所以最好不要太靠近这里走吧。”
阿恋伸出手。我有点惊慌失措地握住了那只手。遗憾的是,没有什么握住的实感。不过因为我现在没有身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手被拉着,像浮出水面般嗖的一下乘风飞舞在海湾上空,然后降落在夜晚的庭院中。
“我说,阿恋?”
他把温柔的视线转向我,仿佛在问“嗯?”一样。
“你之前说过是在指引梦的方向对吧?迄今为止的梦都是你指引的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温和地微笑而已。
接连有细小的光芒从海湾飘上来。
“麻衣”
“什么?”
听到呼唤声,我转头望去,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阿恋?”
“――麻衣。”
什么地方?从什么地方有声音传来?
“麻衣!”
是、是是是是!
我突然惊醒了过来,眼前是一脸惊呆的真砂子。
“啊”
我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基地,我好像靠在墙壁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除了真砂子,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早晨的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
“对、对不起。你叫我?”
真砂子冷冷地看着我。
“好像不叫你比较好呢。”
“倒不是”
“你在跟谁约会中吧?”
突突突突然说什么啊?!
真砂子不怀好意地笑着。
“好像把我和谁搞错了呢之类的。”
呃!
“不、不是!这是误解、不是的、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是会引起误解的事、这个”
冷汗直往下掉。
真砂子稍稍鼓起双颊,然后窥探着我的表情。
“有什么线索吗?”
我想起了那个梦,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
“奈央小姐无数次地在通过洞窟。”
真砂子一脸惊诧。
“洞窟?”
“嗯。无数次地从海里走向海湾。这是再生的仪式吧?”
“嗯嗯。通过昏暗的洞穴啊,也就是胎内循环。”
“胎内循环?”
“神社或是寺庙之类的场所经常有的呢。昏暗的长道,那象征着母亲的腹中。通过长道来到外界,就是重生之意。”
哦哦。
“不过,为什么奈央小姐要那样做是转生的手续吗?”
“转生是指重生吗?”
“嗯嗯搞不太清楚啊。”
嗯。
“大家呢?”
“去玄关――回来了呢。”
真砂子指向房间的门口,从走廊上传来的吵闹人声不断接近。打开格子门,大家回来了。我注意到人数多了一个。
“安原先生!”
我高声叫道,被大家围在中间的安原先生(安原修,以前的委托人)笑逐颜开,是让人放下心来的开朗笑容。安原先生的性格就好似写在脸上的呢。
“啊、谷山小姐,你好!”
我总觉得放下心来。在这么沉重的气氛下,能看到开朗的笑容真是开心。
“果然和尚叫来的,是安原先生啊~”
“对,是我呢。”
“才刚到?很辛苦吧?”
安原先生点点头。
“真的很辛苦呢。我都为我自己漂亮处理事情的手法而陶醉了呢。”
“从哪里来的呢?”
“冲绳。”
呃呃呃。
“真亏你能到得了呢。”
昨天打得电话今天就到了,而且还是这么一大早。
“对吧?一挂电话就立刻打包行李前往机场,以朋友病危为理由。”
“朋友病危?”
“啊,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我正在打工,是渡假酒店的服务生。理由是朋友泷川遭遇意外而病危,这么说了才脱身的呢。”
和尚苦笑起来。
“谁病危啊,到底谁啊!”
“哎呀哎呀,这样才总算赶上了去福冈的飞机,然后搭最后一班新干线赶往大阪,然后从大阪再搭夜班飞机。因此,一大早就到了。”
“了不起。”
我鼓掌。
“对吧?”
安原先生笑着看向和尚。
“因此?我要怎么做?”
“我们在这里按兵不动,想让少年去外面收集情报。”
“嗯,原来如此。当侦探就好了吧。不过,是哪种性质的情报呢?”
“详情接下来我会给你说明”
说完和尚问安原先生。
“说起来,少年。安政年间大概是哪一年?”
“安政大狱是一八五八年吧。大概就是那几年吧?”
了不起,真有你的。
“嗯,就是这类的情报了。”
“知道了。”
2
安原先生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就出门去了,被留下来的我们开始检查昨天晚上的数据。开始播放后,我们全员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什么啊?这个声音。”
每个摄像机都传出低沉的声音,宛如海鸣声一般。音量缓缓地变大变小然后重复,听上去就像什么巨大的猛兽在呼吸一般。
“就像恐龙的睡息一样呢”
约翰说出奇怪的比喻。
“很像呢”
我们倾听着那令人不快的声音听了好久。
那天中午晚一点的时候,在基地中无所事事的我们突然听到尖锐的铃声,一下子站了起来。
“什么?!”
“不是火灾报警器吗?”
出到走廊,主屋那边微微有些烟飘过来。我们试着往那边跑,越过窗户能看到主屋里面有烟直往上冒。
“那个、不是老祖母的房间吗?!”
“好像很接近呢。”
我们跑过去,在通往老祖母所在房间的走廊上,火势熊熊燃烧着。
“泷川先生!”
用毛毯灭火的彰文先生高声叫道。有灯油还是什么的味道。
“没事吗?!祖母她。”
“现在父亲他们从窗户那边过去。”
“小鬼们呢?”
“已经带出去了。”
裕惠阿姨抱着灭火器赶了过来。我接过灭火器。
“还有更多的吗?!”
“有。我现在去拿。”
说着,裕惠阿姨跑着离开了。约翰伸出手,于是我把灭火器递过去,也跟在了裕惠阿姨的后面。正是这时,林先生嗖的一下转身。
“阿恋。”
“咦?!”
林先生闪身跑了出去。
“这里就拜托你了!”
说什么拜托我也反射性的跟着跑了出去。
“麻衣?!”
“绫子,和真砂子一起收集灭火器!”
我朝呆愣的绫子怒吼一句,然后向林先生身后追去
大家,对不起。
林先生跑进基地,我也跟在他身后飞奔进基地。
“啊?!”
基地内站着林先生和、另一个人――和泰先生。
和泰先生一边观察着林先生这边,一边用紧握的菜刀撕开通往旁边房间的隔扇。单手摇着隔扇,因打不开而焦躁,然后用刀尖刺向隔扇上糊的纸。本来关得紧紧地隔扇因此被撕碎了。
“和泰先生”
“也就是说还有被附身的人呢。”
说完,林先生看着和泰先生。
“停手吧。打开那扇门的话,你会死的。”
和泰先生咆哮着,大幅挥舞刺进去的菜刀。隔扇被破坏出深深的伤痕。
“谷山小姐,能试着对他使用九字吗?”
“怎么!”
都被说了不能用了。
“如果我来做的话,会让他受重伤。”
“但是!”
“那个结界坚持不了太久。要是吵醒阿恋的话,那就完了啊。”
但是一瞬间浮现在眼前的是克己弟弟与和歌子妹妹背上烙上的火伤。我害怕伤害别人。伤害别人比伤害自己还恐怖。
和泰先生再次刺出菜刀,隔扇开了个长口子。从裂开的口子能看到躺着的阿恋白皙的侧脸。我反射性地举起手,但却挥不下去。我果然还是犹豫不决
林先生扯了个呼哨,和泰先生用刀尖对着隔扇上的口子刺下去,口子越来越大――
这时我看到的东西让我浑身僵硬。从口子伸出来的――赤红手腕,感觉像是小孩子般长度的扭曲手腕。肌肤宛如鞣制过的皮革,还像浸满了鲜血一样鲜红。指节像瘤子般的手指、跟手指般长短的指甲
那东西以割裂空气般的速度从口子中消失,然后迟了一拍,鲜血四溅,飞散到隔扇表面。和泰先生的菜刀掉在了地上,他的手腕上被刻上了深剜般的四道伤痕――
林先生不管呆若木鸡的我,迅速地行动,向握住转眼间被流出的鲜血染红的手腕而蹲下的和泰先生靠近。鲜血再次横飞,飞溅出的血沫在隔扇上描绘出花斑。这次流血的是林先生。
“林先生!”
裂开的手腕伸向和泰先生,然而和泰先生比这还快的后退了,像猫一样飞退。这个动作怎么看都不是人类能够做出的。
“临”
我举起手。
“兵斗、者、”
不要让我参加这种恐怖的战斗!
“皆阵烈在前!”
和泰先生咆哮着,滚倒在榻榻米上,然后立刻就爬了起来向我这边猛冲过来。从正面被撞倒的我不由得大声尖叫,被撞飞到柱子上。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止了,但我立刻大幅度地摇摇头
和泰先生呢?
不在房间中。我看到了飞奔出基地的林先生的身影,于是拖着不听使唤的脚,追了上去。我来到走廊,正好是和泰先生撞破走廊尽头的窗户向外跳的时候。
“谷山小姐,请去叫泷川先生!让谁快去基地!”
“是!”
3
我跑向主屋的途中,立刻就碰到了返回基地的和尚他们。
“怎么了?”
“和泰先生他”
我要怎么说明才好啊。
“袭击了基地。和林先生乱斗了一番逃到庭院去了。林先生让我把和尚叫过来。”
“――约翰,快来!”
“是!”
和尚他们飞奔而去,彰文先生也跟了过去。我叫住了打算跟在后面的绫子。
“去基地!免得再次被袭击。”
“麻衣你呢?”
“我追过去。”
我已经开始跑了起来。
“等!给我停一下啊!怎么能让你去啊!”
“正因为我力量不足,所以有些事非我不可!”
我飞奔至庭院,环顾四周。林先生与和泰先生去哪儿了啊?!稍微早一点到达的和尚他们也四下张望。突然海岬那边传来呼哨声。
“和尚、那边!”
我们跑过去,穿过宽广的庭院,绕过茶室就看到了林先生的身影。
“林先生!”
林先生瞅了这边一眼,身上的伤又增加了。和泰先生藏身在深处的灌木丛中。
“泷川先生,小心。他会使鎌鼬。”(译注:鎌鼬,皮肤上出现的有如用镰刀砍的伤口现象,效果类似于风刃或者真空斩,日本传说中的妖怪,也是一种自然现象)
“好嘞。”
和泰先生宛如被追得走投无路的猛兽,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声。林先生和和尚逐步逼近把他包围起来。我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于是扶住了栅栏,因为紧张和疲劳而恶心想吐――
“麻衣小姐,没事”
约翰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听不到了。
突然景色晃动,歪曲着,扭曲着。而我靠在栅栏上时,突然被强行从背后推了出去。
――掉下去了!
身体僵硬,景色摇晃,崖下的水面一下子就出现在视野中。在波涛中若隐若现的岩场和雪白泡沫的波浪和坠落下去了。要是直接撞击在上面的话,就活不了了。
视线一瞬间动了一下,看见了脚边悬崖的边缘,然后时间在此停止了,我被抛入了空中。我所离开的悬崖边上能看到栅栏,然后那里有个人影。抓住栅栏边缘,无动于衷地看着我落下去的脸
“麻衣小姐?!”
我被约翰的呼声唤回了自我。
我、没有掉下去,手还好好地抓着栅栏。脚也好好的膝盖一下瘫软,我滑坐了下去。
“谷山小姐。”
我扑簌落泪。
“是和泰先生干的吧。”
和泰先生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望着我。
“把奈央小姐从这里推了下去吧。”
浮现在脑海中的影像。傍晚的房间,那里挂着鸟笼,和泰先生向笼中伸出手。鸟的叫声如尖锐悲鸣般
“杀掉鸟,以及杀掉狗的也是和泰先生吧。”
庭院。他从车库中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的克己弟弟与和歌子妹妹
“还在车上动了手脚全部都是你做的吧?”
我泪流不止。这些是和泰先生作的,但也不是他做的。
和尚一下子就摆出了刀印的姿势。
“你是什么人?”
灌木丛中只能听到呜呜声。
“到底有什么仇恨才做这种事的?”
突然鲜血飞溅,和尚的手腕出现了赤红的伤痕。
“什么人,说来听听!”
从灌木丛中传出低低的笑声。
“解放阿恋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只有暗笑声在灌木丛中回响。
“目的是什么?”
总算低声回应了。
“是死。”
他突然从潜藏的灌木丛中跃起,矮身穿过庭院,速度快得用眼睛都捕捉不到。当我把视线转向和泰先生逃走的方向时,已经看不到和泰先生的身影了。
只有被撞倒的栅栏,以及光芒万丈的天空向远处延伸而已。
我到达海湾那边的栅栏时,遍布海湾的水面上的雪白泡沫中浮现出人影。彰文先生拉住了回过神来打算赶过去的和尚。
“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
说到这儿,和尚也叹了口气点点头。
趴着漂浮在泡沫中的那个人的脖子,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无论谁来看,都会明白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
虽然之前的事件中也有人死了。但那并不是在我的眼前发生。
“不会有这种事!”
泪水哗啦哗啦的不断流下来,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啊?!什么都没做到!!”
胸中的苦闷悲痛塞得满满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这种苦痛堵在喉咙口,我一定会被窒息的。有人在轻抚我的背,温暖的手环住了我的肩。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是彰文先生的声音。
“既不是谷山小姐的错,也不是泷川先生的错,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我无法回答,也睁不开眼睛。我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彰文先生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
但是还是让人死了就毫无意义。
“我觉得这样就好了。”
“怎么会!”
我抬起头时,彰文先生滴下泪来。
“因为至少兄长他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的情况下死去了。”
自己的所作所为。把妹妹推下去致其死亡
我点点头。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4
晚上安原先生回来了,听说了和泰先生的事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打起精神来吧,因为一切尚未结束。”
嗯。
“要是像这样牺牲人命,还认输并灰溜溜地回去的话,这才要问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儿的呢。”
说完,安原先生把量多得惊人的复印件往桌子上一放。
“来,一起把作业解决了吧。”
“作业?”
“对。首先,这是泷川先生要求的新闻。”
安原先生一个一个地展示合上的复印件。
“这是上一代时的,这是上上代时的。”
“辛苦了。”
安原先生把复印件递给和尚。
“归纳一下的话就是这样的。上一代――也就是从彰文先生的祖父那里继承家业的时候,死了八人。详细的内情看了新闻就知道了,不过四人是殉情,剩下的四人中,一人是自杀,一人是意外,剩下两人是原因不明的暴毙。”
“殉情啊。”
“嗯嗯。次子杀害妻子和两个孩子后死亡,也就是强迫殉情呢。客人死了两人,不过原因并未搞清楚。尸体被冲上海岸,这个姑且算是意外吧,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可疑。灵能者死了三人,两人是在举行护摩式仪式时被自己点燃的火引燃了衣服而死,剩下的一人是原因不明的暴毙。总共十三人。”
“十三、啊。”
“那之前,曾祖父那时只在新闻上找到了报道,家族里死了六人。不过那已经是战前的事了,实际上是不是六人也很可疑呢。去世的六人是因投入井中的毒物而死。这是刚把金泽的店关了搬到这边来后不久的事。”
“那么,还有什么?曾曾祖父去世是在移居这边后吗?”
“好像是的呢。享年七十八岁,相当高龄了呢,已经把家业移交给了儿子了吧。――然后,这是往生帐。”(译注:往生帐,寺院中记录死去人物的戒名、俗名、死亡年月日、享年等等的账簿,有些甚至会纪录下死因、身份、生平事迹等个人情报,所以通常不允许外人翻阅)
“啊啊,你复印了一份啊?”
“嗯嗯。一大清早跑到寺庙去复印的。然后顺便去了趟市立图书馆,然后立刻就去金泽了”
“连金泽都去了吗?!”
“当然去了。真是的,我拼命地跑啊跑。然后在电车中的时候啊,翻看着一大捆复印件,我察觉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哦。”
“奇怪的事?”
“对。祖母虽然说过‘换代之时必定会有怪事发生’,实际上吉见家换代之时大量死人这种情况,只有上一代和上上代而已。”
“让我看看。”
和尚把往生帐抢了过来。
“之前那几代时,并没有这么异常地死很多人呢。”
“的确如此”
“我想着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所以回去的时候再次去了趟寺庙,翻看了本家分家全部的往生帐。这是复印件。”
安原先生把复印件摆在眼前。
“直接说结论的话,问题并不是在吉见家身上,而是这个地方哦。”
“什么?”
“彰文先生他们一族――被称呼为金泽分家――移居到这里后才遭遇怪事。之前本家血统的一家在这里居住,在金泽分家返回这里差不多五年前就死绝了。”
“唔嗯。”
“而且呢,本家来这里后,最开始的死者是安政三年。那之前吉见家并没有在这片土地上生活。那么,那之前到底是归谁所有呢?是叫做藤迫的一家所有的呢。这个藤迫家在安政元年就死绝了。”
说着,安原先生很得意地抽出了另外一份复印件。
“这是我苦苦哀求主持后才答应让我复印的。藤迫家的往生帐。”
“了不起。”
“对吧?藤迫家的部分只有两代而已,之前的部分没有留下往生帐。也就是说,在此总结一下。”
说着,安原先生清咳了一声。
“这个地方原本是藤迫家的产业。然后因为怪事的原因死绝后,入住的是吉见家。吉见家在这里住了四代,但在第四代也死绝了。之后入住的就是分家血统的这一族。事情就是这样。”
和尚挠了挠头发。
“那么,问题就不是出在血统上,而是场所啊”
“正是如此呢。然后呀,我试着调查了一下这一带的历史和传说,结果就是这个。”
安原先生堆起来的复印件足有两本书那么厚。
“一天就调查了这么多吗?还在金泽往返了几次?”
和尚目瞪口呆地问道,安原先生微微一笑。
“呵呵呵,因为我做事有窍门的呢。”
“你说有窍门?”
“去寺庙复印往生帐,然后去市立图书馆对吧,阅览新闻之前有一件事要先做,那是什么呢?”
“是什么?”
“找看上去闲闲的学生样的女孩子,提出打工。”
拖着腮的和尚咔的一下下巴掉了。
“雇用了兼职吗?”
“当然了。既然着急的话,就只有采用人海战术了不是吗?”
这么说、也是。
“在金泽也确保了一个复印人员。和留在这里的女孩子用电话联络,就收集到了这么多的资料。”
好、好厉害。
安原先生挺胸得意地微笑着,看着林先生道。
“因此,打工费就由‘涉谷心灵调查所’来出,对吧?”
到底连林先生也苦笑起来。
“就由我们出吧。”
“啊~太好了。”
抚胸安心的模样,格外奇怪。
5
“话说啊,关于这个地方的传说,我在调查中听到了个有点有趣的说法。”
“有趣的说法?”
“嗯嗯。那是常有的异人杀这种民间传说呢。”
“伟人?杀?”(译注:异人和伟人在日文中同音)
那是什么啊?
我惊讶的问道,安原先生笑了起来。
“我说啊,不是伟大的人的那个伟人哦。童谣《红舞鞋》里面的那句‘被异乡人带走了’,知道吗?”
“啊啊,指外国人啊。”
也就是约翰了。
“嗯嗯,不过‘异人杀’中的‘异人’稍稍有点不同呢。要说的话,类似于‘外人’的意思吧。”
嗯?
“以前是村落形式的封闭社会。没人出去,也没人进来。村人则由地域上以及血缘上的关系深深地连结在一起――也就是说,邻居都是亲戚。”
“唔嗯唔嗯。”
“有时候会有游历诸国的行脚商人进村不是吗?他和村人既没有地域上的关系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对于村人来说就完全是殊异之人,也就是‘异人’。”
“啊,原来如此。广义来说,外国人也是‘异人’了呢。”
“是的。因此,在各地都留有杀掉入村的‘异人’这种传说,这些就被分类为‘异人杀’。”
“哦哦。”
“而且被称为‘异人杀’的传说中,‘异人’的范围更为狭窄哦。在药商啊行脚商人啊等等中,所谓的‘稀人’被杀是很普遍的。”
我哀怨地看着安原先生。
“又来了,使用我听不懂的词汇让我混乱。”
“不好意思。总之是折口信夫这个人提出的‘稀人’概念。要说这是什么的话,就是指‘来访神’和背负着神来往各村的人呢。”
啊~不明白。
“来访神就是到访的神。从某处来到村子,给村人以祝福或训诫。广义来说,从某处来到村子给村人以祝福或训诫的神之代理人也被称为‘稀人’了。”
“不知所云。”
“能和神或者佛祖或者精灵这种和普通人毫无交集的超自然的力量顺利沟通的人,能做到前来村子的普通人做不到的事。预言,降雨,祈愿丰收,又或者驱逐狐仙惩戒妖怪除掉怨灵。”
嗯,这么说的话。
“这么说,我们也是‘稀人’了?从东京来的外人,能使用超自然的力量除掉恶灵不是吗?”
安原先生拍掌道。
“对,正是如此呢。话说‘稀人’呢,就是称呼那种到处奔走的巫女啊和尚之类的人呢。”
“那你最开始就这么说啊。”
“好啦好啦。在日本就有杀掉‘稀人’这种传说模式,这就是被称为‘异人杀’的民间传说呢。”
“唔嗯唔嗯。”
“来到村子的‘稀人’大多都以这家伙很讨厌啊持有金钱啊之类的理由被杀害,然后就引起了恶灵作祟。事实上到底有没有作祟先暂且不论,表现出对于杀掉‘稀人’后不可能那么简单就了结这一点的恐惧才使这种传说流传下来的吧。”
“这我能理解呢。我们也是被人耍弄或者莫名其妙地被感激呢。”
安原先生点点头。
“对吧?――然后,这里传说的‘异人杀’啊。”
安原先生说着打开了笔记本。
“这个有两种模式。到底哪边是真正发生过的呢?又或者两边都发生过呢?还是或者两边都未发生过呢?详情已不可考。――首先是类型A。”
安原先生高声朗读笔记。
“以前,村里来了三名修行者。他们看到‘雄石大人’后,说这是作祟之物所以打算除灵。尝试除灵时,‘雄石大人’却突然变成了金身佛像。行者说难得的佛像却被波涛洗刷变成了这副样子,所以才会作祟,然后就打算把佛像带回京城修建佛堂祭祀。然而村中的长者看到了这一幕,想要把金身佛像据为己有,于是把行者带去海岸边杀害了,但行者被杀的同时,金身佛像又变回了原本的木棒。没过多久,长者的家就不幸接连不断,最后绝嗣了,因此传说这是行者在作祟。――这是类型A。”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还有一个。以前,村里来了三名盲乐师。他们看到‘雄石大人’后,说这是难得的神仙大人,理应立祠祭祀。不过那一年歉收,村人连地租都交不起,所以没有余力来做。不过村人中有一人看到盲乐师他们持有大量钱财,然后告诉了大家。于是村人聚集起来就杀害盲乐师达成一致,然后把盲乐师他们叫去了长者的家。在食物中混入毒药杀掉了盲乐师,夺取了钱财后把尸体扔到了海里。那之后持续暴风大浪,因此村人觉得后悔就修建了祭祀‘雄石大人’的祠堂和盲乐师的墓冢。然后灾害就停止了迎来了丰收。――这是类型B。”
“好过分的故事”
“不过,‘异人杀’就是这样的故事。”
安原先生说着,探身过来。
“我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传说哦。三名‘稀人’啊,‘雄石大人’啊,共通点很多不是吗?把这两个故事综合一下啊,就变成这样了。村子里来了三名‘稀人’,然后说了些关于‘雄石大人’的话。不过最终‘稀人’被利欲熏心的村人们杀死。罪行跟‘长老’有关,死去或者扔掉尸体的场所是海。而这件事的结果是,村子中发生坏事。两个故事的大致走向和结尾都一样呢。”
和尚眨巴眨巴眼,说道。
“这么一来又怎么了?你想说过去是不是实际上曾经发生过这种事?”
“我正是这么想的。会不会被当作范本的事件实际上存在过,而在流传的过程中分成了这两种类型呢?”
“唔”
“然后啊,实际去调查了乡土史后就找到了被称为‘御小佛大人’的传说。”
“御小佛大人?不是雄石大人?”(译注:御小佛大人[okobutsusama]和雄石大人[okobusama]发音很接近)
“嗯嗯。不过呢,这是和类型A很相似的故事哦。从某处漂流来了木棒,被打上了海岸。和尚发现时,认为这是难得的佛祖大人。实际上,当和尚念经的时候,木棒就突然变成了金身佛像。虽然天明后又变回了原本的木棒,但之后就称呼其为‘御小佛大人’进行祭祀,就是这样的故事。”
“原来如此,的确很相似呢。也就是说类型A就是真有其事了?”
“我觉得立刻这样断定是很危险的呢。我觉得仍然还有更为根源的事实存在哦。”
和尚点着头稍稍陷入沉思。
“三名修行者或者盲乐师”
“怎么了?”
“神社中的墓冢啊。”
“哦哦,‘十八冢’?”
“为什么起了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不,关于这个没什么头绪。我明天再去调查”
“墓冢有三个对吧?别名‘三六冢’。会不会是‘三个六冢’呢?”
“――啊啊,原来如此。的确可能呢。不过‘六冢’是?”
“如果是指‘六部冢’?”
安原先生敲了一下手心大幅度点头道。
“啊,对啊!把“三个六冢”省略成‘三六冢’啊。这么一来,和类型B的结尾部分就完全吻合了,‘修建了祠堂和墓冢’。”
我试着问了问和尚。
“六部是什么?”
“指遍历全国六十六处灵场的行脚僧。每处都献纳一部法华经手抄本,所以被称为‘六十六部’,简称‘六部’。后来演变成在诸国徘徊的行脚僧也被这么称呼了。总之就是‘稀人’。”
“哦哦。”
在我惊异的同时,安原先生猛然地重新开始翻找那叠复印件。
“怎么了?”
“‘六部冢’啊。在哪儿就是这个!!”
安原先生把装订好的复印件抽了出来。
“这是这一带关于‘六部冢’的传说,因为没有‘六部冢’,所以我就忽略过去了。那个”
安原先生翻着复印件大声朗读起来。
“虽然没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过以前这里曾经发生过饥荒,穷困的村人发动了武装暴动,不过最终还是被镇压了。那时村人被告知只要交出主谋者就能逃过一劫,于是打算引渡主谋者。虽然主谋者逃了出去,但逃到‘六部冢’后就被追兵捉住,当场斩首而死。那之后,村子里疫病爆发啊,传出奇怪的地鸣声啊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所以被认为这是主谋者在作祟,于是在‘六部冢’地旁边修建了墓冢,但仍然一点也不消停。最终在那里修建了寺庙,风光地大祭一番之后总算风平浪静了。”
不经意地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种背叛行为)
“‘六部冢’的旁边?那不就是这里吗?”
绫子说道。和尚也点点头。
“神社的左边是海,隔着道路对面是山,不过对面是不能叫做旁边的吧。”
“后面还有。――以前这里曾经发生了武装暴动,其主谋者是在‘六部冢’附近被斩首。虽然在附近修建了墓冢厚葬,但如果对墓冢恶作剧的话,脖子上就会长出奇妙的疹子,不久就会从那里开始腐烂,首级落地。”
绫子和约翰异口同声道。
“脖子上的奇妙疹子。”
安原先生飞快地翻着复印件。
“根据乡土史――这一带只发生过一起武装暴动,留下了这样的纪录。文久二年,也就是一八六二年在这一带发生武装暴动,其主谋者五人被斩首。”
(主谋者五人?!)
(当时谁在?我、阿恋、和尚、绫子、林先生五人)
“稍微等等啊。与‘六部冢’相关的武装暴动和文久二年的武装暴动大概是同一件事吧?而武装暴动的主谋者是五人对吧。那么修建在神社旁的墓冢――?”
绫子说着,约翰与和尚对看了一眼。
“庭院的石头!”
(――定会诅咒你们直至末世之时)
那是指这件事啊
6
“那么,去实地看看吧?”
“和尚?”
“武装暴动的五人和三名行脚僧,你觉得哪边才是这个事件的犯人?”
和尚环视一圈,我们都困惑不已面面相觑。
“要是限定为哪一边的线索太少了啊。”
安原先生这么一说,和尚就轻轻地谈了口气。
“这么一来,――约翰。我和你分别去五人和三人那两边吧。”
“是。”
“林先生啊,你打算怎样?”
林先生答道。
“我不行。今天的骚动中式神被打飞了一只,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
“被打飞了?”
我问道。
“嗯,气息还未消失,所以过一阵子就会返回吧,不过直到它回来为止,我要是不待在这里的话,阿恋就毫无防备了。――有件事想提请你们注意一下可以吗?”
“什么?”
“我认为最好不好分散力量的好,应该会有激烈的抵抗呢。”
和尚挑起眉梢,很厌恶地看着自己包着绷带的手腕。
“真是的。――从哪边开始呢?”
和尚抬起手,指向海角的方向。
“从数量多的地方开始收拾吧。从武装暴动那五人开始,试着除灵吧。”
正说着,突然就像被人从旁打了一拳一样的冲击穿过房子传来。
“怎么了?!”
我高声叫道,没过一会儿,传来了横穿走廊的激烈脚步声。
“泷川先生,温度下降了。”
循着林先生的声音看过去,六台温度测量仪的影像宛如被染了一般变成一片青。而只显示了数据的画面上,数字不停的变化着。‘ERROR’这一文字信息也到处出现,瞬间画面就全部被‘ERROR’占满了。
“三号机停止了。”
三号摄像机的影像被切断了。以此为开端,屏幕的画面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这是”
和尚对安原先生说。
“这是被先下手为强了啊。”
“本来还想去拜访的,结果对方主动出来迎接了呢。”
“这么一来不是很值吗?”
“如果对方是美女的话吧。”
“这样啊,对方要是丑女的话就只会是个麻烦啊。”
“唯有这种类型的无法忍受。”
“原来如此,经验之谈还是很有分量的呢。”
和尚和安原先生组合起来,就一点紧张感都没了呢。
走廊持续传来激烈的脚步声。然后开始能听到低沉的声音交叠在上。约翰所说的‘恐龙的足音’。宛如从地底传来的低沉声音徐徐增强,然后我听出了那是人的声音。非常低非常低,听上去就像是吟诵声。
“咦?这是念经的声音呢。”
“如果对方是行脚僧的话,倒是非常有可能呢。三人的那边是犯人吗?”
“不请自来的是和尚们啊。真有点让人不是很高兴呢。”
“至少来的是尼姑也好啊。”
总是搞这种轻浮的相声。
“少年留在这里。林,拜托了哦。”
“是。”
“麻衣、绫子、真砂子,我们去看看情况。到我们回来为止,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哎呀,我要去呢。”
绫子强硬地说道。
“随随便便就跑出去的话,会吃上一记鎌鼬,非常痛的。”
“危险我早就知道了啊。”
“你这种性格要是受了伤的话,就没有嫁出去的希望了哦。――因此,约翰。就由我们来一起抽走这个下下签吧。”
“好的。”
和尚和约翰飞奔出基地。绫子想要追在后面,被我阻止了。
“要我们等着不是吗?”
“就算如此,也没办法老老实实地等着啊。”
“我们就算去了也只会拖后腿呢,至少先看看情况?”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好吗?我也是专家啊。”
被绫子怒吼,我忍不住发火了。
“但你不是什么忙都没帮上过吗?!”
“那没办法啊,我这边也是要看情况的。要是这里的话就能做到。”
要是这里的话,就能做到?
我正准备反问回去,这时突然一片漆黑。
“什么?”
“大约输电线被切断了,或者保险被拉下来了呢。”
林先生冷静地说道。从窗户中射入的月光,让我很快就适应了黑暗。
“总之,我要去。”
“等等,绫子!”
这时,突然真砂子叫道。
“那个!”
真砂子指着的是窗户。窗户上面的屋檐上,悬垂着一个细长的东西,看上去是人类的手腕。只有一只手腕悬垂着。
这时,那只手划过空中。另一只手腕就像挣扎一样蠢蠢欲动地悬垂了下来。两只手抓住屋檐,然后一张倒着的人脸从屋檐前端探出窥视屋内。是男人的脸。男人就像在窥视房间内一样,慢慢地向前探身。保持倒立的姿势向窗户伸出双手,把手撑在玻璃。男人也没坠落下去,就这样从屋檐上爬了下来,然后就像壁虎一样,全身趴在玻璃上。
男人爬到窗户中央,很快的下一只手从屋檐出现了,接下来出现的是女人。窗户的旁边和下面也能看到有手贴在玻璃上。
我无意识地退到了反方向的墙壁上。男人和女人以及小孩子瞬间窗户上就爬满了从屋檐上倒吊下来贴在玻璃上的人。他们全部都面无表情的窥视着屋内。
咚的一声,一人开始敲击玻璃,另一人效仿。很快的全部人都开始敲击玻璃,面无表情动作机械。
“安原先生,到这边来。”
真砂子催促着安原先生,让他坐到墙边,自己也在旁边坐下,合上双手。真砂子闭上双眼只动着嘴,开始咏唱着什么。
敲击玻璃的节奏开始整齐划一起来,玻璃渐渐被震动。敲击被整合到一起后,玻璃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波纹要裂了,马上就会被打破了。
林先生吹了声唿哨,同时绫子划出九字。玻璃间不容发地向内侧碎掉了。摔落窗外的人影,以及飞跃进屋内的人影。
“麻衣,那是死灵,所以不用客气!”
“嗯!”
我答应着,双手摆出架势――然后我发出惨叫。
从玻璃碎掉的窗框中,女人爬进了屋内。满身伤痕的身体,以及半边破碎凹陷的脸。
那毫无疑问是奈央小姐。
――为什么?为什么奈央小姐会?
“麻衣!别在那儿发呆!”
我点点头摆出架势,但气势却被挫伤了。因为,那是奈央小姐啊?
幼小的女孩子爬向隔壁房间。
“临兵斗者皆阵烈在前行。”
林先生划出有点不同的九字。就像被弹开一样,小孩子向窗外坠落下去。她那面无表情的脸一瞬间流露出了苦痛,因此我越来越难以下手。
从窗户鱼贯而入的那些人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隔壁房间。是想解放躺在那里的阿恋呢?还是想解放附身在阿恋身上的什么人呢?就算打飞出窗外,又会爬上来。这份执拗让我们毫无成果无休无止。
我鼓起所有勇气扬起手时,手腕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吃惊的一看,有一道细细的伤痕,稍稍一会儿就渗出血色。
绫子发出悲鸣,赤色在白色衬衣的肩膀处扩散,林先生也浑身小伤口。
这种我们根本对抗不了
突然脸颊旁边掠过了什么东西。伴随着钝响,刺向窗边的地板,旁边的死人立刻就空出了一片地方。
“吽悉底悉底缚日啰缚棘底诃路漫多漫多勿悍多!”(译注:地結真言,结界的一种)
仅仅一瞬间,我看了看飞奔进屋中的人影,又看了看矗立在地板上的法具。
“吽萨喇萨喇缚日啰哈喇悉喇勿悍多,吽唵弥呖佗多悍缚勿悍多”(译注:莲华部的四方結真言,故于后部念诵马头明王真言,结界的一种)
聚集的死人迅速地摔落到窗外。
“吽庇嗦惑喇多喇悉唬缚臜喇悍珈喇勿悍多,吽唵嗓嘛悉呢勿悍多,吽唬勿悉嘞嘛咖嗓嘛嗯嗦哇咔!”(译注:虚空網、火院、大三昧耶连用,结界的一种。结界者,遮恶持善之义,分迷悟善恶之界畔,退恶类住善者之法也,其法有五种:一地结,二四方结,三虚空网,四火院,五大三昧耶。)
赶到独钴杵旁,重新掌住的和尚也浑身是伤。
“这样还能进来的话就给我进来看看啊。”
从窗户下男人探出头来,伸出手来想要进入屋内,但像被什么弹开一样消失于窗户下。死灵一个接一个地接近窗户,但就好像有什么会带给他们强烈疼痛的东西存在,让他们无法入内。
我扑通的一下坐下去不动了,解除了紧张感后,冷汗直冒。
“布朗先生呢?”
林先生问和尚。
“他带少爷他们先走,马上就过来了。”
“你们那边出现了什么东西吗?”
绫子问道。
“哪是出现这么简单啊,都被溺死尸体的游行队伍包围了。这是在拍僵尸电影啊。”
和尚一脸苦相说道。这时,走廊那边传来了惨叫声。
飞奔到走廊,听到惨叫声是从主屋的方位传来。跟着赶过去的和尚背后,绫子也赶了过去。我犹豫地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一片漆黑的走廊。真砂子点点头道。
“一路顺风。”
我回她一个点头,向绫子身后追去。
穿过玄关稍微走了几步的走廊上就是惨叫的发源地,能看到彰文先生他们蹲在走廊上。不知道是克己弟弟还是和歌子妹妹,能听到小孩子的哭泣声。然后在周围有紧缠不放飞来飞去的白色物体,而站在一旁的约翰洒着圣水驱赶他们。
约翰叫道。
“请不要接触这东西!后果很严重。”
很严重?
再看过去的时候,白色物体改变角度飞了过来。
“勿悍多。”
那物体随着和尚的声音融化般地消失了。
“约翰!朝这边跑!到了基地就安全了!”
约翰点点头,招呼起周围的人。彰文先生抱起克己弟弟第一个站了起来,接着大家都站了起来,向这边跑了过来。
虽然约翰说了不要碰什么的,但他也没有躲避的动作。就算撞上了也无所谓的样子摇摇晃晃的向这边跑来。为了接应他们,我不由得效仿他们,也没考虑太多就迎了过去,结果腹部被白色物体撞上了。
感受到的是冲击,就像是什么坚硬的物体贯穿刺入腹中的冲击感。我当场跪了下去。激烈的疼痛从腹部传到头顶脚尖,让我完全喘不过气来,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我一下子用手去护住腹部,就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手上,能嗅到血的味道
被刺了我
被疼痛所麻痹的头脑呆呆得如此想着。我战战兢兢地确认,但腹部却一点伤痕都没有,T恤表面上连污点都没有一个。
“麻衣!没事吗?!”
“什么啊这是?”
最初的冲击过去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一点都不痛了。我茫然若失,这时又有白色物体朝着我的肩膀飞来。这次我虽然想要躲避,但却没来得及,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灼烧般的疼痛,感觉就像啪的一下飞溅的血打在脸上一样。上胳膊像被从根部扭转卸了下来这样的感觉
纯粹的疼痛。但也仅此而已。当然伤痕什么的也是哪儿都没有留下。
“麻衣?!”
“不能碰那白色物体!”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我去了,和尚被白色的袭击摇晃了一下。
“痛痛。”
“没事吧?”
“完全不会没事啊该死。”
和尚结出指印。
“悉塔晗枷萨哈哒呀嗦哇咔!”
一下子赤色光芒充满了我的脑海中。红色的透明的光。并不是用双眼看到的,而是通过感觉捕捉到的光。光芒消失后,那个白色物体就一个都没残存下来了。
“趁现在快跑。保护好小鬼头们。”
“嗯!”
我跑着,赶到牵着和歌子妹妹的手的光可小姐身旁。
“没事吧?”
“嗯嗯”
僵着一张脸回答道的光可小姐也浑身都是细小伤痕。和歌子妹妹一脸恍惚的样子。我抱起和歌子妹妹跑了起来,拼命地跑在昏暗的走廊上,返回基地。
7
返回基地进入屋中的时候,感到一股奇妙的触感,就像汗毛被抚过一般,不过倒是没什么不快感。一进入屋内,我就放下和歌子妹妹一屁股坐了下去。我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无法动弹,手脚都哆哆嗦嗦地颤动着。
和尚紧接着跑了进来,一进入屋内就突然倒在了榻榻米上。
“没事吧?”
“快死了~”
只有声音还是那么不慌不忙,但呼吸却非常困难的样子。
“没事吗?”
真砂子小跑步过来,打算帮把手扶他起来。和尚摇了摇手指拒绝了。
“让我在这里睡下去的话就算要付一亿日元都行啊。”
再说什么啊。
我把视线转向房门。昏暗入口处的格子门以及纸拉门都打开着。虽然白色物体再次从走廊上飞过来,但在入口处就被弹开了。我强拖着颤抖的双脚,过去关上了纸拉门。看着就觉得对心脏不好。
“稍微休息一样怎么样?好像已经没事了呢。”
“我要是休息的话,结界就消失了吧。”
啊,这样吗?
不知何时走廊边的窗户上的窗帘被紧紧拉上了,矮桌被立起来靠了上去,感觉像是简易的街垒。点燃了几根蜡烛,那细小的光芒没想到居然这么的温暖。
“我说接下来会怎么样?”
“到早晨前就等待吧。黎明到来的话就会平静下来吧。”
我不假思索地看看手表,已经快到一点了。夏天的黎明来得很早,所以应该能想办法坚持下去吧。
“阿恋呢?没事吗?”
听我这么一问,林先生点点头。
“没事。没吵醒他就搞定了。”
绫子和真砂子还有安原先生三人在包扎大家的伤口。
“谷山小姐呢?伤势怎样?”
真砂子问道。我看了看划伤,每个伤口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好像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我的伤没什么,没事。”
“那么就只消毒了。”
很痛所以不太愿意。但就算这样想,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治疗。
安原先生跪在和尚的旁边。
“泷川先生,伤势怎样?”
“很多。”
“请暂时不要动。”
和尚的T恤沾满了血。安原先生打算把T恤往上拉。
“下流。”
“你要我从头上给你涂双氧水吗?”
“会变成玩重金属的,我不要。”(译注:双氧水可以用来给头发脱色,脱成茶色浅金色)
安原先生不管三七二十一,笑着掀起了T恤。背上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特别是肩胛骨下面有一道很深,怪不得浑身是血。安原先生一瞬间皱起了眉头,但立刻就以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道。
“刺激得很哦。”
说着把脱脂棉按了上去,和尚没出息的高声叫了起来。
“痛~痛痛。”
“你是男子汉对吧?给我忍!”
“我从今天起要当女孩子。”
“很恶心,请不要再说了。”
东拉西扯了半天消好了毒,撕裂床单扎好绷带。过了一会儿,林先生突然抬起头。
“怎么了?”
“回来了。”
“咦?”
“式神。这么一来五只就都到齐了。泷川先生,休息也没关系了哦。”
真砂子皱眉道。
“那是式神吗?”
“是的。这个气息你感觉到过吗?”
真砂子点点头。
“我明白了。这个家所存在的灵为什么这么空虚的原因。”
什么?
“附身在叶月妹妹和阿恋身上的灵,彷徨在这个家的灵,无论哪个灵都让人感觉那么的空虚,那是因为它们是什么人的使役灵的缘故。”
真砂子交握的双手颤抖着。
“那灵不是以自己的意志行动的。有谁利用了他们作为式神来使役。利用了他们的怨恨无法成佛的深深痛苦。”
通过洞窟的奈央小姐。那如果是再生的仪式的话,那是为了什么的再生?为什么奈央小姐参加了袭击?以那种可怜的姿态。
还没有结束什么都还没有结束。
我们必须斩断这个怪异的根源,把被捕捉的灵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