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称呼无处可逃时仍要逃跑的动作呢
是别离
抑或是走投无路
●
庆祝活动当天的早上总是热闹滚滚。
全联祭是各社团、各委员会、各同好会,以及有意愿的班级都会参加的活动。
因为星期天不用上课,所以有很多学生参加。不过,第一天上午还只是准备期间。
校园内除了透过录放音机喇叭播放出来的音乐之外,测试麦克风的声音或是敲打榔头的声音也四处响起,另外还看得到忙着搬运物资的脚踏车、拖车以及机车。
在这充满活力的气氛中,尽管有温暖阳光笼罩,新庄却在绿园道上独自低着头。
与他并肩走着的佐山热心地介绍各社团摆设的摊贩,新庄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新庄会这样是有几个原因的。
今天早上七点左右起床时,他发现自己抱着佐山。
而当他醒来时,佐山也随之醒来,所以佐山也看到了当时的状况。
佐山甚至还替他打圆场。更惨的是
「被看见了。」
今天早上,骑机车搬来摆摊用品的原川,以及班上同学们来到了两人的房间。其实原本应该要联络大树,但大树跟往常一样又迟到了,所以才会来找他们两人。
看大家的表情,应该都被吓到了吧
在新庄做了很多解释后,原川本人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说法。
然而,与原川一起前来的同学们似乎把事情传了出去。方才离开宿舍时,以及到学生餐厅时,两人甚至接受了多家学生报社的八卦新闻探访。
不过,佐山同学若无其事地回答了所有问题就是。
佐山只说「没什么好在意的」,没多说什么。
但是,新庄觉得这样还是改变不了他给佐山添了麻烦的事实。
而且这类八卦传言总会带来很多影响。
不管怎么说,佐山同学是个怪胎、是学生会副会长,更是行径怪异引人注目的名人
今天举办开幕典礼时,代替缺席的出云主持典礼的也是佐山。
佐山主持典礼时,台下飞来几句中伤以及奚落。想起这件事,新庄不禁感到沮丧。这时
「要不要吃?」
在低头的新庄眼前,佐山递出了一样东西。那是在免洗筷前端插上一颗像是大酸梅的果实,然后外面包了一层透明玻璃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你、你不知道什么是糖葫芦?这这事实太教人惊愕了。」
「你、你干嘛这样扭扭捏捏的?你的动作太夸张了啦!」
「嗯,那就稳重一点好了听好啊,这糖葫芦是庆典的必备品。」
「真的吗?庆典一定要有这东西吗?」
「嗯。另外还有用来装从水槽里抢夺金鱼的塑胶袋,或是用刀削碎冰块后,再淋上致癌性物质之类的东西。然后在这些玩意儿中央,大家会以播放咒术音乐的高塔为中心,恍惚地一边跳舞一边绕圆圈。本托拉~!(注:Vantra,传说中众人牵手成圆高喊这咒语便能召唤外星人降临)本托拉~!」
「我怎么有种被灌输扭曲知识的感觉」
新庄一边说道,一边低下头舔了一口糖葫芦。
「好甜喔我还以为会很酸。」
「外面那层只是一般的麦芽糖。因为接触到冰块,所以变得很硬。吃糖葫芦的妙处是舔到某程度后,一鼓作气地整颗吃下去。」
新庄点点头说了句:「是喔。」并打算拿出零钱包,但被佐山制止了。
「不用付钱,因为这是刚刚那个摊位的一年级女生送我的虽然她还为我加油打气,但真没想到会以食物来贿赂学生会最近的一年级也挺能干的嘛。」
「你绝对把那女学生加油打气的意思搞错了,那你怎么回答她?」
「我说:『我会勤奋努力,请放心。』那女学生听了后尖叫了一声,她是脑袋有问题吗?」
新庄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抱头呻吟。
「怎么了吗?新庄同学。头痛吗?如果不解决掉让你头痛的根源会很危险喔?」
「哪有构成危险的本人会这样说」
新庄一边看着虚空,一边喃喃自语。这时
他身后传来了排气管声。
回头一看,是辆黑色重型机车。这辆机车设有边车,而骑车的是原川。这个褐色肌肤的少年,拿下黑色卷发底下的墨镜说:
「哟!」
并且把车停在两人身旁。
或许因为他是日裔子弟,所以这名少年在班上对待同学都很平等。即使面对让大家退避三舍的佐山,他也会不客气地直呼。
「怎么了?原川。要回去了吗?」
「嗯,机车研究社那边的准备工作也都做好了。等下我要去找我妈,然后去横田打工。」
「你是说去拴皮带兼整理古书啊?加油吧对了,你们社团新进来的社员如何?」
「有个一年级说为了把妹,想在机车上面装边车,我挺欣赏那个好色的小鬼。这次全联祭我们会有示威运动,想加入我们社团的人大概会增加吧。」
「示威运动?那是什么?」
「喔,新庄你没听过示威运动啊?听好喔,首先在正门的绿园道,大家骑机车并排前进。」
「嗯。」
「然后大家就这样大喊『因为预算不够,所以没钱修理煞车器!』冲进校舍里。」
「这是犯罪耶!佐山同学,你应该说点什么吧?」
「不要往上逃。去年机车还从屋顶上飞下来,那不是替身演员吧?」
「玩越野机车障凝赛的家伙们刻意搞的,听说他们为了预防前悬吊系统触底煞费苦心。」
「总觉得这所学校有哪里怪怪的,现在我越来越明白个中原因了。」
「没错,对所有具备常识的人来说,这所学校确实还有很多搞不懂的地方。」
「插、插嘴一下佐山同学你说的有常识的人,包括我吗?」
「有常识的人啊有一次宿舍电视跳出游戏画面时,那个吓了一跳说『这个在翻转的方块体是什么!?』的人不知道是谁喔?你不知道『多边形翻转是定律』吗?」
「可、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嘛。」
看着垂下头的新庄,原川叹了口气说:
「反正,包括你们两个,这所学校就是聚集了一堆脑子里装满奇怪常识的家伙。」
「我、我才不奇怪哩!」
「哈哈哈,新庄同学,每个奇怪的人都会这样说喔。」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的吧」
原川露出苦笑。他开口说了句:「先不提这个。」然后把视线挪到新庄身上说:
「新庄切我要为今天早上的事跟你道歉。」
「啊,没事,没关系的,那算是场意外,而且原川同学你也听了我的解释。你要道歉,就跟佐山同学道歉吧反正我也差不多要离开这所学校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真的吗?」
原川看向佐山。虽然新庄不敢看佐山,但是
「就是这么回事。」
他听见佐山并没否定。所以,努力不让情绪显现出来的新庄点点头。
「这有啊,原川同学。我不想留下误会,所以先跟你说清楚。让佐山同学感兴趣的人」
他说出了口:
「嗯。让佐山同学感兴趣的人不是我,是我姊姊很遗憾的。」
●
新庄没多想什么地说出「很遗憾的」四个字后
「啊」地,在心中倒抽了口气。
这点或许不该说出口。无论是对佐山,还是对他自身来说都是。
新庄低下了头,试图逃避佐山的追究。
但是,原本看着佐山的原川动了。他点了点头,同时轻轻顶了一下佐山的肩膀。
「」
原川那举动简直跟在责备佐山没两样。接着,他默默地骑着车离开了。
机车排气管的声音缓缓地,但确实地逐渐离去。在这之间,新庄像是要敷衍什么似地把糖葫芦送进嘴里,咬了起来。他知道糖葫芦咬起来应该是酸酸甜甜的,但此刻他的味觉已迟钝到如果不去思考,就不会有感觉的状态。而且
「新庄同学。」
新庄不想听到的佐山声音传来。
不知道他会问什么?这个疑问让新庄产生了某种情绪。
好怕。
新庄害怕佐山会不会就在这里做出什么结论。然而
「你是不是还在不舒服啊?」
听到预料外的询问,新庄做了两次深呼吸后开始思考,然后低头说出浮现心中的结论: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很害怕,所以我老是想着自己的事。」
新庄昨晚因为被拥抱而觉得安心,今天却认为应该逃避这样的关系。
他一边想着现在自己脸上不知浮现什么样的表情,一边说:
「我问你一个奇怪的问题喔佐山同学,你对男人有兴趣吗?」
「没有,我对男人没兴趣。别看我这样,我很正常的。」
新庄没劲地点点头说了句:「是喔。」这时,佐山侧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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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山投来担心的目光。新庄发现后,在佐山说话前抢先一步开口:
「那、那么对于新庄运,佐山同学有什么想法?」
对于新庄带有试探意味的询问,佐山隔了一会儿后才回答。他一样面无表情地说:
「我觉得她是很重要的人。」
新庄说了句:「是喔。」然后点点头再说了句:「这是一定的嘛。」随着点头的动作,新庄视野中的景物变得扭曲。
「运是个女生,而且佐山同学是男生嘛就算早上被人家看见跟我那个样子,你果然还是会不在意地选择运你也不能选我吧?」
「新庄同学。」
新庄虽然想问「什么?」但口中吐出的却是不同的字眼:
「抱歉,我不想听。」
佐山伸出了手。慢了一拍后,新庄转身躲开佐山的动作。
他背对着佐山垂下头,使得视野变得扭曲的存在掉落了。
他看向前方,见到了通往外面的道路。然后,随着一阵忽然吹来的微风
「抱歉,我想冷静一下。」
说着,新庄跑了出去,跑向前方、跑向了校外为了逃避佐山的话语。
「新庄同学!」
尽管听到呼唤声,新庄还是没有回头。虽然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但在新庄与走进学校的一群小学生擦身而过后,对方就追不上了。
新庄吸了口气,挺胸通过了学校大门。
他认为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
佐山陷在从正门涌入的一群小学生之中。在他的视野里,新庄弯进远方转角消失了。
「新庄同学!话说回来这么一大群小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呀,要带这么一大群还真是辛苦~」
随着声音传来,佐山看向身旁。大树在潮水般汹涌的小学生之中,一副感到伤脑筋的模样搔着头。
「带头的就是你这个迟到教师啊。话说回来在这动弹不得的状态下,你什么时候从我旁边长出来的?」
「没有啊,我只是顺着前进方向走而已~」
「大树老师你还是老样子没变真是太令人欣慰了。好了,四周这些小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我来学校的途中,儿童馆(注:日本的儿童福利设施,算是一种学校以外的教育机关,目的是为了提供当地十八岁以下的孩子们健康的娱乐生活)馆长拜托我带他们来的。馆长问我说既然我都迟到了,可不可以顺便带小朋友们来参加校庆。你也知道的嘛,老师很受大家欢迎。」
「连儿童馆都知道我的导师是个迟到大王啊」
「可以的话,老师比较希望听到你对老师受到大家欢迎的感想耶。」
佐山没理会大树。
他环顾四周,发现身高仅到他腹部的一群小学生们抬头看着他不动。
「那么,大树老师,你为什么要利用这群小朋友阻碍我?」
「喔,因为我一来,就看到你跟新庄同学在玩躲猫猫,所以人家也想一起玩啊,好痛痛痛!」
「会有如此愚蠢的思考,是你这头壳里面的脑浆造成的吗?」
当佐山用力按压大树的头部时,四周的小学生们纷纷缠上了他。
「不、不准欺负老师!!」
「别被她骗了!这女的是坏人!」
佐山如此明确地大声吆喝后,小朋友们全停下了动作。每个人一脸呆滞地抬头看向佐山说:
「坏、坏人?」
「不、不是啦!佐山同学!你称呼老师为坏人是什么意思」
「哟?那你扪心自问看看,你敢说自己从没做过坏事吗?」
大树听了,用手按住胸口思考了起来。
她发出「呃」的声音歪头思考了几秒后,摆出没有一丝迟疑的笑容说:
「没有啊~」
「佐山法典刚刚决定要对说谎者处以极刑,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佐山半眯着眼说道。这时,他背后忽然传来声音:
「大白天的你们在玩什么啊?这样会阻碍路人通行耶?」
佐山回头一看,发现布莲西儿站在小朋友们的另一边。
在布莲西儿背后的通道上,可看见美术社的摊位。
美术社的摊子形状是全高超出十公尺的「米罗的维纳斯」。
这个托高胸部做成的雕像腹部嵌入了烤鸟店的摊子,位在上方的鼻孔还喷着绿色烟雾。
这时,布莲西儿朝着小朋友们展露笑颜。
「欢迎光临。」
随着布莲西儿的话语,她肩上的黑猫也叫了一声,小朋友们开始往后退。
佐山从如潮水般往后退去的小朋友之中,朝她前进了一步。
「感恩。」
「不用客气。因为小朋友们要是聚在这里,会影响我们摊子的生意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决定跟2nd-G进行全龙交涉了啊?」
「是风见他们跟你说的吗?」
「不是今天出云没来吧?你有听他说什么吗?」
「没有。不过,风见有说他昨天从屋顶上掉下来就是了。」
「很像风见会说的理由他们昨晚好像在屋顶上进行什么训练呢。风见有提到他们依稀抓到了诀窍,出云似乎是受了伤在睡觉。」
佐山露出苦笑,风见他们所做的训练八成是针对2nd-G步法的对策。
不过,既然那两人都没多提,佐山当然也不会透露什么。
「他们俩八成是想到什么怪点子,所以做了训练吧。」
「你要做什么?要去UCAT吗?你那位逃跑朋友的姊姊不是在那里吗?」
「嗯,我是这么打算。此外也有其他事情要去奥多摩一趟我会拜托舍监看到切同学回来时,请他跟我联络,然后可以的话,我想在UCAT跟运同学谈一下事情。」
「谈事情?」
「没错,我要问她为什么我非得被人家瞧不起。」
看见布莲西儿「咦?」的一声露出疑惑的表情,佐山回以苦笑开口说:
「新庄切同学说他不想听我说话。」
「有时候难免会想说这种话吧。」
「可是我无法忍受,而且那不像他的真心话。」
佐山吸了口气,然后对着过去战斗过的对手吐露真心话:
「我的话除了新庄同学之外,还有谁愿意听?」
「你表现得还真是卑微呢,这里有个听了你的话的1st-G人耶?」
「希望你不要会错意。我是强迫你们听,而且是用比谁拳头大的方式。但是,对于那位新庄同学,我是希望他听我说。」
「我看你病得不轻啊,我联想得到的病症你都有了。」
「这很好。所谓『万病去,幸福至』而且,差不多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我该决定如何去面对了吧。」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布莲西儿问道。就在这时,佐山忽然感觉到左胸口一阵振动。
那是手机传来的振动。
他从怀里抱出貘,跟着拿起手机说:
「是我。」
『是佐山先生吧?我是全龙交涉部队的希比蕾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Tes,什么事?」
『2nd-G方面提出有关全龙交涉内容的宣言了。时间是明天晚上八点,地点是昭和纪念公园内的概念空间,内容是由2nd-G代表与全龙交涉部队暨其他支援部队进行共同演习。胜利条件是夺下荒王头部舰桥上的十拳也就是模拟战。您有什么想法吗?』
「军神的决定终于出炉了啊。」
『很符合佐山先生作风的感想。』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来显得有些开心。佐山皱起眉头说:
「其他人有什么感想吗?」
『有几位成员发表了意见。不过,有一位的感想与佐山先生相同。』
「是谁?」
『大城至先生。』
佐山不禁噤口。就在他暗自说「怎么会是那个男人」时,希比蕾开口说:
『麻烦您尽早前来UCAT。除了要与您交换一些必要文件外,我们也准备好了2nd-G的相关资料。』
佐山答了句:「Tes。」跟着收起手机。
他抬头一看,发现布莲西儿看着自己。
「你要去UCAT吧我也有事要去一趟。」
「是要去拜访1st-G居留地吗?帮我问候法佐特父子。」
「最近那对父子卯起来研究能不能拿厨余来做纸浆。他们家臭到不行,我还真不想靠近呢而且上次他们父子俩吵架是来真的,房子几乎垮了一半。」
「没想到怪兽大对决就发生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啊。」
「就是啊。」布莲西儿接着说:
「不过,你刚刚提到了军神吧?说到各G的神,这等级的对手可是相当强喔?你想死吗?」
「是军神想要面对我们而且,我过去面对过的对手是身为死神的少女,还有使用圣剑才好不容易打倒的龙耶?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啊?」
「真是愚蠢的自我陶醉。」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因为会被这么说的人,才有办法一路打倒神并存活下来还有,我会一路见证下去。见证值得我去战斗的每个对手,都是像你们一样的强敌。」
布莲西儿只点点头说了句:「是吗?」
不过,面无表情的她这么告诉佐山:
「只要你没忘了这个想法,那我就是死神而且是已对战结束的死神。」
「那么,要一起去UCAT吗?不过,我要等下午完成交接后」
布莲西儿准备点头。在那同时,她的裙子突然向上掀起。
心想「怎么回事」的佐山一看,发现是方才那群小学生中的某人所为。穿短裤的少年笑说:
「耶~冷血女的内裤是呜哇!」
「嗯,布莲西儿同学,没想到你会突然来个铁爪功品味真是独到。」
「抱歉,佐山。我要先收拾这孩子再去UCAT。」
这时,大树慌张地跑来说:
「啊~~对不起,布莲西儿同学!这里有一大堆精力旺盛的小色鬼!」
「没关系,不用在意的因为我会让每个人都变得不在意。」
「不、不要做那么不吉利的冷血发言嘛~!」
看见大树手足无措的模样,布莲西儿露出了笑容。她用空出来的手比向身后的摊子说:
「要去那边玩玩吗?不会有事的喔?这孩子我会让他自发性地去玩。」
●
在秋川市北端邻近青梅的山上,有一座公墓。
入口处立着「西多摩公墓」告示的这里,此时出现了一对访客。
这对在午后阳光底下徒步的男女穿着一身黑。不过,两人都拥有一头白发。
是大城至与Sf。
至一只手倚着拐杖,另一只手拎着菊花束,一步一步爬上公墓阶梯。
身旁的Sf右手提着装了水的桶子,跟随着至拾级而上。
「至大人,我是不是也该帮您拿花?」
「哟?你还懂得体贴啊?太讶异了,你那么想拿啊?」
「并不会。」
「那就给你拿吧。」
至把花束交给了Sf。她把花插进水桶后,环顾四周。
山坡面上立着成排墓碑,一直延伸到通过脚下的马路。
「我判断这里是个无法理解的地方。」
「怎么说?」
「Tes,为什么能够排列出像这般LeyLine(注:散布在大地上的多个古迹组成的直线排列)的巨石文明会灭亡呢?」
「你的脑袋怎么会像某个频道播放的特别节目啊记清楚啊,这些都是还存在世上的东西,根本没有灭亡。顺便告诉你一下,这些跟LeyLine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是墓地吗?那么,我判断是个更加无法理解的地方。」
Sf再度看向排列在坡面上的墓碑。
「为什么抱有立墓碑来怀念某个人的心意,却放在这样的郊外呢?如果有这份心意,不是应该放在近处吗我无法理解。因此,我判断这是感情造成的举动。」
「有些对象,正因为很重视,所以才想要远离你是不会懂的吧。」
「Tes,不管是远离对方,还是对方远离自己的行为,我都无法理解。」
「这样啊。」
「Tes,好比说,我自从在日本启动之后,就不曾离开至大人超过一百公尺。也都即时测量着您的心跳、呼吸或体温等等。」
「哟?德国制品也会做出重度跟踪狂的行为啊。就主人跟女仆的关系来说,我们算足够疏远了,是我太多心吗?」
「没有感情的我无法理解。」
「是啊是啊。」至说着,停下了脚步。
两人已经爬上阶梯最高处。
这时正面看见的不再是爬坡,而是在缓缓倾斜的坡面延伸开来的坟场。
至踏出步伐,Sf与他并肩而行。
「我的记忆表示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上次准备回去时,遇见了佐山大人。」
「别让我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Tes,我启动谢罪功能向您一鞠躬致歉。」
至一停下脚步,Sf随即低下头。
过了几秒钟后,当Sf抬起头时,撞到了某物。
「至大人,我的头顶上有手刀。」
「这是沉默的沟通,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Tes,可是我判断这不是至大人的点子。」
「是吗?」至问道,并从Sf的头上挪开了手。Sf边调整发饰边说:
「Tes,除非至大人有困难,否则不会选择触碰我。」
「你这家伙还会记忆这种无聊事啊。」
「Tes,能够以挖掘不完的未知功能,为主人增添每日生活乐趣的Sf,是德国UCAT的未公开代表作。请期待我未来的表现这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补上一句展现气势的话呢?」
「这时候你如果面带笑容说『去死吧』或是『受死吧』,一定可以讨人欢心。」
「Tes。」Sf点头,跟着瞬间暂停动作记录下一切。
虽然Sf面无表情地看向至,但主人的举动还是让她歪着头说:
「可是,至大人,您方才做出未使力的手刀攻击是」
「从前有个男人很喜欢做这个无聊的动作。」
至静静地说道,并停下脚步。他们来到了某个墓碑前方。
「Sf,花给我。」
「Tes。」Sf递出花束。至收下了,并准备把花插进墓碑前的花瓶里。
然而,或许有人早来了一步,花瓶里已经插上了新花束。而且不是菊花之类的花朵,是带有开朗含意的花朵。
「是黛安娜啊」
「是黛安娜小姐吗?为什么呢?」
「这不是你能够理解的,Sf。而且更基本的问题在于我也无法理解呢,Sf。」
至苦笑地迎着吹过山顶的风,放松黑色领带。
「这个世界净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事实上,除了我跟部分人士之外,这个世界的谜甚至不为人知。」
「这个世界的谜吗?」
「没错,Sf。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个G明明只有负面概念,为什么一路下来却不会因此负面崩坏呢?」
至加深苦笑。
「你说的那个佐山必须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他必须找出超越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必须找出过去被称为八大龙王的人们所提出的问题,还有后来由五大顶所封印的答案。」
说罢,至把自己带来的花插进了花瓶。
「Sf,水不对,等一下!」
至回头一看,发现Sf已摆出准备把水桶里的水泼向墓碑的姿势。
「至大人,上次是这么做的有什么不妥吗?顺道一提,这个记忆我已经确认了三次。」
「不准重复做出只要是日本人都想来一次的点子。」
「Tes,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禁止使用同样的梗,对吧?那么,这次该怎么做呢?」
「德国制品还真是难搞你就抱着喂墓碑喝水的心情去做吧!」
「Tes。」Sf点头,然后从围裙下摆取出一只小型浇花器。
「我好奇地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带着那种东西到处跑?」
「Tes,这是为了能够回应至大人的任何要求,我今天选择以散步专用的S装备出门是正确的。顺道一提,S是散步的S,这些装备都是经过严格的抽签后决定。您要参加下次的选考会吗?参加奖是笔记本和铅笔。」
「UCAT似乎变成了会做一堆无聊事的组织。」
「Tes,这是从容的象征?」
「怎么了?Sf。」
「上次前来时,我没注意到这块墓碑上刻的文字是」
装了水的浇花器前端指向墓碑正面,因洒了水而变得明显的文字是
「佐山家。」
●
在UCAT地下训练室前方,身穿夹克的新庄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
目前时刻是下午四点,而新庄正在等候训练室空出来,想必她四周的大人们也一样吧。由于男子更衣室与女子更衣室面对面,因此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聚集在等候大厅。
「看这样子很难等到训练室空出来呢,我都跟佐山同学说我今天要参加训练了耶」
更衣室前方的墙面设有显示训练室使用状况的电子布告栏,上头显示出全部训练室
都在让2nd-G进行正式的机密训练。
因为2nd-G在准备全龙交涉,所以他们的行动会是第一优先。就算是全龙交涉部队,如果只有新庄一人在排队等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排得到。
2nd-G在做什么训练呢?
但是他们确实开始有动作了。
这样的想法让新庄内心失去了平静。她翘起套上白色牛仔裤的腿,双手拿着小型游戏机。
那是UCAT职员送给新庄的双钮式游戏机,游戏内容是躲开在南洋大海中试图前来沟通的大型海洋生物,然后连续掠夺沉在海底的黄金。
然而,新庄只得了十分就结束游戏,显得老旧模糊的液晶画面便也停格不动了。
四周一群无事可做的人们当中,没有新庄熟悉的面孔。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四周包括男女老幼,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其中也有不同种族的人们,而他们的外表果然相当醒目。
这时,新庄想起一件事。以大树为例,如果不是在概念空间里,她就不会让自己的长耳朵显露出来。
新庄心想,Low-G跟她的耳朵是无法相容的吗?
如果以我跟佐山同学为例,那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时,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去思考如此郁闷的事情呢?
新庄把游戏机放进夹克内侧的口袋里,站起身子。
再等下去,大概也等不到训练室空出来,而且只会不停想起郁闷的事情。
那就离开这里吧。就在新庄这么想着时
四周的人们忽然动了起来,引起一阵骚动。
「」
在回头的新庄与大家眼前,挂在墙上的电子布告栏有个显示内容即将改变。随着红色显示灯熄灭,天花板上的喇叭传来了声音:
『呃,今天非常感谢各位,呃,前来利用日本UCAT训练室。呃,下一间是第七训练室~第七训练室~的2nd-G训练结束,靠近第七训练室的门即将打开,请大家注意安全~另外,该训练室将直接进行德国UCAT的机密训练,呃,请各位不要擅自进入喂!就跟你这家伙说不准进去了,死猴子!!好的,门要关了,请小心。』
在大家发出「唉~」的一片失望声音中,新庄垂下了肩膀。
不过,新庄决定先避开人群,走了两、三步。
就在她再次心想「总之先离开这里吧」的时候
四周再度出现一阵骚动。
一群人走出了男子更衣室。
是群仍穿着UCAT白色战斗服的男子们。
十几名男子没有卸下备战姿态,身穿战斗服装走着。
他们散发出来的坚毅气氛平息了大家的骚动。
在走来的男子们当中,新庄认出了鹿岛与热田。
两人走在前头,但唯独鹿岛一人穿着工作服,显得特别醒目。
鹿岛一边对着身旁的热田比手画脚,一边不知做着什么有关数字的说明。
跟随在鹿岛背后走着的,有几名腰间垂挂着工具的中年男子,以及使用好几个担架搬运着笔记型电脑或大型测量仪器等机械的人们。
看见他们后,在附近排队等候的男性们不禁发出声音说:
「2nd-G的技师总动员啊」
接着看到刚刚从更衣室推出来的担架后,大家不禁倒抽了口气。
拥有白色大型台面的担架上,机壳剑残骸堆积如山。
从量看来,至少有三十把以上。
以对抗异世界战斗为前提而制作的武器都已断裂粉碎。
「竟然有办法破坏机壳剑」不知哪个人这么低语。
除此之外,没有再传来任何人的声音。
「」
新庄一脸呆滞地看着摇来晃去的担架以及男子们。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鹿岛抬起了头。
新庄的视线与他正面交会。
「啊。」
新庄退了一步,但她身后就是沙发。
当新庄心想「怎么办?」时,鹿岛已经站到了她眼前。
在不由得表现出防备的新庄面前,鹿岛开口说:
「你是全龙交涉部队的新庄运吧可以打扰一下吗?」
●
鹿岛看着站在眼前的新庄。
她身穿橘色夹克,搭配白色衬衫和白色牛仔裤。
纤细身形给鹿岛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而鹿岛也相信这并不是错觉。鹿岛看见新庄对着他充满戒心的样子,但是
也在发抖啊。
在鹿岛等人进入训练室之前,月读已经向大城至宣告将展开全龙交涉。
她也在那时从大城至手中拿到了全龙交涉部队所有队员的情报文件。
每份文件都有一些以机密事项为由而涂黑的部分。
不过,关于新庄运的文件上,还加注了一行但书。
因精神方面的问题,有不适任攻击任务的可能性啊。
鹿岛查了一下后,发现新庄没有完全发挥出Ex-St的动力。
几乎每份回收数据都显示Ex-St在达到最高出力范围之前,就停止输出。只有在与1st-G战斗时,曾经达到过一次接近极限的威力。
鹿岛回想着,在餐厅碰面时也是一样的情形。
当热田对佐山挑衅时,就在佐山身旁的新庄也没能够采取任何行动。
鹿岛不明白理由。
他也不知道文件上被涂黑的位置是否写着其理由。
不过,他知道一件事情。
他知道新庄是陪伴在佐山身边的人。
鹿岛心想,但是
那名少年是期望战斗的吧。
那么,眼前的新庄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新庄运,我们上次是在餐厅见面的吧。」
「什、什么事?」
听到新庄充满戒心的声音,鹿岛先点了点头试图让对方安心。
然后,他一边想着佐山与新庄的关系,一边说:
「在那之后,我选择了战斗喔。你呢?打算怎么办?」
鹿岛看见新庄因为他的询问而缩起了身子。
新庄吐了一小口气,垂着无力的眉毛抬头看向鹿岛说: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不想知道吗?会在餐厅问我是不是说谎的你,应该会想知道吧。」
听到鹿岛的话后,新庄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
「想知道鹿岛先生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鹿岛心想,她这个问题一定是在对自己发问,于是点了点头。
对着眼前的颤抖身影,以像在教导、训诫似的口吻说:
「这是为了一切的疑问,以及未来。」
鹿岛开始回想。
心头浮现八年前的崩塌事故。
「为什么想要遗忘自己的力量,却遗忘不了呢?」
他想起当时握住奈津的手。
「为什么想要与某人在一起,却会伤害对方呢?」
他想起父母亲。
「为什么一直受到大家的爱护,却会感到孤独呢?」
他想起祖父临终时的情景。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衔接不上呢?」
然后想起这八年来的所有记忆。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办法决定要属于哪一方呢?」
听到鹿岛以平静语调道出一切,新庄的身体缩得更小了。
像是为了让新庄放松似地,鹿岛再次开口说话。
他在想起奈津与晴美以及未来后,丢出最后的问题:
「为什么有这么多疑问刺在我心头我仍然会想以自己的力量得到一切呢?」
听到鹿岛的质问,新庄轻轻咬住下唇,全身颤抖。
新庄像在行礼似地低下了头,她垂下肩吐了口气说:
「鹿岛先生你认为战斗后,答案就会出来吗?」
「不是等待答案出来,而是前去找出答案虽然会让人觉得害怕。」
听到鹿岛这么说,新庄抬起头。眼里微微泛着泪光的脸孔看向鹿岛。
鹿岛把手放在新庄的头上,轻轻摸了一下新庄的头,试图让她感到安心地说: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真实,还是因为谎言而害怕发抖。但是,我相信你重视的人一定在真实的旁边等你吧。」
鹿岛吸了口气。
「我因为说谎,花了八年的时间。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恐惧之中做出自己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