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唱少女将往何方 三奏 “我想逃开,可是,不知为何却又无法割舍”

三奏 “我想逃开,可是,不知为何却又无法割舍”

1

风扇的声音、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以及——学生们铅笔沙沙作响的声音。

学生们无言的与桌上的试卷大眼瞪小眼。

大教室里坐着约七十名学生,不过,其中提笔作答的学生只有一成左右吧?

……对一年级学生来说,果然还是太难了吗?

站在讲台上扫视过所有学生的状况后,安妮在胸前交叉起双臂。

在进入多雷米亚学院的同时,学生们便已选定自己的专攻色。聚集在这间教室里的学生,是专攻自己教导的“Arzus”,虽然才进入高中,但或多或少应具备专攻色的知识才对,在这个前提下——列举出“Arzus”第二音阶名咏中能够咏唤得出的小型精命,再与其他颜色的小型精命进行比较后,详述其共同点及不同点。

这就是安妮准备的题目。

不过,难关似乎是“与其他颜色的小型精命进行比较”。就算写得出属于自己专攻色的小型精命——比方说飞马,但是记得“Surisuz”小型精命“鬼火”特征的学生却是少数。

……他们才一年级,这也难怪!

代裱上午课堂即将结束的预备铃声响起时,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各位同学不好意思,要你们写出其他颜色的知识是有点强人所难,略过那个部分,只要写出‘Arzus’的答案就行了,写完的人可以交卷去吃午饭了。”

一如所料,一直愤愤不平的学生们立刻露出安心的表情。

“就是说嘛,老师出的这个题目太强人所难了!”

“真是——如果只写那样,我一个小时就能交卷了!”

学生一边闲聊一边交卷,当排列在讲台前的队伍消失时,讲台上出现了答案纸堆成的小山。一瞬间,学生们的身影已自教室中消失。

全都交卷了吗?

整理杂乱叠起的答案纸,再次环顾教室。

“哎啊……”

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在不起眼的座位上还坐着一名学生。

“怎么了?可以不必勉强作答了。”

“嗯——可是,我就剩一种颜色写不出来,其他四色我好歹都写了。”

视线依然集中在答案纸上的学生低声回答。

“只要写出‘Arzus’来就可以了,你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写这么多已经可以交卷了。”

“呃,老师,问题是……”

学生终于抬起头来,那张被太阳晒黑、显得男孩子气的脸庞,笔直地望向自己。

“我写得出‘Arzus’以外的颜色。可是,最重要的‘Arzus’却写不出来。”

——艾达·优恩!

“Arzus”意外的颜色全都写出来了吗?那是什么意思?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伸手拿起桌上的答案纸。

……写了些什么?

维持着手的姿势,凝视纸上记述的内容。

黄色小型精命——其外表是黄色球型的浮游体。不会说人话,某种程度的单纯命令就能解除。

其大小尺寸就统计上来说,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比例介于直径七十公分至一百共分的范围,根据官方报告最大到一百一十三公分。漂浮在距离地面六十公分之八十公分之间的高度,移动速度极慢,时速为三百公里。虽然因术者的能力而有所不同,不过存在时间大约是五小时,消耗的力量愈多,滞留的时间也会随之缩减。

一旦进入交战状态便会发出白色光芒,需要提高警觉。会伸出带有高压电流的蓝色触手让敌人触点,伸长触手的速度是移动速度的十倍。触手的长度完全为固体且一致,最长是一百六十七.三公分。触手的数目最多是三根,粗细为一公分左右;虽然可以对上空及横向进行攻击,不过无法将触手伸向自己正下方。

没有特别需要补充的部分。

讨伐难易度易。

完全没有提到名咏士最关心的触媒及〈赞来歌〉,相反地,对于小型精命的生态做了出奇细微的描述。这并非名咏时所需要的知识,不管在怎么说,这——反倒该说是与这种黄色小型精命对时所必需的资料。

“讨伐难度……易?”

“啊!”

自己低声说出的一句话,使得少女表情扭曲。

“我写出来了吗?不小心就冒出了从前的习惯!”

“没、没关系,你没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

翻开下一张答案纸,接下来是其他名咏色的名咏生物,这些也全都有详细的记述。但同样未提及触媒与〈赞来歌〉,只是钜细靡遗地列出详细的生态资料。既然如此,关于“Arzus”是因为来不及写吧?

——不、不对,她是真的写不出来。

艾达·优恩·吉尔休费萨。看到答案纸上的姓名后,安妮终于明白了个中的理由。

红色的小型精命、绿色的小型精命。

“你在答案纸上写的,全都是具有攻击性的名咏生物。”

少女没有回答,她的沉默比任何反击都能让自己察觉到推论的正确性。

没错,属于“Arzus”第二音阶的飞马及独角兽并无攻击的习性,正因如此,所以她没学到任何有关它们的知识。

果真如此。这名少女对名咏生物所具备的知识,全都是为了与“那个名咏生物战斗而必备的知识”。

“非写‘Arzus’不可吗?”

学生脸上充满困惑。

“说得也是……难得都写到这种地步了。那你就这么写吧‘……与上述情况加以比较,可知“Arzus”小型精命的特征是极少具有攻击性格的名咏生物。’这样交卷就行了。”

“啊,对喔!还有这一招!”

用力点头后,少女埋首于试卷之中。

——咦,她没眨眼睛?

突然发现,振笔疾书时的她注意力相当惊人,平时在课堂上明明是个看似容易分心,对上课内容不怎么感兴趣的学生。

“好了老师,我写好了!哎呀呀,终于结束了!”

学生迅速着手收拾桌面。等到她将包包背到肩上后,安妮从背后叫住她。

“呐,艾达同学……”

“嗯?”

“这是私人方面的问题,你父亲是那位克劳斯先生吧?”

明朗的表情倏地消失,少女的双眸蒙上阴影。

“……唔,那个名人好歹算是我父亲。”

克劳斯·优恩·吉尔休费萨,身为武家贵族优恩家的家长,率领数百名祓名民。

祓名民——与名咏士拥有最密切的关系,同时也是性质正好相反的一群人。

“Nussis”也称为“反唱”,是送还名咏物的术式。虽然也有手持触媒直接碰触敌人的形态,不过就像在那场竞技大会的事件中,为了帮助自己而使用反唱的凯因兹牺牲了左手一样,是项伴随着危险的招式。

“你果然也持有祓戈?”

对于这个问题,少女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点头。

“凡是生在祓名民家的人,必定持有。”

那是以徒手碰触敌人,伴随危险的反名咏。因此创造出了取代徒手,运用长枪来进行反唱的招式。

长枪的前端镶有五色宝石,在以长枪戳刺名咏对像时,使用“Nussis”的术式进行送还。经过如此特殊加工处理的长枪便称为“袚戈”,而精通这项技法的人便称为“祓名民”。

“身为优恩家的一份子,你不打算步上祓名民之路吗?”

“这个嘛……”

少女含糊其词。看她的表情,给人的感觉是她对这个问题不怎么感兴趣。

现在,祓名民除了本家优恩家之外,其他还有几个分家。在那些家庭中出生的孩子,依循传统代代均成为祓名民。其中,本家优恩家又因为先人的活跃,历代均担任重要人士之护卫,而在今日得到武家贵族这个稳固的地位。

艾达·优恩——如果她愿意,可望成为克劳斯的传人,获得崇高的地位。

——不,她无疑一定曾经接受过祓名民的训练。

这一点详实的表现在这次模拟考的结果当中。这些知识绝非透过书本学习到的,所有的知识都是她亲身实践,因此不是记在脑子里,而是深入骨髓。

“……唔,很可惜,我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才能。”

“才能?”

“没错!该称为练习还是训练好呢?我一遇到那种事,就会马上逃走。”

交叉双手置于脑后,艾达以自嘲般的表情微笑。

“可是……”

话还没说完,她便插嘴问道:

“呐,老师,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问题呢?安妮以眼神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安妮老师是高年级学生的级任老师吧?为什么会来参加一年级学生在临海学校举行的暑期辅导?”

“有位一年级的级任老师身体不适,所以我才会临时加入。”

就某种程度来说,那是一开始就预期到学生会提问的问题之一。她毫不迟疑地以预先准备好的答案作答,没错,她以为自己已经回答了问题。

“啊,老师你骗人!”

少女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

“咦?”

“如果是这样,没有道理连泽塞尔老师也跟着一起来。虽然说是‘临时’,可是我没办法接受。真要说起来,的确有位一年级的级任老师没来参加这次的临海学校,但那位老师之前曾经很高兴的提到要去旅行的事,所以身体不是这个理由也说不通。”

太具条理的分析令自己词穷。和泽塞尔一起编造藉口时,自己的确也注意到这点,可是应该不会有这么穷追猛打的学生吧?内心某处太低估了这一点。

——可是好死不死,追问的居然正巧是这孩子!

平常这名少女不管从谁的口中所描述,听说都是经常迟到、成绩不佳的问题学生,但是她居然连这么细微的问题都注意到了。而自己并未接获她班上的凯特老师提及这样的情报。

……怎么办?要临时编出谎言来掩饰?还是只需支吾其词?

“呃,那是因为……”

正要开口,宣告上午课堂结束的钟声也随之响起。

“喔,终于可以吃午饭了!”

紧张的空气瞬间消失,艾达转身背对自己,像没事一样奔向教室出口。

“咦、呃、呃啊,艾达同学?”

“对不起,老师,下午我们班上的同学说好要到海边去玩!”

以无邪的笑容丢下这句话后,少女一眨眼便消失踪影。

“等、等一下!”

正想追上去的瞬间——

“……咦?”

这间大教室位在二楼,而出现在眼前的异常烈焰,就算是从窗户望去也看不清它的全貌。况且,火焰的色泽浓烈得诡异,是超越鲜红的绯色。与其说是火焰,更像人类的鲜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天空也像是要被烤焦一般,红色火焰无边无际地燃烧,炫目得令人睁不开眼。因为是在窗外,就位置来看很接近校园广场。目前的确是泽塞尔预定在广场上进行名咏实技指导的时间。

那么,这是泽塞尔咏唤的火焰?不对,这种有如怪物般的火焰,就算他使尽全力也不见得能够咏唤出来,而且,他也没有理由在实技指导中做到这种地步。

强忍刺眼地直盯那片火焰,接着——那眩目的火光突然消失。

“火焰消失了……?”

接二连三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使得安妮无意识的倒抽了一口气。

窗外的世界已恢复原有的平静。定睛一看,飞进教师的火星也已消失。

迅速冲向窗边,可是从窗户往下望去,广场上早已不见可疑人影。

也不见学生及泽塞尔的踪影。换句话说,他的课堂早已结束。那么,刚刚果然不是泽塞尔的名咏。到底是谁——

“安妮,你在吗?”

教室的门上传来稍嫌用力的敲门声。

“泽塞尔!”

门在发出喀啦一声后随之打开,进入教室的是难得穿着整齐服装的同事。

“泽塞尔,你看见广场上冒出的火焰了吗?”

“那么大的火焰,就算我想不看也不行!”

他用满不在乎的快活语调作了肯定的答覆,态度丝毫不见动摇。换句话说……

“难不成你知道名咏出那片火焰的人是谁?”

“是啊。刚刚我在广场上课,发现其中一个学生与众不同。等到上完课后,其他学生都回到校舍,就只有那个学生没有回来。所以,我忍不住躲在一旁观察情况,结果就如我所料。”

他的意思难不成是,刚刚的火焰是学生名咏出来的?才念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那个学生是谁?”

虽然安妮教导的是高年级学生,不过在名咏方面有出色表现的学生就算是其他学年,她也会记住。在一年级的学生当中,也已经出现几名受到看好的学生。

不过——

“呀,就算我说了,我想你也不认识。”

慢慢地,他深思般地抬头望上看。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从前没被锁定。”

在以调试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后,他耸了耸肩。

“安妮,你记得在竞技大会上,咏唤出许多鲜红羽毛来的学生吗?”

鲜红羽毛?在名咏式中,咏唤羽毛并不属于特别高难度的技巧,而在竞技大会上,名咏出无数只鸟而不是羽毛的学生更受到注目。自己虽然也记得名咏出鸟的学生长相,不过说到羽毛……

“……我没办法立刻想起来。”

“这也难怪,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在竞技大会上发表时,看来和其他学生没两样,不过在这次集训时,已进步到泽塞尔自然会对她另眼相看的地步了?

“就是这样!从竞技大会到今天为止,我不知道这段期间那孩子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如果那孩子继续以这样的速度学习名咏……”

像是感到开心,他的语气变得高亢。

“明年的这个时候,她无疑将超越其他高年级学生,成为‘Keinez’当中最顶尖的学生。不,用不着等到明年,今年之内或许就能达成。总之就我来看,也是个令人有些害怕的孩子,是颗未经琢磨的璞石。”

“身为老师,是发挥本领的大好机会?”

“如果情况顺利……不过,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安。”

难得会说话这么拖你带水的他,继续讲了下去:

“平常在课堂上成功名咏时,大部分学生都会开心地来向我报告。可是就只有那孩子不一样,该说是茫然吗?她看来一副胆怯的模样,感觉在我主动开口跟他交谈前,她一点都不想跟我说话。”

所谓的名咏,是赞美、咏唤出自己的期望物品的招式,正因如此,自己咏唤出的东西吓到自己的情况完全不可能发生。而若要说到胆怯,就更没有道理了。

“哎呀,或许是我杞人忧天。应该说,我希望只是我想太多了。”

明知对方不在那里,但安妮还是再次俯视窗外的广场。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似乎也无法为那孩子做些什么。

“谢谢你,情况我大致明白了。我很担心呢,一开始以为是你在学生的煽动之下搞出来的。”

“……啊,是吗?”

有如在闹别扭一般,泽塞尔掉头掉头就走。真是,像小孩子一样!安妮一边对着他的模样窃笑,一边在以他为前导的形式下步上走廊。

“好,我们走吧!动作再不快点,或许无法在今天之内赶回来也说不定。”

——目的地是精制〈孵石〉的凯尔贝尔克研究所。

2

“那么,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为止。”

级任老师凯特老师阖上教科书。

“是,谢谢老师。”

“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对不起耽搁了一下才下课。”

“没、没那回事……是因为我没有拿到学分的关系。”

正着手将教科书塞进包包里的奈特慌忙摇头。

多雷米亚学院的授课方式是采取学分制,除了必修科目外,这也是他在转入多雷米亚学院之前,几乎从未接触过的科目。

“和老师两个人一对一上课,果然还是很别扭吧?”

凯特老师以混合了苦笑的视线,打趣般地询问。其他同学在暑假前便已修完这门科目,因为这样,剩下的自己才会跟凯特老师进行一对一的单独授课。

“……要说别扭是很别扭。”

“谢谢你的坦白。”

反倒像是感到高兴的老师露出微笑。

“顺便跟你提一下,那位虹色名咏士先生似乎也不擅长这门科目喔。”

“凯因兹先生吗?”

“是教务主任偷偷他告诉我的,因为她从前是凯因兹先生的老师。”

洁西卡教务主任,只在转学进来时见过一面。印象上,后来也没跟她说过什么话。她平常总是陪在校长身边,与其说是老师,现在更像是校长的秘书。

“凯因兹先生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很优秀吗?”

“学生时代的成绩在学校里算是平平。应该说,他对学校的课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刚刚的历史学也包括在内。未来将在历史上留名的人却不去学习历史,感觉似乎有些不协调呢。”

——这么说来,妈妈也没教过我名咏式的历史?

这是偶然、还是必然?在这个部分,母亲和虹色名咏士或许也很相似。

“那么,闲聊就到此为止,去吃饭吧!再不快点去学生餐厅,会连自己的座位都占不到喔。”

啊,糟了!这么说起来,之前蜜欧小姐和库露耶露小姐她们已经跟自己约好要一起吃午饭了。

“对不起,我先走一步!”

将包夹在腋下,奈特慌忙冲向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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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楼大厅外的走廊,一旁整齐地栽种着茂密的草木,头顶上则是用来挡雨的简单屋顶。

背倚着支撑屋顶的柱子——

库露耶露茫然地仰望头上的屋顶,不顾炽热的阳光、热风,甚至不去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就只委身于这静谧的时间当中。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数十友人的声音。

“啊,找到库露露了!”

伴随着跶跶跶的脚步声,有这熟悉面容的少女跑了过来。

“……蜜欧?”

她身后也出现了奈特的身影。

“库露露,都到午休时间了还不见你人影,所以我们才会出来找你。”

“咦,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库露耶露离开一直靠着的柱子。

“……对不起,因为提早下课,所以我有点发呆。”

“真是的!”

蜜欧鼓起双颊,交抱双臂置于胸前。

“我和蜜欧小姐去看过了,餐厅里果然很挤,暂时是找不到三个人的座位了。”

“没办法,到餐厅去买东西,然后在外面的椅子上吃吧?”

两人相视之后点了点头。

“啊……蜜欧,对不起,能不能顺便帮忙买我的份。”

“嗯,说的也是,餐厅里很挤,还是一个人去把大家的份都买回来比较好。”

——不,不是的。

还有别的理由,不过,我说不出口。

“……库露耶露小姐?”

目送蜜欧奔向餐厅的身影离开后不久,奈特抬头望向自己。

“库露耶露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是指?”

深紫色的发丝摇动,他不安而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总觉得,库露耶露小姐今天显得无精打采。”

面对一直仰望自己的奈特,库露耶露不由得垂下眼帘。

——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敏感!

从以前开始就略有感觉,称不上是察言观色,纯粹是这名少年在这方面相当敏锐。

“嗯……我又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像在掩饰般,她努力挤出笑容。

……可是,该怎么说才好?找不出恰当的话语来,所以——

“我问你,你曾经感到害怕吗?”

库露耶露坦率地说出非常直接、毫无任何修饰的话。

“害怕?”

“害怕……名咏式啊。”

甚至揣测不出话中的含意,他就只是睁大眼睛……果然还是我的问法太奇怪了?

“我问你,刚刚在广场那里冒出了一片很大的火焰,你知道这件事吗?”

“啊,我又看见!”

少年以混合了兴奋的表情说:

“很惊人呢!和我在一起的凯特老师也很吃惊,其他老师似乎也跑去调查原因。因为这样,所以还耽搁了一会儿才下课。”

“——奈特……”

咏唤出火焰来的人,是我。

“……咦?”

沉默。有数秒的时间,奈特连呼吸都忘了,只是呆站着。

“骗人……不,可是……怎么可能,库露耶露小姐?”

“你没办法相信吧?可是那是真的。”

嗯,当然没办法立刻相信。

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没办法相信。

“我啊,在竞技大会上不是碰巧咏唤出了黎明的神鸟吗?从那之后我就有点怪怪的,该怎么说呢,我这么说或许你会觉得奇怪,不过……”

做了一次呼吸,留下小小的余韵后——

凝视自己的双掌,库露耶露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下去:

“名咏的情况好的太过头了。”

“太好了……是吗?”

他像婴儿般,茫然地覆述这几个字。

“对不起,听来或许像在炫耀,可是……真的不是炫耀,我是真的感到害怕。”

今天上午的课是名咏的实技指导,自己以就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轻易完成指定课题的名咏。甚至不需要〈赞来歌〉,名咏时间仅需数秒。

不,不只如此,甚至觉得其他学生的名咏极为幼稚。

自己轻易地便看穿了那些太过稚嫩的构筑想像和〈赞来歌〉当中的构造。尤其关于“Keinez”,甚至有种错觉,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我心想,一定是我搞错了。所以下课后我一个人留下,偷偷试着进行火焰名咏……触媒是……普通的颜料。”

结果产生了那么惊人的火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太好了,若当时身边有人——结果不会只是烫伤就能了事。

“……这点让我感到非常害怕。”

库露耶露以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觉得冷,也不是在发抖,而是心情的高亢激昂以及滚烫的身体令自己感到疼痛。这种状况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消除。

或许是在竞技大会上咏唤出真精的副作用也说不定,我一定是处在某种兴奋状态下。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我不要这样!我明明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咏唤神鸟的……”

就像在竞技大会上见到的,那个追求能力和暴力的高年级学生一样,万一过度自信,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而让名咏失控怎么办?虽然不是当时的五色水蛇,不过我也有名咏出那种生物的危险性。

在察觉到那个可能性的同时,全身窜过一阵类似晕眩的寒意。

“所以,我突然对名咏感到害怕。”

在自己话语的余韵消失之前——

“——可是……”

平时谦逊的他,用从未听过的强硬口吻对自己说话:

“可是,我认为库露耶露小姐不会变成那个高年级的学生一样,也不会咏唤出那么可怕的东西来。”

我很高兴你对我这么说,但是不行,我……

“不对,我是这么相信的。”

拜托你,现在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谢谢你……可是,对不起,我现在没办法相信自己。”

不由得将视线移开。因为他太过直率的眼神,现在只让自己感到深切的痛苦。

“——库露耶露小姐……”

突然间,他的声音出现变化。

“拜詑,请不要说出‘你没办法相信自己’……那种令人难过的话来。”

应该已经移开了视线才对,却又忍不住将注意力转回他身上——

有如溢出泉水的水面……

可以看见他的黑色眼眸不停眨动。

……奈特?

“库露耶露小姐不会是没办法相信自己的人,因为你也是如此地恐惧这一点。”

突然间,毫无前兆的——

“……怎、怎么了?”

他默默伸出双手,握住自己的手。

“那、那个,奈特?”

“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是库露耶露小姐的名咏,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不害怕。如果你害怕名咏,我也会跟你在一起。”

不、不是的,手……你这么突然——

“这是咒语。”

少年露齿而笑,在他的眼角上,依然挂着小小的泪珠。

“在竞技大会上,库露耶露小姐对喔做过相同的事。”

……我吗?

‘放心,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吟唱吧。’

一字不差,那一天、那一刻的景象再一次在脑海里重复。

“我最喜欢库露耶露小姐的名咏了,比其他人的名咏还要温柔、美好而出色……所以拜詑你,请不要说你没办法相信自己!”

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就奉承来说,称不上是流畅的口吻,就算这样,奈特还是拚命地想对我表达自己的感受,而且他成功了。

——原来如此,

原来你是这么信任我。

在隐隐作痛的同时,内心深处像是产生出了什么。一开始是感到疼痛,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某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不过,那种感觉渐渐转变成了平静的温暖。

我一直想尽可能为你做些事……不过我错了,其实我也一直像这样让你为我感到担心。

“那个,难道你忘了那个时候的事?”

他以寂寞的眼眸仰望沉默不语的自己。

“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凝视自己的少年额头。

“……好痛!”

“不会痛吧,你是男孩子啊?”

有如嘲弄般,库露耶露对他眨了眨眼睛。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不过,我感到轻松多了,所以我不会再说“没办法相信自己”那种话了。

“那个……”

感觉你真是不可思议。

有时像是需要人照顾的弟弟,有时像是容易灰心丧志的朋友。可是,分明应该只是普通的同学才对——可是有时也觉得放心不下你,你对我是非常重要的人。

我还不是很明白。

“我们的关系是什么呢?”

诺,你自己是怎么看的?

“咦……关、关系是吗?呃啊……同学?”

在烦恼许久后,他一脸正经地回答。

嗯,现在一定是这样没错,但是——(插,但是啥,但是你们将来就是“anata”的互相称呼么)

“不过呢,或许往后会改变也说不定?”

“你说的改变是指什么?”

“呵呵,会是什么呢?”

“咦——告诉我嘛!”(插:正太控确认 完毕)

依然歪着头的少年鼓起双颊,这样的表情更显得孩子气。对于要守护公主的骑士来说,你果然还是有些不可靠。

“我也还不知道。唔,那不重要……啊,蜜欧回来了,好了,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库露耶露小姐好狡猾……”

“好了好了,得快点吃饭才行!下午要和班上同学一起去海边啊。”

3

灿烂夺目的炽热阳光自头上洒下,有如铺着细碎珊瑚的雪白沙滩,透明的碧蓝大海。就连日常生活中的郁闷,似乎也被来回冲刷海滩的清澈海浪一并带走。

因为位在多雷米亚校区当中,因此称得上是某种私人海滩,用“乐园”来称呼可说极为适当。

不过——虽然这样的景色十分美好,但是欧马他们男学生关心的焦点却在别的地方。

“……奈特那家伙真是占尽了好处。”

坐在海边的阴影下,身穿泳裤,凝视前方的男学生A。

“啊啊,因为本人不懂的其中的价值,所以更令人憎恨。”

右手拿着果汁,左手拿着扇子,而且还戴着太阳眼镜的欧马不情不愿地点头附和。

在他们的视线聚焦处——

是身着泳装的十多名少女,以及混在他们当中玩游戏的孩子。

“喂,奈特,往你那边去了!接住!”

“咦……啊、咦……?”

年幼的少年拚命追逐随风飞去的球,是因为不习惯沙滩的缘故吧,他的脚步显得踉跄,从刚刚开始便有些失去平衡。

“啊、啊、啊——!”

不可靠的少年发出惨叫,不久之后,传来球“砰咚”落到沙滩上的声音。

“啊哈哈!你好差劲,小不点!”

“可是……好可爱!”

“嗯,因为很可爱所以原谅你!应该说,其实这样比较好玩!”

跟少年顺利接到球的时候比起来,失败时的欢呼声反倒显得更加热烈。

并不是他有多么高超的球技,而是期待“他会犯下如何有趣可笑的失误?”这件事本身,似乎更能取悦这群少女。

“……是那个吗?那就是本班年仅十三岁少年的魅力吗?”

“长相也是,与其说是男人,还更偏向中性的感觉。体型矮小纤瘦,就女生来说,该说是有捉弄的价值呢,还是有玩弄的价值?”

当初未将这名少年视为情敌实在是大错特错,转学进来的是名不可小觑的强敌。

“咦,对了,其他男生到哪里去了?”

有些人前往附近的商店、有些人则在海里浮潜取乐,虽然男同学们各自进行喜爱的活动,不过人数相对显得稀少。

“嗯,你看,是那个啦、那个!”

欧马以下巴指示的那个方向,站着苦了一张脸、拿着球的金发娃娃脸少女,以及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他看的红发少女。

“嗯,奇怪了,根据排球书上的理论……在这种时候这样打,球应该会飞出去才对……而且没看书的库露耶露居然打的比我好,我是在想不出其中的理由……”

“蜜欧,所以我说你不能太依赖书本,不实际练习是打不好的。”

“……是吗?或许吧!”

“先不提这个,你不是要练习游泳吗?”

“嗯,关于那件事,等我看过关于游泳的书之后——”

“……你根本就没在听别人说话!”

暂时眺望两人的状况后,他开口问:

“蜜欧和库露耶露怎么了?”

“有几个有勇无谋的人,以为这次旅行会是个好机会,所以去向她们告白了。”

“喔……”男同学A发出小小的感叹,偷偷望向女生集团,这么说来,的确可以明白有数名男同学锁定她们的理由。

蜜欧·蓝提亚——据说在笔记测验方面是学年排名第一的秀才,同时也是以迷人笑容及稳重态度获得大家喜爱的女孩。平等对待众人的她,在同辈和老师之间都深得信任。

另一方面,库露耶露·索菲尼特有着乐于助人的个性,外貌出众,运动神经极佳,在学业成绩方面就算客气点来说也称不上出色,但这点反倒让人感觉亲近。

“那么,结果呢?”

“听说是‘……对不起,我们还没考虑过这种事——’当下让数名当事人成了一趟伤心之旅,因此暂时到稍远的海滩去治疗内心的创伤,所以就别管他们了。”

“……接下来换我去吧!”

“算了吧,想报一箭之仇只会增加牺牲者罢了。”

在冷淡地交换过视线后,欧马推了推太阳眼镜的镜架。

“好,接下来让球落地的人要接受惩罚。如果谁让球落地,明天上课时就要穿着这套泳装出席!”

在所有女生发出的开心欢呼声中,有一名脸色发青的少年。

“咦,等、等一下,那样……那个,我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球过去了喔,奈迪!”

“呜、呜哇!为什么球速突然变快了!”

“啊啦,奈特你接得很漂亮嘛?那么,再来一次!”

“咦,为、为什么……不,别找我——哇啊!”

“啧!居然连续存活两次,有一套喔!”

“那、那个,刚刚很明显有咋舌的声音……”

“好,这次一定要成功,来吧,小不点,挑战连接三球!”

“呜哇啊啊!果然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吗!”

“啊,奈迪逃走了!各位,我们追上去!”

“不过,明明禁止男生参加,为什么就只允许奈特加入?”

男同学A以彻底死心的口吻问道。

“与其说是允许,不如说是强迫参加。”

下午因为是自由时间,因此全体男同学预定要海边上集合,到了集合时间,几乎全员都到齐了,就是不见奈特的踪影。

包括欧马在内的所有男同学正在找人时——突然传来嘶哑的惨叫,仔细一听……正好看见数名女同学将少年的手脚绑住,带向遥远的彼方。

虽然数度与绑匪交涉赎回人质,可惜的是她们的目的并不是赎金,而是少年本人。

“……咳,那就是本班年仅十三岁少年的魅力吗?”

这句话刚才听过。

“就‘不被视为男人’的这一点来说,要说他可怜也真是可怜。”

“等、等一下,欧马先生!不要默不做声地看着,救我啊——!”

如今,奈特依然在逃离追逐他的女生集团。

“……奈特刚刚说了什么吗?”

“不,我没听见,是你听错了吧?我没听到他要我救他。”

断然摇头后,欧马从包包里取出还没看完的杂志。

……可恶,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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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学生们现在正在高高兴兴地在海边玩吧?”

在铺着沙子的路面上,泽塞尔边发牢骚边踢着在脚下滚动的小石子。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这句话!”

与他并肩齐步的安妮露出苦笑。

“米拉可是窝在情报部里面,相较之下,我们已经幸运多了不是吗?”

“不,那家伙讨厌海,因为他不会游泳。

“……他到现在都还是旱鸭子?””

同事的声调中混合了某种取笑的成分。

根据我看过的游泳教科书上的理论,这么做就会浮起来——在艾尔法多学舍时代,水深一.二公尺的游泳池里,那名菁英分子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留下这句话后溺水。

“那个,你还记得我们毕业旅行到海边去的事吧?”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好歹还记得。”

在大笑出声后,安妮伸手掩住嘴角。不是平常以教师身份展现的端庄笑容,而是只在泽塞尔及米拉这两位儿时玩伴间,才会徐徐展现的快活笑容。

“明明是教导蓝色名咏的老师,可偏偏就对大海没辙,还真是独树一格。”

在为期五天的毕业旅行中,就只有米拉一个人直到最后还是没有下水。

“唔,不过某位小姐在十六岁时,也还需要用上游泳圈就是了。”

“我现在会游了,已经做过特训了。”

“是吗?这次也在行李箱里塞了游泳圈吧?安妮老师,没想到你还挺想去游泳的。”

“……你怎么会知道?”

笨蛋,我只是试着套你的话。

安妮生气地嘟着嘴,泽塞尔则是看着她的模样微微苦笑——这段无意义的闲聊蓦然迎向终结。

从沙石路面一转,进入干硬土壤延伸的区域。

“……那么,我们过去拜访吧!”

泽塞尔吐出残留、沉淀在肺中一次呼吸份量的空气。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菲迪路利亚分部。

瞥了一眼在褐色巨岩上的所名后,穿过开放的大门。

……敞开着?

在不算太大的研究所区内,只见杂草丛生。

“有没有人在?”

“目前看来,外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那么,就让我们到里头去叨扰吧!”

走进研究所正面大门,按了一下设在门边的访客铃。机械式的铃声在内部回响,余波甚至传到站在正面大门旁的自己。

“可以确定门铃有响。”

——可是,为什么没有来自内部的回应?

朝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安妮无言地点头。

将紧急用触媒藏在左手,以右手打开研究所大门。在发出生锈的“叽”一声后,研究所大门逐渐敞开。

“……好暗?”

原以为会亮着灯,不过内部却罩上了仅能见到前方数公尺的黑暗薄纱。情况果然不对劲。

户外阳光射入敞开的大门,为数公尺前的视野带来一丝光明——

玄关大厅的景象映入眼帘。

“……呜!”

安妮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扶住差点跌倒的她的肩膀,泽塞尔拚命伪装平静。

……这是某种玩笑吧!

石像,一开始这么认为。没错,类似装饰在玄关大厅的纪念碑。然而愈仔细凝视,即使万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并非普通石雕。因为太过写实、太过惊人。

曾经数度在童话当中读过,不过万万没想到,这样的现象居然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一直到此刻为止,从未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满脸恐惧的石像、拚命想要逃走的石像。

——在他们眼前的,是被石化的研究所职员们。

4

拍打岸边的海浪声、鞋子踩过白沙发出轻柔细微的音色。明明是相同步伐,但是每个脚步声都不同,听也听不腻。迎着海风在沙滩上散步对奈特来说,是种新鲜的体验。

“啊,是贝壳!”

外测是深紫色,内侧是红色,他拾起有着不可思议配色的贝壳。

“……把它送给库露耶露小姐吧?”

已不再是白天的湛蓝大海,夕阳染红了水平线,夜晚即将来临。或许正因如此,日落的这段时间让人对太阳格外有种亲切感。

突然间,混合在泼起的浪花声当中,某种切穿空气的锐利声响传入耳中。

——咦?

在自己前进方向的直线上,原以为无人的海滩上出现人形。随着步伐的前进,凤鸣声也逐渐加快,不只是快,而是确实增强。

似曾相识。

沐浴在夕阳下挥舞长枪的少女,与数日前在屋顶上见到的景像一致。

“艾达小姐?”

第一次见识时,纯粹感到惊奇。但第二次欣赏到她的枪术后,奈特终于领悟到其中的惊人之处。

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只注意到动作的华丽——不过现在,在她舞动的长枪中除了美感之外,还存在着令人背脊发冷,精心淬炼过的凌厉。

虽然位在行动不便的沙地上,不过他的动作丝毫不见停滞。更重要的是,踏步或是跳跃这些动作有如无声,就连踢动沙子的声音都听不见。

太过静谧、太过俐落的一连串动作。

枪术会……不是那种社团活动等级所具备的幼稚技巧。

……不对,和当时有些不同。

就连奈特这个外行人也能清楚分辨。虽然在屋顶上见到的动作也令人惊讶,不过现在少女手上的长枪甚至超越了当时,看着便令人感到恐惧。

而且——在少女举手持枪,全身回转的同时,竟然以更快的速度转动长枪。

,没错,就是当时在屋顶上让长枪落地的场面。

单手转动、回转、舞动。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

不论时间过得再久,少女仍然未让长枪落地。

缓缓地,少女的动作在此时停止,呼出小小的一口气。在这么热的天气中作出这么激烈的动作,但是她的呼吸丝毫不乱。

“……这是第二次了,小不点!”

像是感到为难又像是感到害羞,艾达露出表情复杂的苦笑。

“请、请问,你又在进行长枪特训了吗?”

“你一半猜对、一半猜错。唔,也可以算是你答对了吧!”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对话便停顿下来。原以为她会再继续说下去,但她却只以近乎哀愁的视线凝视自己手上的长枪。

“艾达小姐,你真的好厉害!”

“嗯?为什么说我厉害?”

“白天明明和大家一起玩得那么疯,可是黄昏时依然还进行这样的特训。”

说到班上同学,现在所有人都在房里休息,自己也呼呼大睡直到刚刚才醒来。

“因为这已经成了和吃饭没两样的习惯。同一件事一旦持续做了十多年之后,任谁都会变成这样。”

十多年?枪术会应该是在进入多雷米亚学院之后才加入的,这么推算起来,应该还不到半年时间。

“小不点你是因为那个吧?之所以想成为名咏士,是想要完成你母亲留下的名咏?”

“似的,虽然还不确定能不能成为名咏士,不过首先,我想学会家母的名咏式。”

“——是吗?”

用力握住长枪,她缓缓抬头仰望天空。

“……小不点你或许会不高兴,不过我没办法做这种事。应该说不只是没办法,我甚至还逃了出来。”

慢慢地、慢慢地,像在逼自己说出来似的,少女慢慢吐气。

“就我的情况来说,是出生的家庭背景特殊。你知道祓名民吗?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专职送回被名咏出来的生物的一群人。”

祓名民……不论如何翻找记忆的每个角落,就是找不出与那个单字相关的线索。

“……对不起,我的知识还嫌不足。”

“没关系,小不点你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咏唤出来而是送还,该怎么说呢,非常不起眼。因为欠缺召唤出大型生物这样的气势,所以知名度当然比名咏士低,明知如此还志愿成为祓名民的人真的很少,正因如此,所以祓名民是父子相传,透过家系来继承。”

假设在某个城市发生名咏失控的情况,此时,若为了阻止闹事的名咏生物而咏唤出别的名咏生物来,名咏生物间的战斗将会毁掉城市。就像竞技大会时的水蛇一样,若以水蛇来对抗,整个城市就此化为废墟的情况也不难想像。

在这种状况下,反唱便称为在减低损害的状况下处理名咏生物的首选。不过身处附近的名咏士,比方说若只有像蜜欧或库露耶露等女性的情况,要想碰触狂暴的名咏生物就成了非常困难的工作。

因此,精通反唱的知识及技术,同时锻练身心以便与狂暴的名咏生物对抗的“反唱专家”就成了必要的存在。

“据说那就是现今祓名民的始祖。当然,我现在也认为以祓名民的身份努力工作的人很了不起,因为那是不顾生命危险的赌命行业,每天都要进行一定份量的训练,是值得尊敬的一群人。”

可是——吐出类似叹息的呼吸后,艾达低下头。

“话虽如此,知名度果然还是很低,也不像名咏士一样有专门学校,就只能独自练习,而且一点都不起眼……祓名民这个特殊发音似乎也是出自某种语源,不过我爸不肯告诉我。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只是出自对名咏士的自卑感。”

她的脸上浮现自嘲般的微笑。不知该如何回答,奈特默默转开视线。

“艾达小姐的父亲也是祓名民吧?”

“……嗯,好歹是祓名民本家优恩的家长,,名实两方都是祓名民的首领。他似乎曾经旅行遍及大陆各处,所以人面很广。还组织了一个由朋友组成的聚会,就连那个凯因兹大人也有加入。”

“凯因兹先生吗?”

在名咏士当中,存在着依就读学校、人脉关系而组成的十多个派系。

组织有许多的优点,斡旋职位、获取名声、著名人士间的聚会。多雷米亚学院的老师,他们的名字也一定与学校营运本部形成的团体连在一起。学生也一样,在从多雷米亚毕业成为名咏士时,首先加入这个集团乃是惯例。

虹色名咏士凯因兹,根据听到的说法,不知为何就只有他并未加入任何组织。他当然受到多方的邀约,而且只要他愿意露面,不论任何团体应该都会以重要干部的待遇来接纳他才对。可是,现在他依然喜欢独自行动。有一阵子,这样的行为反而受到侧目。

“唔,凯因兹大人似乎只以旁观者的身份参加,不过有时候他似乎也会去我家,那多半是我在学校的期间。”

“……好了不起喔。”

“不光是凯因兹大人,其他还有许多酒别人的眼光来看,不只是了不起,甚至称得上是怪人的一群人。可以说,那个聚会就像是他们的巢穴一样。”

奈特哑口无言,没想到她会有一位那么伟大的父亲!没错,愈是普通人会认为“这真是件很棒的事”。

但是——提及此事的少女双眸中,闪动着寂寞的神色。

“因为生而为那位首领的长女……所以我受到许许多多的限制,被规划好的训练课程、被规划好的道路、被规划好的未来……当其他人在和朋友一起玩的时候,就只有我始终独自握着袚戈。”

在枪尖上闪耀的宝石,大概是用来送还的触媒吧!

她称长枪为袚戈……这么说来,在屋顶上见到的长枪,是没有任何装饰的普通长枪。

“……你发现了?”

像是破涕为笑般,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因为我一直在使用袚戈,所以身体已经完全记住了袚戈的重量及长度。社团的长枪因为是指定的,所以重量等方面当然完全不同。我无法适应当中的不同……所以手持社团长枪时经常失败。”

奈特想起了在屋顶上长枪掉落时,她一直凝视着长枪的事。那凝视的意义,奈特有几分能够理解。

“社团的长枪和袚戈,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不是的,只是我太习惯袚戈。袚戈的重量我连〇.一公克都不会弄错,长度也一样,连〇.一公厘都不会弄错。正因如此,只要差了一点,所有的齿轮就会乱掉。”

〇.一公克、〇.一公厘,她像理所当然般地提到这些数据。

不过,那种事真的有可能吗?至少就自己来说,就连平常使用的长度也不记得,甚至没有自信能够猜中。

“艾达小姐,难不成反唱方面你也能够使用多种颜色?”

反唱的术式也和一般名咏一样,五色各自独立。既然说是专司送还名咏对象的职业,那么或许——

“……嗯!虽然我的学习力不佳,不过就只有反唱,我能使用多种颜色。”

据说学习反唱比名咏来的容易。在多雷米亚学院中,应该也有精通多种颜色的老师吧?不过提到学生就另当别论了。

——不止从未夸耀过这一点,平常也不见这名少女表现出任何迹象。

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但同时也感到有些无法置信。因为她告知的事,远远超越自己常识的领域。

“听了我的话之后,曾经有人笑我傻,不过,这家伙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少女将镶有宝石的长枪抱在胸口,挺直身子。

“不对,不能说是朋友,现在,它就像我的分身一样。我们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不管是重量还是长度,彼此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们就是那种关系。”

……可是,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从她小小的嘴唇中流泄出干涩的嗓音。

“我想试着去做家人为我规划好的道路以外的事。其实我母亲拥有名咏士的资格,所以我从以前开始就对名咏学校感兴趣。”

“原来是这样……”

“来到多雷米亚学院之后,我交了很多朋友。虽然比不上小不点你,不过我真的很庆幸来到这里。”

结识许多朋友、加入社团,打从心底享受校园生活,从她平常的表现可以充分感受到这一点。

可是——我不懂。

“艾达小姐……”

就只有这一、就只有一点,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了解。

“可是,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使用袚戈,现在也想这样子练习呢?”

说得也是,为什么呢?她有如自言自语般蠕动嘴唇如此低语。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再后悔了吧!”

后悔?

“嗯,我不想再作那个梦了。”

那个梦……后悔……那是指什么呢?

就算盯着她的侧脸再久,但是闪动的眼眸依然将重要的讯息藏在深处,只映照出远方某处的景色。

5

“……就连衣服的皱摺都这么缜密!”

在不碰触的状况下,泽塞尔尽可能的接近眼前的石像。

石像共有十多具,到目前为止,从未见过就连衣服上的纤维都模仿的维妙维肖、如此具有质感的石像。不,真要说起来,光是石像脸上浮现的恐惧表情,便已经具备普通雕刻绝对比不上的压倒性写实感。

“看来我们似乎没有猜错。”

“把人类石化……居然会有这种事!”

在嘶哑地说出这句话后,身为同事的女老师步履不稳地朝后退。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泽塞尔往前跨出一步。

“安妮,别碰石像。因为不知道当中有什么奥秘,所以最好小心点。”

“——跟校长连络!”

她像回过神似地冒出这句话。

“等找齐了足以报告的咨询之后再说。”

没错,自己不过才来到研究所的玄关大厅。前方发生了什么事?至少要查出目前的状况,尽可能查出原因。

“嗯……”

一道白色光束射入大厅深处。

“我们走吧!”

安妮的左手上握著名咏产生出的白色光球。

“拜詑,请一边照亮我们的前方,一边慢慢前进。”

虽然具备着不像生物的外貌,不过它的真面目是属于第三音阶名咏的光妖精。有着一旦察觉到危险就会明灭不定的习性,是白色名咏士在探索时喜爱使用的名咏。

光亮足以照亮走到前方十公尺左右的范围,在这道光束照亮的区域中看不到石像,这点首先令人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

不过相反地……

——这些灰烬是什么?

边观察前方走道,边放慢步行的速度。

走道的角落散布着数量庞大的灰烬。是某种东西燃烧后的残渣?不,若是如此,研究所内应该也有相对的烧焦痕迹才对。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往前走的时候最好别踩到。”

“说的也是——嗯?”

突然传来刺激鼓膜的声音。“喀嚓”一声,类似某种东西擦过的声音令人反射性地转向那个方向。

“怎么了?”

前导的安妮停下脚步,在回答之前,首先先确认两人的背后。

什么都没有……是我的错觉?是神经过敏的关系?

“不,什么事都没……”

语尾随着光妖精突然熄灭的光晕一同消失。

“咦?”

传来安妮的声音。在此同时,四周再次被黑暗包围。

光妖精突然消失?就算是自然消失也异常快速,太快了!

这个研究所果然有问题。不,里面存在着某种东西!

——“Keinez”(红之歌)——

以右手手持地触媒作为材料,咏唤出一团火焰来到手中。

虽然比不上光妖精的光量,不过也能看清数公尺内的……

一瞬间,他怀疑起了自己眼前的光景。

……喂,等一下……那是什么玩意儿?

在靠近走在前方的安妮身旁的墙上——如同与灰色的墙面同化般,有着同色鳞片的大蛇蠕动地滑行。

“安妮,快趴下!”

“咦?”

突然的警示产生反效果。不明就里的安妮转向自己这边,换句话说,是背对谜样的蛇。那条蛇扬起头……

“安妮!”

蛇张开蛇口进行攻击。

没有时间选择该怎么做了,泽塞尔使尽全力将毫无防备的同事推向另一边的墙壁。

“沙!”耳边传来某种东西贯穿自己肩膀的声音。声音太过细微,短促到甚至令人来不及感到害怕。

不过,蛇牙贯穿肩膀肩膀肌肉的剧痛却真实存在。

“……好痛!”

“泽、泽塞尔!”

没有时间回答她的呼唤了。

右手掐住紧咬住左肩不放的蛇头,试着用力将它拉开,但是蛇却顽强地紧咬住不放。

“可……恶……!”

攫住名咏出来作为照明的火焰,将那团火焰直接抵向蛇头。

火焰的热度令蛇痛苦扭曲。捉起松开的蛇口,一口气将蛇从肩头拉开。泽塞尔将还想攻击的蛇用力朝地面甩去,蛇瘫在地上,。虽然还有呼吸,不过已经无法再度攻击了。

在想确认左手出血的状况,而将视线移往自己肩膀的时候——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终于搞懂此地这种愚蠢的圈套了。”

“泽塞尔……你的肩膀!”

安妮发出嘶哑的惨叫。

灰色石化的左肩既不疼痛、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就像不是自己的手臂一样,不管再怎么使力,肩膀以下都没有反应。

这家伙就是造成玄关大厅那些石像的原因吗?

“之后再想!总之先离开这里!这栋研究所很危险!”

跑过刚刚经过的走道,不过,两人的脚步在数秒后冻结。

……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的!

在刚刚经过的走道上遍布着灰色的石龙子,墙上则是跟刚刚进行攻击的同种类大蛇,从天花板到两侧的墙壁都像是被涂满了一样,蠕动着朝这边爬过来。就算乐观估计,最起码也有十条。

他想起了堆积在走道上的灰烬,原来它们躲在里面?不过无法理解的是,不惜做出这么精心的安排,也不愿让入侵者前往出口的理由是什么?

若不让入侵者进入研究所内部才是目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藏匿这些名咏生物。应该一开始就让它们在玄关前方进行威吓才对。

反倒该说这样的安排,像是一开始就想诱人进入研究所——

“……原来如此!”

按住站立不动的安妮肩膀。

“泽塞尔?”

堵塞出口、封闭走道,这么一来,入侵者自然只剩一条路可走。

没错,设计这愚蠢恶作剧的人,无疑是想招待我们进入研究所内部。

“安妮,逃跑的方向是在这里!”

推了一把安妮的背部之后,泽塞尔朝走道奔跑。

朝研究所内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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