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向百亿颗星星祈祷 二奏 「瑟拉的庭园」

1

在凯旋都市安裘,那栋公共宿舍的玄关。

「……真是的!」

抱住受寒的肩头,库露耶露揉着残留睡意的眼皮。她是个有着鲜明发亮的绋红色头发,令人联想起深海般的双眸、身材修长的少女。

「都这么晚了,那只蜥蜴还有什么事?」

在这样的深夜、日期早已更迭的时刻,正纳闷为何被奈特身边的夜色名咏生物唤醒?接着它居然说有话要说,因此要库露耶露随它出来。

……要回去拿外套吗?

就季节上来说原本就属于冬天,虽然白天气温正好,不过晚上还是会冷。带来的外套正放在房里。

正想调头回去时,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

转过头,只见那只与夜空同化般的名咏生物正展翅飘浮在空中。

「……呐,会飞的蜥蜴,你好像专挑扰人的时机嘛?」

『抱歉,在下没有恶意。』

咦?

怎么回事?若是平常,它应该会反驳并怒斥:『在下不是蜥蜴,要在下说几次你才——』类似这样的台词也在预期之中,但它不仅没发怒,居然还道了歉!?这反倒使泄了气的库露耶露方寸大乱。

和平常不同。

「啊,呃啊……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在下也说过,有话想对你说。不过,这个地方不好。』

因阿玛的话而环顾四周……并无大碍吧,此时可说是草木皆入睡的深夜。其他建筑物的灯光也已熄灭,不见人影。

『开阔的地方比较好,在下来带路。』

依然飘在空中,也不等库露耶露的回答便往前飞去。

「你对安裘很熟吗?」

『白天和蜜欧一起到处走过……就是你与奈特在竞斗宫和谜样名咏生物作战的时候。就时间来说,正好是你听到孤挺花声音的时候。』

「……等一下!」

<

在话语静止的同时,库露耶露主动停下脚步。

「呐,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没告诉过你吧?」

竞斗宫里出现了大量混色名咏生物的奇特现象。

库露耶露不记得她曾与这只名咏生物谈过此事。而且当她与奈特等人一起在竞斗宫里时,这只名咏生物正和蜜欧一同购物。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何……

而且,更重要的是孤挺花的事。

她的声音不是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吗?而且我听到孤挺花声音的事,应该也只对奈特说过才对。

「是奈特告诉你的吗?」

『不。』

「那么,你怎么会知道?」

『在下现在就是要向你解释这件事。』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库露耶露无话可说。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早点去吧。赶紧将事情解决掉,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如果能轻易解决就好了。』

叹了半口气,库露耶露下意识将剩下的一半吞了回去。

因为名咏生物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令她想要叹气的沉重感。

『在下要说的——是孤挺花无法说出口、她与小丫头你之间的关系。为何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会关心、执着于小丫头你。而你出现高烧及晕眩的原因也与这点有关。』

「……你知道些什么?」

想想是这样没错。虽有着蜥蜴般的外表,不过这只名咏生物不单是名咏生物。真精……不,是比真精更不可思议的存在。由于平常位在太过接近的地方,因此未曾留意。

『话说在前头,奈特也会听到相同的话。与在下要告诉你的是相同内容。』

「……谁会告诉他?」

『萧。受到调音者米克维克斯托付心愿——拥有米克维克斯真言的名咏士。』

2

「我一直希望能像这样跟你谈话。根据别人的说法,我和你的外表似乎相当神似?」

萧的唇边浮现出笑容,动也不动地望着奈特。观察?不,若要判定眼前对象的视线,无疑可归于善意之列。

「名咏门的前方有什么,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才是。」

「……」

奈特俯视微微亮起的紧急照明,接着更用力地握紧拳头。

只要不回答这个问题,就无法前进。

也无法知道米克瓦鳞片和库露耶露、以及孤挺花之间的关连。

——那个时候,妈妈她是怎么说的?

『呐,名咏生物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在接触「名咏式」这项技艺后不久的事。对于了解人类语言的名咏生物感到万分好奇,因此曾问过母亲。

『是从名咏门的前方来的。』

名咏门的前方。

在还不太了解名咏式当时,奈特并不了解母亲话中的含意。

『前方是指……名咏生物居住的场所?』

『如果是学校的考试,这个答案可以算是正确答案。可是如果要我来说,那是接近一百分的零分。』

『那么,答案是什么?』

当时,母亲以指尖抵住自己的嘴唇,这么告诉他:

『很简单,只要名咏出知道的生物就行了。』

『……怎么样的名咏生物会知道?』

『你看看四周,或许就在非常接近的地方。』

想起来吧!

我与母亲共同生活当时,就在我们身边的是——

「你的眼神变了,难不成已经想出了答案?」

「我不知道答案,不过——」

从前的我不懂母亲当时的询问,没错,因为太靠近了所以不懂。可是在竞技大会上曾经一度分开,正因为尝过那份寂寞,所以现在我懂了。

总是在我和妈妈身边……那只饶舌的夜色名咏生物。

「那么,我再重新问你一次。奈特·耶雷米亚斯,在名咏门前方的是什么?」

屏住呼吸。吐出的既非声音也非呼吸,是其他更为不同的东西。

「是夜色名咏真精所在的地方。」

「……原来如此。」

萧发出悠长的叹息。

「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那就是答案,那么回答『名咏生物所在的地方』不是含意较广、较确实吗?但你却不这么做,反而限定夜色名咏:更有甚的,还选择真精的理由何在?」

「我不知道……只是,我有那种感觉。」

「这样是零分喔?」

萧以手掩口,一副忍住苦笑的动作。

「嗯,虽然我想说是零分,不过还真讽刺,你的答案相当接近一百分。」

果然没错,就和母亲当时所说的一样。

「你说过会回答我的问题吧!」

有着怎么样企图?

所谓的米克维克斯、所谓的空白名咏到底是什么?

库露耶露和孤挺花之间的关系。

「原来你那么在意……这是件好事。」

从长袍的隙缝间隐约可见他的右手。

奈特凝视着萧的手背,听他继续往下说:

「刚才我也说过,我真的很期待和你见面。我愿意对你说出一切,因为往后,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在雪白纤细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有如烙印般的古老烫伤痕迹。花形的烫伤留在至今仍红肿的手背上。有如鲜红的花朵,没错——

「像是孤挺花?」

「咦……」

「你想得没错,因为将孤挺花名咏到这个世上来的人就是我。这个伤痕,就是孤挺花对于名咏者的我,留下的反叛证据。」

这个名咏士名咏出孤挺花?

这表示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原来不是库露耶露名咏出来的?

「可是……听说孤挺花存在于库露耶露小姐的内心当中。」

「说得也是,首先就从那里说起吧。你知道风碎之日这起事件吗?」

==========

竞斗宫地下一楼的储备仓库。

在众多货物堆积成山的巨大仓库里,银发少年——雷菲斯重覆刚才听到的话。

「风碎之日/凯修塔鲁罗亚?」

「没错,在被称为『风诞生之岛/札拉贝尔』的岛上突然发生大爆炸,那就是刚才提过的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所为。」

回答的是有着红铜色秀发的女性,自称缇希耶菈·李·涅菲凯鲁拉的黄色名咏歌手。黄色小型精命依然飘浮在停下脚步的她身边,而她却突然问起了关于名咏式的成立。

「……我记得听过类似的话。」

是从灰色名咏的同门——米修达尔那里听来的。

师父约书亚目击到那场爆炸,为了找出原因而前往该岛。但是在岛上,约书亚目击到某种景象、失去灰色名咏真精败者之王/拉斯提海特后归来。

「那一连串事件的源头是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不论是引发风碎之日、还是封印败者之王都不例外。换句话说,是改变你人生的罪魁祸首。」

「空白名咏?」

「那是起始的名咏。虽然是名咏式的源头,不过现在的使用者就只有萧。它也是『大人遗忘的名咏式』,孤挺花就是它的真精。」

「那么,跟现在的我没有直接关系吧?」

「没有关系?很遗憾,是有关系的。」

缇希耶菈交抱着双臂,状似愉快地耸耸肩。

「要是我说那个空白名咏真精孤挺花,其实就存在于多雷米亚学院的一名学生——库露耶露·索菲尼特体内,那你会怎么做?」

「库露耶露……那个红头发的吗?」

「没错,多少产生些兴趣了吗?」

真精存在人类体内?

而且还是他认识的少女?

「你这么做是反效果,我不会听信那种随口胡謌的话。」

「那么,你认为哪个部分是我随口胡诌?」

「全部。真精怎么可能存在人类体内,而且,我也不懂为何会是库露耶露。」

「唔呣……那么关于孤挺花,暂时就先别用真精这个称呼,就称她调音者好了。雷菲斯,你至少懂得调音这个名词吧?」

调音——是指将乐器声音的高低,调整为固定的音律。

就算是再好的钢琴演奏者,一旦键盘的声音不对便无法进行演奏。修正乐音的紊乱可说是演奏的一大前提。

「调音者,换句话说是令名咏式这项乐器存在、维持下去的人。令名咏式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守护者便是孤挺花。我先前之所以用真精来作解释,是因为在你现阶段学到的知识中,那是最接近的概念。」

「我学到的是——每种名咏色的真精就是那种颜色的支配者。」

「小子,在这个世上,有很多学校无法教你的事。」

那名女性蓝色的眼眸发出晶亮的光芒,接着以脚点地。

「真精就是支配者这点并没有错,因为真精是奉调音者命令而存在的生物。」

「……你的话能信吗?」

真精是奉命令存在的生物?

必须是怎么样的存在,才能对如此强大的真精下命令呢?

「我明白你的心情,那是这个世上任何一名学者都不曾知晓的名咏式根干。你知道为何名咏式受到人类广泛运用,却无法得知它的结构吗?答案很简单。因为创造出名咏式的那个存在,对人类隐瞒名咏式的成立。」

「名咏式是被创造出来的……那种事我从没听过。」

名咏式的学者、学生或老师,都只当名咏式是自然存在的法则。除了原本就存在于自然当中,就连如何才能创造都不清楚。

「你不需要理解,现在只要像背诵般记下来就够了——好了,问题来了,雷菲斯,听我讲到这里,你认为名咏式到底是谁创造的?」

「……你要我怎么回答!」

「很简单,我刚才说过。」

——调音者。

从刚才听到的话来判断,唯一可能的就是他。

「没错。能够支持名咏式的,当然是创造出名咏式、包含孤挺花在内的调音者们。很久以前,名咏式被调音者创造出来。」

「……那样的存在,为何有必要存在于库露耶露体内?」

名咏式的创造者,存在于一介少女的体内。

雷菲斯不明白其中的必要性。

「说得也是。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一切的起始。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你来说都一样。」

==========

「孤挺花存在库露耶露体内,那就是一切的起始?」

「没错,我只是原原本本地把萧的话说出来罢了,就算你要我详细说明,但不幸的是我也只能说出表面话。」

望着一再佯装不知的阿尔维尔,艾达的视线眯得更细。

眼神如针一般细且锐利。

「……什么意思?」

调音者——虽然并非能够马上采信的内容,不过据说是创造名咏式的存在。那么重要的…家伙为何存在于库露耶露体内?

「称为『存在于体内』并不正确,根据萧的说法是『以保护者自居』。」

「我更不懂了。」

「说得也是……你和那位叫库露耶露的小姐感情很好吗?」

「是啊,因为她是个好人。」

艾达认为她是个很重要的朋友。至少当别人如此询问时,艾达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不过,在艾达点头后,阿尔维尔却毫不提防地转过身去。

「那还是算了,我不告诉你。」

「——阿尔维尔!」

艾达半眯着眼睛瞪他。

对方虽然背对着自己,但即使再不愿意也能察觉到视线。

「你还是不要知道真相比较幸福,什么都不知道就结束会比较好。」

「那要由我来决定。快点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走道上响起愤怒的声音,接着化为回音。在经过十秒、二十秒的时间后,回音消失,就在寂静的帷幕终于落下时——

原本背对艾达的阿尔维尔慢慢转过身来。

「那个叫库露耶露的小姐,虽然是人类却又不是人类。」

要理解这句话,究竟需要多久的时间?

……虽然是人类却又不是人类?

这家伙在说什么?

「你在要我吗,不然她会是什么?」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是人类,同时也是调音者。』就和孤挺花一样,我只是听萧这么说过罢了。可是那个叫做库露耶露的女孩是多么异样的名咏式歌手,你应该亲眼见识过才对。」

自在地咏唤出红色第二首阶——黎明的神鸟。

无视触媒上头施加的后罪制约。

加上在这座竞斗宫里见识到的,同时名咏出两百只红色的第三音阶热妖精。

——不论是其中任何一项,大概都没有其他名咏士能够加以仿效。

「我的确是见到了。可是,光是这样并无法构成理由。若因为这样就说她不是人类、而是调音者;那么就我的看法,虹色名咏士凯因兹大人十足是个调音者,不是吗?」

一瞬间还以为他瞪大了眼睛,不过接下来阿尔维尔已经抱住自己的肚子大笑起来。

「哈,照你这么说,是这样没错!哎呀,真是的,尽管像是强辩,却是再正确不过的看法呢。」

「换句话说,你是随口胡诌?」

「不是——可是不管我在这里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吧?」

「我不相信。」

这个男人不会说谎,从未见过他说谎。

可是,库露耶露不是人类,而是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那种事就算是开玩笑也未免开过头了。要是突然有人对你说「你不是人类」,肯定任谁都会动摇。

「很可惜,库露耶露是跟我一起吃饭、洗澡的朋友啊。你有什么证据能说她不是人类?」

她是个比谁都善良的女孩,总是为他人着想、热心助人、心地善良。

可是,他居然满不在乎地说出会伤害这名友人的话来——

「说得也是,我也无法对你提出证据。」

「那么你就放弃吧。」

「唔,反正那是萧的工作。」

「咦?」

「呐,萧,大姊那边也差不多了吧?时间到了不是吗?」

阿尔维尔抬头望向虚空,唐突地提高嗓门。

「阿尔维尔……你在做什么?」

「我要带人到那个地方去。不过主导这项行动的人不是我,而是萧。」

微微照亮走道的紧急照明消失。

接着——

==========

「……我不相信。」

仅仅一句话——光是挤出这句话,就费了奈特九牛二虎之力。

库露耶露小姐不是人类,和孤挺花同样是调音者?

「我一直都和库露耶露小姐在一起,库露耶露小姐是普通的人类,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过,对峙的黑衣人表情没有变化。

萧只是淡淡地、有时加强抑扬顿挫,以说故事般的口吻继续往下说:

「是吗?只要仔细去想你也会明白。而且,若库露耶露·索菲尼特是调音者,那么同样是调音者的孤挺花存在她体内的理由,也就能漠然地察觉到了不是吗?」

「理由?」

「没错。其实围绕那个理由的一连串发展,正是为这个世界和名咏式带来前所未有状况的一切开端。」

萧眯起湿润的黑眸。

有如面对亲爱的人,那双眼眸中闪动着爱怜。

「奈特,你在面对名咏式时的姿态非常美妙,所以我要带你去一个很棒的地方。在那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等到我说完之后,我相信你跟我一定能够了解彼此。」

昏暗的走道上射下一道光。不,是产生出了光。

光出自萧隐藏在天蓝色长袍底下的左手。

「——名咏门?」

他想咏唤出什么来吗?难不成是空白名咏的空白者?

「这是不咏唤出任何事物的名咏,换句话说是用来咏唤名咏门的名咏式。没错,就跟你白天做的一样。虽然你没察觉到,不过那正是逼近名咏式根干的名咏。」

……和那个时候的我相同的名咏?

但似乎不太一样,光是凝视这道名咏门,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般……带有一种令人沉醉的奇异光辉。

「不使用真言,而是用瑟拉菲诺音语咏唱米克维克斯真言时,名咏式的调音会暂时打乱法则,将不可逆的传送变得可能——若再说得清楚些,就是可通过原本应是单向通行的名咏门,开启位在前方世界的门扉,换句话说是开启新约之门。」

在名咏门前方的世界。

难道那就是……

「我会让你看到隐藏在名咏式当中的秘密。」

从红色到蓝色,从蓝色到黄色,从黄色到绿色,从绿色到白色。

飘浮在右手上的名咏门颜色接二连三地变换,变化就在此时发生。

「墙壁……?」

两人所在的竞斗宫走道,墙壁逐渐消失。与色彩鲜明的名咏门形成对照,不管是天花板、还是地板都失去了颜色及质感,逐渐变得透明。

除了奈特与萧之外,其余的一切都消失了,接着——

「欢迎来到——」

在萧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名咏门有如正午的太阳般发亮——

在那道光芒中,奈特失去了意识。

『奈特,睁开眼睛。』

……妈?

脑中响起的声音令意识觉醒,奈特慢慢睁开眼睛。

「这里是……」

奈特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到底是哪里?

地面是发青的白色。

有如在坚硬的地基上铺满细砂般的地面,若是用鞋底去踢,便可感受到粗糙的质感。虽然没有光线,砂子却自动散发出神秘的蓝光。这样的情景不管在大陆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曾见过。

这样的地表绵延至视野所及之处以外的地平线那头。

接下来凝视头顶上方。

天空是积满漆黑的水一般的颜色。以此为背景,清冷澄澈的极光有如覆盖头顶上方般的发光。

夜空?不,不对,这样的色泽令人感受不到是白天或黑夜那样的概念。

风轻抚发丝后掠过。

那也不是单纯的空气流动。

肉眼看不到的某种东西,充塞在这个空间当中。那不可思议的东西有如风一般地流动,吹动身上穿着的制服。

……是什么呢?不是空气。

比空气更有存在感,比水更轻盈清澈。有如介于空气与水中间,位在气体及液体界线上的流动体。若想伸手去捉,确实能捉到虚无的那样东西,但是才刚捉住,立刻就会从指缝间溜走逃开。

地表上闪动着蓝白色的神秘光辉。

类似夜空,带有透明感的黑色天球,以及极光。

代替空气填满空间的是肉眼看不见,不可思议的波动。

而且,另外令奈特在意的是——

「……宝珠?」

在奈特的眼前、周围、头顶上……

那是存在于这个世界,如宝石般发亮的无数浮游球体。

Keinez/红、Ruguz/蓝、Surisuz/黄、Beorc/绿、Arzus/白的五色球体。

从像成人男性般巨大、乃至于小石头般大小都有。虽然尺寸的差异极大,不过大部分都是能够纳入双手的大小。

浮游结晶有如蒲公英的绒毛般轻飘飘地缓缓移动。

好美。

虽有类似宝石的光辉,却更加梦幻,犹如幻光。在头顶上发亮的浮游结晶就像是夜空的星星。

「很美吧?不过阿尔维尔说很煞风景,才五分钟就已经腻了。」

萧自巨大的浮游结晶阴影下现身。

「……这里是哪里?」

可以确定不是凯旋都市安裘。不,这么幻想式的情景,应该也不存在于大陆任何地方。

这就是越过新约之门前方的世界?

「秽歌之庭/伊甸、结出红色果实的大树/涅格萨斯、梦见众星之都/雷内赫贝,当中任何一个名称都是正确的,而且也具有意义。但是,若现在要为此地取名,我会称它为『瑟拉的庭园——这里是所有的名咏诞生以及归返的空白场所。」

「『瑟拉的庭园』意思是……这里是一座庭院?」

「没错,暂且就将这些当作庭院里绽放的花朵,很可爱吧?」

萧低低的微笑,以指尖戳向浮在眼前的浮游结晶。

「但这些色彩缤纷的光结晶,全都是两种意志冲突的力量余波结晶化所产生的物质。而那两种意志就是米克维克斯,以及阿玛迪斯。」

米克维克斯……那是奈特以往一直在意的名字。

不过另外一个……奈特的确认识同名的名咏生物。

「阿玛迪斯……难不成是指阿玛?」

「不,你认识的阿玛迪斯与我口中的阿玛迪斯是不同的。就广义上来说是指相同的存在,不过包含的意义不同。」

愈来愈糊涂了。分明是相同的存在,包含的意义却不同,会有这种事吗?

「我就依序向你解释吧。我也曾向阿尔维尔、缇希耶菈及法乌玛做过说明。」

朝地面蹲下,萧以指尖刮过脚下的地表。蓝色的光辉有如溶解般在空中飞舞,接着被不可思议的波动冲刷飞离。

「比永远更远、比昨日更近的过去。在这个世界里,有两个可称为意志法体的存在。分别叫做:

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

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

这两个名字代表的意义各不相同。

【米克维克斯/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

【阿玛迪斯/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

就像这样。」

「……你刚才说的那些是名字?」

与普通人会取的名字结构完全不同。

刚才萧说出的名讳,与其说是名字,更接近瑟拉菲诺音语的。

「没错。因为创造瑟拉菲诺音语与瑟拉菲诺真言的就是他们。」

「阿玛迪斯及米克维克斯吗?」

「没错,那种言语里包含着某项心愿。」

眯起眼睛,萧将视线移向头顶上方。

「两个意志法则体——后来司掌名咏式的两名调音者发生冲突,那就是名咏式的起始。」

==========

「多少能够听进我说的话了吗?」

「你说呢?」

望着爱抚手掌般大小浮游结晶的缇希耶菈,雷菲斯刻意装作无动于衷。

「你真无趣,这个景象可不是经常能够见到,再吃惊点也无妨啊。」

对她充满挑衅的话语置若罔闻,雷菲斯扫视周围。

青白色的地面、与白昼或夜晚无关的黑暗世界,当中闪耀着无数的浮游结晶。这般幻想式却又寂寞的世界,延伸到地平线的那一头。

「……原来如此。」

用手捉了一把地面上的砂,这种手感……是真实的,不属于幻觉或是作梦。

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

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

——是所有的教科书里连名字都不曾记载、创造了名咏式的意志法则体。

若只听这些话,会嗤之以鼻后置之不理:但既然见到了这个世界,那么这个说法便有了一定的可信度。

「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这两个意志法则体同时也是守护我们世界的存在。因为他们是创造名咏式的人,那份力量对人类来说是天大的恩惠,即使他们并未积极守护人类。」

「那个叫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的?」

「没错。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对意志法则体来说,事情均无法顺利地进行——我想想,就用这个比喻好了。当生了一个孩子的父母为了某种理由而离婚时,父母会争夺那个孩子的抚养权。父亲和孩子一同生活,或是母亲和孩子一同生活。如果是你,你认为哪一方有抚养小孩的权利?」

「……你想说什么?」

「在这两种意志法则体与我们的世界之间,发生了相同的现象。」

缇希耶菈的指尖指向头顶。

不属于白昼也不属于黑夜,指向漆黑天空的更上方。

「两种意志法则体就个体来说为全,就半身来说是完成体,是能够行使各种奇迹及可能性的代行者。所以,你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既然这么伟大的存在就是世界的守护者,那么只要有一方便绰绰有余。」

只要其中任何一方便能顾及全部,因此不需要兼具两者。不,不如说两者并存才会招来混乱也说不定。

「那便是『何者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守护者』之争。不过,双方都是可称为全能的力量持有者,就算争斗也不可能分出结果——那么,现在再次回到双亲与孩子的比喻。雷菲斯,若是你会怎么做?你有办法提出让父母和孩子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吗?」

她说过,名咏式产生的原因是两位调音者的冲突。

而且,是用双亲和孩子来做比喻。

……原来如此。

深沉的、有如乌云般浓浊的思考迷雾中,出现了仅有数公分的清晰视野。

「由孩子选择要跟随父母当中的任何一方,是吗?」

「喔,理解得很快嘛!」

缇希耶菈赞许地朝他眨了眨一边的眼睛。

「你说得没错。阿玛迪斯和米克维克斯的冲突,转换成哪一方会被孩子选上的比赛。做选择的孩子就不用说了,这么一来,没被选上的一方也能接受。因为那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心爱的孩子所做的判断。」

那么要用什么方法来做选择呢?

那正是——

==========

「……名咏式?」

冷汗流下奈特的脸颊。

「没错,那就是正确答案。那既是名咏式的起始,也是最初的颜色——空白名咏诞生的契机。」

状似愉快地望着奈特的表情,萧有如仰望天空般展开双臂。

「名咏式是咏唤自己渴望之物的术式。换句话说,率先被名咏出来的意志法则体便是被个体选择的一方。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解决方式了……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在发展至此前发生了问题,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都不希望名咏式纯粹只是召唤两者的道具。」

「为什么?」

「我说过了吧,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想要守护这个世界。说得更清楚点,是因为爱。在生日或有任何值得祝贺的事时,父母总想要找个理由送礼物给小孩。就跟那种情况一样,既然要将名咏式授予孩子,那么果然还是想以礼物的方式赠予。」

每次提起「阿玛迪斯」这个名字,奈特便会想起阿玛。

虽然责任已了,还是留在这个世上的那只名咏生物。

「名咏式得是赐予人类的恩惠才行。所以不只空白名咏,也设计了对人类有所助益的名咏式。名咏的对象不限意志法则体,凡是自己渴望的东西,在某个程度上能够不受限制地咏唤出来。因此从空白名咏当中,再分出新的五种音色,那就是现今使用的基本五色名咏。」

名咏式是为了咏唤调音者米克维克斯及阿玛迪斯而诞生,为了这个目的,首先提供的是空白名咏。

接着,作为恩惠赐予人类的是五色名咏。

「到赐予人类五色名咏之前还好。但同时若不能让人们利用空白名咏咏唤出当中的任何一方,就无法决定谁才是守护世界的人。为了这个目的,米克维克斯和阿迪玛斯煞费苦心。煞费苦心的理由有两个,你明白吗?」

第一点——调音者的存在终究是在二芳守护,就像后台人员一样。既无法对外公开两者的存在,也不允许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名咏式中。

同时,第二点是完全相反的条件。

要让人们咏唤出意志法则体,得将他们的存在及名字告知人类才行。而且仅限定名咏适任者。

「要达成这两项条件的方法就是『名咏式被完成的不完全性』。换句话说,是刻意在名咏式当中加入矛盾之处。」

「矛盾之处?」

……有那种东西吗?

五色名咏分明是已被完成的法则——在名咏学校里,是如此被教导的。虽然奈特本身并不想对此盲目听从,但自然而然拥有这项常识却是事实。

「我们来整理一下,你试着在脑中想想名咏式的代表性特征,只要四或五项就够了。」

首先,第一个是瑟拉菲诺音语,接着是伴随而来的。

五色的分色。

包含真精在内的无数名咏生物。

名咏式当中需要触媒。

虽然提出的顺序因名咏士而异,不过选出的要素应该几乎相同。

「可是……」

有一点令人在意。

假使如萧所言,意志法则体设计了名咏式,那么有一点令人想不通。

为何名咏式需要触媒、、非得学习瑟拉菲诺音语不可,而且还有必要分为五种音色?

若无触媒及,也不需要瑟拉菲诺音语,门槛应该会低了许多。

五色的分岐也是如此。若不分为五色,任何一种颜色的名咏对象都能名咏,对学习的人来说肯定比较轻松。如果说名咏式是赐予人类的恩惠,那么这样的设计不是比较容易亲近吗?

「没错,那正是名咏式的不完全性。」

像是正等着奈特出现这样的想法,萧的声音略显激昂:

「若给予名咏式无限的力量,那么人们便感受不到咏唤调音者的必要性。正因名咏式的力量有限,才会去追求更有力的存在。跟初步的名咏生物相比,任谁都想要咏唤真精,那样的渴望会从真精再往前抵达调音者。同样的,名咏式中也包含了各式各样的限制——那就是触媒、瑟拉菲诺音语,以及五色的分色。」

「那些是限制?」

「不,你也知道。可是所有人都只当它的存在是无可奈何的事——首先就是存在于触媒当中的不完全性,也就是后罪。」

后罪——

曾用于名咏的触媒无法再次使用。虽然可以强行使用,不过绝对无法出现像第一次那样的效果。

「如果所有的触媒都能使用在任何一种颜色上并重覆使用,你认为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是我,会珍惜地使用那一个触媒。」

其他名咏士大概也会有相同的想法。

就只持有一个触媒,不再想着自行调配其他触媒。若能重覆使用、能够咏唤出任何一种颜色,那么就更不用说了。既然只要有那一个就够,那么多带也只会增加负担罢了。

在此同时,也不会想去调合、寻找新种的触媒吧?

「正是如此。可是,那么一来就伤脑筋了。因为要咏唤出调音者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需要有能力相符的作用体,也就是米克瓦鳞片——那是将米克维克斯的部分能力结晶化,事先送到这个世上来的真正触媒。」

就如灰色名咏的米修达尔追寻当中有米克瓦鳞片的。

就如凯旋都市安裘的自治机关,夸耀其为终极的触媒。

名咏士受到强效的触媒吸引,前去探求。

「要咏唤出意志法则体需要米克瓦鳞片,有必要让人们察觉到它的存在。为此所做的设定就是后罪这项限制。因为后罪,触媒仅能使用一次。此外,不同的触媒有不同的效果,那么人们终将会去寻找更有力、能够重复使用的触媒—;就如米克维克斯他们的意图。结果,当人类寻求终极触媒时,必然会找到米克瓦鳞片。」

米克维克斯及阿玛迪斯藉此将咏唤他们的触媒交给名咏士。

可是,那样还不够完全。

「没错,就算名咏士得到终极触媒,也不会想要特地咏唤出卓越、名为『意志法则体』的名咏式创造者。名咏本身既无意义也无目的,名咏士挑战困难的名咏并无好处。」

……的确是这样没错。

若非像米修达尔这般对「绝对的存在」神魂颠倒的人,便不会想要咏唤出那么强大的对象。企图咏唤未知的存在、太过巨大的名咏生物,而使得名咏式失控的例子在日常生活中屡屡发生。

愈是经验丰富的名咏士愈重视确实性、回避危险性。

更重要的是用名咏式咏唤出的名咏生物,和他们现在所谈的意志法则体,咏唤的层级相去甚远。

「所以,米克维克斯和阿玛迪斯首先将自身的存在意义,从创造名咏式的意志法则体,转变成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

莉莉丝·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米克维克斯/Riris ele Selahpheno sia-s-Miqveqs【米克维克斯 仅只是在那处求取约定者】简化为这个名字。

克雷尔·耶露·瑟拉菲诺西亚斯·阿玛迪斯/Clar ele Selahpheno sia-s-Armadeus【阿玛迪斯 仅只是在那处求取歌曲者】也是一样,则被简化成这个名字。」

「……可是,我认为光这么做是不行的。」

光是更换名字、让存在符合名咏式还不够。调音者本身是太过巨大的存在,就连在咏唤龙或巨人等大型名咏生物的状况下,还是有不少人会感到踌躇,因此决不会有名咏士愿意咏唤调音者的。

「你说对了。正因如此,调音者在他们和名咏生物中间安插了特别的中间层,也就是真精,代替调音者成为五色的支配者。」

——从以前开始就感到纳闷。

为何就只有第二首阶名咏生物,会以「真精」这特别的敬称来称呼?

为何就只有第二首阶名咏的真精,必定需要?

……真精本身是名咏生物与调音者之间的桥梁?

「藉着安插真精这项特别的阶级,让名咏士的意识对调音者产生安心感——『调音者?啊啊,就像真精之王一样的存在吧。』这般的惯有意识。比方说,缇希耶菈在对雷菲斯解释孤挺花时,不用空白名咏的调音者,而以空白名咏真精来称呼,也是沿绩这样的想法。」

藉由将调音者视为类似真精的对象,让对方丧失对名咏调音者的抗拒心理。

虽然真精当中也有巨大的存在,反过来说也就是那种程度了吧——通过真精这层小小的薄膜来让人们产生如此的认知,以除去对调音者这未知存在的不安。

……这就是名咏式真正的系统。

「而且,最重要的是瑟拉菲诺音语和的关系。其实就只有这点较为人所知,在你身边也有人知道。」

有如感到腼腆般,萧装傻似的露出难为情的样子。

这是黑衣人第一次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

「——咦?」

那是什么意思?

「多雷米亚学院的米拉老师,他很早就发现瑟拉菲诺音语当中隐藏的另外一种语言——瑟拉菲诺真言的存在。现在似乎正在与接下来的分析进行苦战呢。」

表情恢复成惯常微笑的萧继续往下说:

「调音者准备的语言有两种。一种是为了让一般名咏士使用基本五色名咏而给予的瑟拉菲诺音语;另一种则是用来咏唤调音者的所需的语言,也就是瑟拉菲诺真言。」

「难不成那就是——」

白天的影像在脑中一闪而过,奈特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清楚回想起来的,是库露耶露在竞斗宫里咏唱的那首。

虽然酷似瑟拉菲诺音语,却有些不同。当时,她说那是孤挺花教她的。

「以Selah【瑟拉】、Ema【意志·力量】、Laspha【主】、I【世界】等等为代表,在瑟拉菲诺音语当中,有些单字不论在何时何地,都以大写字母来标记。这些在瑟拉菲诺音语当中虽然是极为重要的单字,不过完全没有必要用大写。因为在发音上没有关系,就算回溯过去的记录也没有那样的惯例——这是为了向人类提示某个可能性而准备的。」

萧以指尖抵着自己那闪着光泽的嘴唇。

在构筑瑟拉菲诺音语之际,曾经强烈地感受到某人极为自私的意图。

「一切均是为了提示这项可能性。两位调音者的目的,是让符合资格的名咏士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瑟拉菲诺音语便担负起了这顷任务。」

……奈特明白他想说的话,但是——

「可是,我认为光是如此,就要人类察觉到调音者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事。」

奈特摇了摇头,打断萧的谈话。

就算能够推测瑟拉菲诺音语强烈受到某人意图的影响,但是其中并未有调音者的存在。

「说得也是。但重要的是,只要让人类产生『瑟拉菲诺音语有可能是出自某人的想法而被构筑出来。可是,那个某人到底是谁?』这种程度的疑问就行了。牢记、怀抱着这小小的疑问,名咏士将会逼近名咏式的真相。这也就是米克维克斯及阿玛迪斯期望、拥有足够的才能来名咏他们的人。」

「那样的人……」

不可能存在——就在奈特正想如此表示时,黑衣人已断言:

「是存在的,而且还是在这个时代。」

接着,他缓缓说道:

「是无法咏唱的名咏士。」

「……凯因兹先生?」

无法咏唱的名咏士——从暗地里嫉妒他名声的人们口中,到如今已是公开低声传颂的绰号。

名咏式的缘由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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