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话 长版上衣
「读高中时真好……」
我不自觉地讲出这种话，径自笑了出来。
在衣橱和穿衣镜前来来去去，感觉前前后后已经耗了约三十分钟。
高中时期，同班同学说过「苍适合穿黑衣服呢」，使我不假思索地老是穿黑衣服。
就读大学时则会购阅没什么兴趣的时尚杂志，将发型跟自己类似的模特儿所穿的衣服随意买来穿。
因为如此，我在以往的人生中，并没有为时尚这个范畴烦心过。当时所欠的努力，现在得要偿还了。
「毕竟想不到穿什么就可以穿制服，多好。」
乾脆穿制服赴约吧，我自暴自弃地这么想过，细想却发现制服留在老家，27岁的我既不是女演员又不是模特儿，穿高中制服实在有违体统。
我叹了气，坐回床铺上头。
对出门的穿著打扮烦恼成这样，当然是有理由的。
平时一个人外出，我只要随便穿件黑色的衣服就好，因为要跟人碰面才令我烦恼。更何况对方是我初恋的男性。
趁假日睡到中午过后才醒来，打算去便利商店买饭的时候，才发现把钱包忘在公司了。
出社会以前都在老家过得优哉游哉的人，就算开始独居也不可能突然就养成自炊的习惯，我只有在兴致来的时候才下厨，想也知道冰箱里没多少东西。
换句话说，我到放假第二天，才发现自己沦落至既没有东西可吃，钱包又不在手边的无奈处境。
我对自己散漫的生活态度感到傻眼，几乎与此同时，我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那就是以此为由，把唯一在公司交换过联络方式的吉田约出来，顺便吃顿饭。
连我都觉得这算妙招，可是要跟吉田见面，总不能穿得随随便便出门。
在吉田心里，我的定位大概停留于「憧憬的高中学姊」那段时光。明知道这一点，还随随便便地打扮出门，恐怕会破坏自己在吉田心目中的形象，我心里对他可没有这么满不在乎。
说穿了，我就是想对初恋的学弟充门面。
然而，以往我从来都没有主动关心过时尚，顶多抱持「差不多就这样吧」的心态，得过且过地维持走在街上不致丢脸的打扮，「能讨好异性的穿著」便是我一窍不通的。
再加上，对方是我认识的「那个」吉田。
高中约会时无论我穿制服或便服，他每次都会称赞「可爱」；连看过臀部上让我有点自卑的大颗黑痣以后，都说得出「可爱」的男人。
但我认为当时只是因为我们在交往，吉田才会看什么都觉得可爱。
这代表我不晓得他的「好球带」。
「吉田，你这个人喔……」
我试著用嘀咕来转嫁责任，衣服却不会因为这样就决定好。
我甚至想到，自己根本就还没有联络吉田。
不，即使没有先联络，吉田有空肯定就会来。我有这种无端的把握。
话虽如此，万一吉田已经做了规划，仍然大有可能被他拒绝，我念头一转，觉得在挑衣服之前还是应该先连络。尽管我不认为他会在假日安排什么活动……
我拿起手机点了点，传讯给吉田。
从吉田那里立刻有了回覆，可是他似乎没意愿出门。不过，倘若有事要忙，感觉他会在一开头明讲「因为有事情要忙……」难不成这表示吉田没什么事情却在跟我磨菇？这可就嚣张了喔。
多传几次简讯互动以后，吉田依旧推推拖拖，明显不想出门到公司，到最后我只好祭出了「没东西可吃」的杀手锏。呃，实际上我就是没东西吃，所以这不算撒谎吧。
这么一来，吉田也不得不屈服，回讯表示他会来找我。
虽然是利用对方心软才争取到的，但胜利就是胜利。
接下来──
问题回到原点。
该穿什么赴约呢？这就是问题。
我既不能回到从前去刺探吉田的喜好，现在要传讯问「我穿什么衣服过去才好？」也实在令人难为情。即使问了他，可想而知答覆会是「穿你喜欢的衣服不就好了？」
……我跟吉田之间，已经不存在可以听他说「学姊穿什么都可爱啊」的关系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心痛。
如今，他怀著另一段恋情。
尽管我知道是自己要放手的，却也相当清楚，自己错过了一个好对象。正因如此，为了压抑心坎里隐隐涌上的痛，我奋力过猛地从床铺起身。
于是，我拿起了从上周得过且过地买来后，就一次都没有翻阅过而落在床边的时尚杂志。
一看封面，上头用大大的字体写著「秋天就穿长版上衣！」
「啊。」
我自然而然地冒出声音。
「我有呢，长版上衣。」
我一边浏览杂志，一边走向衣橱。
日前我打算买几件秋装，才去过服饰店，又嫌自己挑衣服麻烦，于是随便找了个店员问：「你觉得怎么穿比较合适？」
对方的答覆就是这个。
我拿起近似黑色的长版灰上衣，站到镜子前。
我想起店员尖声说过：「这不仅简约稳重，给人的印象也比冬装轻盈俐落，很不错喔。感觉还能映衬出客人你的黑色秀发！」诸如此类的话。
的确，既俐落又简约。
我把目光落在杂志，发现长版上衣配的是七分裤。
要七分裤的话，我也有，我有。
我自顾自地点头，从衣橱翻出白色的裤装。
脱掉家居服甩到一旁，换好上衣跟裤装以后，比我所想的还要像样。
「就这么穿。」
明明买杂志时内心一直认为「不会看还买这种东西」，买衣服时也认为「反正只会穿几次而已」，没想到却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了。
得过且过的态度偶尔也帮得上忙呢──我径自嘀咕。
到盥洗处的镜子前面仔细检查发型有没有在睡觉时压坏，再上一层不至于太浓艳的淡妆。
我打开玄关的鞋柜，找起与今天服装最相配的鞋子。
结果，我在鞋柜角落，发现有一双始终收在小盒子里的鞋。
「啊……」
不必打开也认得那双鞋。
我露出自虐的笑容。
「居然在这个时间点闯进我的眼里……」
我伸手拿起鞋盒。
高中时央求父母买的，对当时的我来说略微成熟的鞋。
脚跟较高，踝扣式的黑色凉鞋。
我还说下次要穿去约会……才让父母买给我的。
结果，因为我的关系，下次的约会没了。
「这算约会吗？」
我盯著凉鞋嘀咕。
「……就当是约会吧。」
话说完，我从盒子里抽出包装纸，把鞋子摆到玄关。
脚的尺寸似乎从高中时期就完全没变，凉鞋合脚的程度吓了我一跳。
「呵呵。」
笑容自然地流露而出。
「一直没机会穿你，真抱歉呢。」
我凝望凉鞋，试著这么说道。当然不会有回应，但我一厢情愿地心想：鞋子是不是也在高兴呢？
「干劲十足的打扮、新鞋子，况且我好歹也算是个美女……」
我试著把话说了出口。
「这样没有吸引到吉田的话，就是他品味不好。」
嘀咕以后，我自顾自地笑。
我打开玄关的门。
起码，要让他对我的外表夸奖一句，我怀著这样的念头走出家门。
谁知道，岂止得不到夸奖，服装这方面竟然连只字片语都没有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