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话 驼色裙
我使劲尝试拉上拉炼，立刻就察觉不对了。
「唔……这件裤子……唔唔！」
用了些蛮力把拉炼往上拉到底，再扣上扣子。
在无意识间深深吸入的空气，被我缓缓地吐出。
先摸摸被牛仔布紧紧裹住的大腿，接著再摸摸臀部。
从以前我穿裤子就喜欢紧身的款式。因为我晓得自己适合那么穿。
不过紧身裤属于非常要求身材的裤款，它具备体型一改变，穿起来便不再赏心悦目的棘手特质。
而我现在，正是让那样的特质摆了一道。
「买的时候明明很合身才对啊……」
我揉起自己肉肉的臀部，脸色越变越险恶。
「近期内最新买的裤子会紧成这样，就表示……」
我看向收藏裤子的抽屉，感到不寒而栗。
努力塞应该不至于穿不下吧，我心想。然而我对衣服的认知是穿了就非得「美观」才行。
紧身裤若是布料有余，会显得松垮垮；反过来讲，贴身过头就可以看出「咬肉」的迹象，同样不赏心悦目。
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的确，我承认最近跟吉田外食次数变多了，吃肉的机会随之增加。
可是，难道会这么快就反映在身材上吗？
忽然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岁数增长，代谢速度衰退后，便容易囤积脂肪」这条从电视看到的情报。
未免太不留情了，令人想哭。
我拿起搁在桌上的钱包，翻找放卡片一类的侧袋，找到了满久以前报名加入的健身房会员证。
一看有效期限，还剩半年左右才到期。
「虽然……我不太喜欢运动……」
得重启健身课程才行，我不情愿地下定决心，把会员证收回钱包。
总之，纵使下次放假开始跑健身房──
然而赘肉并不会因为我去了健身房几天就消失，因此在瘦下来以前，我必须买条裤子来垫档。
尽管我翻箱倒柜，想找看看有没有尺寸宽松的长裤，却依旧发现外出裤每件都属于紧身款。
「我好笨。」
虽说我喜欢穿紧身裤，都只买同种款式也太过极端了吧？我试著怪罪以前的自己，那样却解决不了问题。
「要买的东西变多了呢……」
我把头发抓成一团乱，然后从衣橱拿出皮带。
基本上，我为什么会在假日把腿伸进牛仔裤呢？因为我原本打算去买秋季外出服。
起床后边看电视边吃饭，既没有特别好玩的节目，又觉得今天身体状况不错，导致我有了不如出门买衣服的念头。
于是我随兴地把腿伸进牛仔裤，就演变成这样了。
反正要去买衣服，即使该买的东西多了一项也不成问题，话虽如此……
再三重申，紧身裤是非常讲究尺寸的裤款，试穿所需的次数跟上衣相比自然较多。连买一件都必须付出可观的毅力和体力。
买起来麻烦的东西变多了──我感到欲振乏力，却还是趁著自己仍有意愿出门时，尽早将仪容打点完成。
走进常买服饰的店家以后，常协助试穿的店员立刻跟我对上目光。
「欢迎光临。」
店员笑容可掬地走来，我便向对方打招呼回应。
「请问你今天也是要找下著吗？」
由于我总是在这里买紧身裤，似乎就被当成了只会买下著的女人，这让我觉得有点逗趣。
「不，我今天也想看一看上衣。」
我回答，店员就讶异地表示：「真的吗！」反应很可爱
「哎，裤子也要买就是了，跟往常一样。」
我补充以后，她嘻嘻笑了笑，指向从店门口进来后即可看见的卖场。
「如果想找秋季上衣，正好已经展示在那一区了喔。」
「这样啊。」
我朝店员所指的方向看去，旋即发现确实有衣襬比夏装长，而且款式稳重的服饰陈列在那里。
「我去看看。谢谢你。」
我跟对方说了一声，然后走向陈列秋装的卖场。
卖场里大半以淡色系服饰居多，自然就被我从候选名单剔除了。因为要说的话，我认为自已比较适合穿深色系。
红褐色的针织衫及靛色外套，吸引了我的目光。
感觉这样穿跟紧身裤相衬，要内搭我现有的衬衫也合适。
挑哪一件好呢……当我思索时，忽然想起这样的衣服，去年不是就买过类似的吗？
这么说来，去年我也是基于跟裤装好搭配的理由而买了针织衫。颜色一样是褐色，尽管我觉得色系跟目前看的款式略有差异，但在他人眼中的印象恐怕几乎不变吧。
这样的话，是不是该买外套？我转而看向靛色外套，仔细一瞧，总觉得以便服而言太过笔挺了，感觉用这件外套搭配裤装看起来只像商务休闲装。
伤脑筋了呢──我心想。刚才的店员似乎察觉我的心境，于是悄悄地凑了过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吗？」
服饰店里有店员明白我来过好几次，在这种时候著实助益良多，她不会过度攀谈，有困扰的时候却会迅速现身。我觉得对方真是内行。
「我在找适合搭配紧身裤的衣服……不过挑了几件好搭配的款式以后，就发现看来看去，似乎都跟家里已经有的款式类似呢。」
我坦白说明现状，店员便殷勤地答腔「我了解我了解……」然后用目光朝卖场绕了一绕。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她跟我对上视线，并且明确地说：
「那么，反过来改穿紧身裤以外的服饰怎么样呢？」
「咦？」
面对料想不到的提议，我愣愣地出了声。
「哎呀，我从之前就在想了。紧身裤固然适合你，不过穿其他下著肯定也会很合适才对。其实我有想要推荐你的款式喔。」
店员连珠炮地说完以后，偏过了头看我。
「你觉得如何呢？」
你觉得如何──对方问是这么问，气氛却显得不容分说。我莞尔点头。
「那么，能不能请你推荐看看？」
「乐意之至！」
她格外有活力地说「这边请」，把我领到了里头的卖场。
「就是这件。」
我看见店员拿来的服饰，目瞪口呆。
「裙、裙子？」
「没错没错。这叫驼色裙。款式既稳重又雅观，对吧？属于在二十出头的女性之间正受欢迎的商品喔。」
店员流畅地为我说明，我的思路却在「二十出头的女性」这段话就停摆了。
我露出自嘲的笑容，摇了摇头。
「我呢，并不是二十出头喔。呵呵，都要排到二十岁的后段班了。」
「咦，对、对不起，是我不礼貌！可是根本看不出来耶！」
「真的？」
「真的喔！毕竟我刚才吓了一大跳！」
店员的反应令我再次莞尔。她的用词较自然大方，以服务业来说有略欠客气之嫌，却不会让我反感。我倒觉得亲切，以及放心。
「但我一直觉得裙子是年轻女孩穿的。」
「不不不，没那种事喔。何况这位客人，你的美无关年龄，穿了绝对合适。我可以向你保证。」
「呵呵，你说真的？」
我就这么被猛点头的店员捧得喜孜孜，因而拿起裙子。
抵上腰际，试著照镜子一瞧，确实是件气质稳重的长裙。然而，我不确定是否适合自己。
「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试穿看看？」
「那就试一试好了。」
「啊，这样的话，在刚才的卖场那边还有商品可以推荐给你。要不要搭配看看？」
「不错呢。可以麻烦你吗？」
彼此越谈越投机，我就照著推荐东一件西一件地拿到手，试著穿了上去。
尽管我自己无法判断好不好看，但每当店员表示「啊，这件不错！」或「很适合喔！」就有些得意在心头。
结果，我买了以往从未买过的「驼色长裙」，还有自己绝对不会挑的淡色系薄针织衫才离开店里。服饰店的店员，可畏也。
买完新衣服以后的回家路上，情绪总是会亢奋得让脚步变轻，今天我内心的雀跃却更胜平时。
再怎么想，关键都在于店员说的那句「可是，根本看不出来耶！」
被那么年轻可爱的女性当成二十出头，实在令人开心。
而且，既然是她推荐我买的衣服，在别人眼里肯定也是很迷人的吧。
……不晓得吉田看了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我自顾自地羞赧起来。
「下次，得再约他吃饭。可以的话……挑在假日。」
我低声嘀咕，并且踏著无心间变得轻盈的脚步朝家里而去。
「不对，我错了。」
几分钟后，浮动的心情倏地散去，脚步也跟著停下。
因为我想起了要紧的事情。
「……首先，我得瘦下来才行。」
本来就是因为发胖，才让我落得要买新下著的窘境。
现在约吉田吃饭并不是时候。
毕竟越是跟吉田去吃饭，越会让我发胖。
「唉……」
在我大声叹气的同时，先前的亢奋感也就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现实……是严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