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 亲吻
「结束了呢」
电影片尾的演职人员表结束之后，三岛有些迟疑地开口了。她望向我的眼神中也充满了顾虑。
「……前辈你没事了吧？」
在哭得不成样子之后，居然还被三岛这样关心，我只能苦笑。
「……嗯，没事了」
「没事就好」
三岛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重新拿起了桌上那杯已经冷掉了的咖啡，啜饮一口之后她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前辈，你为什么会哭呢？」
面对三岛的疑问，我沉默了一会，最后，我回答道。
「我想起了和你一起看这部电影的那个时候」
「……其实，我也想起来了」
三岛说完，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
「那会，你还跟我告白了来着」
「你现在才发现吗？这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现在才发现真的很抱歉」
听到我的话，三岛缓缓摇头。
「这么迟钝的吉田前辈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吉田前辈。而且，如果你那个时候就发觉到了的话，事情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怎么说呢，没准可以减轻你的痛苦吧」
「痛苦什么的，不知所措什么的……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啊。我也只是哭着把这些不可避免的话给说出口而已」
「你又把问题给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那确实是我自己的错嘛。不过，吉田前辈你也有不对就是了，说穿了也就是这样而已」
三岛说得很是干脆。但我总觉得她的表情里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
果然还是不能就这样结束掉。
「三岛」
我向着三岛转过身去，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好似在退缩。
「我能好好地给你一个答复吗？」
我凝视着三岛的双眼，她却好像已经事先预料到了我会这么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等会儿」
三岛也转身过来面向我。
「顺序反了」
「诶？」
「我还没有好好地问你这个问题」
三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红着脸直直地看着我。
「吉田前辈，我喜欢你」
三岛面对面的真情告白让我的心跳急剧加速。
这么说来，三岛说得确实没错。
被她强吻，从她口中听到了“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之后，我才终于知晓了她的心意。
可是，我确实还没有被三岛好好地告白过。
「我最讨厌前辈你的那种性格了。总是让我莫名地窝火。但……我还是喜欢你。因为你是第一个向我伸出了援手的人。我最喜欢你了。自从遇到前辈你之后，我就满脑子都是你了」
话毕，三岛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既是恋爱中的少女的笑容，同时也是知晓一切之后释然的笑容。
「前辈，和我在一起吧」
这是令人撕心裂肺的苦涩情思。
可是，既然三岛都将其明晰地诉诸于口了，那我也必须予以回应。
「……谢谢你，三岛」
「嗯」
「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嗯，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回应三岛你的感情」
「…………嗯………」
三岛拼命地忍着自己的眼泪，用力地咬紧了牙关。
然后，她双眼噙满泪水，笑了。
「……属于我的恋爱故事，这下终于落幕了呢」
「……嗯」
我感觉自己也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只能掩饰般地点了点头。
「三岛……谢谢你」
「谢我什么？」
看到三岛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笑容，我坦诚地给出了答案。
「……能成为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真的很开心」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三岛一下子愣住了，她眼中的泪水，也是终于无法再忍受地滑落了。
「所以说……」
三岛流着眼泪，有些无奈地说着。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了……！」
虽然三岛在哭，但她却在笑着和我打趣。
「你又不能和我在一起！！」
听到三岛直球的抗议，我也终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说的也是呢……！抱歉……！」
「太过分了，前辈你真的太过分了！」
三岛轻轻地怼了一下我的肩膀，面带微笑，泪眼滂沱。
而这……也终于成为了我和三岛之间的关系告一段落的瞬间。
※
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房间里。
「末班车……已经赶不上了呢」
「嘛，毕竟从那个点开始看了部电影嘛」
「前辈你要回去吗？」
「如果回去比较好的话，那我还是坐出租车回去吧」
「……那你还是在这里待到明天的首班车吧」
「……好吧」
我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和三岛进行着平稳的对话。
「吉田前辈，你以前有试过错过末班车吗？」
「我刚进公司那会，因为酒会错过蛮多次的。不过因为去女孩子家里而错过末班车还是第一次」
「诶～我是你的第一次啊？」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话说，你想睡觉的话那里有床哦」
三岛这么说着，露出了恶作剧般的表情。
「所以呢？」
「要不要一起睡觉呀？睡到明早」
「别犯傻了」
遭到我明确的拒绝，三岛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
「只是睡觉而已也不行吗？」
「如果你在开玩笑的话那免谈，如果你是认真的话那更加不行了」
「小气鬼」
「小气鬼是什么啊」
「不就是个睡个觉而已嘛。我还挺憧憬这个的，和喜欢的男人同床共枕。这种是叫陪睡来着？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我感觉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三岛那过分直球的话语让我只能苦笑，而我也非常清楚她说的不是真话。
于是，我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给诉诸于口。
「怎么可能啊。你绝对是那种三十岁之前就会顺利结婚的家伙」
「哈哈，吉田前辈你懂什么啊。我大概不会再恋爱了」
「你会这么想的时间也就只有现在而已」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面对三岛的疑问，我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因为这种心情我自己也有所体会。
「……我自己也经历过」
听到我的回答，三岛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的侧脸。
「……吉田前辈，原来你也失恋过啊」
「嗯，和神田前辈分手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恋爱了」
「诶！？！？吉田前辈你还和神田小姐交往过吗？」
三岛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
「我没跟你说过吗……？她是我高中那会儿的前女友」
「我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三岛很是兴奋地这么说着。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哈……怪不得，今晚的酒会气氛这么奇怪……」
三岛瘫坐在沙发上，有些不高兴地开口了。
而她闭上嘴之后，房间一下子就被寂静给吞没了。
不过，虽然我们之间沉默不语，但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尴尬了。
「……前辈你和神田小姐」
三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嗯？」
「做过吗？」
「什么？」
「睡在一起」
虽然我很疑惑三岛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要是现在害羞了的话，只会显得我像个纯情高中生，于是我努力地保持着平静说道。
「……嘛，那肯定的」
「诶……」
三岛笑嘻嘻地侧目看着我。
「我还真的想象不出吉田前辈你做这种事情的样子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小情侣在一起就是会偷偷摸摸地做这种事情的」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三岛在我身旁扭扭捏捏的。
然后，她的身体缓缓地挨上了我的肩膀。
我直勾勾地盯着三岛。
「你干嘛啊」
「哈哈」
三岛紧紧地靠着我，滑稽地笑了。
「吉田前辈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吉田前辈呢」
三岛用猫咪一般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我。
「在这里无论做些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除了自己喜欢的人之外……我不想和其他人做这种事情」
「那如果是后藤小姐这么问你呢？」
三岛那过分直球的问题让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不过，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想蒙混过关也没用了。
「…………前提是我和她真的在一起了」
「那如果你俩在一起了，你们就会做吗？」
「这不肯定的吗」
「哼……就只是睡在一起而已吗？」
「你什么意思啊」
「接吻……或者是做爱呢？」
「别问了别问了，太那啥了」
看到我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三岛哈哈大笑。
随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其实，我挺羡慕的」
「……嘛，也许吧」
「我也……我也想看看，吉田前辈那些不为人知的地方」
三岛的话让我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我苦笑着说道。
「……你这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诶？」
「我可不会经常在女人面前流眼泪的啊」
听到我一脸认真地说着这样的话，三岛先是一愣，然后绷不住地笑了。
「哈哈，吉田前辈你这种地方还真是个老古董啊，有够让人来气的」
「……老古董」
「吉田前辈」
三岛的语调不知为何带上了一点温度。
「嗯？…………嗯！？」
在三岛的呼喊下，我向她转过头去，与此同时，三岛的嘴唇和我的嘴唇亲密接触到了一起。
这次的吻并不是那种粗暴的、牙齿会撞到一起的吻，而是能感受到她嘴唇柔软的、郑重的吻。
我惊得整个人都愣住了，而三岛却更加激烈地吻着我。
甚至还发出了黏糊糊的水声。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流到了脑子里，脸上的温度也在急剧攀升。
身体动弹不得。
三岛的嘴唇反反复复地向我进攻。她的双唇不停地开合着，毫无保留地与我互相摩擦。这个吻就是如此的郑重。
令人神魂颠倒的激吻后，三岛睁开了她紧闭的双眼。
我们在近到跌落负数的距离上四目相对。
三岛眯起了眼睛，我感觉她的舌头在轻柔地爱抚着我的牙齿，像是要侵入我的嘴唇。
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这时，我也终于回过了神来。身体好不容易接收到了来自大脑的信号，我急忙把三岛给拉开。
「你……」
我的话刚到喉咙头，才发现自己在被三岛亲吻的这段时间里，就连呼吸都全然忘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啊！！」
我怒吼着，而三岛却红着脸高兴地笑了。
「哈哈」
三岛下定决心的行动总是如此的突如其来，甚至让我没有反应的时间。
而且，被女孩子如此热烈地亲吻还是从高中之后头一次……
「呐，吉田前辈，你有多久没和女孩子接过吻了？」
三岛的问题像是将我内心世界完全看穿一般，一语中的。我别过脸去，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我从来没有和自己女朋友以外的人接吻过。
「……最后一次是高中」
听到我的回答，三岛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嘴角。
「哼～～～」
「干，干嘛啊！」
「那你许久之后“破戒”的人是我呢」
「……」
「哼哼」
三岛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就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悠扬了起来，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吉田前辈」
「嗯？」
「……如果你哪天真的和后藤小姐睡在一起了，或者接吻了，或者是做了……也不要告诉我好吗？」
听到三岛的话，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肯定的吗」
倒不如说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跟其他人汇报啊。
而且。
「而且我又没跟后藤小姐在一起……」
我结结巴巴地嘀咕着。
三岛在旁边看着我，偷偷地笑了。
然后她突然间又换回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
「和吉田前辈你接吻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所以说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说到这里，我顿住了。
因为三岛的脸上再次沾染上了泪痕。
她那安稳的微笑和一同流下的泪水让我的心脏都被揪住了。
「因为，这是我和吉田前辈唯一的“秘密”了」
「…………三岛」
「吉田前辈，请你永远都不要忘记，今夜，你曾与我热吻」
三岛说了“永远。”
我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但是。
「我大概……不会忘记的」
这种冲击力如此强大的事情，我觉得我确实很难忘掉。
在我心里，三岛原本只是一个烦人的后辈。可她却大胆地向我告白，还把我吻得脑浆迸裂。
就算我想要忘记也好，也无法忘记。
「不要大概，要绝对！！」
三岛像是为了要确认一般，把脸向我凑了过来。
我和三岛之间又变成了快要吻到一起的距离，我猛然后仰着身子，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就把这个秘密给带进坟墓的」
「嗯，请务必这样哦」
三岛擦了擦眼泪，然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那，就这样吧，我已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