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现在的攻略集团晚了一两个月开始的他们,等级尚未到达能在最前线练功区战斗的地步,如果只是在主街区购物的话就很安全。而越后面的城市,武器店、防具店的商品就越强力已经是RPG游戏的常识,所以每当城市开拓就会来购买更强的装备替换──不过当然也得财务上允许。
从这方面来看,牙王率领的艾恩葛朗特解放队所提倡的,应该把金钱、道具以及情报等资源做最大限度广为分配的理念绝对不是错误。攻略集团赚取的珂尔能够让追赶组更新装备的话,他们就能在更安全的情况下赚取经验值,追上最前线的速度也会提升才对。
但是最重要的分配方法却很难斟酌。攻略集团在金钱上也不是非常宽裕,当然只能分配给真正以最前线为目标的玩家,但想要确认这一点的话,就需要花时间调查每一个人的身家或者举行技能检定。即使是庞大的ALS在人力上也没有如此宽裕,就算真的有足够的人手好了,做出这种类似警察,不对,应该说军队的行为可能反而会造成反感。
牙王小声对在偷跑的情况下打倒第五层魔王,强行夺取公会旗的我说了句「谢啦」。应该是理解我们是为了防止攻略集团崩坏而不得不这么做吧。他的口气虽然粗暴,但绝对不是坏人……正因为如此,才会想尽办法努力实行资源分配主义这种崇高的理想。
另一方面,率领龙骑士旅团的凛德这个男人所高举的,则是与牙王完全相反的资源集中主义。将金钱、装备以及经验值都集中在少数的精锐玩家身上,创造出雄赳赳傲立于最前线的英雄集团。只要展示这样的雄姿,不用进行分配下层的玩家也会奋斗,为了加入集团而努力不懈,而这也是一种理想与现实互相对抗的情况。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要说公会旗这种特殊道具比较适合牙王的ALS还是凛德的DKB,那么答案很明显是后者。我和亚丝娜接下来就得向凛德和他的伙伴说明公会旗超乎想象的性能以及其让渡条件。
「……还有五分钟吗……地点确定了没?」
离开转移门后听见亚丝娜这么问道,我便瞥了一眼刚刚收到的即时讯息。
「说是在名为『天马蹄铁亭』的旅馆。你看,就是那里。」
我挖出封测时期的记忆并用手指着的,是稍微从广场北侧露出的纯白建筑物。那里比我们住宿的「十五数字亭」要大多了。
史塔基翁这个城市是北高南低,呈现平缓的阶梯状。之所以不用山丘而是用阶梯来形容,是因为地面全被随处可见的二十公分方形地砖覆盖,根本不存在自然的斜面。当然不是一直线的落差平行排列这种简单的构造,不过南北向移动的话一定会需要上下阶梯。
我们朝着旅馆走去时,亚丝娜就抬头看向城市北部并且说:
「……那个,耸立在最北边的巨大建筑物是谁住的啊?」
「那是领主的宅邸。嗯……我记得是叫作赛龙的胡子大叔,他会给我们很多任务,所以要到那里好几次哟。只是要爬楼梯到那里去真的很烦人……和练功区的山丘不同,不知道为什么楼梯就是会让精神感到疲惫。」
亚丝娜没有对我的感想表示意见,只是皱起眉头同时呢喃着:
「赛龙……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魔戒》里头的大魔王吧?」
「那是索伦吧……算了,话说回来还剩下几分钟?」
「嗯……一分二十二秒。」
「迟到的话一定会被揶揄,用跑的吧!」
话刚说完,细剑使就沿着地砖的格子跑了起来,我则是急忙追了上去。
钻过天马蹄铁亭的大门时还差七秒就到十二点三十分,坐在大厅沙发上面的蓝发男在看见我们的瞬间就以清晰的声音说:
「太慢了。在约定好的时间前五分钟到达是常识吧。」
早知道还是会被揶揄,干脆就迟到五分钟算了……心里这么想的我,随即轻举右手对攻略公会「龙骑士旅团」的会长凛德,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干部席娃达与哈夫纳打招呼。
「哈啰。三位吃过了吗?」
凛德他们就算再年轻也比高中生还要大,还是国中生的我在现实世界必须得说「请问三位用过午餐了吗?」,但这里可是无法无天的荒野艾恩葛朗特。而且我的年纪似乎被高估了两三岁,甚至可能是四五岁,文诌诌的客气话只会让往来于回线的音声档案变慢,所以已经决定不这么做了。
凛德似乎也不在意这种事,但我发言的内容似乎让他不高兴,只见他皱起眉头来回答:
「我们可是从十五分钟前就在这里待机了,怎么可能有那种时间。」
心里虽然想着「也不致于没有时间吃饭吧」,但我还是友善地提议:
「这样的话,要不要边吃边谈?反正你们下午要去攻略吧?」
其实这是「品尝美食的话凛德的态度或许会软化」的深沉战略,但是蓝发公会会长却不领情地摇摇头。
「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人窃听……事情就到我们订的房间去谈吧。」
「……了解。」
我考虑了一下就立刻点头。就算是在凛德所借,也就是除了他之外就无法解锁的房间还是可以从里面出来,而且这里是圈内,也不可能用武力强行要我把东西让渡给他。虽然不认为攻略集团领袖的凛德会做出这种事情,但是公会旗确实是具备「至尊魔戒」的魔力。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凛德,带着我偷偷取了「田径社员」绰号的席娃达以及同样取了「足球社员」绰号的哈夫纳往大厅深处的楼梯走去。虽然凛德本人给我书法社员的印象,但那也可能是因为绑在后面的头发,发尾就像毛笔笔尖一样。
必须记东西在羊皮纸上,结果只有墨水而没有羽毛笔的时候,不知道可不可以用那条马尾写字喔……我想着这种没营养的事情并从后面追上三个人。
我们被带到「天马蹄铁亭」三楼的总统套房。不愧是大公会,出手真是阔绰……这么想之后,内心就又浮现一个疑问。
「嗳,你们事先进入房间过了吗?」
一问之下,朝门靠近的凛德就回过头来,以疑惑的表情回答:
「没有,刚刚才在柜台租下这间房而已。」
「这样啊……那么,应该还没经历过那种益智游戏吧。」
我所指的是设置在门旁边凹陷处,看起来纠缠在一起的金属物体。
「那是什么?」
面对皱起粗大眉毛的哈夫纳,注意到物体是什么的亚丝娜直接对他问道:
「DKB的各位,昨天晚上住在什么地方?」
「昨天大家在跨年派对里玩疯了……直接就在会场卡鲁鲁茵的旅馆里昏睡。今天早上才上到这个第六层。」
「这样啊。」
亚丝娜接着就瞄了我一眼。看来似乎是把说明的工作推到我头上,于是我干咳了一声后就开口表示:
「那个,我想你们已经注意到这个城市,应该说这一层充满各种益智游戏了……旅馆也是一样。几乎所有旅馆都必须解开某种游戏才能打开客房的门。游戏种类会因为旅馆而有所不同,这间『天马蹄铁亭』是所谓的Cast Puzzle……像是大型九连环般的东西。而且最便宜的房间是还算简单的马蹄铁型益智环,越贵房间就越困难……」
「………………」
默默听着我说明的田径社员、足球社员与书法社员,就盯着壁龛里的金属物体好一阵子。在交换过牵制彼此般的眼神后,首先由席娃达伸出手来。
益智环是由三个上面有宛如鹿角般突起的U字形零件紧紧缠在一起,其中两个以铁链连结在墙壁上,剩下的一个附着着房间钥匙。不移动到正确位置与角度就绝对拿不下来,不过要以3D物体重现如此复杂的益智环,应该需要惊人的精准度与情报量吧。
席娃达动了三十秒左右就做出举双手投降的动作退了下来。第二名挑战者哈夫纳也在二十秒后败退。第三个挑战的凛德,在散发出「赌上公会名声……!」的气息下走了出来。
亚丝娜在两公尺外的地方望着男人们的战斗,嘴里同时这么呢喃着:
「天马蹄铁亭这个名字,是从蹄铁型益智环而来的吧。」
「我们旅馆的数字推盘游戏简单多了吧?」
「知道绝窍的话啦……」
在我们进行简短对话期间,凛德持续以果敢的态度挑战着益智环,但努力了一分钟左右就停下手来。
「……这根本打不开嘛。一定哪里有古怪。」
「等一下,凛德先生。打不开的话就不是益智游戏了。」
「那么哈夫,交给你了。」
「哎呀,我很不擅长这种东西……」
虽然还想象这样再观察一阵子DKB成员平常难以目击的真面目,但是之后的会谈应该没那么容易就结束,所以这时候我还是自告奋勇前去帮忙。
「打扰一下……」
我将手掌摆出手刀状并且插身来到凛德面前,接着把手伸向金属物体。封测时期与这个城市的益智游戏格斗虽然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但是我的手还记得解九连环游戏的诀窍……应该啦。
当时在旅馆的床上睡着NERvGear也会自动结束完全潜行,醒过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这种通称「睡眠登出」的方法能够回避刚登出时的酩酊感,所以在封测玩家之间颇为流行,但我还没有太多尝试的机会封测就结束了。
我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动手,一边一个一个卸开突起处,最后把附有钥匙的零件拆下来。
「拿去吧。」
凛德以复杂的表情接下我递过去的零件。将其插进钥匙孔,往左旋转半圈就传出沉重的开锁声。
「……那这东西该怎么办……」
当回过头的凛德话说到这里,钥匙就从他右手浮起来,在空中浮浮沉沉地飘动并且被壁龛吸进去。由铁链锁住的两个零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自动咬合,变成原本的块状物。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面对哑然的席娃达……
「不知道该说是魔法还是诅咒……详细情形领主会告诉你喔。」
我这么回答完就拍了拍凛德的肩膀。
「来,我们快点开始讨论吧。你应该很忙才对吧。」
天马蹄铁亭的总统套房有着宽敞的客厅与两间寝室,甚至还有简单的厨房与浴室,可以说极尽豪华之能事。或许是爱好家的血液开始作怪了吧,亚丝娜稍微瞄了一眼浴室的门,但是独自在黑暗精灵野营地入浴过的她,目前洗澡欲望指数似乎还很稳定,所以一脸轻松地直接从前面经过。
「……为什么要借这么贵的房间?」
我眺望着塞满整片大窗户的史塔基翁南市街景观并且这么问道,结果回答的不是凛德而是哈夫纳。
「是安全上的问题。就算有人从房间外面使用窃听技能,房间宽敞一点的话,我们就很可能不在其有效范围之内吧?」
「啊,原来如此……」
点着头的我,也再次确认DKB相当重视这次会谈的想法。
客厅中央有豪华的沙发组,或许是为了以防万一吧,席娃达与哈夫纳把沙发组移动到南侧窗边,把它跟门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要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干脆在外面配置卫兵就好了,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我随即注意到大厅一定还有其他成员潜伏着。
沙发组是一张三人座的长椅子,以及两张单人用靠肘椅子这样的构成,原本认为我和亚丝娜当然会坐单人用沙发,但是凛德却用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手势要我们坐到长椅上,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遵照他的意见。
凛德与哈夫纳坐到靠肘椅子上,席娃达则依然站在窗边。不知道是不是让我和亚丝娜坐在上座,然后另一个人站着来给我们压力的作战,或者单纯只是刚好如此──当我这么想时。
「第五层魔王攻略战的大致经过,我和席娃达已经跟凛德先生说过了。当然也包括了你决定抢先进行攻略以及我们参加作战的理由。」
坐在亚丝娜对面的哈夫纳突然就进入主题,我眨了两次眼睛后才做出「是吗?」这种有点蠢的回答。
参加临时联合部队的席娃达和哈夫纳,那个时间点应该没有跟凛德提及公会旗的事情。我正在想今天的会谈是不是必须隐瞒这件事,还是要从这里开始说起,现在他们既然已经说明过,那么事情就快多了。
当我想着那我们也立刻进入主题时,坐在右边的亚丝娜就瞄了席娃达一眼。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短发的单手剑使不知道为什么以奇妙的表情对我们传送着僵硬的视线。
我见看后就皱眉露出「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或许是对我的表情感到疑惑吧,这时凛德回头看向右后方的席娃达。但是亚丝娜立刻就开口说:
「这样的话,凛德先生应该也知道公会旗的事情了吧。」
她突然就丢出核心道具的名称,凛德听见后就转回身子并且点点头。
「……嗯,只是知道个大概。不过老实说,我还是有点半信半疑。在开始交涉之前,希望能先让我看一下实物。」
虽然对他不用「会谈」而用「交涉」的用词遣字感到危险,但这个阶段仍不足以构成拒绝他要求的理由。
「我知道了。」
点完头后,我就打开选单视窗。但是在实体化之前,我还是实行了一个保险的计策。
首先移动到装备人偶画面,把显示在右手格子上的日暮之剑+3的图示移到仓库栏里。由于在进入旅馆之前就已经解除武装,所以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接下来从武器栏里选择这次的主角武勇之旗,把它移到人偶上面。由于是两手用武器,所以左右手的格子上都出现长枪图示,接着特效光就在我手边凝聚,实体化成为细长武器,不对,应该说是旗子。
从仓库栏取出武器时,单纯只是选择实体化的话就会出现在视窗上,如果装备上去的话,出现位置就会分成两个地方。
事前设定过装备位置──长武器几乎都在背上──的话就会直接出现在该处。但是未设定装备位置,或者没有让武器实体化的物理空间时就会出现在手边。这次我把双手放在视窗上,所以凛德他们无法判别我是单纯把公会旗实体化,还是把它装备到身上。
看见实体化后长达三公尺的白银长枪,凛德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
长枪底部的金属箍部分到达窗户附近,枪尖横越亚丝娜的膝盖从沙发上露出来。上半部的四分之一左右卷着白布,绑住布的绳子也同样是银色。作为武器的性能老实说实在不怎么样,但施加在柄上的纤细雕刻与旗子上华丽的滚边,再再都传递出其作为物件档案有多「庞大」。
「请吧。」
凛德用双手接下我右手递出去的旗子。
如果我只是把旗子实体化,这时候凛德只要拿着旗子往室外猛冲并且逃过五分钟──然后这段期间席娃达与哈夫纳不断防碍我进行「所有道具完全实体化」,道具的所有权就会转移到凛德身上。但是装备之后交给他,所有权的持续时间就会延长为一个小时。
虽然觉得有○.一%左右的机率发生这种情形,但是凛德触碰旗杆叫出属性视窗,然后熟读内容后,只是叹了一口气就乖乖把旗子还给我。等我再次把旗子收进仓库栏,他就靠到椅背上并低声沉吟道:
「嗯……原来如此……想不到才第五层就出现这种破坏平衡度的道具……」
「不运用看看的话就不清楚实际的效果如何。」
听见我的话后,公会会长就轻轻耸肩。
「属性视窗不会说谎吧。效果范围是三十公尺,四种支援效果……光是这样就已经强力到不可思议了。也难怪牙王先生会想偷跑来获得它。当然很令人生气就是了。」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他的口气里感觉不到太多怒气。或许是也有同样的印象吧,这时亚丝娜开口提问:
「已经和ALS谈过了吗?」
「没有。昨晚的派对虽然和牙王先生干杯了,但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公会旗的存在。」
嘴角露出讽刺笑容的凛德往旁边瞄了一眼,结果哈夫纳就很尴尬地搔起头来。
也就是说凛德应该是短短数个小时前才听到两个人的说明吧。但是却如此地冷静,难道是他也跟牙王一样……觉得旗子没有交到ALS手中就没关系吗?
我如此祈求着,然后直接提出今天的主题。
「那么,既然已经看过实物,我就来说明让渡条件吧。当然,跟对ALS提出的完全一样──条件之一是掉出另外一根公会旗。大概下一次一定会由ALS或者DKB入手,这样的话我就免费把我保管的公会旗让渡给没有拿到的公会。条件之二就是ALS与DKB合并。达成这个条件的话,我也无条件地让渡旗子。」
在第五层的魔王房间里,当我跟ALS成员们提出这个条件时,只得到此起彼落的「怎么可能办得到」、「别开玩笑了」的怒吼声。但凛德似乎早就知道我的条件,他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然后丢出意料之外的问题。
「桐人先生,封测的时候没能打倒第十层的魔王对吧?」
「啊……嗯,没错。迷宫区是名为『千蛇城』的和风城堡,结果只能前进到途中。」
「那么,在那之前的魔王都没有再掉下公会旗了?」
「应该……没有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第一个条件到第十层为止都很可能无法达成喽……」
凛德的发言让我默默点点头。
第五层出现的话,感觉第十层好像也会出现,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随便信口开河。早知如此,封测时就应该努力一点,至少也要打倒第十层的魔王,但现在都只是事后诸葛罢了。而且出现在千蛇城里的怪物──尤其是大蛇武士的「蛇魔.菁英护卫」以及大蛇忍者「朽绳.菁英暗杀者」都强到令人绝望,光是想到继续攻略下去将会再次跟它们战斗,我的背部就一阵发冷。老实说实在不愿意想象它们的头目,也就是楼层魔王究竟有多强。
啊,好想喝热腾腾的日本茶……当我这么想着并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时。
凛德没有提及实现第二个条件的可行性而是打开了视窗。我稍微提高警觉并且注意着手头,但实体化的并非武器,而是特别巨大的皮革袋子。
凛德从视窗上抓起袋子并将其放到桌上的瞬间,就传出沉重的金属声。
「──里面有三十万珂尔。」
凛德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对哑然的我和亚丝娜宣告:
「现在的DKB所能出得起的上限金额。这样你会想把公会旗卖给我们吗?」
之后──真的是很久之后,亚丝娜才这么对我说。「那个时候桐人如果立刻回答要卖掉,我就会把皮革袋子从旅馆窗户扔出去哟」,这么说的她脸上还露出温柔的笑容。
但是这时候的我只是认真地盯着桌上的皮革袋子,有好一阵子无法做出反应。
并非被实体化后的三百K珂尔所散发的存在感所震摄,也不是犹豫到底该不该卖。只是思考被突然复苏的过去情景给吸引过去。
那确实是在将近一个月前──二○二二年十月二日傍晚发生的事情。之所以连日期都记得,是因为那一天是在第一层托尔巴纳首次招开魔王攻略会议的日子,同时也是我在迷宫区深处遇见亚丝娜的日子,但是复苏的记忆跟这两者无关。
那一天,有人委托情报贩子亚鲁戈当中间人,想要收购我当时的爱剑韧炼之剑+6。金额是两万九千八百珂尔,几个小时后又加到三万九千八百珂尔。
剩下两次强化次数──也就是没有失败就强化到+6的韧炼之剑在当时确实是相当贵重的物品,但是市场上的价格最多也只有三万五千吧。感到疑惑的我,就对收到一千珂尔封口费的亚鲁戈加了五百珂尔来问出委托者的名字。结果说出来的名字是牙王,但也让我更加感到不可思议,结果是在第一层的魔王攻略战当中,注意到牙王也不过是一名中间人。
想要买下我手中韧炼之剑的是率领SAO首支联合部队的男人,「骑士」迪亚贝尔。他的动机不是强化自身武力而是要削弱我的战力──为了让自己能确实获得LA奖励,建立起作为领袖的不动地位。
但是第一层魔王「狗头人领主.伊尔凡古」的攻击模式与封测时期完全不同,跟我一样是封测玩家的迪亚贝尔就因为被自己的知识背叛而丧命。
表面上与迪亚贝尔保持距离,暗地里却仰慕他到愿意接下买收武器工作的牙王,以及原本是迪亚贝尔忠实小队成员的凛德,都以成为骑士继承人为目标,却又因为信念不同而分道扬镳,各自成为ALS与DKB两大公会的会长。
凛德放在桌上的三十万珂尔,是迪亚贝尔最初提出购买韧炼之剑+6费用大约三万珂尔的十倍。当然这应该纯粹是偶然……因为凛德完全不知道迪亚贝尔台面下的另一张脸孔。哪一天有机会跟牙王一起喝一杯时,很想问他为什么会答应当迪亚贝尔的代理人,以及他对那件事情有什么想法……
从刹那间回忆当中醒过来的我,视线移到凛德脸上微微摇头。
「……不,就算再加十倍的钱我也不卖。因为真的会被ALS吊起来……应该说──你应该也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我会答应了吧?」
结果公会会长再次耸肩,然后以平静的声音回应。
「是啊。但该完成的手续还是得确实完成。万一你想卖的话我们就赚到了,就算被拒绝也能获得『没办法用钱买通』的证据。」
「原来如此。但是,要是堆出一百倍……三十M珂尔的话就不知道嗯哦……」
语尾之所以变得像是谜样的亚人种说话,完全是因为亚丝娜以轻松的表情伸出左手对我的侧腹部使出一记贯手。凛德虽然没有反应,但是席娃达和哈夫纳的眼珠同时转了一圈。
轻咳了一声后,我便为了结束会谈而表示:
「总之,DKB也了解让渡条件了……我这么说没错吧?」
「嗯……这个时间点也只能如此妥协了。我也不想和ALS的对立变得更加严重──只不过,看见这种性能之后──就觉得接下来的魔王战无法使用公会旗真的很可惜。」
「这我也有同感。我们也会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使用方式,当然也随时欢迎提供点子,想到什么就传讯息给我吧。」
「了解了。」
以这句话为讯号,凛德与哈夫纳同时站了起来。从对方展现送客态势之后,我才想起这个房间是DKB所借,于是也急忙起身。
排成一列离开房间之后,凛德想是想起什么事情般回过头来。
「话说回来……其他的旅馆也设置了这种麻烦的益智游戏吗?」
「一半是YES,一半是NO。」
面对露出疑惑表情的凛德,我咧嘴笑着说:
「不只有旅馆哟。NPC商店、民家、其他设施……除了建筑物的主玄关之外,所有能看到的『房门』都设置了益智游戏。那么,好好享受吧。」
拍了一下茫然而立的书法社员肩膀之后,我便快步朝着楼梯走去。
黄金定律的卡农 4
「……想不到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离开天马蹄铁亭充分的距离之后,旁边的亚丝娜就这么表示。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不满,我忍不住就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有点争执比较有趣吗……?」
「笨蛋,怎么可能呢。」
轻举起拳头的细剑使稍微确认了一下周围才小声地继续说:
「──我是期待能有更加深入的讨论。既然没那么简单就有第二根掉宝,那么为了让旗子在这层就发挥功效,每个人都知道只有第二个条件……也就是朝合并这个方向前进吧。但是想要合并的话,一开始能够做出让步的……我觉得应该是DKB而不是ALS。」
「咦?为什么?」
我倒认为「觉得与其合并倒不如大战一场的认真度」双方都差不多,听见我的问题后,亚丝娜便以严肃的表情回答:
「因为ALS是追求理想的集团,DKB则是追求实利的集团。如果要合并的话,至少得换掉公会的名号吧,你不觉得那个时候DKB成员的拒绝反应会比较轻微吗?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因为认为自己才是攻略集团主流,才会如此大气……」
「啊……你这么说确实是没错啦……」
我看着挡在数百公尺上空的第七层底部并点点头。
「艾恩葛朗特解放队」这个公会名称,当然是表示要解放被囚禁在这个浮游城的一万人──不对,已经减少到八千人的生存者〈玩家〉这个最终目标,但我感觉它还包含了另一个深层的意思……也就是要解放资源被仅仅五六十人的攻略集团独占的构造。
另一方面,虽然不清楚「Dragon Knights Brigade」──翻译成日文应该就是「龙骑士旅团」的公会名称是来自谁的提案,但是我不认为它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说起来就是线上RPG经常可见的那种重视气氛的命名。如果合并时需要更改公会名称,感觉正如亚丝娜所说的,DKB成员们似乎不会有太强烈的反抗。
正因为这样,如果一开始DKB展现某种让步的姿态来打开公会合并的开端……亚丝娜应该是这么期待的吧。但是──
「……SAO在系统上,只有一个人能当公会会长。」
我这么呢喃完,右边的脚步声就一瞬间停了下来。我也放慢走路的速度,把接下去的想法说出口。
「就算能够上桌进行合并的交涉,最后凛德和牙王也绝不会让出领袖的宝座吧。因为他们都自认为是迪亚贝尔的后继者。」
「…………那么!」
声音里激动的情绪,让我惊讶地看向旁边。
结果再次停下脚步的亚丝娜,这时紧握住双手并紧瞪着脚下二十公分的地砖。
「……那么那些人为什么只把危险的任务推给桐人呢?为了理念、自尊这种不重要的东西而擅自发生冲突,然后要桐人来帮忙擦屁股,这不是身为领袖应该做的事情吧。」
这和昨天在第五层魔王房间所听见的发言十分类似。然后我这次也只能做出同样的反应。
「……他们也没有推给我啦。保管公会旗也是我自己强出头造成的结果……反而觉得把亚丝娜卷进来真的很不好意思……」
昨天在这之后,亚丝娜就流下泪水。
但是今天就不一样了。她立刻抬起头来,深栗色眼睛里带着强烈光芒,然后以压低音量但是相当坚定的声音呢喃:
「现在没办法说这种温吞的话了。昨天晚上『黑色斗篷男』之所以袭击桐人,就是因为你阻挠了让ALS与DKB相争的行动吧。不对,还不只是这样……我想那个男人应该是想从桐人身上抢走公会旗。因为那是让攻略集团窝里反的绝佳道具。」
「咦咦……?但是,这样情报传达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那个时间点的话,知道我身上有公会旗的就只有参加魔王攻略的家伙和ALS的主力而已……」
话说到此,连我自己都注意到了。说起来ALS除了第三层和我战斗的斧使摩鲁特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由黑斗篷男率领的PK煽动集团成员潜入其中。这样的话,公会旗的情报一定完全泄漏出去了。
成员的平均等级与装备性能稍微落后给DKB的ALS,正利用扩充阵容来填补这样的差异。他们设置人员招募专门班,积极招揽以参加攻略集团为目标的玩家,这种心态固然相当可取,但同时也很难防止带着恶意的对象渗透到组织当中。
是时候该聚集两公会的干部,确实分享关于PK集团存在的情报了……心里这么想的我,把准备横向摇动的头改为直向点了几下。
「不,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不能把公会旗随便推给别人了。何况我已经知道他们一定程度的手法,封测时期也经历过好几次对人战……」
结果亚丝娜就猛烈地吸了一口气,但是只把空气停留在胸口一秒左右就又细又长地将其呼出。接着突然把脸别开,以指尖抚摸着挂在左腰的白银细剑──
「……这样获得你传授对人战要点的我,也有跟那些家伙战斗的义务吧。」
「咦咦!等……等等,我不是因为那样才……」
「我已经决定了!」
坚决地如此表示后,从细剑上离开的左手食指就刺在我的右胸上,暂定搭档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继续对我这么说道:
「听好了,接下来别像第四层去寻找亚鲁戈小姐时那样,没跟我说一声就自己一个人就跑出去了!二十四小时都要待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喔,知道了吗!」
「呜咿咿?」
虽然觉得自己又不是还在念幼稚园的儿童,但亚丝娜脸上看不出在开玩笑的气息。嘴巴数次开合之后,我才试着稍做抵抗。
插图p082
「但……但是,住在旅馆时该怎么办……?」
但惊人的是,亚丝娜似乎连这些事情都想过了。至今为止都会红着脸做出物理攻击,但现在别说动摇了,根本是立刻就回答:
「只要借像刚才的总统套房那样有两张床的房间就可以了吧。各付一半的话,住宿费也不会太贵吧。」
「…………说……说得也是……」
我只剩下点头同意这个选项了。
「很好!」
亚斯娜发出宛如学校老师般的声音,轻轻反转身体后,随即高声踩着地砖走了起来。但是只走了三步就停下脚步,再次回过头来说:
「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呃……」
我再次环视了一下周围。目前的位置,是在从转移门广场往南北方延伸的史塔基翁主要街道稍微往东一点的巷弄里。说是巷弄其实相当宽敞,道路右侧是细长的绿地,左侧是一整排小规模的店铺。整排商店里似乎也有几间餐厅,可以闻到刺激着嗅觉的香气。
「…………先去吃午饭,然后再到领主宅邸去如何?」
亚丝娜轻轻点头同意我的提案,这才终于露出笑容。
「说得也是。我想吃些有年味的料理耶。」
「这……这太困难了吧……」
嘴里虽然这么回答,内心却开始搜寻起记忆,看看是不是有地方能吃得到有年味的料理。
以肉卷与法式炸虾的中午套餐这种硬要解释的话,也可以算是洋风年菜的料理填饱肚子后,我们就在呈缓升阶梯状的巷弄里直往北方前进,最后来到位于高台上,可以俯瞰史塔基翁街道的领主宅邸。
宅邸后面直接就是艾恩葛朗特的外围部分,可以看到一整片淡蓝色空间。在巨大的门前回转一百八十度,就能瞭望长方形的主街区以及遥远彼方的第六层练功区。
「……像这样眺望的话,就会觉得直径十公里也很广大呢……」
亚丝娜的感想让我原本想表示艾恩葛朗特是上尖下宽,所以每一层应该会变小七十公尺左右,但后来又觉得一点误差无所谓,于是便点头说:
「一般来说,开放世界RPG的地图大约是十公里到二十公里的四方形,大概就是像许多款类似的游戏重叠起来吧。根据基滋梅尔所说的『大地切断』传说,艾恩葛朗特是切下大陆各个地方的一小块所形成,而原本那块被切割下来的地图究竟有多么辽阔呢……」
「……我记得根据森林精灵的传说,只要收集六把秘钥并打开圣堂,艾恩葛朗特就会再次回归大地吧。」
亚丝娜的话,让我挖掘保存在脑袋里头的精灵战争任务设定。
「然后黑暗精灵的传说是打开圣堂的话艾恩葛朗特会崩坏……对吧。虽然绝对想避免崩坏,不过也不愿意回归大地……这个地图要是突然变成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宽的话,会提不起劲进行攻略喔。」
「但是,如果是这样就不用一个一个攻略迷宫区,可以直接就到最后魔王所在的迷宫去了吧?」
「啊~这倒是真的……等等,这样绝对赢不了吧。」
一瞬间快要想象着死亡游戏开始当天茅场晶彦所说的「在第一百层等待的最后魔王」会是什么模样,我急忙甩了甩头才又开口说:
「好了,到里面去吧。跟领主承接任务,今天希望能够把这个城市的部分解决掉。」
史塔基翁的领主赛龙是一名实在不适合美髯与华丽官服的瘦小男性。不过他并不耍架子,很亲切地迎接我们这两个突然到访的陌生人──虽然房子前面排了三组玩家而稍微等待了一下,不过那并非领主的责任──甚至还招待我们喝茶。
赛龙的外表和说话内容都跟封测时期完全一样,但为了更新记忆还是仔细地把话听完。
领主表示,这个城市之所以会充满益智游戏,是因为上任领主受到诅咒的缘故。
前任领主派伊萨古鲁斯是一名非常喜爱数字与益智游戏的男性。他经常自豪地表示没有自己解不开的益智游戏。有一天,来到宅邸拜访的旅人对他提出了极为复杂的数字益智游戏,结果他没有办法解开。盛怒之下的派伊萨古鲁斯拿起手边的黄金魔术方块击杀了旅人。旅人留下诅咒之后就咽下最后一口气,从那天开始史塔基翁的街道上就被各种益智游戏附身了……
「……派伊萨古鲁斯大人也像是疯了一样,拿着染血的黄金魔术方块从史塔基翁消失了。之后很快就过了十年……我想他应该已经不在人世……」
赛龙以悄然的表情啜着茶。
「……身为派伊萨古鲁斯大人大弟子的我就接下领主的位子,一直努力想要解开遭到杀害的旅人所下的诅咒,但益智游戏还是每天不断地增加。现在几乎街上每一个家庭的内门和收纳箱都受到益智游戏的诅咒,再这样下去连外门上也会出现吧。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没办法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了……两位剑士──可不可以请你找出派伊萨古鲁斯大人从领主宅邸带走的黄金魔术方块,把它拿到这里来呢?把方块供奉在旅人墓前并且盛大地吊祭他的话,一定能解开益智游戏的诅咒才对……请务必救救史塔基翁这个城市啊……!」
赛龙一低下头,他的头上就出现「!」符号。稍微瞄了我一眼的亚丝娜……
「我知道了,我们就接下任务吧。」
一这么回答,符号就变成了「?」。
接下来就是一段你问我答的时间,由于我们后面还排了好几组准备接任务的玩家,于是问出最低限度的情报后,就立刻离开接待室。构造与装饰虽然豪华,但所有部分都是由二十公分的方形砖头与地砖所构成,所以给人强烈的游戏感,在内部逛了一圈后绕到后院,在被上任领主扑杀的旅人墓前双手合十后就来到屋外。
「呼……一进入那种豪宅,就会想把所有架子、抽屉还有壶之类的都搜过一遍,真的很困扰……」
大大打了个呵欠并说出这样的感想,亚丝娜的上半身就夸张地往后倾。
「咦咦……桐人你有这种性癖吗……?」
「啥?不……不是吧,这不是什么性癖,而是RPG的话进到别人家里一定都会把收纳的地方全部打开啊!嗯,如果是国外,也有不少游戏这么做会挨骂就是了……」
即使我拼命地抗辩,依然露出猜疑表情整整三秒钟之后,亚丝娜才发出轻笑。
「嗯,桐人不是那种偷偷摸摸地搜索,而是会想在持有者面前把仓库栏整个翻过来找的类型吧。」
「这……这种事情我……」
话说到一半,就回想起在第二层时把亚丝娜的一切所有物完全实体化的事情,于是便干咳了几声来把事情带过。
「……也不是说都没做过啦,倒是我们快点开始解任务吧。刚才承接的『史塔基翁的诅咒』任务是个超长的连续任务,不快点进行的话,就没办法在楼层魔王攻略战之前把它结束喔。除此之外,我们也还有精灵战争活动任务第六层篇呢。」
「我比较期待那一边的任务。刚才的任务是什么旅人被杀害,领主又失踪了等等,听起来就很灰暗。」
「我觉得RPG的任务基本上都不会太开朗啦……」
虽然苦笑着这么回答,不过老实说我也想立刻就去见基滋梅尔。但是越长的连续任务,在完成时就能获得越多的奖励经验值。目前很难以高风险高报酬的方式来赚取经验值──当然是因为游戏内死亡现实世界也会真的丧命的缘故──以现状来说,乖乖解任务才是升级最快的捷径。
或许是提起干劲了吧,像收音机体操弯曲挥起的双臂然后再次伸直后,亚丝娜便元气十足地说道:
「好,加油吧!一开始要去哪里?」
「到十年前担任前任领主管家的老爷爷那里去打探消息。」
当我一这么回答,亚丝娜的干劲就急遽减少。
「呜哇,好普通……而且这又是得在入口等的任务吧……」
「要不要买个九连环,在等待时拿来杀杀时间?」
「不用了。」
细剑使冷冷摇了摇头后就大步走了起来,我只能小跑步从后面赶上去。
前管家的家在距离领主宅邸相当遥远的史塔基翁南端。
如果北部是绿地相当多的高级住宅区,那么南部就是名符其实的老街,狭窄巷弄的两侧密集建造了许多小房子。虽然建筑物本身几乎都是木造,但不是由柱子和墙板所构成,而是二十公分的木块组合而成,所以给人原寸大积木城市的印象。
幸好目的地看不到其他玩家的身影,我们听老人说了十几分钟的话就来到屋外。
这次的谈话内容也跟封测时一样。之前担任管家的老人,虽然没有目击十年前旅人被杀害的现场,但是听见悲鸣后赶到领主房间时就看见死状凄惨的尸体躺在地上了。头部整个被打烂,粗糙的旅行袋也被血染成鲜红色……由于他把尸体的模样叙述得十分详细,所以在封测时期也出现「这个任务应该是十八禁吧」的话题。
管家也不知道派伊萨古鲁斯与黄金魔术方块的下落,但表示当时的女佣或许知道些什么……由于他给了我们极为明显的线索,所以接下来就朝女佣的家前进。
走在狭窄的路上,亚丝娜就提出极为理所当然的疑问。
「那个……桐人你应该知道这个任务最后要去什么地方吧?没办法跳过途中的过程,直接到那个地方去吗?」
「就是没办法啊……不确实依照顺序来的话,就没办法听取情报,也不会引发事件。如果不是先跟赛龙谈过话,我想就算到刚才的老爷爷那里,他也不会让我们进去家里喔。」
「……顺便问一下,在这个城市里还得去跟几个人说话?」
「六个人。」
一听见的瞬间,亚丝娜就大叫着「呼溜~嗯!」。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是精灵语,意思是跟这种找人的任务比起来,我比较喜欢打倒多少只怪物类型的任务哟!」
「嗯咕噜嗯哒。」
「……刚才那又是什么意思。」
「是半兽人语,意思是我也有同感。」
我们就进行着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并横越史塔基翁的街道,来到结婚后进入家庭(其实没提到这部分)的女佣家。
接着持续探访十年前的园丁、厨师、弟子1号、弟子2号以及在宅邸出入的酒商,终于获得「派伊萨古鲁斯在隔壁的城市有另一栋宅邸」的情报,暂时结束在这个城市里的连续任务。
离开酒品专卖店后,从外围开口处能看见的天空已经染上傍晚的红紫色。时间是下午五点三十分,之所以花了那么多时间,是因为有几处前往访问的地方还发生了一些跑腿任务。
打了一个大呵欠的亚丝娜,以疲惫的表情说道:
「……结果也没获得什么大不了的情报。只知道前任领主派伊萨古鲁斯虽然是个怪人却受到众人的景仰,然后没结婚也没有小孩……?也不知道被杀害的旅人究竟是来自哪里的什么人……」
「但是,旅人本来不就是这样吗?这个世界又没有护照和SNS。」
「只不过,十年前转移门应该还无法发挥功能,就算是旅人应该也是来自于这个第六层的某个地方吧?最多也只有三四个其他城市或村庄,想要调查身份的话应该可以办得到啊……」
以认真的表情这么呢喃完后,亚丝娜就抬头看着我。
「……怎……怎么了?」
「说起来……桐人知道这个任务的结局吧?派伊萨古鲁斯先生到哪里去了?那个旅人又是谁?」
「咦咦……直……直接问答案吗?」
不论是线上还是单机版游戏,关于剧情的爆料都是很敏感的问题。有的人完全不在意,也有会气到怒发冲冠的人。当然SAO里面是以存活下来为最优先事项,亚丝娜也不像是那种会在意爆料的人,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至今为止我还是小心翼翼地不透露任务的结局。
但是亚丝娜一瞬间愣了一下后,或许终于了解我这么说的意思吧,只见她发出了轻笑声。
「啊~看来你很替我着想嘛。别担心,像这种感觉的任务,就算透露剧情我也不会在意。」
「什……什么叫这种感觉……那会在意爆料的又是哪种感觉的任务啊?」
「温暖系或者感动系的吧。」
「…………」
至今为止所解的任务里面,究竟哪一个属于温暖系哪一个属于感动系呢──然后现在进行的「史塔基翁的诅咒」又被分类为哪一系呢?我考虑了几秒钟这样的事情后,随即告诉自己再想也没有用,于是就开口表示:
「……嗯,总之就是说出这个任务的结局你也不会生气对吧?」
「没关系哟~因为绝对是会让人觉得郁闷的剧情吧。」
「…………」
虽然很不甘心,但她的预测相当正确。封测时期历尽千辛万苦解开任务时,因为后劲实在让人很不舒服,我心里一直都有「把剧作家给我叫来」的想法。
「那我就直接透露了……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旅人。」
「咦!」
这果然出乎亚丝娜的意料吧,她停下脚步,整个身体转向我。
「你说没有……但是,管家和女佣都看见尸体了吧?园丁先生也说要埋葬在后院时帮忙挖掘了墓穴。那么被杀害并埋起来的是谁……啊!」
在似乎注意到什么的亚丝娜开口说下去之前,我就轻轻拍起手来。
「答对了。那个尸体就是上任领主派伊萨古鲁斯。如此一来,杀了他的是……」
「…………赛龙先生?」
「这也答对了。赛龙虽然是益智游戏王派伊萨古鲁斯的大弟子,但是听见派伊萨古鲁斯要指派其他弟子当继承人后,就暴怒并且把他打死了。为了隐瞒事实而把尸体的脸打烂,让他穿上破烂衣服后创造出虚构的旅人……」
「看吧!看吧!」
突然大叫的亚丝娜,这时候双手扠腰并把脸靠过来说:
「果然是让人感到郁闷的情节!所以我才没办法喜欢这种类型的任务!说起来,益智游戏王又是什么东西啊,当上继承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别……别对我生气啊……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处,益智游戏王大概就像奖牌王一样,想当的人自然会想当吧?」
「实在无法接受……应该说──那个奖牌王又是什么东西啊……」
「抱歉,当我没说过吧。总之呢,结局虽然是这样,但是可以获得大量经验值,让我们努力完成它吧。」
「好啦~」
以不太愿意的表情回答完,亚丝娜就仰头看着下一层的底部。石头与钢铁的盖子迅速染上深紫色,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夜晚就会来临了吧。到隔壁城市的距离大概是一.五公里,路途中不会出现什么怪物,所以在完全变暗之前应该可以抵达,但接下来就是问题了。完全废墟化的派伊萨古鲁斯别墅里面有灵魂系的怪物,也就是幽灵出没,在发现接下来的线索之前必须跟它们战斗好几次──不过我决定现在还是先别提起,于是轻轻拍了细剑使的肩膀。
「到下一个城市吃晚餐,之后继续解这个任务吧。明天一整天可以完全解完的话,我想隔天就能去黑暗精灵的碉堡了。」
结果亚丝娜的脸瞬间发出光芒,元气十足地回答了一声「嗯!」。
第六层的第二个城市「斯里巴司」完全看不见之前那种二十公分的方形砖头,是看起来带着某种南欧风的优美城市。
流经城市中央的大河上架起许多桥梁,让人联想到第四层主街区罗毕亚,很可惜的是河上看不见任何一艘贡多拉。但是黑色水面上映出无数闪亮橘色街灯的光景,还是具备幻想世界才有的美感,我们就在架在城市入口的桥上伫足凝视了一阵子。
「……那个,这个城市没有益智游戏的诅咒吧?」
最后亚丝娜开口说了这样的第一句话,我便用力点了点头。
「没有喔。想玩的话,礼品店里有很多可以买。」
「才不要呢。」
她坚定地这么说完,立刻又接着说:
「倒是我们快去吃饭吧。斯里巴司的知名料理是什么?」
「啊~是什么呢……」
封测时期只是来解任务,几乎是直接经过,而且当时根本没什么在艾恩葛朗特吃饭的机会──有那种时间的话宁愿拿来提升等级,何况用虚拟食物填饱肚子的话会挨妈妈和妹妹的骂──所以当我努力挖掘淡到不能再淡的记忆时──
「是焗烤派哟。」
这样的声音从身后近处传过来,我反射性护住亚丝娜并以最快速度转身。
靠在石造栏杆上的当然并非在第五层打算杀了我的黑斗篷男,而是罩着沙色披肩的娇小女性玩家。脸孔的上半部几乎被像是稻草一样的亮黄色卷发给遮住了,不过看见脸颊上那三条胡须的注册商标就绝对不会认错人。
是目前的艾恩葛朗特唯一且最厉害的情报贩子,老鼠亚鲁戈愣了一秒钟左右,随即噘起嘴唇说:
「什么嘛,桐仔突然就出现这种反应,大姐姐我受伤了哟。」
「抱……抱歉。因为有点事情,现在是特别警戒偷袭的期间……」
当我这么谢罪时,亚丝娜就从我背后跳出来。
「晚安,亚鲁戈小姐!还在想怎么没在史塔基翁看见你,原来已经来到这个城市了呢。」
「安啊,小亚。」
轻轻挥了挥手后,亚鲁戈就离开桥的栏杆走了过来。
「哎呀,虽然明天就想推出『攻略册』的第一集,不过领先集团几乎都把主要据点从史塔基翁移到斯里巴司来喽。」
「咦,是这样吗?为什么……」
刚问到这里就想出理由了。
「……啊,附有益智游戏的门太麻烦了……吗?」
「嘻嘻嘻,正确答案~何况这边附近的怪物也都不怎么强……所以必须给两位一个坏消息,斯里巴司的旅馆几乎都客满,只剩下昂贵的总统套房还有空房哟。」
她的话让我不由得和亚丝娜面面相觑。我们今天晚上本来就打算睡在有两间寝室的总统套房,所以就算单人房都客满了也不会太困扰,但是要对高举「能卖的情报决不保留」这种恐怖座右铭的亚鲁戈说明这件事,就让我们有点,不对,是非常犹豫了。
「啊~这……这样啊。不过找一下应该还是能找到一两间空房吧。」
听见我这样的回答,亚鲁戈只是动了一下右眉就没多说什么,然后直接转换了话题。
「那么……从刚才的对话听起来,桐仔和小亚接下来要去吃饭吗?」
「嗯,正在讨论要吃什么。亚鲁戈小姐,你刚才说这个城市的知名料理是焗烤派吧?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店家?」
「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刚从史塔基翁移动到这里。还只试过一家而已,不过那间店真的很好吃哟。」
「那就到那家店去吧!」
被立刻回答的亚丝娜推着背部,亚鲁戈也只能苦笑着迈开脚步。如果对象是我的话,绝对会毫不留情地要求情报费吧,但就连「老鼠」似乎也敌不过已经把她当成朋友的亚丝娜。
亚鲁戈带着我们来到一栋建筑物前面,该栋建筑物就面对着贯穿斯里巴司的河川,而三楼有一间相当隐密的餐厅。由于一楼、二楼都是单纯的民家,外面也没有挂招牌,不知道其存在的人应该很难找到这里吧。
楼梯狭窄到难以错身,尽头的门已经褪色到浮现木纹,不过店内倒是颇干净。除了吧台之外还有两张四人座的桌子,于是我们便占据了其中一张。
我原本想象据说是名菜的焗烤派是宛如饺子一般的料理,但是出现的是直径二十公分左右的圆形,也就是所谓的肉馅饼。加了满满起司的酥脆派皮包住番茄风味的肉与蔬菜,尝起来确实不错。应该说很美味。
圆形的派瞬间变成半圆,喝了一大口冰凉的花草茶之后,我就对情报贩子问道:
「这个城市的焗烤派,全像这里一样是番茄起司口味吗?」
「呜喵,如果跟封测时一样,那么每间店所包的内馅都不一样哟。河边的店家基本上都是鱼哟。」
「鱼肉派……有点难以想象耶……」
当我歪起脖子,坐在隔壁的亚丝娜就认真地说:
「也就是所谓的『鲱鱼南瓜派』那样的料理吧。」
「所……所谓的……?」
艾恩葛朗特里有这种常见的料理吗,这么想的我把脖子往反方向移动时,坐在对面的亚鲁戈就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亚,这个游戏中毒者能够听得懂的,就只有跟游戏有关的东西哟。」
「好像是这样……」
「将来会很辛苦哟~」
「真的……等等,我……我可没打算一直和他组队啊!」
「咿嘻嘻嘻……」
虽然一时之间想搞懂两个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但是预测就算听懂了也没什么好事的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剩下一半的派上。
现在想起来,这可能是第一次在艾恩葛朗特遇见如此大众化的番茄起司口味。这个世界的食物基本上味道都很清淡,香料味道则是浓烈,习惯的话就还算是美味,但是对于大部分的店还是有些许──或许应该说是确实的不满存在。
这种肉酱令人喜好的过度调味以及垃圾食物的感觉,甚至让我产生了怀念感。可以的话,希望不是这种时髦的派,而是淋在煮软的大量意大利面上然后大口地吃将起来……这么想的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后就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呼──……不愧是亚鲁戈,竟然知道这种好店。」
「很好吃吧。然后也不能说是用来代替情报费啦……」
这时候一瞬间扫视周围,确认店内没有其他玩家后,亚鲁戈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之前的那个,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店内只有我们而已,其实说出道具名称也没关系,一瞬间差点露出苦笑,但是立刻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关于之前的那个,也就是公会旗,就算再怎么神经质都不为过。
我也从桌子上探出身体,以隔着门使用窃听技能也听不见的音量呢喃:
「对DKB提出跟ALS完全相同的条件了。对方算是接受,只不过……」
「不过什么?」
「在那之前,还拿出三十万珂尔要我把旗子卖给他们。」
结果亚鲁戈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后,才震动着两颊的胡子说:
「呵呵,来这招吗?真不愧是……」
──迪亚贝尔的后继者。
亚鲁戈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只是把杯子里的香草茶一饮而尽。面对露出疑惑表情的亚丝娜,我呢喃了一句「之后会跟你说明」就回到原本的话题上。
「……所以那个目前是交由我保管。不过如果这样的话,这一层的魔王战时就无法使用……因此一致决定寻找是否有捷径。」
「捷径吗……」
双手抱胸沉吟了一阵子后,情报贩子再次咧嘴笑着说:
「第五层魔王战时前来帮手的圆月轮使不是说过?桐仔建立公会的话『传说英雄』的成员都会加入。对了,干脆不要由桐仔,而是由小亚来担任会长好了,这样会有许多自愿加入的家伙出现哟。这个办法如何?」
插图p101
「咦……咦咦?」
今天上午才说过「我也不愿意当公会副会长」的亚丝娜以猛烈速度左右摇头。长发发尾不停拍打坐在旁边的我的脸颊。
「别……别开玩笑了!光是要照顾这个家伙就很累人了,我绝对不当什么公会会长!」
「什……什么照顾……」
当我因为出乎意料的流弹飞至而瞪大眼睛,亚鲁戈就发出愉快的窃笑声。
和情报贩子在肉馅派店前面分开,我们的脚步就朝着街道边缘的派伊萨古鲁斯别墅前进。
贯穿斯里巴司的河流,是源自耸立在艾恩葛朗特外围部北端的大支柱所喷出的瀑布,然后流入楼层中央的一座湖泊当中。建筑在河川两岸的细长街道由无数桥梁所连结,几座桥梁上方还盖了附有屋顶的建筑物,成为所谓的家桥,任务的目的地就是其中一处这样的地方。
今天早上就在第三层的黑暗精灵野营地进行对人战特训,和DKB会谈之后为了任务而在主街区到处奔波,到了傍晚又离开城市一边和首次遇见的怪物战斗一边移动到斯里巴司,这时就连亚丝娜都露出有些疲惫的模样,但是看见目标的桥梁后,她便两眼发光并大叫着:
「哇啊,好美喔!就像老桥一样!」
由于好像是在哪边听过的名称,我便回过头去挖掘逐渐被这个世界的知识覆盖过去的现实世界记忆并问道:
「嗯,那个……是某位于千叶但自称东京的主题乐园里的桥吗……?」
结果亚丝娜眨了两次眼睛后才灿烂地笑着说:
「嗯,海洋世界那边也有哟。不过源头是架在佛罗伦斯的阿诺河上的一座桥。正品比这座桥大上许多,不过差不多漂亮……」
说到这里亚丝娜就再次抬头看着家桥,她身边的我则暂时陷入沉思。继第四层之后,这是第二次从暂定搭档口中出现意大利的都市名称。这应该不只是从影像上见过,而是实际到现场去参观过吧。或许有人会说那又怎么样,不过综合容貌、沟通能力、缺乏游戏知识但是对于其他方面的知识却相当丰富等因素后,让人不得不推测在现实世界应该是最高等级的「现实世界生活充实者」的亚丝娜,到底为什么会在仅仅卖出一万片──实际上只有九千片的SAO开始营运首日就登入,然后被卷入这个死亡游戏当中呢……
「嘿,快点走吧!从桥上面看河川一定也很漂亮!」
背后被拍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我便点了点头。
「嗯……嗯嗯,说得也是……」
位于桥上的派伊萨古鲁斯别墅,从外面看起来虽然漂亮,但是内部已经完全变成废墟,而且有亚丝娜表示「不是很喜欢对付」──应该说很害怕的幽灵系怪物出没,但是在我说明之前细剑使就已经大步往前走去。我也只能从后面追了上去。
走在沿岸的路上逐渐靠近桥旁边时,刚好有三名玩家从通往桥上房屋的石梯上走下来。我们反射性在路树的后面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来听他们的对话。
「……那扇门绝对打不开吧……」
「根本是在浪费时间,放弃吧。三位数的话或许还有办法,但六位数就不可能了!」
「不过那里面绝对有好东西才对……」
当进行着这种对话的三人组从旁边经过,在我身边贴在树干上的亚丝娜就侧眼看着我。
「……难道又是附有益智游戏的门?」
「……YES。」
「……明明说只有主街区才有。」
「没……没有啦,再来就只有这里……应该啦。」
最后再加上推估的副词,我便从路树后面走了出来。
亚丝娜评为老桥般的桥梁,长度大约是二十五公尺。宽则是六公尺左右吧。一楼的部分是一般的桥梁,两侧的栏杆高高地往上升起,形成无数拱门来支撑二楼的住居部分。看惯从头到尾都是砖头房的史塔基翁市街后,确实会觉得此处相当优美。
在一根通常会写上桥梁名称,立于第一根栏杆前的粗大柱子──好像是叫作「主柱」──上面设置了短阶梯,派伊萨古鲁斯作为藏身地的桥上房子就只能从该处进入。看见这种东西就会想爬上去已经是游戏迷的天性了,心里这么想的我快步走上阶梯,站到古老的大门前面。
木制但看起来相当坚固的门,表面设置了金属制的六个数字转盘。各自刻着从0到9的数字,是现实世界也经常能看见的密码锁。
比我先伸出手的亚丝娜在发出「喀哩、喀哩」的声音数次拨弄转盘后,才回头对我说道:
「……至今为止的任务里面,还没有人告诉我们数字锁的号码吧……?难道说,这个要自己想办法开锁吗?」
「三位数的话还有办法,六位数要猜的话实在太困难了。组合方式从000000到999999,总共有十万种……」
「是一百万种吧。」
「咦?啊……对……对喔。多达百万种,所以就算不眠不休地一个一个猜也要花上好几天。嗯,要破梗的话,其实正确数字能够在领主宅邸里赛龙的房间找到。」
「咦咦?写在哪里?」
「挂在墙壁上的风景画里面。」
我一这么回答,亚丝娜就鼓起脸颊说:
「什么嘛,那在那边就可以跟我说一声啦。我只要有心理准备,一定可以注意到。」
「哎呀,我觉得没办法喔。按照正规路线,先到这里来一次,然后『不知道数字啦!』,回到史塔基翁去询问赛龙他也不肯告诉我们,但是却做出莫名地想盖住墙上绘画的动作,于是就先离开房间,等到赛龙移动后才再次进入房间调查绘画,整个手续真的非常麻烦……」
「……这倒是真的很烦人。」
亚丝娜暂时像是能够理解般点了点头,但是立刻又皱起眉头。
「但是……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吧?因为赛龙先生他……」
预测到亚丝娜将会说出这件事情的我,稍微确认了一下后方就打断她的话。
「到里面再说吧。不想让人看见我们打开门了。」
「是是是,了解了……那么,正确的号码是?」
「嗯,我记得是……」
原本准备遵照封测时期的记忆来回答,但一瞬间却冒出冷汗。如果开始正式营运后密码就经过变更的话,那这个脸就丢大了,我心里这么想着,同时畏畏缩缩地念出六个数字。
「……6、2、8、4、9、6。」
「嗯嗯……」
亚丝娜迅速操纵六个转盘后,就传出「喀嚓!」一声明确的开锁声。松了一口气的我虽然迈开脚步,但是亚丝娜却没有把手伸向门把,只是凝视着自己拨动的转盘。
「怎么了?不快点打开的话又会锁上喔。」
「啊……嗯……嗯。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组数字。我可能在无意识中注意到那幅画了吧……」
亚丝娜以暧昧的口气这么说着,同时伸手将门打开。内部是一片黑暗,冰冷潮湿的空气往外流出。或许是感觉到不妙的气氛了吧,我稳稳抓住慢慢往后退的细剑使双肩,再次让她往前走。
我们进到里面后,背后的门就擅自关上。抓着某种东西的金属声其实是转盘的数字重新洗牌的声音,但是亚丝娜在我双手底下的肩膀却为之一震。
「……喂,里面很暗耶。」
「因为是晚上啊。」
「……这样没办法探索吧?明天早上再来会不会比较好?」
「别担心别担心。」
我用右手迅速打开视窗,从仓库栏的第一页将常备的道具实体化。
「油~灯~」
为了让气氛开朗一点而尝试了不擅长的声音模仿,但是回头的亚丝娜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干咳了一声并点亮油灯,橘色光芒就扩展开来照亮周围。
只能说不愧是史塔基翁上任领主的别墅,从玄关门厅就相当宽敞。由于建立在桥上,构造上必然会是细长的隔间,沿着左侧墙壁延伸出去的走廊也设置了充足的空间,让人完全没有压迫感。
但是天花板的角落却结满蜘蛛丝,地板上也散乱着破碎的食器与纸屑,强烈地显示出这里是废墟。亚丝娜以「跟我想的不一样」的表情环视周围,最后把脸朝向我并说:
「……那么,关于刚才的话题……」
「刚才聊到什么……噢,是赛龙吗?」
「没错,那个人做的事情也太奇怪了吧?自己把派伊萨古鲁斯先生打死,然后把尸体伪装成旅人埋在后院,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我们来调查这个事件呢?」
「NONO,赛龙委托我们的不是调查谁杀了旅人,而是搜寻被当成凶器的黄金魔术方块哟。」
「啊,对喔……」
刻画在亚丝娜眉尖的小山谷一瞬间消失,但立刻又重新出现。
「不对,就算是这样也很奇怪。以黄金魔术方块扑杀派伊萨古鲁斯先生的就是赛龙本人吧?这样藏起凶器的不就也是赛龙?」
「嗯,关于这部分的事情,任务接近尾声时就会被揭露出来……唉,算了。赛龙一时气愤而用黄金魔术方块把派伊萨古鲁斯先生打死之后,为了隐瞒事实而创造了杀害虚构旅人的故事,原本以为顺利骗过众人了,却发现凶器黄金魔术方块从杀人现场消失了。而且上面还确实印着赛龙沾血的手印。然后那个方块是用来决定建造史塔基翁的石头与木头砖块的大小,不但是这个城市重要的宝物,也是领主的证明。赛龙认为,要净化蔓延在史塔基翁的益智游戏诅咒,一定得找到消失在某处的方块,消除自己的手印并且供奉在旅人……实际上是派伊萨古鲁斯的墓前。」
「…………总觉得……不知道该说是超级任性,还是想法太过天真。真的想解开益智游戏诅咒的话,不应该找什么黄金魔术方块,而是要告白是自己杀了派伊萨古鲁斯先生,然后去向警察自首吧?」
「嗯,是这样没错啦。不过艾恩葛朗特没有警察。」
虽然对我的吐槽发出「啊,对喔」的呢喃,但亚丝娜的愤慨还是没有消失。列举了可以向街上的卫兵、黑暗精灵的碉堡,最后甚至是第一层起始的城镇的黑铁宫自首后,亚丝娜才终于收起矛头……
「……然后呢?」
她看向我的脸这么问道。
「……什么然后呢?」
「还用说吗,到底是谁偷走黄金魔术方块?不会是自己长出手脚逃走了吧…………啊!」
「啊什么……有答案了吗?」
「难道真的是这样?你之前说这一层的魔王是长了手脚般的魔术方块,那不会就是黄金魔术方块怪物化后变成的吧?」
这次轮到我感到哑然了。我对细剑使的想像力感到佩服,同时左右摇着头。
「很可惜,事情并非如此。等等,也不会可惜……如果方块魔王全身都是金色,那就不知道该转哪里才会凑齐颜色。好了,回到原本的话题……其实我们已经见过把方块带走的人了。」
「咦咦咦?」
亚丝娜再次绷起脸,视线游移了一阵子才继续说:
「你的意思是说……在史塔基翁访谈过的七个人之一吧?十年前的管家、女佣、园丁、厨师、两名弟子、进出于宅邸的酒商……这里面有人偷偷藏着黄金魔术方块?那是谁啊?」
「这点小事你就自己调查一下吧。我们就是来这里寻找这件事情的线索。」
我一咧嘴笑着这么说,亚丝娜就噘起嘴唇点了点头。
「那我们立刻开始吧。桐人知道线索放在哪个房间吧?」
「很可惜的是,从哪个房间涌出关键道具是随机的喔。」
「……也就是说,要从前面的房间一间一间查起吧。」
细剑使这么说着就从玄关门厅大步往前走,我则是对她的背部丢出追加的情报。
「啊,房间里会出现一些幽灵,别忘了做好战斗准备。」
「是是是,了解……」
快步行走然后瞬间停止。
停止步行的亚丝娜,以宛如瞬间移动般的速度绕到我背后并抓住我的双肩。我就在无法挣扎的力道下被推着朝第一个房间走去。
幸好跟封测时一样,屋内的房门上没有设置数字锁。静静推开房门后,房间内部比走廊还暗,即使高举起油灯光线还是无法抵达角落。
「……幽灵出来了吗?」
身后细微的声音这么问道,虽然一瞬间萌生想恶作剧的想法,但这种状况下开玩笑的话,对方很可能直接解除搭档关系,所以我便改变想法老实地回答:
「这个房间好像没有。」
「别说好像,肯定一点!」
「是是是,这里没有。」
经过这样的对话后才终于离开我背后的亚丝娜,先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环视室内,然后绷起脸来说:
「呜哇……里面也太惨了吧……」
我完全没有异议。这里原本应该是接待室吧,八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中央放了豪华沙发组,深处的墙壁上可以看见巨大暖炉。但除此之外的家具已经在这十年里崩坏,地板上的地毯也被虫咬得破烂不堪。
亚丝娜靠近好不容易保持着形状的边桌,以指尖擦了一下积着灰尘的表面,然后再次绷起脸来。
「原本应该是高级家具吧,但变成这样的话就没救了……」
「拜托NPC木工师傅说不定可以修理喔。」
「咦,可以这样吗?NPC家里的物体应该都不能移动吧?」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但是这种作为『圈内迷宫』的地点,也有很多位置没有锁住的家具……」
边说明边移动到亚丝娜身边的我,双手抓住了边桌。静静将其抬起后,四只桌脚很简单就离开地板。
「看吧?」
「真的耶……嗯──但就算可以修理,也不会想使用放在这种地方的家具耶。说起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房间。」
「确实是这样。」
我点点头并把桌子放回地板上。但是这轻微的冲击似乎把原本就快归零的耐久度耗尽,桌子立刻崩坏变成了木材堆成的山。
「啊,弄坏了~你糟糕了~」
亚丝娜像个小学生般这么说道,同时露出满足的笑容把手放在沙发的椅背上。下一个瞬间,换成庞大的三人座沙发椅脚轻脆地折断,接着座面与靠背也断成两截。
「喔~我要跟老师说~」
以小学生时期不记得自己这么说过的台词回答之后,亚丝娜就用鼻子发出哼一声,然后以左拳用力地钻着我的侧腹部。这种直接攻击就没办法加以回击,我只能体验着这种不合理并且朝着门走去。
「这里好像没什么。到下个地方去吧。」
「是没关系啦,不过我们在找什么?」
「和黄金魔术方块下落有关的某种东西。」
「所以说某种东西究竟是什么……算了──如果是任务的关键道具,应该是一看就能知道了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做出让人有所期待的答案后,我就来到走廊上。稍微瞄了一下玄关的门,看来我们在接待室期间,门没有被人打开过的样子。看向同一个方向的亚丝娜,像是注意到什么般歪着头说:
「喂……如果我们在这里的期间,有人解开密码锁的话会怎么样?」
「这里不是暂时性地图。当然,解开的人就会进来喔。」
「……那么,那个人要是比我们早发现关键道具的话呢?」
「这样的道具当然会确实锁住,无法移动也无法加以破坏,不然就是有无限的数量可以拿取……吧。不过后者的话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再涌出,得花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才会复活,有时候甚至还得等到一天呢……」
「那就快点找出来然后到外面去吧。好了,下一间!」
再次被亚丝娜推着背部走了几公尺,然后打开新的门。
接待室隔壁是宽敞的餐厅。巨大的饭桌与椅子依然健在,但是桌上整齐地摆着十人份左右的空盘与西式餐具总让人觉得不舒服。葡萄酒瓶与烛台都因为蒙尘而变成灰色,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也有蜘蛛网下垂。
整整贴在我背后五秒钟左右,确认没有幽灵的亚丝娜才来到我身边,以若无其事的模样表示:
「那些葡萄酒和食器也能移动吗?」
「应该吧。要拿回去喝喝看吗?」
「不用了。倒是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有关键道具耶……」
如此呢喃着的细剑使朝着餐桌走去的那个时候。
就传出「咻喔喔喔喔喔……」这种在第五层地下礼拜堂听见过的寒风般叫声,然后从桌子下面露出朦胧的蓝白色光芒。穿越有些肮脏的桌巾出现的是两只灵魂系怪物──有着细长身形,穿着破烂白色礼服的鬼魂类敌人。这种类型的怪物其他还有亡灵、幽灵、妖精、恶灵等等,老实说我也搞不懂它们之间的差异。
虽然不像第五层那样发出悲鸣,亚丝娜还是当场跳起三十公分以上,并且在空中奔跑──因为速度太快,在我眼里看起来是这样──再次冲到我的背后。
「出……出现了!快点想办法把它们解决掉!」
虽然在搭档的命令下拔出背后的日暮之剑+3,但是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一边以剑尖牵制鬼魂一边说道:
「亚丝娜,可以的话还是在这里累积跟灵魂系怪物战斗的经验比较好喔。」
「但……但是……」
「别担心,你可能忘记了,不过这里是圈内。不论受到什么攻击,我们的HP都不会有任何减少。」
──不是这个问题吧。
虽然从身后听见带着这种意思的叹息声,不过亚丝娜应该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吧,只见她默默从我的左肩后面露出脸来,先缩回去一次后身体就慢慢地往旁边移动。左手依然举着油灯的她已经从腰间拔出骑士细剑+7,把剑尖朝向盘据在桌子上方的鬼魂。
我再次注视着两只幽灵,让它们的颜色浮标出现。表示在HP条下面的名字是「Annoying Wraith」,浮标的颜色是相当淡的粉红色,所以就算这里不是圈外,它们也不是什么强敌。
「……『Annoying Wraith』,首次遇见的怪物呢。」
面对以略微沙哑的声音如此呢喃的亚丝娜,我刻意以悠闲的口气问道:
「Annoying是什么意思?」
「恼人的,之类的吧……」
「原来如此,很像是事件怪物会有的名字。正如我刚才所说,因为在圈内,所以我们的HP完全不会减少。但是除此之外就跟普通的鬼魂系一样,攻击击中手脚或礼服这种末端也几乎没有效果,还有遭到攻击的话会出现异常状态喔。」
「等等……这我可没有听说!」
或许是对亚丝娜这样的叫声产生反应了吧,两只鬼魂发出「咻喔喔喔!」的尖锐叫声,摊开双手袭击了过来。
人类型灵魂系怪物可以分为男性型、女性型以及性别不明型,感觉鬼魂大多是女性。不过这种恼人鬼魂完全与美丽扯不上边,从破烂白礼服伸出的双臂像骨头一样细,脸孔有七成是骸骨。鬼魂的眼窝里燃烧着蓝色鬼火,试图以锐利指甲抓人,躲开它的首波攻击后,武器就对着它的胴体横扫过去。虽然从深深砍入的部位飞散出白烟般的气体,但是感觉伤害不大,HP条果然也只减少了一成左右。
即使如此,鬼魂还是丢出尖锐叫声,然后飞向餐厅角落。我一边把剑朝向该处一边确认亚丝娜的情况。
「这臭家伙、呼唔、咻哇啊!」
细剑使发出不输给鬼魂的怪声,同时持续使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突刺技,似乎就连灵魂系怪物都无法突破她的弹幕。剑尖虽然经常划过呈8字形飞翔的鬼魂手臂,但是却没让它损失太多HP。
灵魂系的实体本来就很淡,所以武器很难给予有效的伤害。其他游戏的话就会使用火属性或者光属性的攻击咒文,但很可惜的是艾恩葛朗特因为古老的「大地切断」而失去了真正的魔法,所以只能够想尽办法以物理攻击来殴打它们。
最一般的方法是在武器上施加支援效果「祝福」,但目前只有大城市的教会才能进行,当然还得花钱。再来就是使用对灵魂系性能较高的剑技(不知道为什么以锤矛与连枷居多)、携带大量照明道具(亮度充足的地点能够弱化灵魂系的抵抗值)等方法,但是对用剑的两人组合来说,这些方法的门槛都太高了。
幸好亚丝娜的骑士细剑和我的日暮之剑都是精灵锻造的武器,所以具备轻微的不死系特攻效果,如果是能力值较低的事件怪物,光靠它们应该也可以战斗。为了先把对我发动攻击的鬼魂收拾掉而伸出油灯并缩短距离。如果是持盾或者使用双手武器,这种时候就只能把照明放在附近来战斗,如果一只手空着的话,就能做到像我这样的战斗方式。真要说的话,还是多少有些攻击力而且不会成为异常装备状态的火把比较适合拿来当成战斗时的照明──面对害怕火焰的灵魂系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在屋内挥舞火把可能会有不小心烧掉可破坏物体的危险性。
被油灯黄光照耀着的恼人鬼魂,一边发出尖锐叫声一边刁钻地往右逃。但是我察觉到它的行动时,就在敌人进入攻击范围的瞬间施放三连击剑技「锐爪」。
现在我能够使用的最强剑技,是熟练度150后解锁的四连击「水平方阵斩」以及「垂直四方斩」,但是这两招的攻击范围太广,很难在房间内施展。紧要关头可能会误击墙壁或者家具,由于这里是算是禁止犯罪指令圈内,所以剑技要是击中无法破坏的物体,剑就会被系统障壁反弹回来,连击可能就因此而中断。
相对地锐爪只是连续使出三次同一动作的上段斩,属于小巧的招式。带着银色特效光的剑尖没有勾到墙壁或者天花板,像是被恼人鬼魂的胴体吸进去般命中目标。
第一击、第二击将其HP条减少到剩下三成左右,不过看来是无法将其完全归零……在这种感觉下挥出第三击的时候──
日暮之剑的剑尖像是被磁力吸引一样,轨道出现些许误差。切开鬼魂的肩口正确地通过胸口中央然后从侧腹部穿出。我的手掌随即残留着最初两击所没有的,粉碎某种又小又硬物体时的感触。
结果超乎我的预测,鬼魂的HP条在变成红色后依然持续减少,最后完全归零。残留在空中的猛兽爪痕般的三条斩击特效光,就和只有这个跟其他怪物没有两样的蓝色破碎特效重叠在一起。
我就在剑势去尽的状态下凝视着我第二代爱剑的剑身。
刚才感觉到的磁力,绝对是强化准度的武器所拥有的瞄准补正系统辅助。原本以为只有刻意瞄准弱点时才会发动,但是我完全不知道鬼魂系怪物胸口中央有疑似弱点的块状物,所以日暮之剑就是靠着自己的意志来砍断恼人鬼魂的弱点。
「……是这样吗?」
虽然忍不住小声这么问道,但是剑当然不会回答我。
反而从后方传来搭档的悲鸣。
「呜咿咿咿咿────!」
似乎是表现厌恶与焦躁的声音让我急忙回过头去,就看见细剑使正在餐厅另外一边发动剑技。那是她现在能够使出的最强招式,三连击「三角刺击」。
加上名剑骑士细剑+7的威力后,如果能完全命中目标的话,甚至可以让我的HP减半的大技,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贯穿了鬼魂。但是发动之前敌人就轻飘飘往上浮起,所以只击中下半身的裙子部分。灵气感十足的白烟飞散,但是HP条只减少到剩下三成左右。
「喝喝喝喔喔喔喔……」
发出像是悲鸣也像是嘲笑声的鬼魂,以细长双手抚摸技后硬直中的亚丝娜。因为是事件怪物所以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亚丝娜的HP条上却亮起画着苍白手的图示。那是体感温度下降,身体受到极度寒冷袭击的异常状态「恶寒」。
「呼呀!」
再次发出厌恶声音的亚丝娜,解除硬直的同时就大步往后飞退。即使继续坚强地举着剑,身体还是开始发抖。恶寒虽然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但是战斗中要是打喷嚏的话就无法躲过敌人的攻击,所以还算是棘手的异常状态。
我急忙赶过去,从后面对着她大叫:
「亚丝娜,我来帮……」
「不用了!」
不让我把话说完,细剑使就坚定地拒绝我的帮助。但是立刻就又对我提出其他的要求。
「不过给我一点提示吧!这家伙的HP完全没有减少!」
「啊……因为细剑的突刺技最不适合对付灵魂系怪物了……」
虽说应该不是理解我所说的话,但往上飞到天花板附近的恼人鬼魂再次发出嘲笑的声音。
「亚丝娜,你学会斩击系的剑技了吗?」
听见问题后,搭档就以僵硬的声音──应该不是生气,而是忍耐着虚拟寒气──回答我。
「刚好前阵子熟练度到达150,可以使用名为『叶形线』的剑技了。」
「啊~那个应该有用。好吧,接下来鬼魂接近的时候,就对准它的胸口正中央使出叶形线。」
「正……正中央是哪里?」
听见对方如此反问,我一瞬间为之语塞。如果是狗头人或者爬虫人这样的对手,就能回答「心脏的地方」,但是包含玩家在内的人类种之心脏〈以此为名的会心一击弱点〉是位于正中线稍微偏左处。但是鬼魂胸口让我产生些许手感的小块状物真正是在中央,因此我也只能回答「正中央」了。
「呃……」
把剑放回背后并迅速环视周围,然后从餐桌上捡起满是灰尘的餐刀。因为几乎没有作为武器的性能,我也没有「飞剑」技能,所以几乎无法给予伤害──
「嘿咿!」
集中精神瞄准并投出的餐刀,命中持续左右移动的鬼魂胸口中央,也就是应该有小小块状物的地方,让它的HP条减少一丁点后就掉到地上。白色破烂礼服上,闪烁了数秒钟红色伤害特效。
「就是那里!」
当我这么大叫时,亚丝娜已经朝地板踢去。对她的动作产生反应,鬼魂也从靠近天花板的地方降下来。
在刚才的攻防里,应该学会了恼人鬼魂的「打空气」回避模式吧,亚丝娜就把细剑摆在左腰,让敌人接近到最近处。当有一半变成白骨的双臂再次准备触碰亚丝娜身体的刹那,就迸发出莱姆绿的特效光。
剑技「叶形线」是在细剑种类里相当稀少的斩击技,轨道算是有些奇特。从左腰划出弧形后往上斩,在顶点呈锐角反转后往右下方──类似〈ℓ〉记号的线,应该是设定为反弹敌人攻击后加以反击的情况,并不适用于瞄准一点时。
我原本是这么认为。
「嘿呀啊!」
随着勇猛喊叫声闪动的骑士细剑,从鬼魂右侧腹进入的曲线顶点漂亮地捕捉到我标示的红点,反转之后从左侧腹穿出来。应该是成为弱点的小块状物被粉碎了吧,还剩下三成的HP条一口气减少到左端,恼人鬼魂就在刺耳的悲鸣下化为碎片四散。
我从背后走向默默撑起身体,把细剑收到剑鞘里头的搭档。
「嘿,好精准的控制。刚才准度的补正发挥功效了吗?还是……」
「哈啾!」
做出这样的回答,不对,应该说打着喷嚏并回过头来的亚丝娜,一把细剑收回剑鞘里就用双臂抱住自己的身体,以苍白的脸诉说着:
「……好……好冷喔。」
「因为你中了恶寒啊……我记得五分钟左右就会解除,只好咬紧牙关……」
「哈啾!」
「忍耐一下」这几个字直接被第二声喷嚏掩盖过去。看见她脸色苍白且不停发抖的样子,就算知道没有实际伤害也会产生一些怜悯之心。
封测接近尾声时,曾经取得一些能瞬间解除包含恶寒等诸多异常状态的「净化水晶」,但是水晶道具在这个第六层附近还是非常偶尔才会掉落的宝物,目前也没有任何库存。要说到除此之外的手段,就只能采取对应各种异常状态的方法了──比如中毒就喝解毒药水,受到诅咒就到教会去解咒。
当然恶寒也有专用的解除方法,最简单的是用火来取暖,但是油灯或者火把的热量不足。想到这里后,才注意到原来前一个房间里有暖炉,就是为了让人在那里生火来消除恶寒的配置,但老实说那真的有点,不对,应该说相当麻烦。
因此我就为了尝试另一个让人有点害羞但是很简单的解除方法而打开视窗。从仓库栏里将野营用的厚重毛毯实体化,然后像披风一样用双手把它罩在背部。为了覆盖羞耻心,只能一边想着「长毛牛的毛毯果然很重」、「希望能早点获得加了羽毛的床垫」、「但是那一定很贵」,然后一边靠近亚丝娜,说了声「失礼了」后就把眨着眼睛的细剑使拉过来,用毛毯包裹住我们两个人。
下一个瞬间,手臂中的身体就僵硬地跟木棒一样,耳边则响起尖锐的沙哑声音。
「喂……喂喂,你做什么……哈啾!」
「这是解除恶寒最快的方法了。再忍耐个二十秒左右吧。」
如此宣告的我,也因为像冰一样的寒气传递到身体上而感到鼻子一阵发痒。这种寒气只不过是NERvGear所产生的虚假皮肤感觉,现实世界的真正身体应该正躺在体温湿度受到控制的病房里才对,那么我们在这里打喷嚏的时候,真正的身体也会打喷嚏吗──
「我……我说啊,就算是为了解除异常状态,这种情形要是被人看见一定会产生奇怪的误呼哇啊……」
当亚丝娜的语尾变得奇怪的同时,传到我这边的寒气也像是在作梦一样消失了。我已经有过这种经验,所以知道恶寒解除时全身慢慢变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将寒冬中在脱衣处变得冰冷的身体浸到全是热水的浴池里一样,所以发出奇妙的声音也是没办法的事。
亚丝娜有好一阵子都以茫然的表情处于脱力状态,最后才回过神来不停高速眨着眼睛,然后缩头来脱离我的手臂。
「那个,刚才的事情,那个…………」
接着数次开合嘴巴后就迅速把头别开。
「……嗯……嗯,很感谢你帮忙消除了异常状态。不过,下次记得要事先说明!」
「没有啦~刚才的方法呢,先说明过之后会更加害羞……」
我一边这么回答一边把牛毛毯收回仓库栏里,这时候亚丝娜竟然丢了一颗出乎意料的球过来。
「口气听起来似乎是很有经验嘛。」
「咦?这……这个嘛,因为封测的时候就经历过,所以才会知道……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对方是个体毛比大叔军团的渥尔夫冈多出两倍的肌肉男啊。」
「……有点想看又不太想看的光景。」
露出微妙的笑容并这么说完后,似乎终于不再生气的细剑使再次环视起大餐厅。依序检查桌上以及挂在墙壁上的画,但还是无法发现关键道具。
「这样跟幽灵战斗也没意义了吧。」
「任务不就是这样吗……」
用跟平常一样的态度进行对话并离开餐厅,然后朝下一个房间前进。
调查厨房、书斋、寝室期间又打倒四只恼人鬼魂,即使如此还是在无法发现关键道具的情况下,来到了最后的门前面。握住门把的亚丝娜,保持这样的状态侧眼看着我。
「桐人啊,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刚才那五个房间里找不到任何东西吧。」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一开始就说过了,封测时道具是随机涌现在六个房间其中之一……这次一定也是一样。」
「怎么口气听起来像NPC一样。」
说出奇怪的抱怨后亚丝娜就打开房门。下一刻就有一股霉味刺激着鼻子。
话说回来,最后的房间是仓库呢,这么想的我跟着亚丝娜入内,接着举起油灯。这里是六个房间里最狭窄的一间,里头排满木制架子,然后到处杂乱地放着木箱与壶等物品。
「呜咿咿……必须把它们全都打开来找吗?」
「这我也不太能接受……」
嘴里这么抱怨着,同时穿越配置地像迷宫一样的架子列来到房间深处。结果尽头的墙壁边有一张小小的书桌,静静地……或者可以说另有深意般放置在上面的东西反射油灯光芒后发出低调的亮光。
覆盖了十年份灰尘的钥匙。
「啊,那就是关键道具吧!」
亚丝娜随着兴奋的声音往桌子跑去。我急忙想抓住她的肩膀,但是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
「亚丝娜,脚边!」
刚这么叫完,细剑使的靴子就采到某样东西,传出「啵叽啵叽」的清脆声音。摇晃的油灯光线照耀出看起来年代久远,已经褪色而变白的人骨。
当亚丝娜以不自然的姿势僵在现场时,像是渗出来一样从她正面桌子后方的墙壁里出现废墟探索任务的魔王怪物,亡灵的恐怖身影。
和刚才打倒的鬼魂不一样,外表看来是男性,专有名称是「Resentful Wraith」。发音应该是类似「利赞特佛尔.雷伊斯」吧,但是我的英文单字能力还是无法了解是什么意思。
腐朽的瘦削身躯上罩着古代罗马长袍般破布的亡灵,高高举起长到异常的指甲,从下颚脱臼般大大张开的嘴里迸发出怪声。
「哔唷哦哦哦哦!」
我的右手朝背后的剑伸去,同时想着「不太妙啊」。
当然这种愤怒亡灵也无法损及我们的HP,但是能够赋予各种异常状态,全部中奖的话就得花劳力和时间来解除。就算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亚丝娜好不容易才在恼人鬼魂的战斗中稍微消除一些对灵魂系怪物的恐惧心,现在很可能会前功尽弃。但是被左边石墙与右边木架夹在中间的通道只有一公尺多,不要说切换了,就连要挥剑都有困难。
「亚丝娜,先到走廊上去吧!」
这么叫着的我,准备再次拉回搭档的肩膀。但是在我的手碰到她之前,想不到她竟然发出颇为坚定的声音。
「桐人,破坏地板上的骨头没关系吧?」
「呃……没关系,那只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
「了解!」
她尖锐地叫了一声,就把脚底下的骨头踢开来确保立足点,然后拔出左腰上的细剑。以几乎看不见剑尖的速度对着冲过来的愤怒亡灵使出刺击技五连击。每一击都是瞄准胸口中心,到第四击为止都无法给予敌人太大的伤害,只有第五击整整削掉一成半的HP条。那是因为精灵制的剑刃,擦过应该和恼人鬼魂位于同样位置的弱点,也就是微小块状物的缘故。
插图p129
「哔呀啊啊啊啊啊!」
发出怒吼的亡灵上升到天花板附近。在该处开始8字形轨道的幻惑行动,但是此处和餐厅不同,因为空间受到限制,所以无法大动作左右移动。这样的话,就能使出等它降落再用细剑的突刺技来瞄准并逐渐削除其HP的战法……当我要放下心来的瞬间。
「不想再跟幽灵战斗啦!」
这么大叫的亚丝娜,以要踢飞关键道具的去势跳上书桌,把它当成踏台来高高跳上天空。在抛物线顶点瞄准目标,发动了剑技「流星」。
剑尖迸发出的银色特效光先是覆盖剑身,最后扩及持剑者的身体,产生了目不可视的推力。亚丝娜手中细剑随着带有闪亮感的SE一起朝天花板突进,确实捕捉到亡灵的胸口,把半透明的身体开了个大洞。
──原来如此,突进技的话,细剑的剑技就能以面来击溃细微的弱点。
带着佩服的心情往上看的我,视线前方的愤怒亡灵就撒出僵硬的不协调音并消失……接着骑士细剑的剑尖就撞上天花板,造成紫色特效光。
剑技的空中发动,是能够实现所谓两段式跳跃这种动作的便利高级技巧,但也会出现使用者意料之外的飞行距离,结果因为跌落而受伤,或者猛烈撞上障碍物后因为冲击而受伤的情形。由于这里是圈内,所以撞上墙壁或天花板HP也不会减少,但是茫然望着对方跌落也有违搭档的道义。
因此我就往前走出两步,预测被程式码障壁弹回来的亚丝娜会掉落的位置并伸出双臂。虽然对于筋力值与拥抱技能熟练度都没有自信,但总算是成功侧抱住她,一往她的脸看去,就发现深栗色双眼眨了一眨。
还以为是因为冲击而陷入轻微晕眩状态,结果并非如此,亚丝娜数次开合嘴巴后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回答完就让她站到地板上。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开始深呼吸。虽然遇到许多状况,但是废墟探险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既然打倒了魔王,钥匙就由亚丝娜去捡吧。」
如此建议之后,细剑使就点头准备朝着书桌走去,但是又停下脚步往下看着自己刚才踢散的人骨,转头对着我问道:
「……喂,这些骨头不是派伊萨古鲁斯先生的吧?」
「咦?噢……当然不是了。派伊萨古鲁斯是在史塔基翁的领主宅邸被弟子赛龙杀害,尸体也埋在后院里。」
「那这又是谁的骨头?」
「嗯……」
因为把杀害派伊萨古鲁斯的真相说出来,所以烦恼了一阵子该如何说明变得复杂的情况,最后才开口说:
「……我们直接跳过了一些顺序,刚才跟你说过调查玄关密码锁号码的正规路线了吧?」
「啊,是什么呢……我记得是要回去史塔基翁,调查领主房间的画吧?」
「对对对。然后之所以会知道那幅画是线索,其实是因为赛龙想把它盖起来的关系……如此一来,就表示赛龙知道图画里面画了密码锁的数字吧。」
「啊,对喔……但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知道解锁号码的话,赛龙先生自己来调查这里不就得了。这样就能立刻发现这把钥匙了吧?然后这把钥匙应该是藏黄金魔术方块之处的钥匙吧?」
对亚丝娜的理解力与预测力感到瞠目结舌的我用力点点头。
「正是如此。然后之所以没有使用,是因为赛龙虽然知道数字,但是不清楚要用在什么地方。你看,是最后在史塔基翁访谈过的那个出入于宅邸的酒商,才知道这里是派伊萨古鲁斯的别墅吧?派伊萨古鲁斯没有对包含赛龙在内的弟子与佣人表明这栋房子的存在。」
「……为什么?」
「看过书斋里的书就会知道喔。」
「咦……」
亚丝娜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只是SAO,作为奇幻系RPG屋内装饰品的「书本」是相当重要的要素。因为家里面应该要有书架,而书架上当然要放书。
但是书这种东西也是会让程式设计师想哭的物件。和同为装潢的家具与食器不同,书必须要有内容。存在于地图内的书本数量太过庞大,以工数上来说,实在不可能记述每一本书的内容。因此几乎所有的游戏不是无法从书架上把书拿下来,就是只能拿下少数几本,而且书的内容也仅仅只有几页──这就是常见的情形。
但是SAO,应该说是茅场晶彦的坚持吧,总之就是果敢地挑战了这个限制,基本上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书本都可以从书架上拿下来,而且每一页都印了文字。但是实在无法从头创造出全新的内容,所以几乎所有的书都是二○二四年这个时间点著作权已经过期成为公有文化财产的各国原文古典文学作品,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就算能看见内容,想要阅读的门槛实在太高了。虽然听说里面也有日文作品,但是我尚未看见过实物。
仔细一想就会觉得,有精灵和矮人存在的异世界艾恩葛朗特,书架上竟然会放着现实世界的小说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但抱怨这一点的话NPC们就不能再说日文了吧。
总之就是这样,这个世界的书本虽然能够拿起来打开,但是内容都是会让亚丝娜发出「咦……」声音的东西。
「……我已经把一辈子能看到的西里尔字母和阿拉伯字母都看光了。」
「别担心,那是希腊文……抱歉,开玩笑的。」
对着把脸绷得更紧的亚丝娜道歉并继续说明:
「书斋的书大部分都是平常的那种文学名著,不过里面还混杂了几本益智游戏的解说书。也就是益智游戏王派伊萨古鲁斯把记录着每一代领主传下来,以及自创益智游戏的书本,放在这栋秘密的别墅里保管。不过就算我们看了也是摸不着头脑就是了。」
「原来如此……虽然这样像是在说死者的坏话,不过这么做真的有点小气。不要一个人独占,直接分享给弟子们阅读的话,或许就不会被杀掉了。」
亚丝娜轻轻摇头之后,才把视线移到地面的人骨上。
「……那么,这些究竟是谁的骨头?」
「赛龙的手下。像我们一样从酒商那里问出别墅的事情并来到这里,利用从塞龙那里听见的开锁密码进到里面……但是在跟雇主报告之前,就遭到鬼魂的毒手。」
「咦,我还以为是在这里死掉的人变成刚才的鬼魂呢。」
「这样的话,其他房间里面的恼人鬼魂也应该有骨头留下来吧?艾恩葛朗特里面,好像房子变成废墟就会自动涌出幽灵喔。」
「…………我将来要是买了玩家房间,一定会每天打扫。桐人你也不能够弄乱喔。」
「是是是……」
随口回答完,我便发出「唔唔?」的声音并皱起眉头。刚才的命令是在预设什么样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呢?亚丝娜以纳闷的表情看着陷入沉思的我,最后可能是再次验证过自己的发言吧,只见她雪白的肌肤立刻泛红。
「不是的!」
「啥……啥啊?」
当我因为她突然的大叫感到哑然时,亚丝娜就一把抓住我的左肩。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好的。」
虽然搞不太懂是怎么回事,但是被人从至近距离下以宛如雷射的视线瞪着,我也只能高速点头而已吧。最后从鼻子排气发出「哼」一声的亚丝娜,把手从我的肩膀移开后就迅速转身,朝着书桌的方向走去。一把抓住桌上的钥匙快步走回来。
「这就是关键道具吧?」
我确认视界左侧的任务记录完成更新,同时点头回答了一声「嗯」。
「那么,要用这个开哪里的门呢?」
「谁知道。」
「什么叫谁知道……」
「只有拿出黄金魔术方块,并且把它藏起来,再把钥匙放到这个桌子上的人才知道了。」
「……也就是说,必须找出那个人才行吧……」
亚丝娜虽然一瞬间露出无力的表情,但是立刻又稍微提振起精神,动手打开视窗。把钥匙收纳到仓库栏,顺便确认了时间。
「呜哇,已经过九点了。剩下来的明天再继续吧。」
「说得也是……虽然很想这么说啦……」
我考虑着要爆料到什么程度,慎重地继续说下去。
「……嗯,我想接下来会发生让人有点惊讶的事情,大前提是不会危害到性命……也就是说HP完全不会减少,冷静地对应就可以了。」
「啥……啥啊?那是什么意思……会发生什么事?」
「要是说出来的话,就像把电影的精彩之处全部都说光了一样……你就当成在搭云霄飞车,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听你这么说就根本无法享受了啦……」
嘴里如此抱怨着的亚丝娜环视四周,但是夹在墙壁与架子之间的通道没有任何异变。最后似乎是下定决心了,她消除视窗后就再次触碰我的肩膀,然后迅速让我转过身子。
「桐人你走前面。」
「了解了。」
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和队列顺序无关的我,拼命忍住咧嘴露出笑容的心情并点点头,接着顺着来路走回去。经过迷宫般的通道,顺利地回到门前。打开门来到微暗的走廊上,瞄了一眼在背后露出紧张面容的亚丝娜后,就朝远方的玄关前进。
依序通过排列在左侧墙上的那些完成探索的门,左手举着的油灯灯光就照到走廊前方的玄关大厅。由于光是大厅就有六张榻榻米左右的大小,所以从走廊上无法照到每一个角落。虽然安全得到担保──然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但是就连我也带着些许紧张感来踏入大厅。下一个瞬间……
响起「噗咻!」的声音,脚边涌起刺眼的绿色烟雾来遮蔽了视界。
这种毒雾陷阱有时候迅速停止呼吸就能够成功回避,但这次是事件,所以这种方法无效。由于背后的亚丝娜发出悲鸣,我就为了让她冷静而伸出右手,抓住她往这边伸的手。烟雾立刻到达脸的高度,当感觉到刺鼻味的瞬间,双脚就失去力量的我和亚丝娜随即瘫软到地上。
视界左上方并排的两条HP条被跟烟雾同色的框线围住。麻痹状态……说起来通常的麻痹的话,还是只有右手能够缓缓移动,但是目前却全身都不听使唤,连声音都发不出。幸好还残留着皮肤感觉,所以还能透过几乎快分离的手,传送要她不用担心的念头。
毒烟三十秒钟左右后就像是作梦一样消失,烟雾的源头出现在滚落于地板上的油灯光芒当中。那是一个小壶,侧面画着简单易懂的骷髅符号。接着又传出两种不同的脚步声。
从玄关大厅角落出现的是穿着同款兜帽斗篷的矮小男人与高大男人──之所以知道是男人,是因为我知道他们的真面目──整个往下拉的兜帽里面,还戴着足以覆盖整张脸的奇怪皮革面具。
高大男性在大厅中央停下脚步,矮小的男人则继续靠近我们,从地板上捡起小壶。把它收进斗篷当中后就缓缓放下兜帽,同时取下似乎具有防毒效果的皮革面具。
「…………!」
可以听见亚丝娜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油灯的黄光照耀出来的是,有着瘦削脸颊与快要秃的额头,再加上美髯这种失衡模样的史塔基翁领主──赛龙的脸庞。
「哎呀哎呀……真是令人吃惊啊,两位剑士。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帮我找到派伊萨古鲁斯的秘密别墅。我持续找了这么多年……完全没想到不是在史塔基翁而是在斯里巴司。」
赛龙刻意摇着头,然后看向从倒地的我们身后往前延伸的走廊。
「虽然派伊萨古鲁斯一直隐藏着的益智游戏秘法也很令人在意……但现在还是得先解决这边的事情。」
踩着前端上仰的靴子经过我身边,接着对亚丝娜伸出右手。结果就像变魔术一样,或者可以说是情节上的需要,应该收纳在仓库栏里的金色钥匙就出现在他手中。他一边仔细地检察钥匙,一边发出深深的叹息。
「唉……原本期待能在这里发现方块……不过──我知道这把钥匙要用在什么地方。那里一定能发现我找的东西。」
赛龙脸上忧郁的表情瞬间转变成亲切的笑容,然后把从亚丝娜那里夺走的钥匙收进斗篷里,再用手捋着长胡须。
「两位剑士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不过得在这里告别……虽然很想这么说,但还得让你们再帮我做件事。抱歉,请跟我一起来吧。」
他伸出左手,啪叽一声打了一个响指。结果至今为止一直默默站在那里的皮革面具壮汉就走过来,从斗篷里面拉出巨大的布袋。
依然一言不发的他蹲下来,以异常粗大的右臂抓住我的衣领,轻轻抬起来后丢进布袋里面。这也是我已经体验过的发展,不过封测时我是独自完成任务。两人组成小队时是会拿出两个布袋,还是──
当我这么想时,袋口再次打开,暂时的搭档就掉落到我身上。原本应该是要发出「噗啾」声的场面,但很可惜的是仍无法发出声音。亚丝娜应该也不愿意处于这种状况当中,但是为了完成攻略时的经验值,也只能让她忍耐一下了。
壮汉从亚丝娜身后的袋子口往里面窥探。接着袋口就被绑起,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们瞬间被抬起来,似乎是被壮汉背在背上。沉重的脚步声与规律的摇晃重叠在一起。接着是门的开合声。细微的潺潺河水声与NPC乐团的BGM透过厚重麻布传进来。
现在应该也有许多玩家在斯里巴司享受食物与购物。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中被丢进袋子里强行带走,以任务来说是相当具挑战性的设定。能够装下我们两个人的袋子一定相当巨大,如果是六人小队的话又会如何呢……当我这么想时,晃动就随着稍微强烈的冲击停止了。近处可以听见马匹「噗噜噜、噗噜噜」的呼吸声──看来是被放到载货马车上了。
壮汉与赛龙应该也坐到车台上了吧,马车再次晃动,接着就听见鞭子的声音。然后是喀哒喀哒的马蹄声、喀啦喀啦的车轮转动声。载货马车沿着河川缓缓跑了起来。
虽然还是在麻痹状态,无法运动身体也无法发声,但是只要想对方算是用计程车把我们送到史塔基翁就会觉得还能忍耐。问题是完全不清楚坐在我身上的亚丝娜在想些什么,获得解放后她一定会先生气地大喊「先告诉我结局是怎样好吗!」,但是现在只能相信她能理解我不在任务中段把精彩情节破梗,是为了让她能够享受任务的贴心举动了。
马车数分钟后离开城市,车轮底下的道路从石板变成泥土。到史塔基翁大约有一.五公里,由于不会受到怪物袭击,所以大概就是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当然到达主街区后任务还是会继续下去,等任务告一段落并恢复自由大概是三十分钟后左右吧。照这样看起来,今天晚上没办法在斯里巴司,而是得在史塔基翁住宿了──……
「嘶咿咿──!」
马车突然随着剧烈的马嘶声粗暴地停止,我将唯一能动的双眼瞪到最大。但还是没有任何办法得知袋子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人!我可是史塔基翁的领主赛龙喔!」
身边传出赛龙的叫声。接着便是一连串金属互撞的声音。
再度听见剧烈的马嘶声,车台跟着大大地倾斜。我在想大叫「呜哇!」却无法出声的情况下和亚丝娜连同袋子一起滚落,掉在长了短短草皮的地面。袋口因为掉下的冲击而打开,稍微可以看见一些外界的情形。
赛龙在车台上和身穿黑色兜帽斗篷的贼人交手,稍远处可以看到依然戴着皮革面具的壮汉与做同样打扮的贼人战斗。赛龙他们的颜色浮标是黄色,两名贼人则是橘色。
封测的时候没有出现这种场面的事件。正式营运之后任务发展有所变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这同时也代表接下来无法用我的知识来判断了。在麻痹尚未解除前还是只能这样看下去,如果能动了的话,我们是应该帮助赛龙还是贼人──或者是脚底抹油赶快逃跑呢……
「────!」
感觉应该不能动的亚丝娜身体紧绷,而且猛烈地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晚了一些的我也注意到了。
至今为止我们已经数次和敌对NPC森林精灵战斗过。他们的颜色浮标和怪物一样是红色。但是现在和赛龙他们战斗的黑斗篷贼人却有着橘色浮标。也就是所谓的犯罪者颜色。
那两个人不是NPC,而是玩家。
当我有了这个确信的同时,在车台上战斗的贼人就使出剑技,毫不留情地击败赛龙。黑色皮革帽子顺势掉了下来,露出隐藏在底下的脸庞。
蓝白色月光照耀之下出现的是边缘绽开的银色锁子头罩,以及底下刻画在嘴角的无声笑容。
我看过那张脸。现在虽然握着剑,但是我绝对不会看错。那是在第三层对我设下单挑PK的陷阱,想借此杀掉我的斧使──
摩鲁特。
赛龙使用的麻痹毒只能让虚拟角色无法动弹,应该对思考能力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我却有好一阵子没办法思考。
最后有断片般的问题以及答案像是泡泡一样浮上来并且破裂。
──摩鲁特与他的伙伴到底在做什么?
……那还用说吗?当然不可能是要救我和亚丝娜,应该是反而要利用麻痹状态来杀掉我们。
──那么,摩鲁特怎么会知道我们被麻痹,然后会在这个时间经过这个地方?
……一直在跟踪我们?不对,不是这样。摩鲁特和我一样是封测玩家。这样的话就算知道这个「史塔基翁的诅咒」任务会有什么发展也不奇怪,应该是预料到只要监视派伊萨古鲁斯的秘密别墅,我和亚丝娜终究会出现。
──该怎么做,才能从这种状况下逃过一劫?
………………
不管再怎么等待,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无法浮现。
系统上确实允许在练功区阻挠其他进行事件任务的玩家,在SAO之前玩过的游戏里就有这样的经验。但是我甚至没有想过今天在这里会发生这种事态的可能性。
倒在马车车台上的领主赛龙,将原本拿着剑的右手对着袭击者举起,然后大叫:
「杀害领主可是大罪!你们将再也无法进入史塔基翁,以及其他所有城市的门!」
这句台词是打从一开始就包含在赛龙的对话模组里,还是面对意料之外的死亡让他从内心挤出来的呢?不论是哪一种,似乎都无法让摩鲁特有任何的心情波动,依然带着满脸笑容的斧使在车台上往前走了两步,以「快速切换」把剑换成厚实的单手斧,然后无情地从赛龙头上挥落。
「Cylon」这个名字的HP条归零,史塔基翁的现任领主就在伸出右手的姿势下缓缓后仰,然后从车台上跌了下去。尸体在同样躺在地上的我们身边反弹并不自然地静止,接着就变成无数蓝色碎片爆散开来。
只能说真不愧是领主吧,混杂着几样道具在内的大量金币与银币掉落,随着热闹的声音洒了一地。那应该是足以弥补成为犯罪者浮标的利益,但是摩鲁特却看都不看它们一眼,只是从车台上一直往下盯着我。眼角虽然被头罩遮住而看不见,但是单薄嘴唇渗出的笑容变得更加深邃。
这个时候,在马车另一边和壮汉搏斗的另一名黑色斗篷男,则是以尖锐的声音呼叫着摩鲁特。
「喂,解决老头之后就快点过来帮忙啊!这个大块头等级很高耶!」
把视线移动到极限,好不容易才看见壮汉挥舞缠着铆钉皮带的巨大拳头,黑兜帽男则是灵活地在其周围跳动。握在他右手上的是细长短刀,应该就是在第五层地下墓地的地下三楼和摩鲁特密会的男人了。这两个人现身就表示PK集团的老大──在烟火大会中想要杀掉我的黑色斗篷男可能也在附近,但是目前还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短刀使虽然钻过壮汉的拳头且灵活地反击,但是因为不敢太接近对方,所以一直没有办法造成伤害。在这种状况之下,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将我们塞进袋子里的那个壮汉身上了。就算摩鲁特过去帮忙,只要他能撑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和亚丝娜的麻痹就有可能解开。
但是──
「对不起了,我也很忙。没办法打倒那个家伙的话就把他带到森林深处去,然后在那里甩开他吧~」
摩鲁特冷静地这么指示之后,就再次把脸转向我这边。后方的短刀使虽然发出不满的声音,但集团内的地位应该是摩鲁特比较高吧。短刀使叫着「喂,大个子,到这边来!」,然后往道路南侧的一大片深邃森林跑去。皮革面具壮汉发出沉闷的怒吼,踩着重重的脚步追了上去。
两种不同的脚步声消失后,让耳朵感到疼痛的静谧降临现场。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听不见应该充斥于夜晚森林的虫鸣与猫头鹰叫声。
寂静当中响起轻巧的脚步声。摩鲁特从车台上跳下来。把杀害赛龙的斧头扛在肩膀上,随意踩着散落在地上的钱币,朝着侧倒在地的我和亚丝娜走过来。
「……哎呀,真的等很久喽,桐人先生。我就想你应该会接受领主任务,但是又没有自信打从一开始就一直跟在后面。于是从昨天晚上就在一栋旅馆里盯哨,因为从那里能看见叫派伊什么先生的秘密别墅……哎呀,不行不行。」
咧着嘴的灿笑变成苦笑,然后用斧头背面摩擦着锁子头罩的侧面。
「头儿一直要我想办法改善太多话的缺点,不过就只有这一点真的很难改。但是悠闲地说话期间,两位的麻痹要是解开的话就超Suck了吧,很可惜差不多该说再见了~」
摩鲁特「咻」一声转动手中的斧头,重新把它握好后就再次迈开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包围我和亚丝娜HP条的绿色框线开始闪烁。距离异常状态解除还有三十秒……但是,要杀害无法动弹的玩家,一个人只要五秒就够了。
由于亚丝娜是背对着我侧躺在地面,所以我依然看不见她的脸。也没办法向她搭话或者握住她的手。
都是我的不小心才会招致这种状况。既然知道会在完全无力的麻痹状态被移动到圈外,就应该想到可能会受到PK袭击。就算没有注意到,只要不为了不想爆料这种小事就隐瞒之后的发展,聪敏的亚丝娜或许就能察觉到危险。
就算牺牲我的性命,也至少得让亚丝娜逃出这个绝境。
靴子踩响清脆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但异常状态仍未消失。心脏急遽跳动。这不是虚拟的感觉。现在我躺在现实世界的肉体,脉搏应该也急速上升着。思考受到压缩,相对获得延长的时间当中,我摸索着所能想到的各种手段。
存在于视界的是亚丝娜的栗色头发与绿色的草、蓝色的森林……以及死亡的赛龙所掉下的各种道具。金币、银币、谜之皮革袋,还算是高级的单手剑、皮革面具、铁钥匙、黄金钥匙、小小的壶、尖端上翘的靴子。
一瞬间,细微的可能性如同闪电般闪过我的脑袋。
现在的我手脚无法动弹。即使如此,还是能办到两件事。
第一件是用眼睛看。然后另一件是──呼吸。
摩鲁特在距离侧倒在地的我背部仅仅只有五十公分的地方停下脚步。虽然已经离开视界,但是映照在地面上的影子正默默地高高举起单手斧。
这个刹那,我噘起嘴唇来把吸满肺部的空气用力吐出去。
目标是直立在约一公尺外的小壶。侧面画着骷髅符号的壶,是赛龙用来麻痹我和亚丝娜所使用的东西。大概是掉宝的时候状态就被重置了吧,除了不是空的之外,上面还盖着同样素材的盖子。
壶大约只有五六公分高,这个世界里呼气的速度虽然会受到夸大──就像一口就能把在第四层受到帮助的「游泳圈果实」鼓起──但是实在无法确定能不能光靠吹气就把它吹倒。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另一股新的气流跟我吹出的气息在同一时间重叠在一起。看来亚丝娜也有完全相同的想法,所以做出跟我一样的动作。
小壶的侧面受到两人份的吹气后开始晃动并往内侧倾斜,然后又恢复,接着再次摇晃──然后直接倒了下去。只见放在上面的盖子分离并滚落到地面,下一刻,刺眼颜色的烟雾就以猛烈的速度上涌。我急忙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然后屏住呼吸。
烟雾瞬时把我们吞没,视界变成一片绿色。感觉摩鲁特随着咂舌声抽身飞退。包围HP条的绿框,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艾恩葛朗特里面,只要提升两种能力值,就能拥有现实世界不可能办到的臂力与速度。但因为是完全潜行型VRMMO,还是会倚靠一丁点现实肉体的能力。
其中之一就是肺活量。就算连头都沉到水里,被判定为「溺水」状态,只要能屏住呼吸HP就不会减少。当然这时候的呼吸不只是虚拟角色,也包含了真实的肉体,现实世界里肺活量较大的玩家就能在水里活动比较长的时间。同样的道理不只适用于水中,在毒烟里也是一样。
小学和国中都不怎么运动的我,虽然对于肺活量没什么自信,但是赛龙在秘密别墅里使用烟雾时,短短三十秒烟就消失了,所以只要屏息撑过这段时间应该就可以了。问题是麻痹能不能在那之前解开……然后摩鲁特会不会远离三十秒钟。
毒烟发生后过了五秒……六秒……七秒钟左右,包围HP条的绿色框线消失了。全身的感觉瞬间恢复,我用左手撑起身体,右手则朝着剑柄伸去。
下一刻,斧使突然冲破绿色烟幕猛然扑了过来。
在浓密的毒烟当中,只能看见敌人朦胧的身影。对于摩鲁特来说应该也一样,但是冲破烟雾使出的一击却正确地对准我的头部。
如果光是用剑接住发出低吼声降下的斧头,也会输给重量与速度。但是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从蹲姿施放剑技。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用左手抵住刚拔出来的剑,以双手来抵挡这记攻击。
摩鲁特的斧头激烈地击打日暮之剑的侧面,即使在烟雾当中也散发出烙印在视线当中的炫目火花。超乎想象的冲击让我一瞬间担心剑会不会折断,但是约费利斯家代代相传的剑承受住这猛烈的一击,形成的反弹力让摩鲁特稍微脚步踉跄。
「…………!」
随着无声的喊叫撑起身体,左手同时使出体术技能的基本技「闪打」。摩鲁特弯曲右臂来抵挡带着红色特效光的拳头,但是无法完全抵消威力,身体因此而大幅倾斜。同时我也被课以技后硬直,不过闪打已经是我知道的所有剑技里硬直时间最短的了。当我解除零点几秒的硬直时,摩鲁特仍然无法重整态势。
敌人虽然用看来坚固的斧头挡住右半身,但左半身却是毫无防备。为了朝该处轰出浑身的一击,发动了单手剑剑技「平面斩」────
不对,等一下。
在第三层的森林精灵野营地旁战斗时,摩鲁特利用快速切换把剑换成斧头。但是那个时候应该还有圆盾跟斧头同时出现。但是现在摩鲁特左手上却空无一物。是改变战斗方式了?那是为什么呢?
为了让我觉得左手是空的。
「呜!」
我咬紧牙根,停止就快要发动的剑技把剑拉回来。同时摩鲁特的左手只靠手腕的力量就对我的脸投掷出某种东西。
我好不容易才用剑弹开那个突破烟雾飞过来的物体。从「锵!」的金属声与手感来推测其真面目。是飞针──而且应该抹了毒。
靠着我把剑拉回去的短暂时间恢复态势的摩鲁特,这时候没有反击而是选择了后退。我一边小心再次投掷,一边追上用力往后跳的影子。由于五步就脱离毒烟,我便吐出憋住的气,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五公尺左右的前方,摩鲁特也同样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锁子头罩底下就露出大大的笑容。
「啊哈哈……不愧是桐人先生,刚才那还能挡得住吗~」
「我才想问你是从哪里捡来淬毒飞针这种危险的稀有道具呢。」
我以日暮之剑擦得极为光亮的剑身映照着背后的光景,同时对摩鲁特这么问道。亚丝娜应该跟我同时解除了麻痹,却还没有从绿色烟雾里出来。HP条上的异常状态框线已经消失,所以应该不是再次吸到毒雾,难道是有什么让她无法动弹的理由吗?
「哎呀~要是说出来的话桐人先生也会去拿吧。这东西其实很方便哟~」
依然咧嘴笑着的摩鲁特动着左手,从皮带上抽出新的飞针。
就像我和亚丝娜差点就被利用麻痹事件杀害一样,SAO里面的毒──尤其是麻痹毒可以说是非常强力的武器。因此玩家无法轻易获得其恩惠,想用调合技能来制造高等级麻痹毒本身就很困难,而且只是把毒涂在手边的武器上也无法发挥效果。想让毒发挥效果,武器本身需要极稀有的「毒性」特殊效果,而且我至今为止别说捡过带毒性的武器了,根本连看都没看过。在第五层的古城里现出身影的黑色斗篷男──摩鲁特他们的老大,表示抵住我的刀子上涂了等级5的麻痹毒与等级5的伤害毒,事后就判明那只是吹牛。
但是现在摩鲁特左手手指夹住的长十公分左右的飞针,在月光照耀下发出油亮光芒。从甚至让他解除惯用的盾牌──而且甘愿接受非常态装备状态无法发动剑技的限制也要用来奇袭,应该可以确定它是真正的淬毒武器不会错了。不论涂了什么毒,都绝对不能被它刺中。
幸好飞针基本上是用过就丢的武器,不论是商店贩卖还是怪物掉宝的物品都是一组三支。刚才摩鲁特丢出的一支已经飞到森林里的某处去了,所以还剩下两支。只要能躲过去,情况就会变得对我有利。
让满脸笑容变淡的摩鲁特,把右手的斧头伸到前面,然后左手则隐藏在斧头后方。我也为了不论从何处丢过来都要将其弹开而把剑摆在中段。
背后的毒烟仍未消失。赛龙让我们麻痹时只有短短三十秒的时间,原本认为这次应该也是这样,说不定是事件中效果时间也遭到缩短,如果是玩家使用掉宝的毒壶,雾气就会持续更长一段时间吧。如此一来,就算只有两分钟,不对,就算只有一分钟,屏住呼吸的亚丝娜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明明麻痹毒已经失效了,为什么不从烟雾里出来呢……
当我真正开始感到不安的时候,从毒雾的更远方传来尖锐的声音。
「呜咿~终于摆脱了。喂,你那边结束了吗?」
把NPC壮汉拖到森林里去的第二名黑兜帽男,比预料中还要快回到现场。相对于咬紧牙根的我,摩鲁特的嘴角再次上扬。如果亚丝娜遇见什么麻烦而无法动弹的话,我就得在守护她的情况下独自与两个人战斗。不对,最优先事项是要保住亚丝娜的性命,到了紧要关头就算牺牲我自己也要让暂定搭档逃走才行。
用来替代后照镜的剑身上,映照出整个绕过毒烟的黑兜帽男身影。
「……搞什么,还活着啊。倒是这些烟是怎么回事?计划里没有提到要用这种东西吧?」
「不是我弄的哟,从NPC身上掉下来的毒物道具被桐人先生拿去用了,啊哈哈~」
摩鲁特的回答让二号黑兜帽男发出了盛大的咂舌声。
「真是麻烦……不过能让我送他们归西反而算是幸运喔?我可没忘记在第五层抢走骑士细剑的仇啊。喂,女的到哪去了?」
「好像仍未解除麻痹,还躺在雾里面哟~」
「那好,就先干掉封弊者大人吧。」
丢出这句话的二号,从腰间拔出发出乌光的短刀。
两人在前后进行对话期间一直保持沉默的我,老实说二号提及亚丝娜的瞬间就被血液沸腾的感觉袭击,差一点就要主动砍过去了。但是背对摩鲁特的瞬间飞针绝对就会飞过来。在黑暗精灵野营地强化过的「午夜大衣」虽然是第一层魔王的LA奖励,但是拥有在这个第六层也还能派上用场的性能,只不过非金属防具的共通弱点就是对于贯通属性的抵抗力较弱。在不存在弓箭的艾恩葛朗特虽是冷门的属性,但是跟长兵器的矛或者骑士枪,单手武器的穿刺剑或者短剑一样,投掷用武器飞针也是无庸置疑的贯通武器。
首先全力抢攻将摩鲁特无力化,接着打倒短刀使。这是度过这个难关的唯一方法,但是我能够强行压制自从第三层的战斗后对人战技术更加成长的斧使吗?然后就算技术与数值上能办到这一点好了,我自己是不是能够越过最后那一线──
和现实世界不同,SAO里即使HP条只剩下一丁点,就算是在濒死状态也能够活动与战斗。所以说不使用毒或者陷阱要让人无力化的话就只能让HP归零……也就是杀了对方。
摩鲁特与短刀使因为攻击了NPC赛龙与其手下壮汉,所以颜色浮标变成了显示为犯罪者的橘色。浮标是绿色的我就算攻击他们也不会变成橘色,所以不用担心惩罚,但那单纯是指系统上的情况。现在的SAO是无法登出的死亡游戏,HP归零的瞬间NERvGear的高输出微波将会破坏玩家的脑。也就是说我杀掉摩鲁特他们的话,也会杀掉他们在现实世界某处的真正肉体。
名为PK的杀人──我真的能办到这种事吗?
摩鲁特恶魔般的第六感似乎看穿了我刹那的犹豫。
「杀!」
他随着锐利的喊叫声展开行动。
被抢得先机的我,为了持续让短刀使待在视界当中而用力往左方跳跃。但似乎连这一点都预测到的摩鲁特,直接凌厉地踏入我的前进方向,手中的斧头也横扫而出。
左手拿着毒针期间会被判定为两手装备状态,所以无法发动剑技。但是摩鲁特的单手斧就算是普通攻击也藏着不容小觑的威力。和以重量与坚固为优势的韧炼之剑不同,锐利但轻量的日暮之剑要是随便拿来抵挡的话,甚至有折断的可能性。
着地的同时就全力后摆来闪躲,结果厚实的斧刃就发出低沉破风声通过我的脖子前方。全力的斩击被闪开的摩鲁特变成背对着我的姿势,我的姿势虽然也未臻完美,但还是可以做出反击,只不过黑兜帽二号已经架起短刀从右侧冲过来。在开放空间被人从前后夹击的话,终究会被毒针给刺中。目前应该做的是先把两个人引入道路北侧的森林,创造出能够靠着大树战斗的状况。
这么想的我,为了再次跳跃而弯下膝盖。
这个时候──
飘在二号背后的绿色烟雾像从中央遭到撕裂般分散开来。
冲出来的是拖着深红色连帽披肩,右手拿着白银细剑的细剑使。她的脸上戴着设计成像是怪物般的皮革面具。那是赛龙在派伊萨古鲁斯的秘密别墅使用,死亡后掉在地上的防毒面具──亚丝娜因为戴着它,所以能在新产生的烟雾里待超过一分钟以上。
背对着我准备以沉重斧头回砍的摩鲁特,以及朝着我猛然冲过来的黑兜帽二号都还没注意到亚丝娜。现在的话,她可以用剑技轰中二号毫无防备的背部。
但问题是亚丝娜没有经验过真正的──不是单挑而是互相残杀的对人战,现在真的能办到这种事吗?发动时只要有一瞬间的犹豫,剑技就会被取消,在惩罚硬直当中受到猛烈的反击。
即使受到让人呼吸不过来的担心袭击,还是只把视线集中在摩鲁特的斧头上。要是二号从我的表情或者气息中察觉到后方的攻击,亚丝娜的随机应变与忍耐就会付诸流水。现在只要相信搭档就可以了。
「咻!」
我眼前的摩鲁特再次挥舞斧头。我注意着左手,一边踩着最小限度的后垫步来躲开。摩鲁特应该是想让我挡住斧头,然后趁那个瞬间投掷飞针,暂时只能利用后摆与垫步来回避了。
视界的右端,以惊人冲刺力一口气缩短距离的亚丝娜,对着终于注意到后方脚步声而想紧急煞车的短刀使把细剑后拉到极限。
锐利的剑尖发出鲜艳的红色光芒。亚丝娜的右手与剑变成光之流线后消失。我戒备着摩鲁特的第三击,同时对着搭档传送经过压缩的思念。
──冲啊,亚丝娜!
「咚喀喀!」的沉重冲击声持续响起,被剑技「三角刺击」直接轰中背部,短刀使的HP条一口气减少三成以上。
「可……恶!」
同时吐出呻吟与咒骂声的短刀使,从背部喷出大量伤害特效光在地面滚了一圈,但是没有陷入翻倒状态就站起来再次叫道:
「──根本没有麻痹嘛!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从技后硬直恢复过来的亚丝娜,完全不理会对方不讲理的指责,用左手拿下皮革面具把它丢到草丛上。蓝白色月光照耀下的美貌上浮现前所未见的愤怒表情,让还想大叫些什么的短刀使受到压迫而闭上嘴。
「──这家伙就交给我。桐人你对付摩鲁特吧。」
明明没有放声大叫,但是她沉静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十公尺之外的我耳朵里。我一瞬间看了一下细剑使带着冷澈光芒的双眸,随即把脸对着斧使。
头罩底下残酷且薄情的嘴角,这时已经没有任何笑意。消除表情的斧使,以混杂着摩擦声的声音呢喃:
「哎呀呀……怎么好像一口气就来到紧要关头了。」
「本来是想轻松干掉无法动弹的我们,可惜没办法让你们如愿。」
「不不不,还不知道哟。何况我还有两根毒飞针……哟!」
一这么大叫,摩鲁特右手上往下垂着的斧头就垂直往上弹起。我反射性往后仰,结果漆黑的斧刃猛然通过我的鼻尖前方。
无法格挡虽然是不利的要素,但摩鲁特说过自己的单手斧──专有名称「利刃手斧」的强化内容是重量+6,所以一开始挥动虚拟角色的重心就会一瞬间下沉。虽然只是细微的「征兆」,但只要注意就不会错失。
相对于持续无声攻防的我和摩鲁特,亚丝娜和黑兜帽二号的战斗倒是相当热闹。
双方不愧都是速度型,令人眼花缭乱的短刀与细剑在夜色当中爆出无数火花与金属声。纯粹比速度的话,攻略集团里也没有人能赢过亚丝娜……真要说的话,AGI极端强化的亚鲁戈或许跟她不相上下,但是在没有规则的对人战里,亚丝娜的剑势果然太一板一眼了。对于习惯假动作与陷阱的对手来说,是有可能与之抗衡。
就算是这样,和我练习单挑时都有些畏缩的亚丝娜,光是能和真正的PKer全力战斗就已经可以说是有长足的进步了。为了回应搭档的奋斗,我也不能一直都在回避。
为了让我格挡斧头或者身体失去平衡来制造确实发射毒针的机会,摩鲁特持续使出浑身的斩击。如果在现实世界,他应该早就气喘吁吁了,但这个世界只要不做出超越筋力值界限的行动,隐藏能力值的「疲劳度」就不会上升。
夜晚的森林视界不良,脚下的土地也不平坦,就这样一直回避的话,最后脚应该会被树根或者小石绊到吧。在这之前应该要主动打破这种僵局。
「嘻……咻啊!」
我踩着碎步回避摩鲁特由横向到直向的二连击。接着我便赌了一把。
做出被什么东西绊到的模样,身体整个倾斜。对此有所反应的摩鲁特……
「杀啊啊啊!」
随着更加猛烈的喊叫声将利刃手斧从右斜上方砍下。由于至今为止我都是往后方来闪躲攻击,所以他脚步踩得很深。
斧头是可以单手也可以双手拿的强力武器,但是只要距离够近──然后挤出所有的胆量和骨气,就能攻击其构造上的弱点。
「咕喔!」
我边吼叫,边把全身力道灌注到装成绊到的左脚上,然后下定决心往前进。钻进斧头下降的轨道内侧,高举起左前臂来挡下斧柄。
「咚嘎!」一声,强烈的冲击从手臂传到肩膀,HP条减少了5%左右。同时以右手的剑发动剑技「斜斩」。带着蓝色光芒的剑身朝着摩鲁特为了投掷毒飞针而翻转手腕的左手。
我原本是想能够让飞针脱手就可以了。但是黑暗精灵的名剑以超乎预料的锐利度回应我舍身的赌注。摩鲁特受到冲击的左臂,从手肘下方无声地分离,变成无数碎片后消灭。握住的飞针则是空虚地掉落在草地上。
部位缺损伤害。这样斧使就必须经过三分钟才能从缺损状态恢复,而在这之前他都无法用左手投掷飞针了。
「啊哈……」
不知道是逞强还是另有杀手锏。轻笑一声的摩鲁特,从手臂的断面流出类似血液的鲜红粒子用力往后跳去。
基本上我在对人战时是属于穷寇莫追主义。因为想连续使用剑技来给对方庞大伤害时,自身将会露出最大的空隙,结果反而遭到猛烈的反击,我自己就遇过不少次这种情况。
但就只有这个时候,我在技后硬直一解开时就为了追上想拉开距离的摩鲁特而用力往地面踢去。看来我对于想要杀害亚丝娜的PK们……以及没有注意到麻痹活动会有危险的自己感到的愤怒已经超乎自身想象。
「喔喔喔喔!」
从丹田迸发出喊叫声,转动着爱剑往上突刺。从剑尖迸发出几条鲜蓝色光束,透明的推力推着我的背部。这是低空突进技「愤怒刺击」。
单手剑熟练度50后解锁的剑技,是继初期的斜斩、垂直斩、平面斩后可以使用的基本剑技。因此威力虽然低,但是和高高跃起后使出斩击的音速冲击不同,是在贴近地面处一直线往前突进,所以是易中而难防的一招。
缺损左手,解除两手装备状态的摩鲁特已经可以发动斧头的剑技,但是看见以在地面爬行般前倾姿势猛追过去的我,似乎立刻就放弃反击了。他将右手上的斧头转了半圈,然后挡在身体前面。
斧头的握柄基本上只是普通棍棒──其中也有长了小刺或者刀刃的类型──在攻击时将会成为弱点,防御时和剑不同,不论怎么格挡都不用害怕受到破坏。而且凭摩鲁特的技术,用两公分粗的斧柄挡下我的突刺技应该不困难才对。
但是突进技就算被挡下来也能让对手整个往后弹。这是不必害怕反击,直接轰出全力一击来显示意志的场面。
「喔喔!」
最后简短叫了一声,就朝着斧使胸口正中央解放右手的长剑。
「嘻咿!」
猛烈呼出一口气的摩鲁特,把斧柄移到淡蓝色特效光的延长线上。我以连铁棒都要砍断的意志刺出剑尖──
这个时候。
简直就像剑有自己的意志一样,剑尖稍微往右边错开了去。日暮之剑绝对是坚硬的剑身,只有这个瞬间得到宛如生物般的柔软度,扭曲着身体回避障碍物……拿着剑的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只有一瞬间擦过利刃手斧斧柄爆出小小火花的剑,瞬时又恢复原本的硬度,以令人害怕的准确度刺进摩鲁特胸口正中线往右两公分……也就是心脏这个会心一击弱点的位置。
斧使身上装备着暗灰色的鳞甲,紧附在纤细身体上的鳞片绽放出湿濡般的暗沉光芒,素材看起来不像是金属而是某种怪物的外皮。容易活动而且不会制造噪音,是最适合用来PK的铠甲,但既然是皮革应该就跟我的长大衣一样,具备无法抵抗贯通武器或突刺技的特性。
因此如果是厚实金属铠应该就会停下来的日暮之剑锐利剑尖,直接撕裂鳞片与鳞片的接缝,同时继续深入…………
传出「滋喀啊啊啊啊啊嗯!」这种不知道用过这招剑技多少次的我都不曾听过的沉重且猛烈的冲击声。足以晃动头脑深处的振动从右手手掌传递过来。比通常炫目两三倍的特效光炸裂,让视界因为充斥蓝光而看不见其他东西。
声音、光线、手感。不会错──这是真会心一击。而且还同时加上弱点会心一击。
当闪光收束时,我的剑有一半以上的剑身刺入摩鲁特胸口。
插图p163
浮现在斧使头上的颜色浮标当中,HP条也开始无声地减少。或许是感觉受到加速的缘故吧,减少的速度似乎比平时还要慢,但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从几乎全满的状态,减少到七成、六成,甚至不到五成,HP条也转变成黄色的注意色。
原本觉得再怎么样也该停止了吧,但是黄色横线还是以一定的速度持续减少。剩下四成、三成五……三成。终于染上红色警戒色的HP条,速度虽然减慢了还是继续往左端接进。
在第三层对我提出半损胜负模式的单挑时,摩鲁特先是把我的HP减少到将近五成,然后企图利用一击把剩下来的HP全部消除,也就是所谓的「单挑PK」。但是那个时候双方HP条都剩下五成多一点,甚至还没有变成黄色。
二成五……二成三……依然持续减少。就算被弱点加上真会心一击轰中,真的能够一击就让最前线等级玩家的HP减少到这种地步吗?摩鲁特被精灵之剑深深刺入的胸口,像血一样的光粒一边脉动一边持续滴落。像是心跳的震动传递到我握住剑的右手。和我一样,摩鲁特这时也完全无法动弹。
我记得自己也有过几次这样的经验,承受过于庞大的伤害时,在自身HP条停止减少之前,不要说是活动了,甚至连呼吸都办不到。连在封测时都这样了,何况现在的艾恩葛朗特是虚拟角色死亡就等于玩家自身死亡的世界。如果HP的减少没有停止,摩鲁特他……躺在在现实世界日本某处的真正肉体,就会因为脑部被NERvGear烧焦而死。
我在下意识当中,把视线从鲜红的HP条移到下方的锁子头罩内部。从心脏流出来的红光,微微照耀出摩鲁特至今为止都沉没在黑暗当中的上半部脸孔。
首次看见的PKer真面目,虽然比我年长一些,但应该也还不到二十岁,是一名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瞪到极限的双眼,凝视着我右上方的虚空……应该说是表示在那里的,只有他才看得见的HP条。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有至今为止经常带着笑意的嘴唇,像是要表示「骗人吧」一样微微张开。
我也稍微打开嘴巴,几乎只用嘴唇的动作……试着要询问他为什么在这个世界要成为PK这种家伙。
就在这个时候──
尖锐到变成高周波的声音,从后方刺入我的耳朵内。
「阿守!把那把剑拔出来────!」
一瞬间我才终于注意到。
摩鲁特的HP不是因为复合会心一击而减少到这种地步。这是贯通持续伤害。我的剑依然刺穿他的心脏,所以HP就像血一样持续流出。
同时领悟到这一点的摩鲁特,以不像他的写实声音发出「呜啊啊!」的悲鸣并丢下利刃手斧,用右手抓住日暮之剑的剑身。
如果我也以两手握住剑柄,不让剑被拔出来一路刺到底部的话,再过不到五秒钟就可以杀了他。
我想应该要这么做才对。这个男人利用麻痹事件想杀害我和亚丝娜。让他活下去的话,应该又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吧。我当然不想死,而且更不想让亚丝娜丧命。因为她将来会成为远远超过我的剑士,率领攻略集团完全攻略这款死亡游戏,解救几千名玩家。
没有比亚丝娜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了。
所以我要在这里,把摩鲁特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次从背后传来不像是人类的尖叫声。接着是急遽靠近的脚步声。
我反射性用左手按住摩鲁特的胸口,把日暮之剑拔出来。在剑身散落鲜红粒子的情况下转过身去,就看见黑兜帽二号正举起短刀一直线往这边冲过来。
更后方的亚丝娜虽然为了追赶而跑了起来,但以二号异常的冲刺速度来看,她终究是赶不上吧。我架起长剑往右边跨出一大步,在戒备着倒在草地上的摩鲁特以右手发射第三根飞针的情况下准备迎击短刀使。
但是摩鲁特倒地之后就没有动作,而黑兜帽二号也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在几乎没有瞄准的情形下,就把右手的短刀朝我扔过来。
我一剑就把旋转着飞过来的短刀击落。二号接着又用左手丢过来某样东西。
那不是武器,而是直径三公分左右的小小球体。在短短二十多小时前刚看过同一种东西的我,立刻往亚丝娜的方向跑去并大叫:
「停下来,亚丝娜,是烟幕!」
下一刻,背后就传出「砰呼!」的声音。和亚丝娜会合后回过头去,就看到一大片比黑夜更黑的烟雾涌出,吞没了两名PKer。
即使如此,还是能看见些许短刀使抓住摩鲁特右臂帮助他起身的模样。浓密的烟雾覆盖住重叠在一起的剪影,只传出一丁点往北侧森林跑去的脚步声。最后也听不见脚步声,残留在视界里的两个橘色浮标同时消失。
已经确认过这种烟雾没有任何异常状态效果了。所以冲破烟幕追上去的话,就很可能可以把两个人──至少也能够给濒死的摩鲁特最后一击。
但是我的脚却沉重到像是要沉入草地里一样,而亚丝娜也是一动也不动。
寒冷的夜风吹动树梢,也吹散了终于开始变淡的绿色毒烟以及漆黑的烟幕。两种烟雾都消失后,亚丝娜就把骑士细剑收回左腰的剑鞘里,然后自言自语般说道:
「什么阿守嘛……没有那句话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追上去了。」
黑兜帽二号确实以「阿守」这个名字来呼唤持续受到贯通伤害的摩鲁特。不知道是同伴之间的绰号,还是──我强行切断这样的思考,把剑放回自己背上。
「我也差点就能杀掉摩鲁特了。明明拔剑时就发誓绝对不让他再有机会做出这种事……」
「……还会再来吗?」
听见亚丝娜的问题,我思考了一下后就点头回答:
「应该会吧。下一次应该也会用我们意想不到的手段来发动PK……」
一这么说的瞬间,我就发现自己有应该率先表明的事情,于是便面向亚丝娜。这时搭档轻轻歪着脖子,我则凝视着她的脸○.三秒,接着移开视线深深低下头来。
「抱歉,亚丝娜。我知道绑架事件中会在麻痹状态来到圈外,应该要注意到这时候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因为我的大意,让亚丝娜身陷危险。真的很抱歉。」
现在回想起来,我自从第一层和亚丝娜组成搭档以来,就不知道惹她生气多少次了。就连来到这层之后,被丢枕头或者被轻戳侧腹部等等的次数也已经多到我无法立刻算出来。但这次的失误程度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封测玩家的我随口拍胸脯保证「绝对安全」的话──至少仔细说明过事件内容的话,没有先入为主观念的亚丝娜或许有机会注意到PK的危险。
可以断言正因为我是封弊者才会招致今天的危机。然后也无法断言这是最后一次遇到这种危险了。
「……我大概没有继续跟亚丝娜搭档的资格……」
当我说到这里时,某种柔软的物体就触碰着我低垂的头部两侧。
当我发现那是亚丝娜双手的瞬间,头就被迅速抬了起来。强行让我立正站好的亚丝娜,没有放开手就从正面瞪着我说:
「告诉你我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吧。」
「是……是什么?」
「就是双方明明都知道对方内心在想什么,却持续选择暧昧且无关痛痒的言词来牵制、讨价还价或者互相试探。说出口固然很重要,但是重要的事情只要简洁地直接说出来就可以了……你不觉得吗?」
「那……那个,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听得懂亚丝娜的言外之意,但是不了解跟这种状况有什么关系,于是只能歪起脖子。但是亚丝娜夹住我头部两侧的手立刻又把我的头移回来。
「也就是说……」
亚丝娜吸了一大口气,一脸认真地问道:
「桐人你想和我解除搭档关系吗?」
既然来了一记正中的刚速球,我也只能直接吐露真心话了。
「要说想不想的话……当然是不想。」
「这样啊。我也不想……那么有这个结论就够了吧。」
「………………」
太有男子气概啦。
呆立现场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用关西腔这么想着,而亚丝娜则是把我的头发乱抓了一通之后才把手放下。
「既然这么决定,应该还有许多事情得去做和讨论……那我们现在最先应该做的是?」
「嗯、嗯……这个嘛~~~~」
吸了一大口包裹寒冷冬夜森林的冰冷且清爽的空气来清醒脑袋后,我就环视起周围。
战斗中移动了比想象中还要远的距离,许多人行走的小径位于往南七八公尺左右的地方。失去主人的载货马车与马匹依然留在道路上,虽然认为应该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行动。然后马车周围散落着许多闪亮的东西。那是一千珂尔的金币和五百珂尔的银币──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道具。全部都是被摩鲁特所杀的史塔基翁领主赛龙的遗物。
「…………等一下再想要做什么,还是先把赛龙掉下来的这些东西……」
当我说到这里时才注意到一件事。
跟这些掉宝比起来,还有最优先应该捡起来的道具。我把视线移回载货马车附近的草地上,对搭档亚丝娜大叫:
「亚丝娜,帮忙捡一下摩鲁特他们掉落的斧头和短刀!」
我直接跑过数公尺,把脸靠近丛生的草皮。应该是在这附近才对。我抵挡摩鲁特的斩击,用剑技让他的左手陷入部位欠损状态的地点。那个时候摩鲁特的左手还握着毒飞针。那只手变成多边形碎片四散的瞬间,握在手上的飞针…………
「────啊!」
轻叫了一声并把右手伸进草丛里,慎重地捻起刺在地面上的黑色金属片。
长大约十公分左右。最粗的部分宽度大概也只有八公厘。断面是六角形,但因为呈平缓的螺旋状,所以让人有点联想到工具用的钻头。螺旋状的沟槽从像针一样的锐利尖端往中间延伸,内侧可以看见被油一般的液体濡湿。
虽然很想打开属性视窗调查清楚,但是这根飞针的所有、装备权都还在摩鲁特身上,我必须想办法把它夺取过来才行。那两个家伙抵达哪个安全地点冷静下来并实行「所有道具完全实体化」的话,飞针一瞬间就会从我手边消失。不对,摩鲁特的话甚至不需要这么做。
「桐人,捡过来喽。」
这么说着的亚丝娜,右手拿着单手斧左手拿着短刀小跑步来到现场。我对她点点头,同时在脑袋理摊开第六层的练功区怪物一览表。
应该有才对。拥有和栖息在第五层地下墓地的老鼠男相同的习性,相当棘手的讨厌鬼。我记得──名字是叫作……
「……亚丝娜,找一下周边的森林里有没有叫作『抢夺贼.姆利基』的怪物。」
「姆利基……?好奇怪的名字,怎么拼呢?」
「嗯,我记得是……Muriqui吧。」
「哦……」
就连博学多闻的亚丝娜,似乎也对这个文字列没有印象。在封测结束到正式开始营运这两个月里先搜寻过就好了,内心这么想的我视线先移向北侧的森林,不过没有看到怪物的影子。
就设定上来说,即使在圈外区域,道路周边也几乎不会涌出怪物,但那只限于玩家在各方面都保持低调,安安静静不发出声音的时候。刚才为了救摩鲁特的短刀使那种超乎常轨的尖锐声音应该会把怪物吸引过来才对,幸好──不对,只有这次真的很可惜,在嘶吼声所及的范围内似乎连一只怪物都没有。
这样的话就只有自己进入森林当中寻找目标的怪物了,但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摩鲁特他们变成犯罪者了,所以已经无法进入圈内……也就是几乎所有城市或村庄,所以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安全地点,不过他们在订立这次的作战计划时应该就有这样的觉悟了。如果在不远处准备了避难处般的地方,就不知道是他们先抵达该处,还是我先找到抢夺贼.姆利基──
「……桐人。桐人啊。」
被叫到名字后,我便抬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去的头。结果搭档指的不是我身体朝向的北侧,而是街道的南侧。当我转过去凝视着漆黑森林的瞬间──
「喝呜……喝喝呜!」
就听见这种像人也像野兽的叫声,然后树木的枝头还可以看见复数蠢动的小型剪影。下一刻,影子头上就不断浮现出显示为怪物的泛红颜色浮标。数量超过十,不对,是十五只。
「看!那些全都是姆利基喔!」
正如亚丝娜所说,显示出来的全都是Muriqui结尾的专有名词,但这并不是能够感到高兴的状况。
现在我的等级是19而亚丝娜是18,这比第六层初期要求的等级高出许多,所以每一个浮标都是淡粉红色,但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不只有我寻找的抢夺贼,还有打手.姆利基以及果实投掷者.姆利基等混在里面。短刀使的叫声果然效果十足,竟然连只在森林深处出现的姆利基群都叫过来了。
SAO当中,以系统来说玩家应该能发出同等音量的声音,但因为是取样自原本肉体的声音,所以清晰度还是会出现差异。短刀使发出的是尖锐的刺耳音质,因此不容易混在环境音当中,在杂音相当多的夜之森林里也能传递到远方。光是大叫就能从广泛范围聚集怪物的话,算是最适合PK的才能了。当然他应该不是这样才会成为PK吧。
「……那现在要怎么做?」
亚丝娜的问题当然是对我提出,但是数只姆利基就像听见她的声音一样从高高的枝头沿着蔓藤或者树干跑下来。在「喝、喝」的鸣叫声此起彼落的情况下,逐渐靠近被丢在现场的载货马车。蓝白色月光照耀着从树冠底下冒出的身影。
「啊……是猴子。」
再次动着脸部的亚丝娜如此呢喃。正如她所说的,姆利基们是有着毛绒绒毛皮与尾巴,以及长长双臂的猴子型怪物。比上一层出现的人猿系怪物小上许多,就算直立也只有一百二十公分左右,但是却特别敏捷而且可以利用森林里的树木进行三次元的跳跃,算是相当麻烦的对手。
从树上下来的四只,其中有三只是肚子上有袋鼠般袋子的抢夺贼,一只是右手拿着棍棒般树枝的打手。只有四只的话,我和亚丝娜的剑技可以立刻干掉它们,只是一旦发动攻击,树上的十几只就会扑过来吧。今天从早上就因为训练与任务而不停活动,再加上才刚经过与摩鲁特他们的死斗,亚丝娜的体力应该消耗得比想象中还要大。想要抢下来历不明的毒飞针与摩鲁特他们的主要武器,就无法避开与姆利基群的战斗,这个时候是否应该逞强呢?
在感到犹豫的情况下看着猴子,三只抢夺贼就来到载货马车后方,争先恐后地把地面上的钱币捡起来塞到腹部的袋子里。看见这种情况的亚丝娜,随即用有些焦急的声音表示:
「啊,那些家伙把赛龙先生的遗物捡走了!」
「这就是我的目的……」
当我这么呢喃,而亚丝娜露出疑惑表情的时候。
垂在亚丝娜右手上那把看起来沉重的单手斧就随着「咻!」的效果音消失了。
就在我沮丧地想着「来不及了吗」之后,才注意到她左手上的短刀以及我手上的毒飞针都还没消失。也就是说两名PK到达避难地点后实行的不是「所有道具完全实体化」,恢复冷静的摩鲁特使用快速切换回收了主武器的单手斧。
没有在同一时间消失,就表示短刀使似乎尚未取得快速切换的Mod。但是重要的毒飞针应该再过不到十秒钟就会消失了吧。把登录在快速切换图示上的装备从斧头换成飞针,然后再次发动快速切换就可以了。
与其被轻易抢回去,倒不如让怪物捡走。这么想的我,就把毒飞针丢到抢夺贼.姆利基们的脚边。接着也对伙伴做出指示。
「跟我一样把短刀丢过去!」
「嗯……嗯。」
点头的亚丝娜把黑色短刀丢出去后,一只抢夺贼就发出「喝喝!」的声音并且靠近,迅速捡起飞针与短刀并放进腹部的袋子里。由于它们拥有「强夺」技能,因此所有权当场转移,再也无法用快速切换或者所有道具完全实体化从远方回收这两种武器了。姆利基群捡拾完道具之后应该就会消失在森林深处,摩鲁特和短刀使找到猴子们并将其打倒,借此取回武器的可能性近乎是零。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我这么告诉自己,准备对亚丝娜说「我们回城里去吧」。但是在我开口之前──
「原来如此,我终于了解了……跟我在第五层取回细剑时的方法一样吗?」
「啥?」
「好了,趁它们还没逃走,快点把它们干掉吧!拿棍棒的家伙就拜托桐人了!」
真有精神耶~
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的我,急忙从搭档身后追了上去。
结束之后才发现,十六只姆利基的群体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以对付。
战斗的地点不是在森林当中而是在街道周边,所以猴子们利用树枝的三次元机动遭到封印,比较棘手的就只有果实投掷者从后方丢过来的坚硬树果,习惯之后就很容易直接把树果击落。加上单独时只要受到攻击就会逃走的抢夺贼,加入群体时就会战斗到最后,所以成功打倒了捡走一大堆物品的三只。
令我们感到困惑的,反而是结束与猴子们的战斗后发生的事情。因为在赛龙手下做事的壮汉这时才从森林当中缓缓出现。原本完全忘记他的存在了,结果被短刀使丢在森林深处的他,竟然又乖乖回到载货马车旁边。
一瞬间还以为会发生战斗,结果依然戴着防毒面具的壮汉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主人已经死亡,只见他以悄然的模样坐上马车,然后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从前往史塔基翁的街道离开了。
就这样,一切痕迹都从夜里的森林消失,我和亚丝娜也先回到斯里巴司──理由是因为它比史塔基翁更近。
「…………好困……好累……又好饿……」
钻过城门,浮现在视界的「Inner Area」文字一消失,亚丝娜就软趴趴地靠在门柱上这么说。她以这种姿势往上看着我,然后皱起眉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有啦……因为你把我想说的话都先说完了……」
这么回答的瞬间,亚丝娜就以愕然的模样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立刻又放松肩膀的力道。
「……现在连这种毁谤都懒得跟你争了。总之我们先去旅馆吧……」
「说得也是……」
点点头后就眺望着行人减少许多的主要街道。
没有被摩鲁特他们袭击,继续按照剧本进行绑架事件的话,我们在史塔基翁再发生一次争执就会获得解放,今天晚上应该会住在那边的旅馆。但是既然因为意料之外的发展而回到斯里巴司,就得处理亚鲁戈告诉我们的旅馆客满问题了。
「嗯……我看……应该很难找到两间在隔壁的单人房了……」
畏畏缩缩地这么说完,亚丝娜就眨着惺忪的双眼回答:
「有两张床的套房就可以了……本来就说好是这样了吧。」
当初确实是这么说好了,但那是为了防止PK集团的攻击,考虑到摩鲁特他们应该有好一阵子不会展开行动,至少今明两天应该不需要睡在同一间。但这次他们的老大黑斗篷男没有现身,摩鲁特他们也只是受到精神与物质上的伤害,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肯定他们今晚不会再行动了。
「了解了。那么……河川左岸应该有不错的旅馆。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吧。」
听见我的提案后,亚丝娜就模糊地说了些什么并点头,以摇摇晃晃的动作站起来。由于她对我伸出右手,以为她要跟我牵手而慌张了一下,结果她抓住的是长大衣垂下来的皮带边缘。
拉着类似自动驾驶状态的亚丝娜移动到城市北门附近的四层楼旅馆。它在斯里巴司里面大概算中上程度,不过所有房间都有面对河川的露台,因此就眺望这一点来说应该是最高等级。
或许是因为招牌土气的缘故吧,「翡翠与翡翠亭」大概只住了八成满的客人,不要求一定要隔壁的话是有两间单人房可供住宿。但是依然抓住大衣皮带的亚丝娜毫不考虑就指了最上层的总统套房,所以就租下了该处。
推着电池快没电般的搭档背部走上阶梯,打开没有益智游戏门锁的房门进入房间里,正面的大窗户就可以看见一整片斯里巴司的夜景。走到露台上的话,应该就能看见眼睛下方河川沿岸灯火辉煌的模样,但亚丝娜摇摇晃晃地走到中央,然后依序眺望着左右墙壁上的寝室房门。
「……我睡这边。晚安……」
留下带着呵欠声的发言后,她就消失在左边的寝室当中。只听见一次解除装备的声音,接着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蹑手蹑脚走近打开的房门,就看见只把武装收回仓库栏的亚丝娜整个人趴在大床上。我犹豫了几秒钟后就进入房间,抓住亚丝娜身体底下的棉被。
一边调整角度一边慎重地拉动,立刻熟睡的亚丝娜就不停滚动,最后变成仰躺在枕头上的姿势。把打开的棉被盖上去并呢喃了一声「晚安」后我便离开寝室。考虑了一下就决定不把房门关上。
我回到客厅后便「呼」一声喘了口气。
这里不愧是昂贵的房间,豪华沙发组的桌子上准备了欢迎房客的水果篮。从上面拿了奇异果外型草莓色的水果后咬了一口。默默吃起口感是香蕉味道是凤梨的水果同时茫然思考着。
在第三层的主街区兹姆福特,住宿到跟这里差不多高级的豪华客房时,房间里面也有水果篮。记得亚丝娜不晓得为什么以上肩投法将混合着苹果、梨子与荔枝口味的水果丢我,虽然只是短短十五天左右前的事情,理由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是那个房间里交谈的对话却记得相当清楚。
──如果觉得我碍手碍脚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喔。
亚丝娜躺在并排的床上时说出这样的话。
还说到起始的城镇外面的理由是为了保有自我……绝对不是为了让我保护。
从那天开始亚丝娜就不断地努力来证明她说过的话。她吸收关于死亡游戏的庞大知识,磨练战斗技术,连表示不擅长的对人战都能够漂亮地完成战斗了。今天早上在第三层的黑暗精灵野营地里进行的短时间训练,我只教她几种技巧与如何做好心理准备,刚才竟然就能够和身为摩鲁特搭档的短刀使互相较劲。恐怕连我想在单挑时赢过亚丝娜的话都不能光靠基础能力,也得使用一些小手段才行了。
所以老实说,一直烦恼是自己让亚丝娜暴露于危险当中根本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即使知道这一点,还是有好一阵子无法放弃责备自己。
吃完水果的我,打开视窗后切换成仓库栏标签。卷动依照入手顺序排列的各种道具,找出「娜姆内培恩特的毒壶〈0〉」这个名字。里面虽然已经空无一物,但那是麻痹了我和亚丝娜,同时也把我们从危机中拯救出来的装有毒烟雾的小壶。我用手指点了它后将其移到道具栏的前头,然后从副选单固定位置。这样每当我打开仓库栏时就会看见这个名字,然后反省这个苦涩的错误。
在艾恩葛朗特当中,毒素,尤其是麻痹毒是相当强大的武器。就算能倚靠知识与经验来回避怪物的麻痹攻击,一旦被具有恶意与创意的玩家使用就很难抵挡。继续与PK集团战斗的话,将来一定还会被对方利用麻痹毒来逼入绝境吧。但是至少接下来绝对不再让亚丝娜暴露于危险当中了。
如此下定决心的我关闭视窗,原本也打算一键解除武装,但最后又改变念头,把背上的剑连同剑鞘一起卸下来。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悄悄拔剑,把剑身对着油灯的亮光举起。虽然历经和摩鲁特激烈的死斗,而且还歼灭了一大群姆利基,日暮之剑的剑身却还是保持像镜子一样的光辉。
对准摩鲁特胸口中央使出「愤怒刺击」时,在我手中的这把剑就像生物一样扭动剑身,正确地贯穿了心脏这个会心一击的弱点。
由于在黑暗精灵野营地强化了两次准度,所以是瞄准补正发挥了效果……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在破坏恼人鬼魂的核心时,也同样强烈地感觉这把剑的补正力是属于武器本身的意志。与其说是朝向我所瞄准的弱点修正轨道,倒不如说是剑自己找到弱点砍向该处。
……想太多了。只是我没有使用准度强化武器的经验,才会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不过如果这把剑没有贯穿摩鲁特心脏,给予他一击毙命的恐惧感的话,那些家伙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撤退吧。
手指沿着剑身划过的我在内心呢喃着对剑的感谢,然后把它收回剑鞘。重新按下解除键,把它随着大衣一起收进仓库栏。
身体变轻后,我再次看向亚丝娜的寝室,考虑了一下后才进入右边的寝室。从床上拆下棉被,再次回到客厅里。躺到有些硬的沙发上,用棉被裹住身体。在这里睡的话,万一有人找到系统漏洞悄悄进入房间时,注意到危险的机率将会上升。
我和亚丝娜是关系对等的搭档,所以单方面想守护她完全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想法。但就算是这样,只要有能办得到的事情就想尽量去做。因为我一定也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受到亚丝娜的保护。
点了一下桌子叫出房间选单来熄灭油灯。在陷入蓝色黑暗的房间里闭上眼睛,就感觉听见从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鼻息。当我呢喃晚安的瞬间,意识也跟着陷入深沉的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