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进一步来说,或许可称之为心理创伤了吧。
这也难怪。因为从大学三年级的二月开始,工兵长达半年的面试结果都是不合格。
应征敝公司的动机是什么?是的,我觉得贵公司的业务内容很有挑战性!不合格。
我十分认同贵公司的社会使命!不合格。
我被商品和服务所深深吸引!不合格。
…………
像这样的互动上演好几十次,无论是谁都会疯掉。
即便如此,假如还有人乐观地认为这是自己的能力不足,那这个人与其说有韧性,应该可以归类于怪胎了。无论被修理得多惨,一样会认为「嗯——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以后要多加注意才行」而重新站起的超人、铁人……不,不管怎么想,根本只是个被虐狂嘛。
所以尽管对现在的公司抱怨连连,工兵目前依然没有转职的打算。每天的工作的确很辛苦,但总比重温以往的那场恶梦要来得好太多了。咦?黑心企业?那又怎么样,我可是正式员工哦!哈哈——
总之,幸福的多寡是相对性的。就算是3K行业(注:危险、肮脏、辛苦。三种的日文发音开头都是K),只要自己觉得幸福就好。比起被没有正确答案的面试折磨,还不如让有明确答案的繁重工作压得喘不过气。就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信念和价值观,即便被人骂社畜也心甘情愿。
因为,自己真的就是对于就职活动再头痛不过的那种人。
所以当招聘负责人丢出这个话题时,工兵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樱坂啊,你能不能帮忙担任面试官?」
……咦?
留长头发的儒雅男子笑眯眯地望向隔间内部。衬衫的第二颗钮扣解开,露出底下的金项链。
模样还是一样那么吊儿郎当。就算说他是歌舞伎町的男公关,或许也有人会深信不疑吧。
「呃……抱歉,你说什么?」
工兵放开敲打键盘的双手这么问道。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招聘负责人却是放松表情,再次重复:「我是说——」
「就是面试官啊。跟应征者面谈,判断对方合不合格的那个。」
「就是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
两人用指示代名词确认彼此的意图。工兵沉默好一阵子,倾头不解地问:
「可是……我也才刚毕业没多久吧。」
「我知道。」
「也没什么技术哦。」
「是啊。」
「像这样一个门外汉,要去衡量别人的实力,然后判断合不合格?」
「嗯,正是如此。」
招聘负责人一副深得我心的样子点点头。他闭起一只眼,用手指做出射击工兵的姿势:
「我希望樱坂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左右一个人的人生!」
「好沉重!」
工兵整个人用力靠在椅背上,如发抖般不断摇头。
「请……请等一下。会不会太突然了?咦?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我担任面试官?」
「不用担心,只要开口说话十几分钟,是很简单的工作。假如看对方不顺眼,立刻停止交谈就行了。啊,故意问些刁难的问题赶走对方也是一种方法。」
原来你都是这样面试人家的?
面对气愤的工兵,招聘负责人耸耸肩膀:
「好了,先别开这些玩笑了。其实这是社长的指示,希望让现场作业的人员负责中途招聘的面试工作。」
「现场?」
「就是将来预计要分发的部门哦。我们公司近来只有实施人事部门面试,再将合格的应征者分发到各部门去。不过社长表示,这样子可能会有人才无法善尽其用的问题。虽然我已经解释过不用担心,但你也知道,那个人话一旦讲出去就不听别人劝了。」
「嗯嗯……」
确实是如此……
「于是在我跟藤崎先生商量过之后,决定SE部门就由樱坂你们负责面试。所以我才会这样拜托你罗。」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仔细听下来,这件事情还颇为正经。既然藤崎先生都同意,自己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不行,和这个人扯上关系,总不自觉会有种防备心理。担心会不会又上他的当,或是被强加什么奇怪的约定。
(不过……面试官吗……)
办得到吗?像我这种外行人。
或许是看出工兵的不安,招聘负责人缓缓脸颊:
「没问题的。总务和主管面试都会照常进行,真的有什么危险人物会事先过滤掉。樱坂你们也不用太注重细节,就是凭你们在现场的感觉去判断比较『来电』的应征者。」
「来电……吗?」
「对对,就是来电!」
好抽象的方法。
算了,就算人家把细节眉角全部讲遍,自己大概也记不住吧。既然人家说凭感觉就好,那就照办吧。
而且人家说「樱坂你们」就表示不是独自一个人面对吧,有几个人能提出互补的问题的话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吧——
…………
等一下。
……
……「你们」?
「那个……和我一起担任面试宫的,该不会就是室见吧?」
「哦,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先告辞了。」
「等一下——!」
工兵脸色大变,急忙继续追问:
「这……为什么要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情呢?室见担任面试官?不可能的,这样没有一个人会合格哦。像那种动不动就喜欢施加压力的人,怎么可以放在评审的位子上?」
更别说要陪对方一起担任面试官。到时一定会反过来同情、可怜那些应征者,甚至于把自己搞到胃痛。
招聘负责人「哎呀——」地抓抓头。
「你说得完全正确。其实以前也请室见负责过一次面试,结果整整问了一个小时以上的技术相关细节,搞得应征者完全沉默。到头来当然不合格,但也在就职讨论板上引起轩然大波。」
「轩然大波——」
「最先有人吐槽:『那种小孩怎么会是面试官啊?』接着有人提出,自己明明已经说不知道,却还一直被迫问细节,或被痛骂:『连这种问题也答不出来,居然还敢自称工程师。』类似这样的面试过程被公布在网上。搞得有好一阵子都没人上门应征……唉,真是伤透脑筋。」
「…………」
「所以罗,樱坂。」
招聘负责人一脸正经地拍拍工兵的肩膀。
「你的任务就是别让那些应征者死光光,还有避免让我们公司的声誉受损。只有以上两点。好好加油啦。」
「这也太沉重了吧!」
脸色苍白的工兵抓住招聘负责人的手臂:
「不,还是不要了。我当面试官无妨,室见就没有必要来淌这趟浑水了。最起码也该找藤崎先生……啊啊,对了,叫总务和我一起负责面试不就好了?室见她绝对不行,是自杀行为!」
「我也这么认为啊……」
对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社长又说了:『室见怎么没参加面试?要反映现场的意见,就应该把她加进去啊。』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也就无从反驳……嗯,所以唯有让某人牺——担任缓颊的角色了。」
「牺牲!你刚才想说的是牺牲对吧?喂!」
「哎呀,樱坂,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说呢。牺……牺……没错,下次休假时我打算去参观吉萨的大金字塔哦。」(注:日文的「牺牲」和埃及地名「吉萨」类似)
「转得太硬了!」
或者该说你连转都懒得转了是吧!
尽管工兵拼命推辞,招聘负责人也只是三言两语就化解,然后飘然而去。
我真笨,刚才居然还以为是正经的工作……
工兵抱头呻吟。
讨厌的事情总是来得快。
一周后的星期三,工兵和室见一起出现在会议室。里面将两张长桌并拢,作为面试会场。桌上摆放着履历表、评量表和书写用具。
时刻为面试开始前五分钟。再过不久,招聘负责人就会带领应征者进来。
工兵喝着矿泉水,一边还偷看自己的身旁。
室见呼吸急促地凝视手中的履历,那褐色的眼眸逐一扫过上面记载的事项。
(……哇,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很不祥的征兆。
……不,直到刚才为止,她还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每隔十秒钟就抱怨「挑在这么忙的时候」、「招聘是总务的工作吧」之类的。然而,在接连看见履历表上的技术字眼的过程中,她的表情逐渐转变(恐怕是看到许多可以吐槽的地方吧),如今露出一头饥饿野狼般的眼神。要是就这样直接进入面试,应征者可能在开始几分钟就会被击沉吧。更何况,每次当她躁进的时候,往往都不会出现什么好结果。得想办法让她放松下来才行。在危机感的驱使下,工兵拿起履历表。
「啊,室见,你看你看,这个人出身于静冈呢。哇啊,我知道这间高中哦。待会说不定可以聊聊老家的话题。」
他故意这么强调,试图缓和现场的气氛。
「啊?你在胡说什么啊?」
令人刺痛的视线射来。对方抿起一边的嘴角:
「出身地和家族成员,这些和面试不相干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拿来问对方!要是刺探他人的个资,后果很严重哦。」
「咦?是这样吗?」
工兵不解地眨眨眼。室见再度加深眉间的皱纹:
「那还用说,我们评审的标准是应征者本人的品行和技能,跟周遭环境完全无关。你也不想因为父母的职业或出身地而被刷下来吧?」
「这个……的确如此。」
被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没错。室见大口叹气道:
「你啊……连这种最基本的常识都没人告诉过你吗?我们公司的总务也真是的,事情交代完就不管了。」
「…………」
「真没办法。那么我就来教教你,面试时的发问技巧吧。」
室见得意地抬头挺胸。工兵听完后倾头不解:
「发问技巧……吗?」
「没错。你先假设我是个应征者,然后开始发问。就当作应征动机、转职理由和自我介绍都已经说完了。」
「哦。」
他面有难色地陷入沉思。这些东西都说完,那还能问些什么?个人资料……是不能问的。嗯……那么就——
「有使用CISCO建构网路的经验吗?」
「有。」
「有架设过LINUX的伺服器吗?」
「有。」
「曾经用PowerPoint制作过提案书吗?」
「有。」
…………
呃……
「这样算……合格了吧?」
「笨蛋。」
工兵被拳头戳了一下。室见满脸不耐地摇摇头:
「不行,完全不行。真不像话,我问你,要是我刚才说谎怎么办?」
「说谎?」
「如果从来没用CISCO建构网路,没架设过伺服器,也没写过提案书,却只是一直回答『有』、『有』,你觉得呢?」
「这种事……」
怎么可能发生——才说到一半,工兵随即闭上嘴巴。不……很有可能吧。那些就职难民渴望获得工作机会的想法不容小觑。他们可能会不顾后果,先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回答再说。
室见继续说下去:
「就算不是说谎,我方所要求的水准和对方在认知上有落差,也是屡见不鲜的事。例如一台Catalyst交换器,即便以原厂预设的设定直接出货,也可以号称用CISCO来建构网路不是吗?这对我们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但光凭你刚才的问题,却完全无法筛选出这方面的认知落差。」
「的确……」
「所以发问时,基本上不能让对方有回答『YES』或『NO』的机会。例如:『请叙述您曾经建构过的最大规模网路』或『请告诉我们您所建构的伺服器,其中的配备和用途』之类的。这样一来,不就能准确地衡量出对方的理解程度?」
「原来……如此。」
「另外就是不易猜出正确答案的问题。好比『VPN通道的MTU是设定为1500吗?』如道的人会回答『否』,但不知道的人便下意识脱口『是』。大致就像这样确认对方的程度。」
哦哦……
工兵感叹道。
什么嘛,这个人对面试工作还挺熟悉的。奇怪,莫非这下不用担心了?虽然过去曾有不光彩的纪录,但这一次已经打算好好尽到面试官的本分了?
就在此刻,会议室的门被敲响。招聘负责人从小小的门缝中探出头来:
「辛苦了。应征者已经到了,可以让对方进来了吗?」
好的——工兵客气地回答。
不久,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看似怯懦的年轻人进来了。简单问候过之后,他如履历表所写的那样介绍自己的业务经历。在问过应征动机和转职原因后,便进入自由发问时间。
工兵对室见投以期待的目光。
她带着凛然的表情注视履历表,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忽然抬起。
工兵紧紧握住拳头。
来吧,开始吧!室见的超级面试!
「你为何要在这些机器的配置中使用OSPF?不使用网路备份的原因何在?hello的间隔多少?dead-interval又是多少?这该不会是用原厂设定下去跑的吧?当初有没有考虑到线路品质的问题?中央机器的负载呢?老实说,我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设计,你到底在想什么?」
*
(股)骏河系统 大家的转职活动BBS
八月二十七日上午两点十四分 姆吉姆吉先生(埼玉)
「昨天去面试了…说真的,这里的面试实在太过分了。把履历表上的一字一句都拿来像魔鬼一样逼问。这已经不是压力面试的等级了!为什么要刁难到这种地步?虽然结果还没出炉,但就算合格我也会主动放弃吧。暂时不想骑驴找马了。被搞得现在根本没那种心情(泪)。」
「樱坂啊,真是伤脑筋,我不是交代过你了吗?不要让公司的声誉受损。」
一大清早,招聘负责人便前来抱怨。
工兵顶着疲累的表情应对。其实他昨晚几乎没入睡。每当想起室见的可怕逼问攻势,整个人顿时就被吓醒。唉,天底下居然会有人如此恶毒地伤害人心,简直令人背脊发凉。
应该说,那根本不可能阻止吧?
工兵低着脸,摇摇头回答:
「呃,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不过这项任务对我来说太过于沉重了。请找别人来顶替吧,拜托了。」
他喃喃自语地这么表示,招聘负责人立刻瞪大双眼:
「咦,咦——你在说什么啊,樱坂?那么简单就放弃了吗?这还只是第一次,不妨多试个两三次之后再做决定如何?别担心,应征者要多少有多少。不然这样,下一位应征者就换你修理,发泄一下压力好了。」
「这个人也太差劲了吧!」
那岂不是换成我被大家炮轰?我才不要当这种网路名人!
他的目光上飘,盯着招聘负责人:
「与其对我讲这些,不如去多叮咛一下室见,叫她别再做出那种贬低对方的发言了。我们要挖掘对方的优点,而不是看到缺点就拼命扣分。」
「你觉得她会听我的话吗?」
「大概不会……」
既然如此,就不要把这个任务丢给我一个人好吗?一想到还要面试两三次,胃就开始痛了。
「话说……藤崎先生不会参加吗?既然是从现场挑选面试宫,那个人应该很够资格才对。」
「藤崎先生嘛……」
招聘负责人有些欲言又止。他面带忧郁地移开目光:
「那个人其实有些不适合当面试宫哦。」
「?怎么说?」
「他太聪明了。不,是经验太过丰富了。」
…………?
什么意思?根本听不懂。脑袋聪明和经验丰富,怎么想都是一种加分要素吧?就在工兵倾头不解时,招聘负责人叹息道:
「举个例,应征者在工作经历上写着『使用过HULFT、COBOL和JCL』。樱坂,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光是这样,我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当然会先请对方说明这些技术用语的意义还有工作的目的。」
「对啊。」
招聘负责人点点头。
「不过藤崎先生却这么说:『你用过COBOL,也是在既有的系统上进行扩充和变更吧。原始的文字编码是JEF的话……是富士通的大型主机吗?啊啊,M1900,果然没错。那么就是用HULFT进行资料连线了?把文字编码转换成EUU一类……启动更新任务。原来如此,那一定很辛苦吧。另一台伺服器的档案存取权限没设定好之类的。对了,既然有许多种作业系统,那么有做资科仓储吗?啊啊,果然!』……就像这样,结果全部都是自问自答。」
……哇啊。
这样的确不能叫面试了。毕竟无论应征者的口才多烂,面试官都能自行理解。也就是不需要沟通能力,是难度最低的一位面试官。
「实际上藤崎先生担任面试官的时候,让太多人轻松晋级到主管面试那一关。社长知道后大为震怒,叫我们再也不要让他负责面试了。」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难搞。一位是太过放水,另一位却是把应征者统统刷掉的面试官。要在两者的中间取得平衡,找出真正优秀的人才吗——这已经不是一介新人工程师的任务了吧。
工兵叹气道:
「这下我知道为什么只能让室见担任面试官了。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在我还没说话前,那个人就开始刁难应征者了。总不能把她的嘴巴塞住,叫她闭嘴吧?」
「还是你试试看用嘴唇堵她的嘴呢?」
「能保证不会因为性骚扰被开除,我就去做。」
话说要是真有那种权力,自己第一个就去找海鸥了。
招聘负责人「嗯——」地陷入思考。带着罕见的认真表情想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之后,他忽然松开紧绷的细眉:
「对了,这样如何?总归一句话,把室见的问题淡化掉就行了。既然如此——」
他开始窃窃私语。工兵狐疑地听了一会,在理解内容的瞬间眨了几下眼睛。
哦哦……原来如此。的确……这样或许可行。
「怎么样?」
招聘负责人微微笑着。工兵默默地点了好几次头。
「真是的,怎么回事啊。今天应征的是客户那边的工程师,叫我不要太过失礼?我的身分是面试官,为什么要去在意一个转职者的现职——他所工作的地方。」
室见极为不满地抱怨道。
早晨的会议室,桌上散乱着好几份履历表。室见手中的笔不断敲在应征者的大头照上。
「还有你刚说什么?软体开发部门的客户?又具备裁量权,和高层有密切关系……像那种人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啊?而且还是完全无关的基础建设部门。」
「这……谁知道呢?」
工兵苦笑着回答。
招聘负责人的计策似乎奏效了。室见在对工作的要求很高的同时,对于商务礼仪也有着相当程度的坚持。既然对方是客户,态度自然也会变得柔和一些——辜情的演变果然不出所料。
……不过,这名应征者当然不可能是客户了。
「该不会是这样吧,因为在工作上有所往来,看到我们公司的整体气氛不错后决定应征。但所学技能不同,于是就换应征其他的部门之类的。」
「哦——」
室见狐疑地附和着,同时靠在椅背上。她翘起纤细的双脚,从鼻子呼出一口气:
「好吧,反正不管是怎么发问的,只要评量有确实进行就没问题。要是根本不能用,就只有毫不客气地刷掉了。」
「啊哈哈,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嘛。」
工兵发出干笑,将目光投向职务经历表。
应征者似乎是一位拥有五年业务经验的销售工程师,在中等规模的系统整合商里负责销售群组软体。透过业务上的接触,对于基础建设和中间层产生了兴趣,于是决定转职。
上面写着,负责的业务当中,曾经手超过一万个帐号的大规模群组软体导入案。另外,似乎还在小规模网路基础建设的建构案当中负责过工作流程分析与资询等业务。
(……条件很不错嘛。)
经历的领域虽然与职务所需能力不太相符,但他对于该领域的业务却很透彻,在补强其他领域时或许能很快上手。证照好像拥有CCNA和LPIC,似乎也对基础建设有基本认识。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招聘负责人望向室内:
「……人可以带进来了吗?」
「啊,是的。」
工兵坐直身子。
不久,一名脸长的青年走进来。双眼细长的公家脸(注:日本古代朝廷贵族的代表长相)、塌鼻子,直顺的头发眉毛上方剪齐。或许是脸上缺乏表情,整体给人的印象非常稀薄。
他微微行了一礼,之后便站在墙边望着工兵等人。
…………
…………
——呃……
「那个,请您就座。」
看对方似乎会一直站下去,工兵连忙出声请他坐下。
嗯嗯……完全没打招呼吗?好像和履历表上的印象不太一样。这个人平时会主动提案或执行专案?穿梭在客户与搭档之间?该怎么说,实在令人根本无法想像。
可能是太紧张了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工兵探出身子。他抱起双手向对方点头致意:
「我们先自我介绍。我是本日担任面试官,隶属于系统工程部门的樱坂工兵。」
「我也一样,是系统工程部门的室见。请多多指教了。」
男性也回答请多指教。声音虽小,但还不至于听不见。工兵拿起履历表说道:
「那么,首先请N岛先生您简洁并充分地叙述自己的职务经历和长处。」
「好的……」
男性打直身子。
「嗯……我在二〇××年毕业后进入现在的公司,最初被分配到开发部门,一年后调到目前的部门。之后就参与自制群组软体的提案和导入业务。目前共负责五……不,六名客户,实施版本升级和资询业务。」
嗯嗯。
「我说完了。」
…………
咦?
工兵眨了眨眼。
「咦,结束了吗?」
「是的。」
对方有些意外地点头,之后就这样继续保持沉默。怎么回事?好比投进一百圆的游乐设施,时间到了后就戛然而止那样。
不……等等。
工兵望向职务经历表。
值得夸耀的经历,不是还有其他一堆吗?如大规模的帐号迁移案是如何进行,与既有的应用程式又是如何连动的,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说一说呢?真是太可惜了。
但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对方补充说明的迹象,工兵于是只好改变问题:
「呃——那么N岛先生您负责的工作中,最辛苦的是哪一个项目呢?请尽可能地详细描述,并使用技术性字眼。」
「最……辛苦的吗?」
男性困惑地低喃,绷起单薄的嘴唇陷入沉默。
待他直直盯着桌子大约十几秒,就在令人感到担心之际,他终于开口:
「我想应该都写在职务经历表上了……在今年初,我经手一件帐号破万的群组软体导入案,那应该是最辛苦的一次。由于用户数量过多,我必须靠EXCEL表格一一确认转移状况,负责进度管理工作。」
「嗯嗯……那种管理格式是N岛先生您自己制作的吗?」
「不,管理表是组长制作的,我不过是按照指示更新罢了。」
这是作业员吧!
「在这件专案里,您还有负责其他的东西吗?」
「就是回答问题吧,负责接受用户们的询问。」
「您亲自回答的吗?」
「不……我对软体包较为深入的细节不太了解,所以只是转达给后援部门,在中间负责传递讯息。」
这岂不是邮件代理伺服器……?
「这个……」
工兵忍住头痛沉吟。必须趁现在挖掘对方的优点才行。难得室见肯静静地待在一旁。
思考,思考,再思考……
「请问……您自行规划架构或采取技术性处置的业务,是这份经历表之中的哪一项呢?」
没错,先从这个地方问起吧。只要了解主要负责的案子,就能向下挖出许多东西,话题也会随之变多。届时应该可以找出许多值得欣赏的优点。
但男性却是倾头思考。
「我想……没有吧。」
他这么回答。
「没有?」
「基本上都是跟小组一起执行的。」
「…………」
工兵哑口无言。
咦,真的假的?
可是总该有个负责的范围吧?邮件或是DB之类的,没有吗?难道真的只是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在同一间公司,五年来都这样?
不会吧……
工兵仿佛看到了外星人,整张脸顿时僵住。男性有些不自在地扭扭身子。不好,刚才太震惊,一直盯着人家看。
「啊——嗯——那么……」
他奋力振作精神,睁大眼睛确认手中的履历表,逐一找寻能够派上用场的关键字。
这是……个人资料,至于这个……剐才问过了。哦……这个怎么样?或许是个好问题吧!
「N岛先生,您拿到了CCNA证照了对吧。在攻读这个证照时所学的技术中,有任何一项可以使用在实际的业务上的吗?什么都可以。」
RIP(注:路由资讯协定)、STP(注:网路扩展树协定),甚至是VLAN Trunk(注:VLAN主干)都行喔!
…………
但男性想了好一会,平静地歪头:
「呃~那是我很久以前考的证照…琐碎的东西都忘了……对不起,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完蛋了。
工兵仰天长叹。
*
「唉,太荒唐了。面试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将自己这个产品推销给对方不是吗?结果却坐着不发一语,也不自我宣传,以为这样就能大卖吗?话说为什么是我们要去找出对方的优点啊?而且都提示得那么明显了:『这里多宣传一下如何——』他一样无动于衷。真是莫名其妙。那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工兵砰砰地敲击长桌这么抱怨道。
下午的研究室内,室见正默默进行验证作业,仿佛完全忘了上午的面试。桌子上堆起高高的L3交换器。一声网路线拔出的声响后,她手握接头,一边厌烦地望向工兵:
「你啊,到底还要抱怨几遍才甘心?纠缠不清的男人可是很讨人厌的哦。」
「是这样没错啦——」
工兵嘟起嘴唇。
「但我就是无法释怀啊。履历表上把自己写得那么优秀,实际见到本人却是那副模样。双重人格?简直就是诈欺。」
「大概是请仲介修过履历吧?常有的事情。」
「仲介?」
那是什么?
室见大大叹了一口气:
「就是转职人才仲介。只要登记自己希望就职的行业、待过以及条件,就会帮忙寻找匹配的企业,甚至连面试也一并安排好。像recruit agent或mynavi这些业者,你都没听过吗?」
「有是有……不过……咦?难道就是请那些人修饰自己的履历表或业务经历表吗?就为了能顺利通过书面审核?」
见对方点头,工兵又呼吸急促道:
「甚至不惜……付他们钱?」
「啊啊,不是的。」
室见摇摇头。
「人才仲介是不收钱的哦。免费。原则上,所有的建议以及资询服务全部都是免费提供的。」
「啊?不然那些人赚什么?」
「就是从成功录用的企业那里收取仲介费。金额大约是年收入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例如企业录用了一个年薪五百万的人,就要支付人才仲介一百五十万。」
呼——
原来还有这种行业啊。的确,对象换成是企业的话,或许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了。这是用免费来吸引转职者,再将他们当成商品(难听的说法)来贩卖吗……唔,真亏这些人想得出来。
「不过室见,你这次反应也太平静了吧?照之前的做法,你应该早就打烂桌子了才对。」
「我刚才已经打坏两张桌子了。」
「真的假的?」
「对不起,招聘负责人和你的桌子,已经不存在了。」
「为什么连我的桌子也一起遭殃啊?」
这不是迁怒吗!
室见耸耸肩膀:
「先不开玩笑了。总之过到那种水准太低的应征者,就算想气也气不了。对于毫无经验可言的人发脾气只是徒劳无功。毕竟生气也是需要动力的哦。」
「……原来如此。」
事实上,自己到后来也已经没有力气继续面试了。毕竟没人想浪费时间去面试一个毫无干劲的应征者。不录取就不录取,当时一心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工兵「嗯——」地拿起桌上的一叠纸。在抱怨过今天的面试人选之后,招聘负责人干脆递来其他应征者的履历,叫自己也帮忙从书面审核阶段开始筛选。
「话说回来,该怎么选择才好?发生这种事,就代表应征资料完全不可信了。但另一方面,我们又没有足够的时间面试所有的应征者。」
「嗯,看来只能检查那些无法作假的项目了。」
「无法作假的项目?」
室见说声「借一下」,然后伸手拿过履历,翻出其中的一张。
「例如职业经历栏。如果有过转职的经历,表示至少他有讨某处的面试官喜欢的优点对吧?我们就试着相信这些人的判断,尽量寻找有哪些人曾经转职过有点规模,或录用流程严谨的公司。因为公司的面试次数愈多,就等于他有通过更多招聘负责人的考核。」
翻动纸张的「啪啪」声响不绝于耳。
「不过要特别留意二度就业的社会新鲜人。他们吸引面试官的因素可能并非本职能力,而是未来潜力之类的。我们要找的是那些在同一处工作三年以上并有转职经验的人。当然,转职过去的公司如果待得时间太短也不行,对方有可能动不动就喜欢辞职。」
哦哦。
室见动作俐落地将履历表加以分类,然后针对通过筛选的几份资料再度确认一遍,从中取出一份履历。
「这个好像不错哦?」
接过资料,工兵开始端详。
年龄三十一岁的男性,在某制造商的资讯系统子公司待了五年之后,转职到中坚系统整合商,更有在外商网路整合商工作三年的经验。负责业务及使用产品也具体列出。转职动机为想要磨练现场技术……吗……
「三十岁这个年纪,在大公司里总被要求晋升为领导阶层。也就是把工程师业务交给下面的人负责,自己则着重在管理和培育人才。不少人就是讨厌这种作法而转职到新兴企业去。就年代来说,是属于最容易挖到宝的一群人。」
「还有这回事啊。」
居然能从这样的角度出发。室见果然对面试相当熟悉。倘若问问题时能再正常一点,就足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面试官了。为何总是变得那么具攻击性呢?
「你在发什么呆啊!决定好面试对象就赶快联络总务,然后专心回去工作。太闲的话,我可以追加工作给你哦。」
看吧。
刚说完就来了:
「是——」
工兵叹一口气,重新面对电脑。
下一场面试在一周后举办。
两人像之前一样前往会议室就座,准备好笔和评量表,最后再确认一遍应征资料的内容。
「我说啊——」
室见在一旁念道。
眉头皱起,表情透露出明显的不满。她微微撑开鼻腔:
「这次又换成OS部门的客户?对方还是社长的亲戚?我们随便挑的对象怎么都是那种人啊,该不会筛选的标准有所偏颇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
工兵露出暧昧的笑容。
还不是为了防止室见你的压力面试……这些话当然下能说出口。无论对方怎么怀疑,也只能继续强调:「难免都会碰上这种巧合嘛。」话说回来,她会感到疑惑也是在所难免的,下次还是想想其他藉口吧。
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招聘负责人询问:「可以让他进来吗?」工兵点头同意。
过不到十秒,一名矮小的男性走进来。
双层微微上抬的驼背体型,一头短发夹杂着不少白丝。他踩着急促的步伐走进室内,紧接着行了一礼。
「我叫K藤,今天请多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双方正常地彼此问候。工兵请对方先坐下。
「嗯……那么我们先自我介绍。我是系统工程部门的樱坂。这位是——」
「我叫室见,请多指教。」
男性一一点头致意。
工兵坐正姿势:
「那么,首先请K藤先生您简洁并充分地叙述自己的职务经历和长处。」
「好的。」
男性打直背部,用略微高亢的声音开始叙游:
「当年我进入第一家公司——××系统后,约两年期间都在管理母公司的邮件系统。职位是小组成员,主要负责稽核与防毒相关的运用。使用的产品为GuardianWall和Symantec MailSecurity,Barracuda也有涉猎。之后我转到Pre-sales部门,就此负责集团的对外销售工作。主要经手的案子有——」
速度稍快,但中途并未有迟疑或停顿。
哦哦?
工兵下意识探出身子。
话中不时穿插关键字,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负责的业务。是什么案子;又是在什么样的职位上参与,一切都清清楚楚。
这个……或许有希望呢。
就在工兵投以期待的目光之际,对方的说明开始进入第一次的转职经历。
「……就这样,我完成过诸多大规模的案子,但当时已经对公司提供的支援有些不满,于是便开始考虑转职。」
「支援……吗?」
面对工兵的问题,男性点头回答:
「简单说,就是没有小组组长的支援。将工作一味地交给部下,之后顶多只确认每周的进度为何,几乎处于放任的状态,类似叫人自行作主的感觉。」
「原来如此……?」
他点着头,一边倾头纳闷。交代案子,然后吩咐可以自行作主……这样不是很正常吗?况且上司似乎也会定期确认进度,难道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呃——如果反应有人手不足的问题,上司一样不理会吗?」
「不,他们会处理。」
对方理所当然地这么回答。在工兵感到混乱时,男性又加强了语气:
「假如我是上司,就会积极参加客户的例行会议和内部审查,以藉此得知现场的状况。要是有发生问题的疑虑便会给予支援。不过那间公司的组长们完全没有这类动作,仅靠着会议桌上的报告就判断有无问题。」
「嗯——」
的确是很理想没错……但在现实中,上司也有他们自己的工作,要参加所有案子的相关会议未免太过困难了吧?况且,例行会议的日期和时间总有彼此冲突的时候……啊啊,莫非是叫上司一并管理这些日程的调整问题吗?感觉上还挺困难的。
在难以判断的情况下,工兵选择不再发问。他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那么,我接着说明进入△△资讯后的业务经历。」
男性压低声调开始叙述。
案件内容就和刚才一样,并没有过度或是不足的说明。对方似乎在WEB代理伺服器上面导入过SaaS(注:即需即用软体,Software as a service)以及用Juniper来建构LAN和WAN等案子。也曾经历现场工程师、设计和PL(注:专案领导者)等多项职位,和骏河系统这种什么都包办的公司十分契合。
然而——
「——我就这样负责了两年左右的案子。话说这间公司真的没有任何来自后动单位的支援,老实说,待在那里的感觉实在很差。」
又来了。
「您的意思是……?」
「要成立一件案子,就必须自行制作ML(注:邮件清单)、专案资料夹和成员清单才行。例如设定资料夹的存取权限等等……这种事在第一间公司里只要申请一下就会帮忙完成。另外,预约会议室也需要自行调整行程表……」
「…………」
抱怨真多……
这点小事你不会自己做吗!制作资料夹只要几分钟就能完成了吧,又不是外行人了,反倒有公司会帮这种忙才真正叫人惊奇。话说你第一间公司的支援有那么周到吗?这么好的公司干嘛离职啊?
「顺便一问,您这次的转职动机是?」
工兵不禁脱口问道。
唔,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另外一个念头却是不可能。毕竟这个人都已经三十一岁了吧,现在待的也是第三家公司。这么说,他应该早就发现没有一间公司是十全十美的才对。无论是谁、无论哪间公司都有各自的优缺点,关键就在于取得两者间的平衡。倘若一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转职,那么迟早会没地方可去。
但工兵的祈祷并未灵验。男子深吸一口气,眼角上抬,激动地眨着眼睛:
「哎呀,我现在待的公司真是糟透了。完全不照顾员工—也就是没有进一步培养的意思。根本不出钱让员工进修,说什么没有预算让员工自我启发,到底把人才的价值当成什么了!」
工兵看看履历表。位于右下方,应征动机一栏的底下是现职收入的字样。对方现在的所得是……七百五十万。
…………
喀哒一声,拉开椅子的声音传来。
挟带一股黑漆漆的气息,室见整个人猛然站起。或许是再也忍不住,少女端正美丽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
啊——这次我就不阻止了。
工兵神情疲惫地垂下肩膀。
哔——哔——危险!危险!本会议室不久后将自动毁灭。倒数计时开始。距离爆炸还有五秒、四秒、三、二、一——
工兵将脸移往一旁。
*
(股)骏河系统 大家的转职活动公布栏
九月八日下午十一点三十分 齐格飞先生(神奈川)
「这间公司实在太离谱了。面试官又烂又没礼貌,一群臭小鬼居然敢对前辈工程师品头论足——去死吧。以后发现和这间公司的生意就要全力破坏。那些去应征的人也是帮凶,你们都是我的敌人,统统去死吧。」
「樱——坂——」
工兵塞住耳朵拼命摇头。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留长头发的男性——招聘负责人将脸探进隔间里。他半眯起双眼,嘴边经常挂着的笑容很难得的完全消失,脸色看上去似乎有些苍白。
「怎么?你是讨厌我吗?在变相整我吗?不……我不觉得自己会被你喜欢,但你也不能这么做啊。要是没有新员工进来,伤脑筋的人可是樱坂你们哦。OS部门或SD部门也会遭池鱼之殃的,你了解吗?」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除了道歉别无他法。工兵以双膝及额头贴地的姿势赔罪。招聘负责人先是板着脸站了好一阵子,不久后长叹一口气:
「算了,事情既然都过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拜托你们能不能用更包容一点的心态去面试?在招聘活动中,一般来说十个面试者有一个录取就要谢天谢地了。你们再刁难就半个也不剩了。」
……咦?
工兵错愕地眨眨眼。
「我们公司这么抢手吗?」
面对讶异的工兵,招聘负责人耸耸肩膀:
「应该说,企业和应征者之间的配对,成功的机率大多都只有这么一点。这次的那个人好歹也上了前两家公司对吧?只不过他所要求的支援水准,对我们来说很不合理罢了。换成是其他的企业,搞不好会出现『就这点小事?你被录取了!』的相反状况。」
「是……这样啊。」
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是个逆来顺受的滥好人——
见工兵陷入沉思,招聘负责人微微苦笑:
「另外,应征者也会挑公司呢。就算我们再想录取,要是被对方拒绝就没戏唱了。到头来,录取机率只剩下十分之一,一成左右。招聘这档事,门槛可是很高的。」
「…………」
就像恋爱一样吧。应征者是单恋,企业同样是单恋。双方奇迹般地情投意合后,招聘才算是完成,仅有一方是不行的。这样的契约行为,当只方的箭头交会在一起时始得成立。
该怎么说呢?自己隶属于骏河系统的事实,这个理所当然的状况如今却显得弥足珍贵。相遇、缘分、命运,在千万个可能性当中被选中的现实。
招聘负责人轻柔地点点头:
「不过,只要被我的话术吸引,对方的心里怎么想都不重要了。」
「别破坏气氛好吗!」
等一下?这个人刚才居然亲口承认自己的诈欺行为了!犯罪犯罪!警察先生快点来——!
「嗯?怎么了,樱坂,表情那么可怕。肚子痛吗?不行哦,要多注意自己的健康。从事我们这行的,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呢。」
「…………」
「啊,对了对了,差点忘记。」
仿佛想起什么,招聘负责人开始翻找L型资料夹,完全看不出究竟是真正忘记,或是为了掩饰而转移话题。他从中抽出几张纸,然后递过来:
「就是这个,你们帮忙确认一下好吗?」
工兵皱起眉头。
是履历表。职务经历书和仲介业者的推荐函也附在其中。是追加的书面审核……?难道还有其他应征者吗?咦——该饶了我们了吧,SE部门又不是整天没事做。
或许是表情极度不情愿,招聘负责人拍拍工兵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
「这一次的条件很出色喔。不但经历丰富,更重要的是,我的直觉在告诉我,这个人绝对可以成为战力。」
「唔……」
工兵半信半疑地翻开资料,默默看了一会后猛然瞪大眼睛。
*
「学历、职业经历」
平成××年三月 国立K大学研究所 工学部资讯学科 硕士学程修满
平成××年四月 进入JT&W(Japan elecommunication&Wireless)
平成××年十月 土尔沙顾问合同公司
直至现在。
「执照、证照」
平成××年十一月 TOEIC 975分
平成××年七月 CCIE
平成××年十二月 中小企业诊断师
平成××年九月 PMP
「专长、兴趣」
专长:语言(法语:日常对话程度)
兴趣:日本舞蹈、胡弓
————
「这是什么作弊角色!」
室见凝视着这份履历表。
她皱起眉头,表情仿佛目击了槌之子(注:日本民间谣传的一种神秘生物)一样错愕。抽出资料重新阅读一次。一行一行地仔细检查——大概是未能挑出毛病,她从喉咙发出痛苦的呻吟。
作弊角色吗……
「果然……大家都这么认为吧。」
喃喃自语的工兵举起手中的资料。
星期二晚间七点,室见和工兵照例出现在会议室。上次的履历表——招聘负责人提供的应征资料获得同意后,面试日期便迅速决定好。原先只是以为应征者在开玩笑,但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吃惊。K大毕业,会三国语言,而且还出身于JT&W。像这样的超级菁英,为何会来应征我们这种无名的系统整合商?真是让人搞不懂。
工兵举起文件:
「该不会……对方认识我们公司里的员工?听说这里工作环境良好,待遇优渥之类的。」
「那个员工绝对会被告诈欺。不,可能走在夜路时被捅一刀。」
「……我当初也是听了类似的话,才会进来这家公司的耶?」
「我同意你去行刺招聘负责人,顺便把社长也一并送进医院。」
不。
我才不想用自己的人生去交换那两个人。
他这么叹气,目光放在资料上。
不过,较为现实的答案或许是对方「不作选择」吧。可能纯粹为了熟悉面试过程而接受多家企业的邀约,然后再依顺序排列,看今天有空接受哪一家的面试罢了。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应征者要进来罗。」
招聘负责人简短告知。工兵他们坐正身子。
不久,一名身材纤瘦的男性走入室内。细直条纹西装搭配皮鞋和皮包,领带是黑底编织格纹。是个整体给人一种高贵气息的青年。
男性来到长桌前方,行了一礼:
「初次见面,我叫贺茂玲。今天敬请多多指教。」
男性抬起脸来,其清秀的脸庞令人不禁为之一愣。细长的眼尾、陶器般的皮肤、犹如外国人的直挺鼻梁,看着看着就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哦哦哦。
工兵呻吟道。
(王子。居然真的有王子。)
正当发愣之际,只听室见向对方开口:「请坐。」
啊啊……不好,居然看呆了,
工兵回过神,调整姿势,然后在桌上盘起双手:
「呃……那么先介绍我们面试官。从我开始,我是系统工程部门的樱坂工兵。」
「一样是系统工程部门的室见。今天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双方相互点头,彼此交换目光。一切准备就绪后,工兵拿起书写用具:
「那么,首先请贺茂先生您简洁并充分地叙述自己的职务经历和长处。」
「好的。」
贺茂点点头,打直身子。
「由于经手的案子数量很多,我就挑选几项最主要的业务来说明。请两位先参考手边的职务经历表。」
工兵依言望向手中的应征资料。贺茂从容不迫地开始讲游:
「首先是二〇××年×月,我参与大型制造业的网路闸道变更专案。职位是语音通话类的技术主管,主要操作CISCO的CallManager。基本设计、门号计划、转移计划方面几乎统统由我一个人实施——接着是二〇××年×月,将东京某电视台的无线区网更新为身分认证形式,我则从本案的验证阶段便开始参与。接着是同年×月——」
贺茂的说明十分简洁易懂。就仿佛在解说某种契约条款,必要的资讯中并未掺杂任何修饰。工兵试着对照履历表上的资料,结果一切吻合。莫非全都背下来了?相较于战栗的工兵,贺茂的叙述始终保持着沉稳。
————
「大致就如上所述。」
刚好十分钟,说明结束。贺茂顿时放松双屑,表情柔和地等待工兵他们的发问。
「咦,那个……」
工兵连忙确认资料。由于刚才被对方的说明所吸引,未能仔细挑选出需要询问的事项。就在他烦恼该问些什么时,一旁的室见抢先行动:
「您似乎经手过不少网路的案子呢。」
语气中带有挑衅,褐色的眼眸散发着蒙胧的光辉。
「在JT&W的时候,先不论基本的架构评估和机器评选,实际装设时大多数仍必须委托给外包业者或自己的搭档负责。在这样的组织内,贺茂先生您实际参与了多少具体性的技术呢?您刚才说,验证和设计都是独自一个人完成——」
「如之前所述的,就是包办了除实际安装作业以外的所有项目。包括configuration,也是先制作好范本和参数一览表之后,再利用script产生所有机器的设定。」
「哪种script?」
「基本上是bash。部署完成后的远端操作则是透过Expect。因为并非替换整个设定档,而是采取个别修改设定的方式。」
「验证作业呢?事前测试也是您一个人负责的?」
「不,这方面是请我的搭档帮忙。不过我已经在验证计划中详细标明每个步骤所需的指令,所以基本上只是委托他人代为操作。倘若出现意外状况,就由我进行分析和处理。」
「…………」
无可挑剔。尽管不了解用语的正确意思,工兵仍听得出对方毫不闪避所有的问题。室见似乎也未能吐槽成功,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不久后,她略微加快呼吸:
「也就是说……您写在这上面的机器和技术,基本上都能够自己一个人建构完成吧,在没有供应商或其他员工的支援下。」
「是的。」
「那么,我可以问一些比较细部的技术问题吗?关于设计原则的部分,没听到具体的关键字毕竟还是不太容易了解。」
「当然。」
这个瞬间,室见的眼中射出光芒,仿佛在说「总算上钩了吧」、「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来吧,让我拆穿你的假面具。一个在JT&W轻松上班的员工竟敢自称为工程师,看我怎么让你出尽洋相——诸如此类的旁白,似乎已经写在她的脸上。
工兵慌张地试图阻止室见。好不容易过上一个不错的人选,要是在技术问题上被室见打垮就糟了。必须全力阻止才行。然而,室见已经抢先一步发问:
「像这个——大型流通业集团WAN的建构案。您似乎使用BGP(注:边界闸道协定)来控制路由,那么主要是采用了哪种路径属性呢?」
「MED(注:多出口标识)和Community。」
「MED……为何不采用LOCAL-PREF注:本机优先)呢?不需理会ASpsth长度,控制起来也相当轻松才对。」
「这是为了让集团各公司的资讯系统部门便于控制Inbound traffic(注:对内流量)。由于这位客户旗下的每间企业,各自都有很强势的管理文化,所以我希望避免在流量上受到其他公司的限制。如果换成Local-preference,优先权就掌握在发送者手中了。」
「…………那……那么这个呢?某虚拟主机商的基础设施建构案,您为何采用L2TP技术呢?这不是DC基础设施的建构案吗?」
「由于这是将复数的资料中心以虚拟方式整合为一的计划,所以我在既有的网际网路骨干上建立了L2TPv3的VPN。终端用户只要连线到最近的AP端点,就可将所有DC当成同一网段使用,客户似乎相当满意这项技术。」
「那么,这个GMPLS(注:通用多重通讯协定标签交换)呢?」
「啊啊,这个是——」
…………
三十分钟后,室见的表情充满挫败感,整个人沉默不语。或许是错觉,她的脸上隐约还浮现几条黑线。
唔哦哦……垂头丧气。真是太难得了,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中挑不出对方的缺点,打击真有这么大吗?
另一方面,贺茂本人则是神态自若地保持微笑。哪一方占上风不用想也知道。
「呃——」
工兵良久后开了口。继续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面试的结果已经非常明显,但自己仍有一件事情想先确认。
「不好意思,贺茂先生您为何要来应征我们公司呢?该说是…应征动机?老实说,我们公司并不是很有名气,像贺茂先生这样资历完整的人才,应该会收到不少其他公司的邀请才是。」
「应征贵公司的理由……吗?」
贺茂微微倾头思考。罕见地停顿一下后,他抬起脸来:
「真要说的话就是……贵公司看起来会强人所难吧。」
「啊?」
令人意外的回答。
面对错愕的工兵,贺茂点了点头:
「大公司总是很保护员工,设置了大量的支援部门及成员,如果还不够的话,甚至会拉来外包业者一起帮忙。从风险控管的角度来看相当正确,但总觉得我个人的身手也渐渐退步了。不过贵公司——」
他微微一笑。
「看过贵公司的网站后实在大吃一惊。事业项目包括系统开发、基础设施建构和运用,怎么想也不可能光靠几十名员工就处理得来。而且很多是总承包,等于还身兼专案经理和主管的业务吧?说穿了就是自杀行为,绝对会累死人的工作量。」
「…………」
「另外,在人力资源项目中,里面的员工访谈显然是找了外面的枪手或演员来客串吧?文章结构出奇老练,但文中的叙述却和照片对不起来。大概是从各处收集来素材,由人事部门编辑而成的吧……啊,并不是说这么做不好哦。我看见这个报导时的第一个想法是,若真正去采访里面的员工,大概写不出任何报导吧。」
「写不出……报导。」
「例如:忙得没办法接受采访,或是没有任何乐观进取的发言,总之就和我最初的猜测相同。因为工作量太离谱,所有员工完全没有时间去理会其他的事情。」
…………
咦咦咦?这个人怎么回事,居然只看网页就能猜出这么多详情吗?而且明知是黑心企业,还跑过来应征?真是莫名其妙,这已经不叫被虐狂,而是个一心想要自杀的毁灭主义者。
工兵吞吞口水:
「知道了这种情况……您却依然想和我们一起工作?想加入我们的公司?」
贺茂轻轻一笑:
「正如刚才所说,我现在很想被『强人所难』。没有上下游的关系,总之很希望处理全部的工作。所以,如果贵公司是我想像中的血汗企业,当然是求之不得了。我这些话并无其他含义,纯粹只是想拓展自己的领域罢了。」
「…………」
无话可说。
简单地走完剩下两三项例行的流程后,面试便宣告结束。
待贺茂离开房间,工兵和室见面面相觑。
「怎么办?」
他姑且试探性问道。室见看似不满地瞪来一眼:
「还能怎么办。」
「说得也是……」
倘若这种人还不能录取,大概就没有其他人能进得了这间公司了。工兵拿起原子笔,在面试评量表的合格栏中划上一个大圈。
*
一个月后——
骏河系统加入了一位新伙伴。
……若真是如此,桥段也就非常老套了。不过现实总是残酷的。
十月的某一天,懊恼的招聘负责人前来告知贺茂本人已经推辞内定一事。
「真的就只差一点点了。啊——实在无法接受。眼看就快要在内定承诺书上签名了啊。」
或许是过程中花费了不少心血,对方平时笑嘻嘻的表情也变得愁眉苦脸。工兵转过办公椅,隔壁的室见也同时站了起来。
「难道是被其他公司抢走了?」
听见工兵的疑问,招聘负责人摇摇头:
「不,他好像离不开现在的公司。据说把辞呈递给上司之后,整个经营团队部跑出来劝他留下。说什么既然那么想工作,就派你去本国的总部。下个月似乎就要调到美国了。」
「美国?」
「毕竟人家是外商公司,难免会有这样的职涯规划。可恶,对手要是国内企业,我保证不会抢输他们。」
唔哇——
等级相差太多了。不过的确,贺茂到了国外后,应该能如他所愿地一展自己的长才吧。幸好他的外语也不成问题,看在旁人的眼中或许是最佳的选择了。
室见叹了口气:
「也罢,我早就有这种疑虑了。唉——本来还想叫他分担一半的工作,真是空欢喜一场。」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嘛,室见。我会继续发掘优秀人才的。」
招聘负责人伸手亲昵地想拍拍她的肩膀,却被室见粗暴地推开:
「我已经受够面试了。根本只是浪费时间,对增加人手完全没有帮助,你以后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反正这次起码有一个人合格,对社长那边也好交代吧。」
「哎呀,话是这么说没错。其实我本来是想举办这种活动的。」
他拿出一张传单。
工兵等人上前端详。
下一刻,室见的眉毛猛然抬高。
想让超虐待狂倾向的萝莉脸工程师对你压力面试吗?想被专业用语骂翻天的技术人才们,赶快到骏河系统来吧!
耸动的宣传词下方贴有室见的照片。不知是何时拍摄的,她用一种微微前倾的姿势瞪着镜头。照片的对话框一旁还写有「等你来压力面试哦!☆」的设计对白:
「这……这……这……」
室见气得浑身颤抖,招聘负责人却「哎呀——」地抓抓头:
「这是我请认识的广告公司帮忙制作的,是不是很棒啊?室见你的外表是那种特殊嗜好的人会喜欢的类型,应该可以吸引不少这类的工程师。我打算明天就赶快贴出去——」
「哼!」
室见狠狠地撕开传单,再从各个方向继续撕扯,碎成一块块小纸屑。招聘负责人当下哀嚎:
「等等!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还没拿去影印呢!」
「白痴啊!这种东西要是被放到网路上,我还有脸走在光天化日下吗!你是不是想从社会上将我抹杀掉?还有,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其实我还拍了这些,准备多挑几张来放的。」
「呀啊——!」
室见一把抢过对方拿出的照片,其中肤色的比例好像占去一大半的样子……大概是错觉吧。招聘负责人四处逃窜,以躲避继续追讨剩余照片的室见。
(……唉。)
不理会两名老大不小的人在那里抢成一团不为人知的辛劳。凡是优秀的人才,其他企业也想要。但要如何吸引他们的注意前来应征,又要如何让他们突破到面试、内定的阶段……必须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仅仅空坐在原地,人才也不会自己上门。所以才需要脚踏实地的宣传、凸显自家与众不同处的手段,以及大海捞针般的面试攻势。
——假如一年前的自己能知道这些。
当时的工兵不断找寻面试必胜法。他认为所谓的就职活动,就是答出所有面试官都想听到的正确答案。
真是愚蠢。面试官只想看看工兵的能力、价值以及未来潜力罢了,然而自己却按照守则上或样板所说的那样,一直扼杀着身为「樱坂工兵」的性格,这在沟通上当然不会成立,倘若能录取就真的是奇迹了。
想到这里,工兵纳闷地倾头。
……奇怪,但我还是被这里录取了不是吗?
工兵皱起眉头。
面试官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呢?当时的自己,明明就毫无社会人士的自觉,甚至没有一名工程师应具备的实力——
他忽然望向逃来逃去的招聘负责人。
留长发的青年回过头来,脸上似乎带着些许笑意。
*
以下是后话。
在怒涛般的面试攻势平静下来好一阵子后,工兵某天被海鸥叫住。
当时他正在整理档案柜,海鸥抱着打孔文件夹忽然靠近,然后将脸凑过来:
「工兵,方便打扰一下吗?」
「是?咦,当然可以了。应该说为了和海鸥你聊天,我会立刻放弃所有的业务。」
「要好好工作哦。」
「是……」
被教训了。
话说最近的海鸥,吐槽好像都改以训话的方式,到底怎么了?莫非自己被当成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吗?糟糕,得赶快修正过来才行。
「海鸥,其实我是个非常喜欢工作的人哦!」
「我知道,是社畜嘛。」
「是的,就如你所说,是公司的奴隶,无加班费和假日出勤都尽管放马过来……咦?」
奇怪,自己瞬间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怎么回事?
就在倾头不解时,海鸥开始切入正题:
「那个,工兵你们前阵子在面试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一个叫『玲』的男性应征者?」
「玲?」
「贺茂玲。」
啊啊……
「对,有这个人,是我们唯一认定合格的应征者。出身于JT&W,是个相当优秀的人才,只可惜后来被他推辞了……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海鸥「哎呀——」一声,抬头望向天花板。
「啊——是吗,原来小玲真的过来应征了。」
「小玲……?」
那是什么亲热的称呼?察觉工兵在皱眉,海鸥苦笑道:
「嗯——他是我堂弟。」
「啊啊,原来是堂弟啊。」
难怪会叫得这么亲热了。
等等。
咦?
「堂……堂弟?」
错愕之余,他下意识大叫出来。面对两眼睁大的工兵,海鸥点点头:
「嗯,就是父亲兄弟的孩子。因为年纪相近,小时候经常玩在一起。最近很久都没有联络,前阵子忽然主动打来告诉我:『我进姊姊的公司罗——』真是吓我一跳。」
「被吓到的应该是我吧!咦,这是巧合吗?还是特意过来应征的?」
「嗯——我想他应该事先知情吧。虽然我不记得有告诉过他公司名称,不过有好几次在邮件里提到公司的事情。大概他自己也做了一番调查找出来的吧。」
真的假的?
……呼——太难以置信了。
不,可是那种非比寻常的超高资历,若说是海鸥的亲戚的确很有说服力。最可怕的莫过于,类似的家系居然还有两三个。
见工兵陷入虚脱状态,海鸥微微倾头纳闷道:
「工兵你完全没发现吗?我们的名字几乎快一样,脸也长得很像,应该很容易联想到呀。」
「名字?一样?」
工兵眨眨眼。
嗯?她在说什么啊?一个是玲,一个是海鸥,根本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姓氏也——
想到这里,工兵忽然愣住。等等,刚才她说是父亲兄弟的儿子吧?这么说,姓氏是一样的。贺茂玲和海鸥,贺茂玲和海鸥——
难道是……
「……那个,莫非海鸥你的名字,前两个音是姓氏?」
「嗯。」
海鸥若无其事地回答。
「贺茂芽衣。贺茂是姓氏,芽衣是名字。第一次见面时应该事这么报过姓名的……你没听淮去吗?」(注:「贺茂芽衣」日语发音为kamomei,「海鸥」发音则为kamome)
…………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工兵大叫。
室见和藤崎闻声纷纷跑来一探究竟。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他们一脸意外地眨眨眼:
「难道你不知道?」
于是往后的一段期间,工兵被冠上一个不名誉的称号:「记不住别人名字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