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样的社团进行著各种华丽的表演,让人不禁犹豫著是不是要加入那个制服穿起来很可爱的学姊所属的社团呢?啊,不过另一个社团的萝莉学姐也不能放过吧?
所谓的迎新派对,应该就是引诱人产生这类失控妄想而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特别活动才对吧?
应该是国家要倾全力守护,或者应该列为国策,努力发扬光大的重要活动吧?或许会有这种过度期待的人只有我而已,而我本身也有这样的自觉,因此就不再提出更多的主张了。但是在我眼前的这片情景,不管怎么说都教人难以接受。
举例来说,一般提到书法社的表演,会想像出什么样的画面呢?
一定是穿著和服袴装的黑发少女文静优雅的举止才对。
「——那么,在那边举起巨大的毛笔当作武器、殴打对手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现代书法已经进展到这样的方向去了吗?只有我不知道而已,其实那才是最新式的书法吗……不,绝对不是那样吧!
另外,在一旁的美术社表演也同样乱七八糟。
原本期待可以看到双马尾的可爱女孩羞涩地介绍作品内容与艺术魅力的我,或许真的是个愚蠢而污秽的存在也不一定。
我并没有忘记当初被人误会有「那方面」的兴趣,而被班上的女生们保持若干距离的过去。然而,也不至于要让我现在遭受这样的报应吧?
「飞在空中的调色盘竟然像必杀技一样射出颜料……!」
再说,美术社的「敌人」到底是什么啦?那绝对不应该是这种社团啊。应该是很和平而文静的社团才对呀。
不管我揉了多少次眼睛,看到的画面都完全没有变化。
或者应该说,我已经把眼睛都揉到发红了,看起来反而就像因为看到表演而感动哭泣的人一样。
在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是很想哭。但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好的泪水。
「唉……」
我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动作看起来也像是在惊叹吧?
站在我旁边的男学生表示同意似的点了好几下头,一副像是在说「嗯嗯,我懂我懂……」的样子。
「……话说,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露出笑脸,将视线望向站在我旁边的这位男学生、学校的学长、同时也是我表哥的眼镜仔。
「呃,恭喜入学……?」
「有什么好恭喜的!一点都不值得恭喜呀!要恭喜的是时雨的蠢脑袋啦!受不了,这到底是什么?我被骗了!」
「小惠!我不是拜托过你好几次,要叫我『葛格』吗?啊,是因为在外面,所以你害羞吗?」
「就算在家里,我也从来都没有那样叫过你啦!这个笨蛋——!」
我虽然举起手臂想要赏他一拳,可是他竟然露出甚至连我的拳头都能欣然接受的陶醉表情,害我感到恶心得连揍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我当初会选择这种表哥在上的学校呢……」
耳朵敏锐地听到我这句呢喃的时雨,一脸开心地说道:
「我想那应该是因为爱噗噜哇!」
这次他还没把话说完,我就用力揍了他一拳。而且是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拳头上。
同时,好歹是一名少女的我,也在内心辩解著:「不,我的体重根本就没多重,所以这一点也不重要!」
迎新派对依然在进行著。
气氛热闹到教人难以置信,画面异常到让人无法接受……可是大家看起来却都好像很开心。
——有种不会褪色的故事就要开始了的预感。
*
时间往前回溯——
我——一宫惠琉奈正因为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而默默焦虑著。
毕竟,我连志愿的学校都还没决定好。
「我不升学了!我要成为一个每天观看NICONICO动画过活的人。我要找到一份那样的工作!」
我甚至焦虑到必须这样逃避现实,然后被母亲狠狠骂了一顿。
其实我只是稍微开开玩笑而已,却惹她那么生气,害我都嚎啕大哭起来,同时对自己平常给人的信用程度之低感到绝望。
她到底是把我当成什么呀?
确实,我自主延长了五月的黄金周假期而没去学校,还拿著掌上型游戏机滚来滚去啦……
「但是,我的黄金周还能再继续呀!因为这可是我的黄金周!是只要努力就会有所表现的一周!」我大声主张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什么叫『只要努力就会有所表现的一周』,讲得好像『只要努力就会有所表现的小孩』一样。」
真是一点都不从容的大人呀。
看到母亲如此冷漠的反应,我不禁如此觉得而鼓起腮帮子,结果却被母亲用手指戳扁了脸颊。
「你那种毫无根据的从容态度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嘿嘿嘿。」
「不,我可不是在称赞你喔!」
「我是越称赞越成长的一周呀!」
「就说了你不要讲得像『越称赞越成长的小孩』一样好吗!」
就是因为每次都这样,我的信用度之低才会像去海边堆不到三秒就嫌无聊的沙子山一样。
「总之,你只要顺利升学,妈妈就不会再啰嗦了。好吗?」
我对母亲半恳求的态度不禁感到某种复杂的心情,于是只好拿起她帮我收集而来的各种学校宣传书,稍微看了一下。
「每间学校看起来都一个样,毫无特徵可言啊?他们应该要多放一点可爱女孩的照片在简介上积极宣传,要不然可是会被淘汰的!会被时代的洪流给吞没的!」
我说著乍听之下好像很有道理,实际上却很自我中心的抱怨话语,结果被就读于住校制学园,今天刚好获得返家许可而跑到我家来玩的表哥给吐槽了。
「除了小惠之外,我还真的不认识其他能活得这么愉快的女孩啊。」
这个人叫做二宫时雨,比我大两个学年,容貌端正、成绩……因为戴眼镜的关系,看起来好像脑袋很好,但实际上似乎并没有那么聪明的样子。
就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更让我无法全面性地认同他。
曾经有朋友对我要求过「惠琉时光的表哥不是帅得一塌糊涂吗?不是个大帅哥吗?介绍给我认识嘛?」不过我当时用「那家伙其实喜欢男生啊……尤其是喜欢正太……还偷偷搜藏了大量的BL同人志呢……」这种世纪大谎言拒绝对方了。我到现在都还没跟那朋友说过,其实我很希望她不要再用「惠琉时光」这种绰号叫我了。当我是什么中午时段的综艺节目吗?(注1)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需要接受这么严厉的惩罚!
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话说回来,之前小惠的朋友说有好东西要跟我分享,结果送了我一本少年男男恋爱小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啊,看来我确实做错事了。神呀,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或许。
正当我独自在内心忏悔的时候,恐怕这辈子都会被我朋友误会的可怜人——时雨低头看了一下成堆的学校宣传书,担心地问道:
「然后呢?你决定好志愿学校了吗?」
比起那种事,我还比较担心他人对时雨的评价。
「我就是完全没办法决定下来呀?真是伤脑筋。」
「附近那所学校怎么样?靠你的成绩应该没问题吧?」
「啊?不行不行!我根本无法接受那里!」
「为什么?那里不是最近才改装过校舍,变得很漂亮吗……」
注1:「午后时光(ヒルナソヂス)」系日本电视台于平日中午时段播出的情报综艺节目,前三个字与「惠琉奈(ェルナ)」只差一个读音。
「因为那里的制服一点都不可爱!我没办法去那种制服不可爱的学校!」
「不是『不想去』,而是『没办法去』啊……这好像、有点……」
他竟然露出一脸微妙的表情了。
「要我穿那种不可爱的制服,我宁愿当个尼特族!」
「拜托你不要一脸得意地提出那种没出息的主张好吗?」
这并不是我在开玩笑。对我来说,制服的设计确实是让我去学校上课的动力之一呀。
穿著可爱制服的女生,根本就是天使——
不,应该说是让我堕落的堕天使吗?小恶魔吗?那也不错呢……
正当我又沉浸在妄想世界中的时候……
「那你觉得这间学校怎么样?」
时雨递到我面前的,是私立御神乐学园的宣传书。
这间学校光是因为时雨也在那里就读的关系,就让我连宣传书都没打开便早早将它从候补之中剔除了。
我委婉地告诉时雨这件事情后,他顿时露出无比悲伤而沉重的眼神。不过他那种表情我也司空见惯了,便毫不在意地随意翻阅了一下简介。
「哦?……只有文化性社团的学校呀?还真是稀奇呢。」
「搞不好是独一无二喔。顺道一提,我是漫画研究社的社长喔。」
「……」
「当耳边风?怎么可以这样?一点点就好,拜托你稍微表现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这样哥哥我会很开心的……!」
那是不可能的。恐怕是本世纪最不可能实现的请求。
我拐弯抹角地对时雨提出我的回应,结果这下他不只是露出悲伤的眼神,而根本就是闭上眼睛,像刚出生的小狗一样全身颤抖起来。
正当我觉得好像说得太过分了而打算要开口道歉的时候,仔细一看竟发现他其实是一边颤抖著,脸上一边泛起红潮,表情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愉悦,害得我瞬间觉得恶心到想道歉的念头一扫而空。
我用无奈的眼神瞪了时雨一眼后,继续翻起手上的宣传书。
结果就在我翻到介绍制服的那一页时,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
「轰——!」
「内心的冲击有必要叫出口吗!」
那张照片带给我的冲击,强劲到让我完全没有心情理会时雨的吐槽。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具有强烈独创性的可爱制服。
「这是什么?太可爱了吧……简直就像色色游戏里会出现的学校制服一样!」
「你那不是在称赞吧!」
我当然是在称赞。这可是最高级的称赞用语。
许许多多穿著这套制服的女生们走在校园中……有时被雨淋湿,有时被强风掀起裙子……涌上我脑海的妄想,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宣传书还写著这里是一间住校制的学校。
……不得了啊。
「小惠,你口水流出来啰?还好吗?」
「……不行了。」
「什、、什么……?」
更重要的是,穿著那套制服的模特儿,美丽到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孩,我好想攻略她呀……」
「不不不,这不是那种游戏好吗?」
然而,我必须要接受现实才行。这种照片通常都是找外面的模特儿来拍照,决不是真正在学校就读的学生。
举例来说,就好像印在菜单上的汉堡只是一种理想、梦想,而真正点餐之后端出来的汉堡总是会缩水到让人「咦??」一下。这才是世界上的真理呀。
「啊?我好想吃照烧汉堡啊。」
看来我不经意脱口而出的举例彻底影响到时雨,让他涌起食欲了。不过那种事情并不重要。
「顺道一提,那张照片上的女生是我们校长的孙女,今年二年级喔。」
嗯嗯,你就自己一个人去买汉堡吧。啊,顺便帮我买鸡块回来。
「——等、等一下等一下!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吃照烧汉堡。」
「不是那句啦!」
「顺道一提,我是漫画研究社的社长喔。」
「谢谢你帮我回溯到那么前面!但也不是那句好吗!」
「那张照片上的女生是我们校长的孙女,今年二年级喔?」
喔,神呀……
我真心相信这一定就是祢给我的启示了。我要进入这间学校,与这个人相遇、热恋,暴露在新闻社的镁光灯中,召开记者会,因为旁人的忌妒而饱受毁谤中伤,但最后还是被大家祝福,最后步入礼堂,生下两个女儿,孩子们的名字则是……
「呃,小惠?」
「……决定了!』
「女生跟女生不能结婚喔?」
「不对啦!我是决定要报考这间学校了!」
我的心情整个好了起来,哼著歌翻阅宣传书。
「……这里的入学考试,在某种意义上或许是难关喔?」
完全没在听时雨说话的我,只顾著把我擅自决定为命运中人的学姊照片从宣传书上剪下来,然后拚命寻找空的相框。
「——呵呵,看来作战成功了。」
时雨的小声呢喃,被我兴奋大叫的声音彻底掩盖了。
*
为了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我专心进行著准备工作。
购买大量的参考书,一反我平常怠惰的生活,每天从早到晚吸收著各种知识。甚至还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进行入学面试的练习……
——以上全部都是骗人的,是纯度百分之百、毫无杂质的胡说八道。其实我买的不是参考书,而是百合系的少女漫画。怠惰的生活不断加速,吸收到体内的是大量的零嘴。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脑袋里根本就没想过什么入学面试的事情。
最后甚至连自己是个年轻少女的事实都放弃了,顶著一头乱发也懒得整理。
虽然我有跟母亲狡辩过「这是一种新潮发型啦,赶流行到了某种程度就会变成这样啦。」可是明明都快黄昏了还穿著睡衣,一脸睡眼惺忪的我,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唉,虽然这种话不能当著本人面前说,可是还真希望这孩子快点住到宿舍去呢……」
「明明不能说的话你还在本人的耳边说得那么清楚又流利呀!」
「真不愧是亲生女儿!你听到我心中在想的话了吗?我虽然一直都没有把藏在冰箱里的宝贝蛋糕被吃掉的怨恨说出口,可是你也全都听到了吗!」
对不起。关于那件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我忍不住回想起当时我吃掉蛋糕之后,跟母亲一起打开冰箱时胡扯了一句「……原、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隐这种事呢!」的情境。
看来那招实在太勉强了。
就这样,我反覆过著没什么意义的日子,偶尔还听到母亲说著「唉?神明能不能把蛋糕还给我呢??」这种很直接的抱怨话语……
——总算来到了入学考试当天。
以「无论遇到任何时候都完全不会紧张」而出名、就算被人形容说「跟惠琉奈相约见面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晚一个小时再到见面地点就可以刚刚好」也无从反驳、对时间毫无紧张感的我,即使遇到这样重要的日子,也毫不留情地睡过头了。
「为什么没有叫我起床啦——!」
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甚至在考虑要不要乾脆穿著睡衣去考试的我,抱著类似找人出气的心情对母亲抱怨著。结果……
「咦?因为你用没睡醒的声音说考试时间改了,所以再睡一下没关系的呀。」
母亲给我的反应竟是超越了「傻眼」的程度,错过名为「惊讶」的车站,甚至还过了称为「愕然」的车站,根本已经搞不清处自己究竟在哪里的态度。
啊啊……我就算在半睡半醒之中也能编出这种世纪大谎言呀。然后老妈,真是抱歉让您迷路在不知位于何处的车站了。
考试会场似乎根据居住地区被划分得很细的样子,而我住的地区就只有我一个人报考而已。
我那位二十七岁单身、自称在这世上最厌恶的词汇就是「四舍五入」的女性班导,之前在跟我进行升学面谈的时候,对学园的事情只字不提,就只是一直缠著我问「周围有没有正在寻找结婚对象的有钱人?」这样的话题而已。
因为她那亢奋拚命的样子实在太教人同情,所以我当时就很亲切地接受她的商量了。
我这个人基本上算是心地很善良的,虽然擅自吃掉了母亲的蛋糕,但本性上还是个乖小孩。
「唔……顺便请问一下,您希望对方的年收入有多少呢?」
「至少也要五百五十万……不,四舍五入大概一千万左右吧……等等,别让我四舍五入呀!小心我让你退学喔!」
「您也太乱七八糟了吧!我都已经快要毕业了说!」
明明是她自己四舍五入的,那反应也太过分了。或者应该说,她也太贪心了吧?
我一边回想著这件事情,一边用拚命到有点不太好意思被人看到的模样不断奔跑著,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时间。
最后在一座可以让校地广大到简直像座城镇的私立御神乐学园尽收眼里的高台上,满身大汗的我看到了一栋西洋式的豪宅。
在豪宅的玄关前,站著一名全身上下强烈主张著「我就是一名女仆」的典型女仆小姐。
我想都没想就一个劲地跳了起来。
「这里竟然会有看起来充满不幸的女仆小姐!超萌的!请问我可以照张相吗?」
一边说著,一边在包包中翻找相机。
——没有,到处都找不到。难道我忘记带了吗?
明明我买那台相机恐怕就是为了这个瞬间的说,怎么会这样。
「呃……请问我可以回家拿相机过来吗?」
「您就是一宫惠琉奈小姐吧?考试的准备已经完成了,请跟我过来。」
她完全不理会我问的问题,这就是专业女仆的对应方式呀。
唔唔,玩笑被人无视到这种程度,还真是让人面红耳赤的说……
这位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女仆小姐也不等我回应,就径自转身进到豪宅里去了。
未免太酷&美了吧……真是个冰山美人。
我就擅自帮她取名为酷美小姐好了!
虽然别人经常说我的命名品味相当具有破坏性,但还真是教人不能接受。
我认为我应该是那种等到过世之后才会受人评价的天才型人物,平凡人是不会理解的。
我的价值只要让真正懂的人欣赏就好了——虽然那个「真正懂的人」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都还没有出现过。
在「必须打破这个僵硬的气氛才行」这样莫名的使命感驱使下,我尽可能表现出亲切的态度,开口说道:
「酷美小姐,请问你在这间豪宅工作很久了吗?有没有情人呢?考不考虑跟我交往看看呀……开开玩笑的啦,嘿嘿★」
「这间房间就是笔试会场了,请您在此静坐等候。」
「……是。」
心被折碎的声音原来是这么清楚呀。
惠琉奈又学到一课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让一个人接受考试明显太过宽敞的房间。
各种家具与画作都彷佛在对我强调「我们家就是很有钱喔!」的样子。
我就像第一次来到东京的福井县民一样露出「呼哇?」的表情,东张西望起来。虽然我个人对居住在福井县的大家并没有什么仇恨,但我相信这样的比喻应该很贴切才对。
「唔,这幅画是印象派吧?」
明明根本就没有人在听,我还是独自扮演起一位美术专家了。
当然,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印象派,只是想随口说说看而已。
「唉呦唉呦,这壶……真是有眼光呀。」
什么眼光都没有的我,接著又开始称赞起一旁的壶。
但因为我想不出该怎么称赞才好,就小声呢喃著「真是个看起来摔也摔不破的壶呢」这样莫名其妙的评语。
然而,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壶,而是一个花瓶,于是「咚」地轻轻敲了一下手掌,当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最后总算是感到腻了,只好乖乖坐回位子上,等人过来。
等著等著,就在我露出像傻瓜一样呆滞的表情时,酷美小姐(这个称呼在我心中已经确定下来了)带著考试卷回到了房间。
看来她同时也是我的监考官的样子。
反正我已经知道不管再怎么跟她说话、再怎么捉弄她,她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了,我就乖乖接受考试吧。
惠琉奈也是个被人无视就会伤心哭泣的普通女孩呀。
是个只要对方愿意陪我玩就会摇摇尾巴贴上去的小动物系女孩呀……抱歉,这好像把自己形容得太可爱了一点。
就在我看著发到面前的考卷与答案纸,内心想著「就来拚一场吧」然后准备卷起袖子的时候,我正如字面上的意思,当场「傻眼」了。
考卷上的问题不知道该说是太简单呢,还是根本就发错考卷了。于是我抬头看向酷美小姐,用眼神问了一下:「是这份考卷没错吗?」
结果酷美小姐就好像是在回答我「是这份考卷没错」似的,对我露出可爱的微笑,轻轻点了一下头。
呃……?
我该不会是跑错考场了吧?其实这里并不是御神乐学园的考试会场,而是御神乐幼稚园还是什么的考试会场吧?
话虽如此,现场的气氛实在很难让我开口说出「对不起,我跑错考场了」然后起身回家呀。
再说,酷美小姐刚才确实是叫了我的名字,才把我带到屋里的。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考试呀……?」
虽然每个科目的考试时间都足足安排了五十分钟之多,可是并不是我要夸大,那内容根本一分钟就写完了。
遗憾的是,我的个性并没有单纯到可以老实欢呼「太幸运啦?」然后感到开心的程度。
或者应该说,遇到这种状况还能感到开心的话,与其说是个性单纯还不如说是个脑袋奇怪的小孩了。
虽然我多少有自觉是个奇怪的小孩,但这考试内容已经远远超越了那样的等级。
我忍不住陷入思路的迷宫之中……
「啊!这该不会是陷阱吧?其实这些问题只是幌子,真正的问题是要透著光才能看到对吧!」
于是我闭起一边的眼睛,试著把考卷拿起来透光看看。顺便瞄了一下酷美小姐,可是她依旧是毫无反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其实这张纸是受热之后才会浮现出新的问题对吧!」
我接著又故意夸张动作,并且偷瞄酷美小姐的样子。
「呼哇……昏毁户火混换呢……」
可是酷美小姐却很刻意地打了一个呵欠。
「后半句总觉得听起来像是『真的是个笨蛋呢』不过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只是普通的呵欠而已吧?」
我决定相信是这样了。对任何事情首先都要抱以相信的态度是很重要的,嗯。就在这样与其说是花脑力在解题目,还不如说是花精力在寻找机关的时间过去,精疲力竭的我总算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考试。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找到呢……为什么我只是参加考试就要搞得这样全身酸痛呀?」
因为思考过度而迷失了自我,差点陷入被害妄想症的我,到最后甚至打算尝试
全身倒立看考卷却当场跌倒,根本就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参加的是什么考试了。
酷美小姐则是从途中开始就好像完全放弃理会我,打起瞌睡来,不过我希望那只是我想太多而已。
似乎还是没睡饱的她,打著呵欠对我说道:
「呼哇……接下来又素燕素噜。」
「你在说什么呀?」
「接下来就是面试了,这边请。」
她一副若无其事地重讲了一次后,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我前面带路。
这个人没问题吧……或者应该说,这所学校整体根本就out了吧……?
我抱著若干不安的心情,跟在酷美小姐身后。
这栋豪宅明明相当大间,却感觉好像都没有人在居住。
我不禁有种迷失在梦境中的错觉。然而这绝不是什么讨厌的感觉,我在无意识中甚至觉得这是个让人感到相当舒服的地方。
「就是这间房间。」
酷美小姐的一句话,让我原本轻飘飘的心情像肥皂泡泡一样破掉了。
因为表哥时雨曾经严重警告过我,所谓的面试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小惠,我们来练习面试吧。」
就在我决定报考御神乐学圜的那天晚上,时雨满面笑容地对我这么说道。而我当时只是回他一句「才不要啦?麻烦死了」他就露出一脸泪眼汪汪的表情,害我只好接受他的提议了。
我这位表哥不知道为什么,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对我抱持著过度的好感。
尤其是到了情人节的时候就会特别麻烦。因为他会到处死缠著我,直到我给他巧克力为止。
像有一年的情人节是这样的:
「话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我不知道。」
「啊!甜食!我忽然觉得不吃甜食就会死掉啦!」
「那你就去死死吧。」
「为了让今天这个日子充满戏剧化的色彩,我特地画了一篇漫画喔!」
在学园中隶属于漫画研究社的时雨,有事没事就会擅自把我当成登场人物画成漫画。
我忍住涌上心头的叹息,不得已地问了他一句:「这次是怎么样的漫画呢……?」
毕竟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问,他肯定会死缠烂打地一直对我强调漫画的存在。
「哼哼?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吗?」
「唉……真的有够恶心的。」
「喂!不要说出口啊!那种话在心中想想就好了啦!」
唉呀不妙,因为心中的容量已经饱和的关系,我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
时雨虽然隐约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不过还是很兴奋地把他画好的漫画亮在我面前。那模样实在让人很难生气。
真是拿他没办法。我到最后还是陪他闹了。
虽然因为我们是亲戚,所以我经常会带著亲密的态度过分捉弄他。不过其实说到底,我或许也颇喜欢这位表哥的。
但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他铁定会变得得意忘形。因此我打死也不会说。
「然后呢?这次是怎么样的漫画呀?」
「就是以情人节为舞台,描述表兄妹之间禁忌恋爱的漫画喔!」
「你还是给我去死吧!」
不行了,这家伙真的不行了。
我必须要完全、彻底、乾乾净净地撤回我刚才想过的事情。
这个人明明因为外表乍看之下还不错,所以骗到很多女孩子的说,为什么唯独在我面前就是这副教人感到遗憾的德行呢……?
看到我垂头丧气的样子,时雨不知道是误解了什么事,接著又一脸得意地像在唱歌一样叙述起来:
「故事是从一名对容貌秀丽、成绩优秀、无可挑剔的表哥抱有情愫的少女的视点开始的喔。」
见到他对我眨眨眼睛,一副在问我「是不是很在意后续啊?」的样子……
「呵呀!」
我终于忍不住把漫画一把抢过来,用力撕成碎片了。
「你、你做什么啊?!」
就算看到他抱头尖叫的模样,我也一点都没有什么罪恶感。那样肤浅的同情心,过去已经让我饱受各种苦头啦!
就在我有点好奇漫画被撕破的时雨究竟会有什么反应的时候……
「唉呀没差,反正影本要多少有多少嘛!」
伴随著「碰!」一声沉重的声音,他竟然拿出大量的影印本放到桌上了。
怎么办?我觉得头好痛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场恶梦结束?虽然我其实很清楚这个问题的解答啦。
即使我不想承认,但看来我也没别的路可选了……
「好啦,我给你巧克力就是了……」
「嚼嗯!今年也谢谢你啰,小惠!」
虽然这样想教人很不甘心,不过或许在好好给时雨准备巧克力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落入他的圏套之中了吧。
那件事光是回想起来就教人晕眩。
这家伙基本上是个只要事情说出口就不听别人说话的人。
而像这次练习面试的提议,应该也是同样的状况吧?
「小惠,我们来练习面试吧。」
时雨露出微笑,又重新提议了一次。
看来我那句毫不掩饰自己嫌麻烦的意见,在瞬间就被他封杀掉了。
我很清楚,事情只要演变到这种地步,就算我想逃也只是徒增疲劳而已。乖乖陪他玩一下反而还比较快。
于是我用手托著脸颊,彻底表现出「快点结束啦」的态度,很敷衍地回应:
「呼……就麻烦你了。」
「停,现在这感觉就已经不及格了?!就在这个瞬间,小惠落榜啦!轻易就被名为『升学战争』的人生巨浪吞噬,变成输家啦?!」
「啥?那算什么嘛!」
我不禁嘟起嘴巴表示不满,可是时雨却只回了我一个「结果已经定下,无法重来啰?!」的讨厌表情。
「在升学战争中落败的小惠因此找不到工作、失去了目标、失去了家庭,最后迷失了自我,甚至丧失了感情。无所适从地徘徊在夜晚的街道上,所幸被我拯救,总算察觉到自己真正的心意,两人于是过著幸福美满的日子啦?!」
「那是什么,超恐怖的!咦?咦?太可怕了吧!怎么从途中不但是家庭,连感情都不见了!只不过是考试落榜而已,我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有,虽然你最后很强硬地想要把它变成happy end,可是那对我来说是究极unhappy呀!」
等等,你那是什么「何必刻意装凶呢?真是可爱的家伙!」的表情?
怎么办……我已经拿这家伙没辙了……别说是应付不来,我根本连碰都不想碰到他呀……这已经超越了「不想见到他」的境界,连他的存在都不想感受到呀……然而,时雨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我表现出的绝望。
「那我就重新开始,要问你问题啰?」
他摸一摸根本就不存在的胡子,无比愉悦地扮演起面试官的角色。
而且我明明没有问他,他就擅自跟我说明起「这位面试官是刚刚迎接了米寿(八十八岁)因为被自己的孙子说『人家才不想吃爷爷煮的俄罗斯炖牛肉!』而相当苦恼的老绅士喔」这种设定。
这设定别说是让人毫无兴趣了,根本就往负面方向冲过头,反而教人很在意呀。到了那种年纪的人还会当面试官吗?总觉得是个眨眼睛的间隔都长到会让人担心他是不是死掉的人呀!还有,为什么他孙子要说那么过分的话呢?再说,会煮俄罗斯炖牛肉的爷爷也太强了吧!虽然有点扯远了,不过俄罗斯炖牛肉听起来不是很帅气吗!
明明是一段无言的吐槽,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害我都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然而,就算我感到非常在意,要我开口问他还是会觉得很不爽。于是我强忍住心中的好奇,乖乖等他提出问题。
「一宫惠琉奈同学,请问你可有哥哥乎?」
「没有!」
另外,虽然角色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但那种语尾用词真的符合老爷爷角色吗?
还有,你全身抖成那样,寿命没问题吧……?
听到我如此乾脆的回答,负责扮演面试官的时雨就「唔」地深深点了一下头。
「你应该有一位形同亲哥哥,让你打从心底敬爱的表哥吧?」
「要说是敬爱嘛,我是有一位稍微感到想敬而远之的表哥啦……」
「呜!」
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剌穿了,时雨按著自己的胸口,露出泪眼汪汪的表情。
看来我的攻击很有效呢,嘻嘻嘻。时雨接著抓起他根本没留的胡须(原来这个设定还在呀?)擦拭掉泪水后,很刻意地「咳!」了一声,重新振作起来。
「御神乐学园是采取住校制的学校。若是没有徵得校长或学生会干部的特别许可,是不准擅自回家的。假使你的表哥忽然病倒,你该怎么做?」
「嗯?我应该会先开一场派对吧?」
「不但没有担心,竟然还想庆祝啊!还有,拜托你不要偏偏在这时候露出今天最闪亮的笑脸好吗!不要露出那种好像会听到花开的效果声一样『哗……!』的表情给我看好吗!」
「嘘~~」
我忍不住发出嘘声了。
彻底忘记自己在扮演面试官的时雨拚命的模样实在很有趣,让我怎么也无法收起笑脸呀。
搞不好他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对面试的事情感到太紧张,而想要放松我的心情也不一定。
虽然我天生就是不太会紧张的个性,不过他这份心意还是让我感到很高兴。
就在我心中感到一股暖意而有点喜悦的时候,时雨歪著脑袋开始嘀咕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扮演爱刁难的面试官,强制洗脑让她对我有好感呢……?不不不,感觉她已经顺利被误导了,或许就维持这个路线提高她的好感度比较好吧……?」
「全都糟蹋掉了啦!」
「啊……!你误会了!虽然不是误会但你误会了!不是那样的啦!」
时雨激烈摇著头,扑到我面前对我辩解起来。而且还混杂著莫名其妙的关西腔。老爷爷面试官的设定跑哪去了?也忽然变得太敏捷了吧……
简直是烦人透顶,而且到最后已经跟面试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看来「表哥警告过我面试很恐怖」只是我的错觉罢了。仔细回想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学到什么东西,甚至是对表哥的信赖变得更低了而已。
我的脑袋竟然一直以为自己有好好练习过所以没问题吗!我的思考回路竟然会觉得那种练习叫做没问题吗!
真是自作自受呀……我抱著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力感,同时观察著女仆酷美小姐的样子。
「啊啊……酷美小姐身上的气味好香……」
还一边闻著人家的味道。
「这香气……对了,如果真要形容!就好像快要烂掉的哈密瓜一样甘甜呀!」
「(瞪!)」
明明是用了我无上的表现方式称赞酷美小姐,却被她无言地瞪了一眼。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可是,我觉得快要烂掉的水果总是特别多汁,那散发出来的过剩香气相当棒呀……绝、绝不是在骂人的意素啦……
现场恐怖的气氛让我连在心中的自问自答都口吃起来了。接著,酷美小姐又再度催促我进到房间中。
「就?是?这?间?房?间。」
那语气明显是在暗示「你给我快点滚进去!」。何必那么生气啦!呸呸!进去就进去嘛!
于是我推开充满压迫感的厚重门板,一片压倒性的强光照进了我的眼睛。
「呜哇!」
我还来不及遮住自己的双眼,就被人从背后轻轻推了一下,害我脚步不稳地踏进房间中。
睁不开眼睛的我,接著只听到门「碰!」的一声被关上的声音。
「这是什么……盲眼面试吗……!未免也太崭新了吧……?」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那种事,但在我眼睛习惯光线之前还是忍不住随口说了出来。
如果这真的是盲眼面试的话,我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反应?该不会是摆出「这招对我无效啦!」的态度就算合格了?那种学校,我才不想去呢。
「这、这招对我无效啦啊啊!」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姑且大叫了一声。连我都觉得自己太拚命了。
……因为我真的很想跟那女孩见面呀!
即使表现得再怎么难看,也要拚上我的老命呀。
就这样,当我觉得差不多应该可以张开眼睛,而慢慢把眼皮睁开的时候……
「——咦?」
眼前竟是一片非常普通的空间,让人不禁怀疑刚才开门时的那道光到底是什么?
这里的光源就只有看起来很高级的照明灯具而已。
明明门板那么厚重,里面的房间却相当普通,并没有给人超乎想像的宽敞印象。虽然因为没摆什么东西,让人觉得很冷清,不过画有神秘纹路的壁纸还是释放出相当强烈的魄力。
我用视线环顾房内,发现只有在中央孤零零地放著一张椅子而已。是叫我坐在那里等的意思吗?是说「像你这样的货色根本不需要什么桌子啦!」的意思吗?
我转向背后一看,房门果然已经被关上了。
冷清的房间寂静得甚至让人耳朵发痛。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发出宛如森巴舞的节奏。
……说森巴舞的节奏其实是骗人的。不管怎么讲都太夸大了。
不过,这房间里就是充满了不这样开开玩笑就会被不安的心情压垮的气氛。
我不断眨著眼睛,观察四周。
「没人……吗?」
到处都看不到什么面试官的身影。
这是代表等一下才会过来的意思吗?
「——看来这孩子并没有能力的样子,哩?」
忽然,从上方传来微弱的声音,于是我赶紧抬起头,看到一只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奇妙生物飘浮在空中。
「哩?在血缘上确实是一宫的本家本流,既然没有兄弟姊妹就应该是名副其实的独一无二才对哩。照理讲,天生没有才能还比较稀奇才对……都难得用特别待遇让她接受试验的说,真是可惜。世界上也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哩。」
长出一对翅膀、不知道该说是猫、是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生物,交抱著手臂自言自语著让人听不懂的话。
是布偶吗?遥控玩具吗?机器人吗?不管怎么说,它那精巧又精密的样子,让人不禁打从心底感到惊叹呀。
我试著从各种角度进行观察,但那生物依旧喃喃自语地说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于是我又试著戳戳它、拍拍它,啊,好柔软,而且还有体温呢!
因为它始终都没什么反应,我决定试著用手指戳它的眼睛了。
「嘿!」
「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哩!」
啊,有反应了。话说回来,这东西的完成度还真是高呢,感觉完全就是什么博士级的人物做出来的。应该是某个留著八字胡的人,经过漫长岁月的努力,想尽办法要把这玩意做得很可爱的吧?不过,语尾接个「哩」的设定,实在让人觉得很难认同。
我「嗯嗯」地点点头,深感好奇地观察著它的反应。
「原来如此,眼睛是弱点呀。接下来试试看把翅膀拔下来吧?」
好奇心旺盛的美少女(就是我啦!)准备扑向不断惨叫的生物。就在那个瞬间——
「住、住手哩!有话慢慢说哩!」
「哦?」
「这孩子怎么会如此残酷哩!竟然对cute又lovely的咱这么暴力!」
神秘生物激烈拍打翅膀,到处飞来躲去。
虽然它好像自称很cute,但我觉得那造型形容得再怎么好听都不算可爱呀。真要形容的话,应该是难看、微妙、失败作……之类的吧?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哩!」
竟然还可以看穿别人的心事!未免太高性能了吧……虽然那应该是因为我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啦,毕竟大家常常说我这个人很好懂。
话说回来,这生物究竟是……
「咱是隶属于私立御神乐学园的△×○□◇哩!今日负责担任你的面试官哩!嘿嘿!」
虽然它好像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可是那名字实在太复杂,让我完全没听清楚。
不过重问一次别人的名字好像也很失礼的样子。我就帮它取个绰号,含糊过去
好了。惠琉奈脑袋真聪明!就这么办吧?
我对自己的命名品味可是很有自信的呢。
「嗯……既然脸长得那么微妙(bimyou),就叫毕咪吧!好吗?」
「一点都不好哩!驳回哩!太失礼哩!」
「你那个『哩』的语尾词呀,虽然应该是为了凸显自己的特色,可是跟你的声音一点都不合,我劝你还是改掉比较好喔?」
用那种一般称为「帅哥声」的声音讲那种语尾词,实在太格格不入了。从声音来判断,它应该算是男生,不过近年来就算是美少女游戏中也不会出现用那种滑稽语尾词的角色呀。或者应该说,它的外观跟语尾词的搭配也太乱七八糟了吧?
「是、是那样吗呀哇哇?那这样是不是比较适合咱呀哇哇?」
呀哇哇……一股超高速的寒气瞬间让我全身抖了一下。这感觉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所谓物极必反,反而让人觉得OK了?不不不,那怎么可能!一定是我搞错了。仔细想想,不,就算把脑袋掏空什么都不想,也知道这改变只是往更坏的方向冲了呀!
我半眯著眼睛默默摇头。于是毕咪又「嗯?」地沉思了好一段时间,最后很怯懦地反过来拜托我:「请你告诉咱,究竟什么比较适合咱哩……」
「嗯……我想想喔?」
忽然被人这样问也真难回答呢。我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关于语尾词的搴惰,所以会一时想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它那样真诚的态度实在太可怜了,让人没办法跟它说「我不知道」或是「那种事情不重要啦」之类的话呀。
而且它好像自称是我的面试官,另外搞不好还有人在房间某处藏了摄影机在观察面试经过也不一定。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对它太冷淡了。
毕咪难看到很绝妙的脸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神,用彷佛在说「咱超期待的!」的表情凝视著我。
总、总觉得它是不是把难度设定得更高了呀!
被人抱著天真无邪到这种地步的期待,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呢!
这样讲好像也太悲伤了吧?我回顾著过去的人生,不禁陷入忧郁之中,同时又觉得想得太复杂没什么意义,于是便把浮现在脑海的想法直接说出口了。
「在语尾接『噗沙』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充满独创性呀?」
「确实很有个性噗沙。绝对不会有其他相同的存在,独特性满点噗沙。」
毕咪接受我的提议后,又立刻回过神来:
「不不不!那根本就是从『难看(busaiku)』的前面两个音想出来的噗沙!而且刚才这句话只是因为接在『的』的后面,听起来不就像是在自虐说『我是胖子(debusa)』了噗沙!咱既不是胖子也不难看的噗沙!」
毕咪接著「啊啊!又变成debusa了!」地露出苦恼的表情,拍打著翅膀吐自己的槽。真的是很有趣的生物呢。
「又是微妙又是难看的,对咱太过分哩……」
「结果你还是决定改回那个语尾词是吧?没关系,我觉得很可爱喔?像天使一样喔?」
「被那种嘲笑人的表情称赞,实在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哩。」
看来我又把心事写在脸上了。
我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呢。没办法说谎的类型呢。惠琉奈就是个毫不隐瞒的诚实女孩呢。
「你是不是把自己说得太美好哩……?」
「拜托你可以说我是想法正面好吗?」
我一直都认为我的优点就是凡事懂得正面思考。虽然也有人用讽剌的语气说过我「个性真好」,但是只要回对方一个害羞的表情,对方也是会对我笑的。
笑容的连锁真是美妙呢。就在我不禁露出微笑的时候……
「既然如此,也拜托你用会让咱也能露出笑容的方式对待咱哩……」
毕咪露出悲伤的表情,闹别扭了。
「唉呀,人在世上总是很难事事顺心嘛。」
「你以为是谁害的哩!」
它像这样愤慨的样子,也因为短手短脚的关系,微妙地让人觉得可爱呢。
虽然终究还是要在前面加上一个「微妙地」,实在教人同情啦……
我接著交抱手臂,让自己暂时冷静下来思考。
为了接受面试而进到这间房间的我,遇到的是自称面试官的毕咪。
我稍微瞄了一下那只生物,结果它一脸疑惑地对我歪了一下小脑袋。
虽然我一开始以为它是人工创造物,不过它的吐槽能力以及软绵绵的触感,实在让人不那么认为。就在我一边用手指搓著它的脸颊,一边思考的时候……
「拜托你不要戳咱哩,很痒哩。」
「你可以不要喘气吗!」
它竟然「呼呼」地喘著气,脸颊还微微泛红。
因为毕咪的嗓音听起来完全就是个成年男性,做出这种反应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到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啦。
明明讲话的台词就是个小动物角色,根本是mismatch呀。
「该不会是上帝因为什么mistake才让这孩子诞生的吧……?」
「喂!你又把心里的话讲出口哩!咱可是众所期望而生在世上的宝贵生命哩!才
不是什么是mistake是take off哩!」
我完全不懂它讲take off的意思是什么。
它究竟是想飞到什么地方去呀?
「好像不是take off哩……?嗯~ta、takeout……?」
是想被外带到哪里去吗?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讲这种话,不过看来它的脑袋并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话说,我们这样的对话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呀?我想快点结束面试,回家滚来滚去吃点心的说。堕落的念头一直涌上我的脑海。
于是我一把抓住双眼打转、飞来飞去的毕咪,「话说……」地准备开口问它。大概是因此回过了神,毕咪立刻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
「对了对了,面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哩!」
它竟然强硬地把话题言归正传了。
「你说面试结果已经出来……我有做过什么吗?」
从进到房间之后,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什么类似面试的事情呀。
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什么有建设性的对话嘛。想到这件事就让我忍不住感到有点绝望了。
啊啊,落榜啦……这下落榜了吧……
如果是根据对话的态度与内容来决定合格与否的话,我完全就是out了吧……?是out加out,根本被逼到绝境了吧……?用棒球来比喻的话就是九局下半两出局满垒吧……?打者就是蓄势待发的我吗……?也就是说……
「这反而是一棒逆转的好机会不是吗!」
「再怎么说也太正面思考了哩!」
毕咪就连傻眼的表情都微妙得很绝妙。虽然让人有点看不下去,虽然让人很想大叫「这我不能接受!」不过绕了一圈歪歪头,半信半疑地再绕一圈,到第三圈心无杂念地全力奔驰之后,总算让我做好接受这件事的觉悟了。
嗯,就当作这孩子虽然很丑却也很可爱吧,叫丑爱呀。
嗯嗯,这个结论还是放在我心里就好了。毕竟如果跟毕咪说的话,它一定又会抗议的。
「总觉得你心里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哩……?算了,总之你仔细听好!」
毕咪顿了一拍,露出「接下来要发表重要事项啰!」的表情,偷瞄了我一眼。虽然那态度让人有点火大,不过我还是咬紧牙关忍下来,在脑海中浮现的RPG风格选项中选择了『乖乖听它发表』的选项。
这并不是因为毕咪的外观看起来像怪物所以才浮现出RPG风格的画面。绝对不是那样。真、真的喔?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面试的结果,你漂亮合格哩!加上笔试的成绩在内,你顺利获得私立御神乐学园的入学资格哩!」
「为什么呀!」
合格判定出来得也太简单、轻易、容易与唐突了。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疑问句也无可厚非吧?
「就算你问咱为什么,你就是轻松合格哩。要不然咱用分数排名来说,你相当接近榜首哩。」
「这学校没问题吧!」
怎么办?我忽然开始担心起来了。
虽然我之前都没想得太深,不过这里毕竟是那个时雨选择就读的学校呀。
而我则是因为被可爱的制服所吸引,一瞬间被钓上钩,在满脑子悠哉念头与轻松心情的状态下跑来考试了。我该不会是犯下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严重错误吧……
「没问题哩!咱保证!你就抱著坐上大船的心情安心入学哩!」
「那样反而让我更担心呀!总觉得我都还没上船就可以看到强烈的沉船预感了呀!」
再说,我怎么可能会以将近榜首的成绩合格啦……不是我在自夸,在考试中拿到前几名,已经是我小学低年级时的事情了。
那时候母亲还会夸奖我「惠琉奈真是天才儿童呢!将来要当医生还是政治家?总之一定会是很伟大的工作不会错呢!」真是教人怀念。
到了现在,她就只会说「惠琉奈……拜托你以后至少要去工作,不要当尼特族喔……不管什么工作都没关系的!」变得对我一点都不抱期待。
温柔的话语,有时候反而会让人感到沮丧。这是我这段期间里学到的事情。
「总之,你合格的事情是真的哩!下次就等到入学典礼再见哩?!」
入学典礼……我的脑中不禁开始想像起来。
与穿著御神乐学园那可爱制服的新生女孩们相遇……
在宿舍与黑发妹妹头、乖巧小狗系贫乳女孩百合子(就算是临时想到的妄想名字,也太烂了)成为室友。
「百合子,电灯……关掉啰……?」在昏暗的房间两人独处。寂静之中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不经意触碰到的指尖。「不、不可以啦……」黑暗中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衣服就是一种不自己脱掉就会被人脱掉的东西呀,百合子……!」「为什么说得好像不动手就会被人动手一样呀!啊啊……」于是,两人必然地落入了禁忌的爱河之中……!
百合子……!
呜喔喔喔喔喔!百合子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我沉浸在妄想世界中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对宛如在看垃圾般的视线剌在我身上。
那种冰冷到彷佛在说「这大型垃圾该怎么办?拿去丢掉也很麻烦……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来接手呢?」的视线,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会察觉到。
「我、我开开玩笑的啦……!」
我极尽可能地露出可爱的吐舌头表情,想要掩饰过去。然而房间里的温度早已像绝对零度般冰冷,只剩下「还是让这家伙落榜比较好吧……?」的气氛。
我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RPG风格的画面,存在的选项就只有「逃跑」这一项而已。
Only.It- s only.
于是我默默地选择了那个选项,转身背对哑口无言的毕咪,拔腿逃跑。
紧接著又想起毕咪好歹也是我的面试官,于是赶紧大叫:
「真是谢谢您了啊啊啊啊啊!」
虽然我觉得就算做这种事应该也没办法挽回我的失分,不过最后还是很有礼貌地道谢之后,才从房门飞奔出去。
「……真是个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及格的孩子,不过或许包括这点在内,她都很适合这所学圜也不一定哩。」
毕咪目送疾走离开的我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咱还来不及告诉她『其实可以看到咱的身影就算及格了』她就跑回去哩。本来照规定,应该要先洗掉她对咱的记忆之后才可以让她回家的,不过……」
毕咪摇摇头,对站在房间外呆呆看著我消失在远处的酷美小姐笑了一下:「那孩子一定不需要担心吧?」
酷美小姐则是只有嘴角微微露出笑容,用微小到别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动作对毕咪点了一下头。
从豪宅到自己家的这段路,我完全没有记忆。
我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奔跑、迷路、跌倒,让衣服变得破破烂烂,模样凄惨到一进家门就被母亲惊讶大叫:「你究竟是到什么地方面试,可以搞成那副德行呀!」而我开口第一句就是「我轻松就上榜啦!及格啦!我是天才呀!听我说听我说,就是呀,我的面试官叫毕咪,是个微妙而神奇的生物……」可是母亲听到我拚命在叙述今天遇到的事情,却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一脸顿悟似的表情,说著「看来你是考试太累了……嗯嗯,你很努力了喔,惠琉奈已经尽力了喔。去睡吧?快点去休息吧?来来来!」然后硬是把我拖到床上了。
彷佛是发臭的东西被盖上盖子一样,半强制性地被盖上棉被的我,心中不禁在想:别人不相信我说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毕竟连我自己都全身轻飘飘地,感觉好像刚做完一场梦。
「如、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的话,该怎么办呀!」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中的情境,而我实际上还要再接受一次考试的话,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因为我的HP早已变成0,就算使用复活咒语也起不了作用。
不、不过,如果有公主愿意亲我一下,我还是可以马上起身喔……?
搞什么,其实我还是很有精神嘛。
我不禁自嘲了一下,缓缓进入梦乡。
脑海中不断想像著接下来的学校生活,对愉快的未来深信不疑,纯粹地注视著前方,怀抱著无瑕的期待——
几个礼拜后,我终于收到了正式的合格通知。
从春天开始,一宫惠琉奈就是私立御神乐学圜的新生了。
晴朗无比的天空,彷佛是在祝福著我一般湛蓝……
「好!我来啦,青春?!我来啦,美少女们?!」
与那纯粹的蓝色毫不相衬的不纯洁叫声,随风轻轻飞舞在空中。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故事即将揭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