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人把自己是能力者的秘密告诉一悟,并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好不容易守住秘密的隔天,星期五。
佑人的祖父缠藏邋遢地躺在客厅的地上,看着他喜欢的成人杂志。这是缠藏每天的例行公事。
下一秒钟,色眯眯的表情从沉浸在成人杂志中的缠藏脸上消失,他从道服里拿出香菸盒大小、长得像罗盘的东西,随即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这个时期的地脉……忘记先跟佑人说了。算了,虽然数量可能会有点多,不过很热闹。」
缠藏自言自语完,注意力立刻回到杂志上。
「这个曲线也很棒……真好、真好……唔呵呵……唔呵呵呵呵呵呵。」
佑人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握紧了拳头。
「我受够了!我星期天绝对要出发!虽然我还没和美丽老师说……」
没错……佑人最后还是没能告诉他的班导师──超级冰山美人高野美丽,他要向学校请一个礼拜的假。一想到讲完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就害怕到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这是唯一让佑人挂心的事情,但他重新打起精神。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把房子修好,这样一来不知道跑哪去的加斯顿也……那么大的房子,要藏人也不是问题。」
他决定承接委托的最大理由,当然是因为他受够帐篷生活了。
只是除了这个理由外,佑人也很担心加斯顿的事。他是个众人以为他死了,但要是被发现还活着,百分之百会成为通缉犯的吸血鬼。
尽管他以前曾伤害佑人的心灵,导致佑人失控暴走,但如今的他以友人身分自居,在各方面都很照顾佑人。不仅如此,他甚至若无其事地为佑人铤而走险。即使确定会被美丽责罚,佑人也想要修好房子,为加斯顿创造一个归所。
佑人回到自己家后,他望着高大的门扉「呼~」地吐了口气。
「算了,之后只要乖乖接受惩罚,再努力恢复信赖关系就好。最重要的还是正常的居住地,这是生活的基本需求。」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手放到门上时……
佑人表情僵硬地停下动作。
「……嗯?怎么回事?」
有什么在里面。
「难道说……不对,可是这……」
而且,这不是人类释放的气息……
佑人搬来缠藏介绍的这栋房子时,知道可能是因为后山有神社的关系,自家范围散发出一流寺庙或神社特有的强大神气时,还曾为此欣喜不已。对于经常被低等灵袭击的佑人来说,只要有这种强度的神气,一般的非人类就连想要入侵都有困难。
假如对方是被称为不死者、准魔神等级的加斯顿,事情就另当别论,然而那样的高阶非人类数量并不多。
可是他现在……明显感受到自家范围有着疑似非人类的气息。
佑人瞬间闪过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想法,但这里是他家,不可能回避。
当他想到这里时,刚才的气息消失了。
「……奇怪?」
佑人心想「是我的错觉吗?」,却还是略微犹豫地打开门。
佑人紧张地准备进去时,一名提着购物袋、很像主妇的女性出现在佑人的视野里。
朝他走来的女性,应该是附近的邻居吧。
然而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佑人。
其实佑人还没有让附近邻居知道他搬到这栋房子了。
开学之后他就忙到分身乏术,完全没空去想和附近邻居打招呼的事。
(一名陌生的高中生站在这栋破屋前,打算进去这栋房子,会让人觉得可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佑人心里有点慌,可是考虑到不打招呼可能更惹人怀疑,他决定尽量有礼貌且有朝气地打招呼。
「啊,你好!我是前阵子搬来这里的堂杜。我本来想说要正式地去和附近的邻居们打招呼……但一直还没去,真是不好意思。」
「……咦?搬到这栋房子!?」
佑人行礼打完招呼后,那名女性的脸色……明显地变得铁青。
佑人见状,心中浮现「怎么回事?」的想法,开始感到不安。
随后女性像是突然回过神,连忙点头打招呼。
「啊,抱歉。你客气了,我是住在转角那栋房子的绫坂,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说自己叫绫坂的中年女性,外表给人的印象,是那种肌肤光亮、体型微胖,看起来很爱说话的阿姨。
另外那名女性所说的转角那栋房子,是他搬来时看到的又大又豪华的房子,因此佑人也有印象。仔细一看,她的衣服也相当地干净整洁。
佑人回答「好的!请多多指教」,稍微松了口气。
紧接着,宛如在观察佑人的女性,用有些不安的语气提出疑问。
「那个,请问你……住在这里吗?」
「咦?是的。」
「这样啊……」
她那种欲言又止的说话方式,让佑人听完不解地歪头。
「请问~怎么了吗?难道说,有什么地方造成你的困扰……」
「啊,抱歉,不是的。那个……说的也是!还是先告诉你会比较好。」
阿姨像是一个人得出了某种结论,开口说道。
「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奇怪的人。就是啊,那个~这件事说穿了也只是传闻……不过,你有听过关于这栋房子的事吗?」
「……没有。」
佑人是真的不知道。他顶多知道这是缠藏认识的人介绍的,还有在开学前拿到了地图,他打从一开始就不知道这是栋怎样的房子。
「其实这栋房子,一直是空屋……然后,然后它……有问题的地方是──」
阿姨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这栋房子……有出没的传闻……」
「出没?」
「是啊……」
「出没是指……出没……咦咦~咦!?出没该不会……是指那个吧?」
「没错,就是这个。」
阿姨这么说后,双手移到胸前,手背对着佑人无力地往下垂。她的脸瞬间变得阴沉许多,莫名地吓人。
「那、那种事情……不会是真的吧……」
「抱歉哦,突然跟你说这些。只是住在对面的都筑太太说,上个月半夜时,听到这个家传出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明明是空屋,却听得到一堆人吵吵闹闹的声音。那位都筑太太的女儿是出了名的灵感强大……」
照这样听下来……这栋房子似乎是附近有名的鬼屋。
偶尔会有年轻人来玩试胆大会,发出大叫然后惊慌失措地逃走,或者是发生刚才那种都筑太太说的事,类似的事件不胜枚举。
(难怪我刚来时,门锁是坏掉的……)
「那个……总而言之,目前还没有任何状况喔?我姑且是经由祖父的熟人介绍而承租这里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啊,我会再去跟您打招呼的。」
「……打招呼!?不、不用了!那么,我要回去准备晚餐了!」
阿姨笑着往后退,逃跑般快步离去。
「哎呀呀……嗯~那我刚才感觉到的气息是……不对,这里不会真的闹鬼吧?」
缠藏好歹也是个能力者。佑人觉得身为能力者的缠藏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给独自生活的孙子介绍会闹鬼的房子。
不……应该说佑人希望能这么想。
佑人走进大门,穿过宽广的庭院,这是继他刚来时看过内部后,第二次把手放在这栋房子的玄关门上。由于门锁一直没修,他直接打开了玄关门,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
(这栋房子虽然气派……但这么老旧又年久失修,才会被人当作鬼屋吧。好,我要好好完成机关的工作,只要把房子修好,那种传闻自然也会消失吧。)
这栋房子尽管外观老朽,却意外地盖得很牢固。而且强烈的神气也让人感觉很舒服。
(这里果然不可能会有幽灵出没。)
神气这么强的地方,不仅低等灵进不来,就连地缚灵也不可能存在。
走廊笔直地从玄关延伸到后门,右边深处是厨房,左边深处则是客厅。屋内面积也不小,让佑人再次觉得要是修缮后住进来,应该会住得很舒适。
彻底冷静下来的佑人基于保险起见,打算进去探索一下屋内,准备先脱掉鞋子。
他开始觉得在大门前短暂感受到的非人类气息,很可能也只是自己的错觉。
实际上就算是能力者也会有搞错的时候。
「说起来,机关好不容易派工作来了,我的高中生活才正要开始,要是发生闹鬼那种事情,我真的会崩溃。不可能什么麻烦事都找上我。这世界是更加公平的,肯定是我太爱操心了。」
佑人一边这么说,一边露出安心的笑容,走向玄关门。
就在这时……
(……咦?说、说话的声音?)
汗水从佑人的额头渗出。
(我、我真的听到了。或者该说,现在还是听得到……这是笑声吗?)
那些声音是从走廊深处的
左边,疑似是客厅的房间传来的。难道真的是幽灵……但他还是觉得不太可能,而且他也没感觉到灵特有的紊乱波动。
(可是,那些也不是人。好难分辨……像是刻意弄得很难辨识……)
他得更靠近点才能确定,不过很明显有不是人类的东西在。
那些家伙混淆视听的手法异常地高超……完全掌握不到他们的真实身分。即使是身为能力者的佑人,也只能知道他们在那里,但无法获得更多的情报。
除此之外,他们能够待在神气如此强大的地方,也很令人讶异。是神圣的存在吗?还是相当强大的怪物或妖怪呢?佑人慢慢提高警戒……
(啊啊啊,这下确定有奇怪的东西在。为什么总是我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佑人眼眶泛泪,对于自己没有一刻平静的生活深感郁闷。
一群人大笑的声音从深处传来,佑人心头一惊,双腿发软。
(他们在做什么?莫名地热闹……像在开宴会一样。)
再这样下去,什么都弄不清楚。佑人脱下鞋子,战战兢兢地往走廊深处移动。他沿着走廊缓缓前进,终于以现在进行式的方式,站在传出嘻闹声的房间的老旧纸门前。
「咕嘟。」
佑人在门前呆站了一会儿,但他很快便下定决心,把手伸向纸门……试着慢慢地拉开它。
佑人对上眼了。
他和一大群人对上眼了。
原本十分热闹的大房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佑人倒抽一口气。
那里大大小小约有三十个……
其中也有飘浮在空中的……人。
时间彷佛静止了。
总之……佑人先慢慢地、在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让纸门归位。
「>3k37∑M5θ!!」
佑人以超乎常人的爆发力在现场留下残影,扑向放在玄关的鞋子,身手矫健地把鞋套到双手上。接着他以前滚翻着地,飞也似地往外面的门奔去。
佑人双手套着鞋、脚只穿着袜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想在混乱的脑袋中统整出结论。
(那是什么!飘浮在空中!还在喝酒!也有长得像人的……不对,也有变化成那种型态的!现场气氛非常热络!没错!很热闹!还喝着酒!)
佑人完全无法整理好思绪。
(对、对了……我要先冷静下来。嗯……?)
佑人摇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他在视野中……看到了先前自称绫坂的阿姨,正用一副很担心、又好像很害怕的态度和表情看着他。
看来……她刚才逃走后还是很在意,所以又回来了。
她躲在电线杆的后面,在身体有一半以上都露在外头的状态下望着佑人。
然后,两人的目光准确地对上了。
「「…………………………」」
佑人突然地大大张开还套着鞋子的双手。
「哎、哎呀~!住起来比我想像中还舒适呢,太好了、太好了。」
他明显放大了说话的音量。接着──
「哎、哎呀?绫坂阿姨?刚才谢谢你了!」
阿姨吓了一跳,有点不好意思地从电线杆后面出来。
「那、那个,你还好吗?」
「咦?还好吗?喔,那栋房子的事吗?当然很好!虽然旧了点,但住起来非常舒服,真的是太好了。嗯嗯,我是说真的喔。啊哈哈、哈……」
「可是你刚才不是很慌张吗?我看你好像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而且鞋子还……」
佑人对话时两手套着鞋子,脚下只穿着袜子。
「啊……啊啊!这个啊!这个是前脚……不对,这是因为我太开心,有点兴奋过头了。想说居然能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不小心得意忘形了。那个……这就是人家说的年轻气盛吧!哈哈哈,哎呀~真是丢人!」
「哦……」
面对阿姨怀疑的反应,佑人想过要换个话题,心里却没有那个余裕。他向阿姨询问了眼下他最需要去做的一件事。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有公共电话吗?我有东西忘在老家了……我想联络老家的老头……不对,是祖父。」
「咦?这个嘛~这附近没有耶。要到车站那里才有。」
阿姨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佑人,佑人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啊,我没有手机,因为觉得不是很需要。车站对吗?谢谢你,那我这就过去。」
其实佑人是基于金钱方面的理由才没有手机,阿姨却不知为何感到很敬佩的样子。
「这样啊……你等一下。不介意的话,我家的电话借你吧?我家就在那边而已。」
阿姨笑着提议。
「你……没有手机对吧?真是的,真想让我家女儿也听听。」
听到阿姨这么说,由于太想尽快取得联络,佑人马上接受了这个提案。
「可、可以吗?真是不好意思!」
「可以喔,来,我们走吧。」
佑人跟在阿姨的身后,走进位于现场不远处转角的绫坂家。随后,他向阿姨借用了设置在玄关附近的家用电话。
「你讲完再叫我吧,我就在里面。」
低头行礼的佑人看着阿姨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立刻给老家打了电话。
……没有人接。
他的心情愈来愈烦躁,最后终于听见了慵懒的说话声。
『啊~喂~这里是堂杜剑道道场,我现在很忙,所以有事快说……』
佑人心想「就是因为这样才收不到学生!」,但眼下的重点不是那个。
「爷爷!!是我!」
『嗯?喔喔,这不是最近盛行的是我啦诈骗吗?想骗被称作流浪赌徒的我,你还早了183年……』
「不是啦!我是佑人!」
『什么嘛,是佑人啊。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很忙。真是的,你已经想家了吗?』
因为在别人家里,佑人用小声却充满力道的声音说话。
「才不是!爷爷,我问你!那栋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不要给我装傻喔!里面有各式各样、古今中外所有的非人类!而且阶级还相当高!竟然能在那种神气强大的地方待得那么开心,他们肯定是群实力不容小觑的家伙!」
『啊~你先冷静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家里变成像鬼屋那样了!总而言之就是有一堆妖怪在那,他们不但在开宴会,气氛还很热烈!」
『喔~那样很好啊。你不是也说过一个人住可能会很寂寞吗?』
佑人与缠藏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导致他逐渐提高说话的音量。
「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我实在很不想这么说,但那么破旧的房子光是维修就很麻烦了,结果还是栋鬼屋,根本没办法住人啊!」
『那个……佑人。总之,你先去确认现状吧。』
「什么现状啦!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啊!」
『佑人……你知道我们家很不幸地,连养你的余裕都没有吧?』
「那还不是因为!爷爷你……」
『而且!是你自己说无论如何、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成为高中生的。』
「……嗯、嗯。」
佑人听到缠藏的说法,不知为何有点难以接受,但他还是勉强继续听缠藏说。
『所以我才去找吉林高中的校长商量,好不容易才让你能进去就读。』
「…………」
『除此之外,让你去念高中的条件也包含了必须自己养活自己。你也开开心心地接受了那个条件不是吗?更何况我也跟你再三确认过,提醒你男人说话要算话。』
「…………」
『不过,心地善良的我觉得你那样也太可怜,又拜托了认识的人租给你特别便宜的房子。你不也说过自己是个男人,会自己想办法生活吗?还说过如果可以,会想办法让自己之后能送钱回家!』
佑人从刚才开始就在想「我有说过那种话吗?」。
『所以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你要住在那栋房子里,过上梦寐以求的高中生活。为了达成那个目的,你必须尽己所能去努力。所谓的男人,只有在实践自己说出的话后,才能第一次真正地独立!』
缠藏激动地用发表演说般的口吻说道。
『你听懂了吗?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去说服占据在那间屋子的不法之徒,告诉他们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咦!?什么说服他们,对方又不是人类,不可能说服得了吧!」
『哼,你这样就放弃了吗?真是可悲啊,亏你还那么年轻……堂杜家的人怎么能说那种话?再说以你的立场,对方是人还比较难办吧?』
「可是!」
『佑人,你的状况都已经有答案了,你必须住在那里,也要从那里去学校上学。事情就是这样,我要挂电话了。啊,绝对不可以跑回来喔,锁我也都换掉了。给我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不肖的孙子!……喔,有插拨。这个号码
是……佑人,我还有事要忙!挂喽!……啊,小向日葵?』
喀锵。
「等一下!竟然真的挂掉了!那个臭老头!」
佑人单手拿着话筒比出拳头,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顺道一提,向日葵小姐是缠藏打从心底喜欢的小酒馆的妈妈桑,同时也是一位有两个孩子的母亲。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地打开,阿姨走了出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佑人。
「那个,抱歉。因为我听到很大的说话声……电话已经讲完了吗?」
佑人慌忙地把话筒放回原位,试图粉饰太平,松开握拳的手,然后把手藏到身后。
「啊,不好意思!我有点、对了,我有点难讲清楚忘了带的东西放在哪,不小心说话大声了些。谢谢你借我电话。」
「不客气。已经联络好了吗?」
「已经好了!剩下的我会自己想办法!」
「……?这样啊。」
「那个!非常感谢你。」
佑人深深一鞠躬后,离开了绫坂家。
佑人再次来到破旧的宅邸前。
他在门口深呼吸,心想要先和占据房子的那群家伙谈谈。
佑人「唉」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沟通……但不管怎样,他必须把这栋房子抢回来。
高中才开学没多久而已,他不能变得居无定所。而且他后天就得为了世界能力者机关的委托前往米雷马。
他说什么都无法接受在出发前就失去归所。
「看来……只能上了。这也是为了我的目标,度过充实的高中生活!」
佑人的决心愈来愈坚定,他替自己加油打气,向前迈出步伐。
(假如没办法沟通……也必须考虑动用武力。)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但确定是非人类。依照过去的经验,佑人知道能够沟通的可能性很低。更不用说「这里是我家,可以请你们出去吗?」这种内容,难度相当高。
佑人走进玄关,他烦恼了一下,但还是姑且脱下了鞋子。
佑人再次站到客厅的纸门前。这次和先前不同,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但佑人确实感觉到了非人类的气息。
佑人绷紧神经,小声地说「好,我要开喽……」,接着打开纸门。
佑人凝聚了充足的仙气,好让自己不论遇到任何状况都能应付。那是与经验老到的道士相比也毫不逊色的仙气,且被升华到了拥有灵性力量的层级。
身为仙道人士,直到能将仙气凝聚至这个状态为止,不知道要差点丢失性命几次。那是由难以想像的严酷修行、精神力,以及曾让三仙的孙韦称作天赋之才的才华所形成的仙气。
佑人走了进去,里面连灯都没开,只有些许亮光从外头穿过纸门的破洞照进来。
然而这个昏暗的空间内,充斥着密集的非人类气息。
佑人专注地凝视着,透过仙气搜索对方的分布,并瞬间理解了对方的位置。
「……?」
佑人十分惊讶。
(对方的位置……排列得很整齐?)
紧接着,突然有一团小火焰在房间的正中央亮起。
那团火焰虽然小,火光却强而有力地照亮整个房间,房内的状态鲜明地显现。
映入佑人眼帘的画面……是大约十五坪大的房间,非人类们以人类的姿态在狭窄的空间内排成三排,坐在地上,不发一语地将目光集中在佑人身上。
(我先前能清楚看到房内的状况,是因为有这团火焰啊……等一下!这不是变化,是他们全都拟人化了!?糟糕……这些家伙是比我想像中还要强的对手。)
没错,现在,非人类们几乎全员都呈现人类的形态。
佑人的表情变得僵硬。
「佑人,你听好喽?遇到可以拟人化的非人类时,要特别小心。」
以前,佑人曾被他的父亲辽一这么警告过。
「一般来说,可以拟人化的非人类灵格、魔格都非常高。那样的非人类通常都是经历了极为悠久的漫长岁月蓄积力量,又或者是在广义上为人所知,且非常熟悉人类的非人类。」
「拟人化?」
「没错,这可和单纯模仿人类样貌、变化成人类不一样喔?如果是变化,大多数的能力者都能察觉。可是拟人化更加自然,其中不乏连我们不特别注意都很难分辨得出来的非人类。另外也有以本身姿态就与人类相近的吸血鬼为代表的高阶非人类。」
「听起来……好可怕喔。爸爸,为人所知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如果用比较简单好懂的方式解释……虽然这种算是相当少见的非人类,比方那些受到人们信仰和敬畏,甚至会被代代相传的非人类。」
「那是指……」
「非人类的力量有着与人类密切相关的一面。若是被人类仰慕或害怕,便能透过被人们强烈意识到其存在而使力量变强。而且以这种方式获得的力量不会减少。这和魔神或恶魔会渴望人们恐惧与憎恨的负面情感是同个道理。」
「……」
「话题扯远了,总之,能够拟人化的非人类沟通能力也较高,但他们的力量超越人类智慧能理解的范围。假如遇到与他们对峙的状况,要好好记得我说的话。」
在那之后,佑人在魔界彻彻底底地体验到了这件事。
身为吸血鬼的加斯顿之所以会拥有准魔神级的骇人力量,可能多少也跟人们非常熟悉吸血鬼这样的种族有关。
佑人一面回想着这些事,一面将警戒心提升到最高,将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非人类。
有臭着一张脸、双手抱胸的,也有一直打量着他的,或者是用好奇的眼神望着他的,其中一部分感觉血气方刚的非人类注视着他,呼吸相当急促。
也有些比较特殊的非人类……
(那是……狗吗?看起来完全就是只普通的狗……)
佑人虽然没有放松警戒,但眼前的光景和他想像的落差很大,他因此不知所措地站在纸门旁时,从最前列走出一名身穿和服的女性。
她当然也不是人类。
「你好,可爱的小哥。」
「……咦?你、你好。」
「不要站在那种地方,请来这边坐下吧。」
佑人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他,有个单独的坐垫被放在非人类们的对面。
状况反倒像是对方准备好了谈话用的座位,佑人一下反应不过来。
佑人不太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但要是表现出不友善的态度就没办法谈话了,因此他遵照指示坐到了那个坐垫上。
(全部数量果然有三十左右……)
走出来的女性彷佛看穿了佑人的警戒心,她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小哥,你来这里是有话要跟我们说吧?」
佑人近距离看着那名女性,不自觉地因为其他原因而紧张起来。
她性感且煽情地晃动丰满的胸部,还有着大大的凤眼、细细的柳眉与长长的睫毛。
丰厚的红唇在她倒三角形的脸蛋上强调着存在感。
此外,可能是因为她的和服穿得比较随兴,不仅乳沟裸露在外,她宛如白瓷般的身体在跪坐时,自和服腋下以上的位置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完全将成熟女性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飘浮在空中的火焰来到两人之间,火焰造成的阴影浓淡变化,甚至让她给人一种妖艳的印象。佑人直觉认为这个人应该就是首领,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搬到这里来的人。」
非人类们瞬间一片哗然。
飘浮在空中照亮房间的火焰大小依旧,亮度却增加了。
来到佑人前面的女性再次开口时,其他非人类立刻安静了下来。
「小哥你是能力者……对吧?所以,你也察觉到我们了吧?」
「是的……」
「我算是掌管这里的人,大家都叫我娇子。」
「娇子……小姐?」
自称娇子的女性用恍惚的神情望向佑人。
「呵呵……小哥说是搬来的,然而如你所见,这里是我们先来的。不过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偶而来玩的程度,真正常常使用这里的只有六个人。但他们从几十年前就在这里了喔。所以很遗憾,小哥不能住在这里。」
她的反应与佑人的预想如出一辙。佑人皱起眉头,开始思考对策。
佑人沉默不语……这时娇子毫无预警地以自然的动作一下子靠到佑人身旁。
因为对方没有一丝敌意,尽管佑人有在提防,一时之间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娇子用双手抱紧佑人的头,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胸前。
「等!什么!」
过于惊人的事态,让佑人的身体僵住了。
(糟糕!这是攻击吗?新的攻击方式?没、没办法呼吸……!)
佑人的脸被两个大而柔软的物体包夹,瞬间变得神智不清。再说,娇子胸前本来就是敞开的。佑人感受到他未曾体验过的肌肤之间的紧密贴合感……
而且娇子还使劲地压紧,完全封锁住了佑人的脸颊和呼吸器官。
「唔────!!唔────!!」
娇子无视挣扎的佑人,陶醉地抱紧他……发出娇媚的声音。
「啊啊,这是为什么呢?小哥好可爱……我们还是一起住好了?啊!讨厌……呵呵。抱起来也好舒服……好想让你当我的恋人喔。嗯哼,丈夫也可以喔……」
娇子发出娇喘的同时,用更强的力道抱紧试图挣脱的佑人。
其他非人类也只是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
随后,或许是因为看不下去了,某个人从非人类之中气势十足地站起身来,强行介入了两人之间。
「喂!娇子!你在做什么!大家刚才不是决定好要把这个人赶出去吗!而且我等等还有话要跟这位小哥说!」
那人说完后,硬是把佑人从娇子身上拉走。
「噗哈!」
差点失去意识的佑人被人从娇子身上拉开后,双手往后撑着身体,维持着丢人的姿势,卯足全力让呼吸器官满载运转。
「呼──呼──……我、我还以为会没命。」
佑人抬头看向帮助他的人,对方的外表出乎意料地是年纪大约国中生左右的少女。她的头发长度快碰到肩膀,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阴霾,有着非常符合「聪明伶俐」这个形容词的容貌。
娇子对着少女做出身子往后仰、双手摊开在胸前的动作。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不小心有点忘我了……」
娇子向双手扠腰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解释,但她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有在反省。佑人与少女滴溜溜的茶色大眼四目交接。
「谢、谢谢你。」
佑人立刻道谢后,少女露出担心的神情。
「嗯,你没事吧?」
她话一说完,像是惊觉哪里不对似地,重新换上严肃的表情。
「不对!小哥也有错,那种状况你没办法马上逃走吗?哼!在我那时你明明很强……」
少女最后的话说得含糊不清,听不太清楚……但佑人听得出来她生气了。
虽然不至于逃不掉,但那也不是能立刻挣脱的束缚力道。可是佑人被少女这么一骂,多少也觉得自己有点丢脸……于是他低下了头。
「不好意思……」
少女的脸上瞬间闪过怜悯的表情,但又慌忙收回,转而瞪向娇子,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娇子扭着腰,一边红起脸一边轻轻地用双手托腮。
「抱歉喔……小白。因为他是我喜欢的类型……一下没能忍住。」
「真是的!你好好做事啦,娇子!」
气呼呼的白把身体往前倾,做出要压到娇子身上的动作,这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佑人。
「……嗯?这是什么?」
白的表情像在说「真奇怪」。
「我从刚才就觉得很奇怪……这个是小哥的?灵气?灵力?是你释放出来的吗?可是好像哪里怪怪的。这股灵力没有被操纵的感觉,就像单纯外泄出来一样……」
白面露诧异的表情,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佑人。此时,娇子猛地从旁边冒出来。
「对吧?我在说话时也马上注意到了,觉得这个状况很奇怪。因为他一直太过直接地释放出灵力。不过一碰到这股灵力,就能大致瞭解小哥的为人呢。这种感觉……非常好。」
佑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回望用陶醉神情看向他的娇子,正当他想回话时──
「我本来还以为是今天刚好来这里的伙伴中有这样的人。你一直在释放这些灵气吗?量不小呢。小哥,你该不会是很厉害的能力者吧?」
白接连提出疑问。
紧接着,白的眼神不知为何像在看着远处。
少女氛围上的变化,令佑人感到不太对劲。
「人类拥有这么强大的灵力。嗯?这是什么?不是吗?这个里面好像有什么……」
佑人忽然明白来自少女的异样感受是什么了。
(我被她刺探了!)
「哇──!啊,这个吗?这个啊!那个~我这是特殊体质!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所以我在能力者中也是吊车尾……」
少女被佑人突如其来的大音量吓到,身体抖了一下,关注的焦点回到佑人身上。
「奇怪?是我的错觉……吗?唔~真是的~害我被你的声音吓了一跳。」
「抱歉,那个……小白小姐?」
其实佑人不只是大声说话而已……但他没把这件事说出口,只是老实地道歉。
「是白!」
「啊,白……小姐?」
白虽然怒瞪佑人,却还是把名字告诉了他。她应该是想威吓佑人,但她的容貌完全没有魄力可言。她的模样惹人发笑,佑人差点就要笑出来。
娇子在一旁用冰冷的表情观察两人的互动。
佑人突然意识到那股视线,慌忙看向娇子,娇子则立刻说出「讨厌~」,然后以侧坐的姿势把手贴在脸颊上,不断地扭动腰部。
佑人看到她那样,一下感到无力。
(是我的错觉吗……)
「小哥,你明明是能力者,却无法控制灵力吗?」
白徐徐地问道,这句话戳中佑人的痛处。
「唔!……嗯、嗯。」
「啊……不过这股灵力不仅量很多,也相当浓密呢。你一直这样没关系吗?不会累吗?」
佑人知道白看到他受伤的表情,想要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尽管他知道她是非人类,仍然觉得她是个体贴的孩子。
「我从出生时就是这样了。而且我基本上不会使用灵力,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所以我也不会累。」
「是喔~」
置身局外的非人类听着这段对话,感觉自己完全被晾在一旁,身子开始剧烈地抖动。
白和娇子也注意到了局外险恶的氛围……
「啊……糟糕。」
娇子虽然觉得发现得有点晚了,但她还是正色转向佑人。
「小哥。我们回归正题,就如这位小白所说,我们没有要搬出这个地方的意思。很抱歉,我们希望你能离开,毕竟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娇子这么说后,早已不耐烦的非人类们也将身子往前探。
「就是说啊!没错!」
「这里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佑人差点被他们激动的态度与魄力震慑住,但他也想过了,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步。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往后的高中生活。
佑人鼓起勇气,再次跪坐并转向正面。
「我也不可能回去!我只剩这里可以住了……」
非人类们的火气瞬间升到最高点,他们刹那间以圆阵包围佑人。
「那种事情我们才不管!」
「这里是不会交给你的!」
「区区人类说的话,根本没必要听!」
现场骂声四起,尽管佑人心想这么做大概没用,却还是努力地安抚大家。
「各、各位,请你们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关于这部分我们可以再想办法谈谈……」
佑人即使被团团围住,仍旧拼命寻找能够对谈的非人类。
他看向娇子,娇子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凑到他的耳边用像在吹气的方式说──
「如果你愿意当我的丈夫,我可以考、虑、一、下。」
由于她说了这样的话,佑人放弃与她谈。
(真是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佑人看向白,白露出困扰的表情后,闭上眼睛摇摇头,表现出像在说「我没办法!」的态度。
紧接着,佑人和白身后看起来年纪跟白差不多的少女对上眼。
他虽然不知道她是哪种非人类,但她有着一头耀眼的红色长直发,身上穿着以红色为基调的哥德风洋装。
佑人心想「得设法和她说到话」,打算开口呼喊她……然而她面无表情,眼神非常地冷淡。
「………………(盯)。」
佑人说不出话。那名少女从白的身后探出头,只是不断地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那股视线令佑人心里很难受……受到了挫折。佑人别开视线,轻轻拭去泪水。
(我都不知道女孩子冷冰冰的视线,会让人这么心痛……)
佑人重新打起精神,寻找其他可能可以对话的人……他把头转向娇子她们的另一侧。
他看到了一名没有加入围住他的圈圈,而是跪坐在那里,闭上眼睛、双手抱胸的长发青年男性。
那个人毫无疑问……是所谓的超级大帅哥。同样身为男人,他有着会让人不得不举双手投降的容貌。知性的五官,外加全身上下散发出文静稳重的气息。佑人心里虽然冒出「他是什么妖怪?」的怀疑,但他觉得如果是这个人,应该可以好好地谈话。
「那、那个……」
佑人向他搭话的瞬间……那名男性气势惊人地睁开眼睛。
「咿!」
好强的杀气……正因为他有着姣好的容貌,反倒让人感受到强
烈的压迫感。
(好、好可怕~看来没办法和这个人商量了……或者该说我做不到。)
佑人继续接受众人的责骂,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就在这时……咚,某个人将手肘搭在佑人的肩膀上。佑人看向那只手肘的主人。对方是一名身穿和服且身材矮小的中年男性。
但是……他从袖子里露出的手臂,宛如树干般肌肉发达。那位浑身肌肉的矮小男性蹲下来对佑人说道。
「小哥,你快放弃回去吧。我不会害你的,在这里的这群家伙现在还很冷静,但以前可是大家都拿他们没辙的无赖喔。如果你现在走,我还有办法镇住他们。好了,你回去吧。咦?你问我是谁吗?什么嘛,我的名字不值得一提,不过……大家都称我为游人玄(编注:引申自日本时代剧『远山の金さん』。)。」
「……」
(为什么他讲话的语气像江户时代的商人?是说这个特色强烈的大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性脸泛油光,眼睛细细长长,但其他五官存在感十足。可是他却摆出了像在说「怎么样?搞定了吧」的表情,让人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他接下来疑似还想再做些什么……自称玄的非人类只拉下和服右肩的衣领,隐约露出樱花刺青风的图案。不仅如此,那个樱花刺青有如涂鸦,刺得非常随便。
玄态度忸怩地望向佑人,一副在等着什么的感觉。
(啊……难道说,他是希望我讲「你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之类的……)
「那个……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玄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脸「我就是在等这句话!」的表情。
他缓缓地把手从袖子里抽出,就这样猛地从衣领伸出来,裸露出右肩。
「我玄先生的盛开樱,你要是能让它凋谢就试试看吧!」
「不是,一下跳太多,剧情跳太远了。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啦。我不该配合你的,好丢脸!」
玄似乎完全没听到佑人的吐槽,他沉浸在感动中,身体微微地颤抖。他只是单纯想这么做而已吧。
(这些人让我觉得心好累……虽然他们不是人。)
佑人本来就预期场面会很混乱,现场却是在有别于他预想的层面上乱成一团。
「哎呀哎呀,大家怎么了~?你们在玩吗~?」
一个听起来毫无紧张感可言的女声,从包围佑人、变成人墙状态的非人类们身后传来。
说话的人不是娇子、白,也不是刚才的红发少女。
「啊,莎莉小姐!欢迎你来!」
「你好~小白。这是怎么了~?哎呀,这位小哥是谁啊?」
看来后面又多了一个人……
那位被称为莎莉的女性穿着高衩长裙,打着赤脚,发出「嗯哼、嗯哼」的声音听着白说明事情经过。
「哎呀,这位小哥吗?……嗯哼嗯哼,可是他看起来人很好耶~」
「莎莉小姐!这是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再说……」
「那个~我希望能和你们继续讨论……」
佑人嘴上这么说,但他已经开始感觉到,不可能再谈下去了。
尽管他其实不想那么做,还是开始考虑不得不打一场的选项。
然而不管怎么说,对手人数众多,而且应该每个都非常难对付。
假如要打起来,必须做好相当的觉悟和准备吧。
佑人面不改色地安静下来……然后悄悄地开始在脐下丹田聚集小小的仙气。那是极小却浓密的仙气。
这种仙气是佑人在魔界的实战中领悟到的,类似仙气的涡轮增压器。
同时,这也是佑人为了弥补自身在战斗中总是慢人家一步的缺点,而开发出来的绝招。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地聚集仙气,一旦解放便能瞬间引出最大的力量。
然而,佑人在为万一的情况做准备时,屋内霎时间变得一片安静。
(……嗯?该不会!被发现了!?)
佑人冷汗直流。这下他们若认为是佑人先动手的,他也百口莫辩。
佑人从背后感受到阵阵压力,他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意识到自己身陷危机的佑人回头偷看了后方一眼。
他看到娇子、红发少女以及刚才被称为莎莉的这几位女性,正趴跪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而且还靠得近到不能再近。
脸颊同样泛红的三名女性扭动着大腿,白则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她们身后,但她果然也对佑人投以热切的眼神。
「那、那个……靠得有点太近了。各、各位?」
佑人本以为是他刚才凝聚仙气的举动让对手有了战意,但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很可怕。
三名非人类美女、美少女维持趴跪的姿势,不断地向他逼近。
佑人下意识地想和她们拉开距离,战战兢兢地向后退。
靠得更过来的三人并排停在脸快贴到佑人的位置后,娇子瞪大双眼盯着佑人并开口说道。
「莎莉,虽然你才刚回来……但你觉得这个小哥……怎么样?」
「……我觉得很棒~这个小哥的灵气和仙气感觉充满活力~」
「对吧?感觉很棒吧?你懂我的意思吧?」
佑人的脸色铁青。
「那个……请问你们在说什么?」
佑人因为仙气轻易被发现而冷汗流个不停。
娇子无视惊慌的佑人,这次换询问红发少女的意见。
「苏珊呢?」
「…………(点头)。」
「哎呀~?小苏也喜欢吗~?」
「……喜欢。」
名为苏珊的红发少女夹在娇子和莎莉之间,脸朝佑人逼近,一双眼睛盯着佑人不放。
佑人移动腰部往后滑,这个姿势和距离都不太恰当,让他不禁紧张起来,但他依旧没有从三人身上感受到战意。也是因为如此,他无法理解她们在想什么。
三人步步逼近……佑人配合着她们的动作往后移动。
「娇子小姐、莎莉小姐,那个……苏珊小姐?你们靠这么近,没有办法讨论……」
「叫我娇子。」
「我是莎莉~」
「……苏珊。」
佑人的背部碰到了土墙,心头一惊。
危机……正在向他靠近。
而且他总觉得,是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的那种危机。
鲜红色的液体从忘记眨眼、死命盯着佑人的娇子的鼻腔流出。
「那、那个……你流鼻血了。女孩子那样不好吧?那个……呜哇!」
随着鼻血流下,彷佛在说她已经忍不下去的娇子扑向佑人。
莎莉和苏珊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照做。
「呀!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唔唔──」
「啊啊,小哥!我忍不住了!你要是释放出那样的仙气……噗啾。」
「莎莉也是!啾。」
「…………(点头!)舔。」
娇子三人各自抱紧佑人磨蹭他的脸,使劲抱着他又揉又蹭。
「好痛!好痛痛痛!眼神,你们的眼神好恐怖、好吓人!啊,喂!不要脱我衣服!」
从场外看过去,已经难以看到佑人的身影,其他的非人类也不敌娇子三人的气势而只能旁观。佑人尝试挣脱,却一直无法如愿。
(不行了,必须用比较强的力道挣脱!唔哇,有软软的东西碰到我身上各处……!?)
「等一下,不要亲我!就说不要脱我衣服了!啊……那边是。有、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最终佑人失去了理智,甚至向非人类们寻求帮助。
(没、没办法了。虽然很可惜……不对!这都是为了挣脱!)
佑人的气增强,开始在他的全身循环……就在这时──
砰!砰!砰!听起来令人心情痛快,像有东西迸裂的声音响了三次。
「痛!」
「好痛~!」
「……(泪眼汪汪)。」
下一秒钟,三人终于松开了手,在不同意义上袭击佑人的三人用双手压着头。
定睛一看,原来是白单手拿着不知从哪来的拖鞋,双脚打开站在那,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各位!你们在做什么?而且连莎莉小姐和苏珊都跟着起哄!」
佑人回过神,趁着这个瞬间逃走,躲到白的背后。
然后他从白的背后,用宛如警戒心很强的小猫般的眼神瞪着三人。
几乎化身为野兽的三名美女、美少女大概是神智清醒了,她们一副感到很抱歉的模样,表现得很失落。
「真是的!我们的目的是要把这位小哥赶出去吧!说起来有事找这位小哥的人只有我……咦?」
白指向身后的佑人,正准备要进入说教模式时,她由上而下缓缓地确认佑人的外表,接着僵住不动……
此刻佑人的上半身全裸,不但牛仔裤的皮带被扯下,裤子的拉炼也整个被拉开。不仅如此……里面的内裤也处于快被脱下来的状态……
刹那间,白的脸从脖子到额头都变得红通通的。
佑人看到白的反应,才终于注意到自己有失体统的模样。
「啊,抱歉!我马上穿好……」
「呀──────!!」
「咦──!?咕啊!!」
用声音来形容,大概是「砰磅!」的感觉吧。
白大力挥下手中的拖鞋,用足以盖过自己惨叫的力道重击佑人。
佑人像是失去重量的纸,整个人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佑人想着「我大意了……不过拖鞋有这么大的威力吗……」,狠狠地撞上了墙壁。
佑人被埋在墙壁与柱子的碎片下,失去了意识。
不久之后,佑人清醒过来……但他难以确认目前的状况。
他摇摇头,从铺在破旧榻榻米上的坐垫爬了起来。
他看向周遭,发现非人类们像一开始一样,坐在地上排列成三排,而且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咦?」
佑人愣了一下后,娇子出列对他微微一笑,并把躲在她身后的白推到前面。
白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看佑人。
「小哥……抱歉。我……不小心失手了。」
她指的应该是刚才用拖鞋把佑人打飞出去的事。
佑人的脑袋完全清醒后,感到很不可思议。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们先前一直想把打算搬来这里的自己赶出去。
照理来说,他们大可趁他昏过去时把他丢出去外面,要是状况更糟,他也有可能会就这么被夺去性命。
然而他的眼前,却是娇子在一旁安慰垂头丧气、头低低的白的画面。
莎莉也站在另一边,一脸担心地把手放在白的肩膀上。苏珊虽然不明显,但也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这边。
对佑人来说,这件事也让他很意外。
实际上,刚才的对谈已经混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然而担心地安慰白的非人类们的身影,彷佛感情融洽的姊妹一般。
尽管佑人承受了如果是普通人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的一击,但他看到这幅光景,反倒自然地扬起嘴角。
不过白或许是对于下手多重有所自觉,她缩起身子,跪坐在地上。
确实,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当场死亡吧……
「白小姐。」
「是……」
白十分地沮丧,眼眶有点泛泪。
「……你不用那么在意喔。」
「咦?」
白惊讶地抬起头。同一时间,白色的三角形耳朵从她头上倏地冒出。
佑人见状不禁想着「她是什么妖怪?」,但他仍继续说下去。
「我完全没有生气。再说我认为……你会被吓到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你不要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强壮的,所以不用担心!」
佑人对她展露笑容。
白一边手忙脚乱地压住冒出来的耳朵,一边听佑人说。接着,她轻轻地擦去眼泪……终于露出了笑容。佑人看到她笑,开心地点点头,看到两人互动的娇子和莎莉也换上了柔和的神情。苏珊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佑人。
除此之外,娇子等人身后的非人类们似乎也同样地感到讶异,用像在看某种神奇生物的眼光注视着佑人。
「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回归正题吧。虽然话题扯得有点远,但小哥想要住在这栋房子。我们不想搬走。现状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我觉得会扯远,有一大半都要归咎于娇子小姐的所作所为……」
「有鉴于此!」
「竟然选择无视。」
但多亏娇子的话,佑人也回到了现实。
……问题还完全没有解决。
「小哥,我有一个提案,你要不要和我们比赛?」
「比赛?」
「没错,让事情简单一点,赢得比赛的人可以住在这栋房子……你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来得很突然,佑人静下心来思考。
确实,毕竟用谈的的确有困难。不论是比赛还是玩游戏,可能都比较简单好懂,是个好主意。
(还要看比赛的内容……假如要用战斗来一决胜负,人数上对我不利。但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就这么回去……)
「……比赛的内容是?」
娇子嫣然一笑。
「我们发生争吵时,有种传统的竞赛方式,专门用来圆滑地解决问题。那就是……拿来指定物品竞赛!」
娇子精神奕奕地说道。
「「「「嘎啊────────!!」」」」
周围的非人类们异口同声地发出类似哀号的叫声。
「拿来指定物品竞赛?」
「我来说明一下!那是种先拿来双方指定物品的人就赢了的比赛。啊,当然是一对一。双方各在十张纸条上写下任意的物品名称,再把那些纸条放进箱子里,一起一张一张地抽出那些纸条。接着将上面所写的物品,比对手还要早带回来,就是这样单纯的游戏喔。我们自己比时,距离上不会有范围限制,但这次会限定在这座清地市。」
(那、那个听起来……就像是激烈版的借物比赛……)
「当然,虽然不知道会抽到什么,但有一半是自己写的,所以也不能写太简单的东西哦。在写的时候,也必须考虑到被对手抽中的风险。诀窍在于写对自己有利,对对手来说却不简单的东西。」
佑人为该如何抉择而苦恼。规则不会血腥,好像可以考虑接受。
但公平性是个问题。在没有获得担保前,他不能随便接受。
娇子彷佛看穿了佑人的心思,说出了以下的提案。
「呵呵呵,不然这次在抽纸条时,我们的纸条和小哥的纸条,都特别让给你来抽。箱子也用你准备的东西。这样你就能相信我们了吧?」
佑人心想如果是那样……的确是可以。
最后剩下的唯一风险,大概是对方派出有搜索能力的对手,不着痕迹地赢得这个比赛。
「还有如果是拥有搜索能力的对手,对我来说也是压倒性的不利……」
「说的也是,不过那也要看是用什么策略……既然这样,我们这次不会派有那种能力的人出场。关于这点你只能相信我们,但我们是说真的。我赌上我们的骄傲发誓。」
佑人不发一语地听着。
「然后我刚刚忘了说,基本上可以使用能力哦。只是写的内容希望尽量写得客观一些。以下是极端的例子,像【两年前A使用的铅笔】这样的题目,很难做判定对吧?这种时候希望能写到【A的铅笔】就好。还有,可以写人名,但要考虑到这次范围限定在这座城市。比方要写【B喜欢的人】或【C的奶奶】都可以,不过该对象要是去了其他城市,以比赛来说这个题目就不成立。」
(那是当然的啊,但感觉根据写的内容,也可能会发生难以下定论的状况……唔嗯~不过不管怎么想,好像也只能接受挑战了……)
「真的要比吗?」
「我不想代表参赛喔。」
「我也不要。」
「是说这个规则明明是娇子喝醉时决定的,什么时候变成传统了?」
虽然关于这场比赛还有很多其他的疑点……
「……我明白了。我愿意接受这场比赛,因为我也没有其他能去的地方了。我一定要住在这栋房子。」
娇子一听佑人愿意参加比赛,露出极为开心的表情。
「好!就这么决定了!那我们这边谁要代表?」
娇子的目光扫过同伴,大家都别过了头。
尽管如此,娇子还是笑咪咪地张望……不久,那位不爱说话的苏珊意外地默默举起了手。
「喔?苏珊要当代表参赛对吗?就这么决定了!那请小哥写下十张你想写的东西。我会负责做判断。还有苏珊,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内容是……」
娇子拿出二十张纸条,将其中十张交给佑人后,再将剩下的十枚交给苏珊,并且和她说起了悄悄话。
总觉得很可疑……佑人心中虽然这么想,却还是开始动脑思考要在纸上写什么。
◆
名为拿来指定物品竞赛的比赛准备就绪,所有人来到完全没在整理,但空间绝对够大的中庭。
「好了!接下来要抽出纸条喽~小哥,你准备好了吗?」
「啊,好了。」
佑人拿出用帐篷里的卫生纸盒改造的抽签箱。
「那么,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由小哥抽出写有必须拿来的物品的纸条,先从苏珊要拿的物品开始抽。」
佑人有点紧张地把手伸进箱子里,拿出摺好的其中一张纸条。
「好的,请交给我。我看看喔,内容是……」
娇子和苏珊一起看向那张纸条。紧接着,苏珊的脸彷佛发出「啵」的声响,瞬间红得发烫。
(怎么回事?上面写了什么?)
「啊啊,开始了……」
「那个绝对是娇子写的。」
从周围的非人类之间传来了语气厌烦的声音。
「苏珊的题目是【最近遇到的异性中,最中意的人身上穿着的内衣裤】!」
「咦──!!」
佑人瞪大双眼喊道。
(那是哪门子的题目……?这个人到底写了什么!而且那种事情有办法判断吗?)
苏珊虽然变得面红耳赤,却摆明在注视着佑人。
佑人打了个冷颤一下意识地往后退。
「好了、好了,看来苏珊已经做好决定了。呵呵呵,小哥很受欢迎呢。那么,我们赶快换抽小哥的题目吧~」
娇子笑容满面地催促。
(这、这个状况……我绝对得抽到自己写的东西不可!)
佑人像在祈祷似地把手伸进箱子里。他一边在心中不断反覆说着「拜托!拜托!」,一边抽出一张纸条。
「好的!请交给我。呵呵呵,是什么呢、是什么呢?啧,抽到好签了啊……」
佑人看到娇子的反应,脸上浮现打从心底松一口气的表情。
(好耶!看来是我自己写的东西!)
他从一脸觉得无趣、在呕气的娇子手上接过纸条。
内容是什么呢?是【袴田一悟最近买的游戏软体】吗?还是【零食闪亮玉米的照烧口味】(很稀有,据佑人所知这一带只有一间店有在卖)呢?佑人边猜想着,边打开摺起来的纸条。
「我看看……」
【异性的内衣裤】。
「……什么?」
佑人僵住不动,他用手揉了揉眼睛,重新检查内容。
「异性的……内衣裤?」
上面写的内容只有一行字……【异性的内衣裤】。
「这哪里算抽中好签了────!!」
「因为~那是我写的物品里最简单的一项啊~」
「等一下!你写的该不会全是这种东西吧!」
佑人把箱子里的纸条全都拿出来。
除了佑人写的之外,疑似娇子笔迹的纸条上,和苏珊刚才抽到的同样是【最近遇到的异性中,最中意的人身上穿着的内衣裤】的纸条有八张。
里面只有一张是【娇子的内衣裤(我会认真逃跑喔~小哥抽到要和我进行交涉)】。
「…………」
唔,要说他抽到好签,也确实是好签没错……佑人瞪向娇子。
「唉唉~虽然害我兴致都有点被打坏了,但比赛马上要开始喽。可以吗?」
「……唔,没办法了。」
(是说这要我去哪找啊?)
「……(点头)。」
娇子在喊口令前举起右手。
「那么……」
佑人内心想着「我该怎么办?」,一秒之间思绪在他的脑中千回百转。
(异性的内衣裤……那种东西到底要上哪找啊!去跟某人借吗?)
茉莉的脸瞬间闪过……但佑人激动地摇摇头。
(谁会愿意借那种东西给我啊!被当成变态人生就完蛋了!)
就算回去老家,家里以前也只住了祖孙两人,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应该说有的话反而不妙。不过以那个祖父的为人来看……算了,佑人觉得还是不要去找比较好。
这是为了他的心理健康着想。
(……对、对了!只能用买的了!虽然会害羞,但这种时候只能用买的了。)
在佑人思考这些事的过程中,娇子的手挥了下来。
「开始!!」
佑人听到口令声的同时,发现苏珊朝他冲了过来。
不对……光是能察觉到这件事,佑人这名人类也足以说是异于常人了。
吓人的速度与惊人的爆发力。那是如果不知道她是非人类,根本无法想像得到的动作。苏珊使劲往下踩蹬留下的足迹,深深地陷入地面之中。
然而一切都在佑人的预料之内。面对苏珊速度惊人的飞扑,佑人以左脚为轴心,利用最低限度的圆周运动闪过。
两人在擦身而过的零点几秒之间对上了眼。佑人清楚地看见,苏珊的眼里满是错愕。
苏珊很快地恢复到原本的表情,在被佑人闪过后依旧维持同样的速度,冲向长在前方庭院的大树树干,借由三角跳的诀窍,从佑人的斜后方逼近利用圆周运动闪过自己的他。巨大的树木因为她的撞击力道而不停摇晃。
佑人见状立刻将左手臂伸向斜后方,准备用来防御苏珊的攻势。
苏珊微微扬起嘴角。她霎时间改变方针,转而抓住佑人的左手。说起来苏珊任务的第一步,就是得先把佑人抓住才能执行。
苏珊的手抓住佑人的左手臂……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然而正要抓到的刹那,佑人的左手臂波浪似地上下摆动。他身体的轴心还在继续采取圆周运动。
苏珊的手摸到了佑人的手臂。剩下的只需要抓住它,然而那只手臂却以巧妙的速度由下往上如海浪般舞动,她摸到了,真实感却很薄弱、抓不住它。
就算是这样,苏珊仍执意想抓住手臂,她犹如受到佑人手臂的引导般往上跳。或者该说被逼着跳了起来。
苏珊被迫跳到了数公尺以上的高度,佑人一瞬间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不仅如此,苏珊同时感觉到有人跳到了她的背后。
面对背后被人趁虚而入的最坏状况,苏珊心想这次是她赢了。
如果自己跳起来的话,想必佑人会发动某种攻击吧……
不过要是论飞行,状况就不一样了。
美丽且宛如在燃烧的深红羽翼,突然从苏珊纤瘦的背后冒出。
苏珊拍动那对羽翼,一转过身便抓住佑人的手,在空中转到他的背后架住他。
从苏珊缺乏变化的表情不易看出,但她已经换上像在说「抓到你了」的神色。
「苏珊!是我,就跟你说是我了!我被小哥丢上来了!哇哇哇,你不要放手!我不会飞啦!」
「……!」
没想到苏珊架住的那个出现在背后的气息不是佑人,而是换成了玄。苏珊很是讶异,她从上空寻找佑人,却遍寻不着他的身影。
娇子、白和莎莉在底下也十分震惊,可以看到她们正在寻找佑人。看来娇子她们也不知道佑人和玄互换的事。
苏珊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把玄放到屋顶上,随即往城里飞去。
娇子和其他非人类被留在中庭,一同注视着在空中逐渐飞远的苏珊。
这段攻防的过程连一分钟都不到。
白无力地呆站在娇子与莎莉之间。
「难道说……那位小哥……是个狠角色?」
「……很精湛的动作。」
长发的美青年不禁在一旁低语,唯独娇子露出了窃笑。
「娇子,你本来就知道那个少年的仙道实力强到这种地步了吧?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能强化到那样的内丹了。搞不好有到能与现在的我们打得不分上下的程度。他的年纪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吧?他实际上几岁?」
青年看向娇子,娇子则耸了耸肩回答。
「大概十五、六岁吧。」
「什么!?不可能,你说的是真的吗!」
从头到尾表情都很冷静的青年一脸错愕。
「真的啊,不会错的。我抱着他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他的肉体年龄。」
「竟然有在那样的年纪就能将仙气凝炼到这种程度的人类……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修行?那不是有无才能的问题。他该不会是先消灭掉肉体,用了地仙的旁门左道……」
「没有没有,如果是那样,他身上不可能有那么澄澈的仙气。那很明显是修炼而来的结果。说的也是……不过为了掌握那样的仙气,他应该有好几次差点失去性命的经验吧,不只是修行,还有修行以外也是。仙气会透过连续跨过劫难而提升。这点傲光你也知道吧?」
「……」
名为傲光的美青年沉默不语。
紧接着,娇子想起那位才刚认识、只有稍微讲过几句话的人类少年,短暂地露出哀伤的眼神。
「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就失心疯般不断地修练,即使他经历了灵魂彷佛被彻底粉碎的经验,仍然没有失去内心的光辉……」
娇子喃喃说完后,马上换成开朗的表情,环视周遭的非人类们并轻声笑了出来。
「那个孩子为何会如此地吸引我们呢?说来说去,最后也没有人失控暴走,傲光会对人类少年有情感上的波动,也是难得一见。」
除了白和莎莉以外的人都把视线别开,好似在回避娇子的目光。
「呵呵呵,大家都感觉到了吧?期待感?喜悦?还是说大家都已经发现了?那孩子是值得我们建立关系的人类。不只灵魂、精神,连实力都是。他与我们相遇是奇迹也是必然,虽然中间夹着蠢蛋仙人令人不快,但这次就算心胸宽大一点,好像也是我们赚到。」
这时,白抬头看向娇子。
「可是小哥明明有那么多的灵力,为什么还要学仙道?有那么多灵力,应该能成为很厉害的能力者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最重要的是──」
「……?」
「那股灵力和仙气都是好东
西!感觉超舒服的,对吧!」
「……嗯!」
白充满朝气地点点头后,莎莉也微微一笑,傲光则是叹了口气,把双手抱在胸前。
(很好!总算是甩掉她了!)
佑人早已冲出那栋房子的范围,此时正朝着车站的方向前进。
(不过,原来苏珊会飞啊。她是鸟的妖怪之类的吗?我也得留意上空才行……)
但接下来才是问题,并不是逃跑就好,还得完成这场比赛的题目。
佑人一想到这点就再次觉得头痛。
他决定先去一趟车站前设有专卖店的购物中心的内衣裤卖场。佑人连同上空警戒着周围,混进人群中往购物中心移动。
他迅速地确认购物中心入口处的卖场地图后,终于抵达位于三楼女性用品楼层的内衣裤卖场。完全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接下来只要买好女性内衣裤回去,但……
「我、我能进得去那里吗?我……」
眼前的女性内衣裤卖场……对佑人来说,看起来就像另一个世界。
虽然看不出来,但佑人在战斗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不论是一对一、多对一,还是多对多,他甚至精通各种战斗场面,也曾屡次经历生死关头。
那是以同世代的能力者来说,多到异常的实战经验。
会这样全都是拜堂杜家的特殊性所赐,以及他在开学前的假期间在魔界累积的经验。
因此关于战斗方面,佑人无所畏惧。
毕竟他以前所处的环境,是稍微失去斗志便无法活下去的地方,所以他会那样也是正常的。
正因为有那些经验,就连苏珊的攻势他也三两下就化解了。
苏珊的动作其实让佑人很惊讶。
果然如他所想,她的灵格超乎想像地高。
从她高度的沟通能力以及能拟人化来看,他的想法很可能是对的。
既然是这样,他的动作就必须要快。要是被苏珊发现不但会失去余裕,下次再遇上她也不确定是否甩得掉。不管怎么说,这场比赛他不能输。
但此刻的佑人……彻底地恐惧了。
他现在即将前往的地方,散发出比任何战场都要危险的气息。
只要能去到那,买下目标物然后回去,栖身之所、往后的校园生活,他都能收获到很大的结果。佑人心里很清楚,却拿不出勇气,一直在卖场旁边晃来晃去。
此外他还假装成路过的样子,不断用眼角余光偷瞄目标物,最终惹得店员开始用怀疑的眼神望向他。
(好尴尬!店员的视线令人好尴尬!)
不仅如此,该说理所当然吗?店员是女性。这无疑提升了这件事在佑人内心的门槛。
另外他还注意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价格比我想的还要贵!)
佑人暂时先到楼梯的平台避难,确认自己的钱包。
也不是买不起……但对于必须过上极为节约生活的佑人来说,是笔非常令他吃不消的支出。话虽如此……凡事有轻重缓急。
佑人深呼吸后,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然后他下定了决心。
(好,上吧!)
「堂杜同学,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哇──!?」
佑人尖叫了一声,往后回过头。
茉莉的朋友──活泼开朗的静香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站在那。
「你、你不要吓人啦。你到底在做什么?」
好死不死,偏偏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佑人恨透了自己的不走运。
「水户同学!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该怎么说呢,我今后住的地方,不对!为了赢得人生的胜利,或者该说为了活下去,我必须这么做!」
「咦?什么?你在说什么?」
静香对佑人惊慌失措的反应感到不解。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佑人后方不远处的卖场。佑人看到她渐渐扬起的嘴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吼~哦……」
静香用食指和拇指抵着下腭点了点头,有如名侦探在推理犯人。
「你现在正打算要去那个女性内衣裤卖场吧?哼哼……而且刚才还说出为了赢得今后人生的胜利那种发言……」
佑人感觉到自己不好的预感正在逐渐变成事实。
「不是,所以我说,你大概是误会什么了!在你讲完之前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所以不要再推测下去了!」
佑人眼角泛泪地提出控诉。顺道一提,静香没有在听。
「原来如此……谜底解开了。我听说最近也会有人送那样的礼物。我高度怀疑你要送的对象是最近在资格测试认识的女孩子们……想不到你连人家的尺寸都问到了……」
「不是、不~是!你不要再说了!你听我说!不要再擅自想像了。」
佑人泪如雨下,拼命地摇头。
「那是要送谁的?」
「我没有要送人!」
「没有要送人!?难道说……你是自己要用?你有那种喜好啊……茉莉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说……重度中二病加上并发症是大变态……」
「不可能是我要买来自己用的吧!你到底想要把我怎样?」
佑人没注意到自己这时已经承认是要来买内衣裤的了。
静香确认完重要资讯后,脸上浮现讨人厌的笑容。
「那是要送谁的?」
「我就说没有要送谁了!」
「那你为什么要买?」
「那个~我是因为……对了,是因为惩罚游戏啦!我玩游戏输了,接到来买女性内衣裤的指令。为了这个原因来内衣裤卖场是还好,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喔~惩罚游戏啊,很会说嘛……」
佑人看着态度上明显在怀疑他的静香,全身汗如雨下。
紧接着……静香露出一副突然想到什么的模样,她在说出「啊,对喔!」后,用一脸想通了的表情露出灿烂笑容。
「堂杜同学……」
「怎、怎么了吗?」
「你知道要买什么尺寸吗?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买的喔。」
「咦?不,我想尺寸怎样都无所谓(反正是惩罚游戏)。」
静香听到佑人的回答,展现出觉得「真是的……你们男生就是这样」的态度。
「好,我知道了!」
「知、知道什么?」
「你自己很难买吧?所以我去帮你买!」
佑人一脸像在说「你是说真的吗?」的表情。老实说,那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提案。
「你预算多少?你本来觉得多少钱可以买到?」
这个嘛……佑人从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拿出钱包准备要确认,却被静香给一把抢走。
「啊!」
「不要看了,买这种东西不能小气。她的大小和喜好我都很瞭解。」
静香把佑人丢在原地,迳自朝卖场走去。
「等一下!那里面也包含了我往后宝贵的生活费……」
佑人慌忙叫住静香,却没办法去追走进卖场里的静香。
佑人茫然地看着静香离去。但他心想这样应该就能完成任务了,不免也安心许多。如此一来,只需要在不被苏珊发现的情况下把东西带回去即可。
(……奇怪了?她是知道谁的大小和喜好?)
佑人忽然想起静香说的话,心情急转直下,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不安……
等了好一阵子后,兴高采烈的静香带着附有可爱蝴蝶结的送礼用纸袋,以及佑人的钱包回来。
「让你久等了~这个给你!我觉得自己选得不错喔。」
佑人打从心底对静香的帮助涌出感谢之情。
「谢、谢谢你!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还有,水户同学,关于这件事……」
「我知道啦!要保密对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听到这句话后松了口气的佑人接过包装和钱包,打算尽快回去。
「真的很谢谢你!我得走了,学校再见喔,水户同学。」
「嗯!掰掰。虽然很不容易,但你要加油喔!」
尽管前后微妙地接上的对话令佑人感到哪里不太对劲,但他仍然挥手并从楼梯走向出口。
静香望着佑人离开的身影,感慨地喃喃说道。
「下个月是茉莉的生日嘛。堂杜同学是不是终于意识到她喜欢比较强势的类型了?话说回来,堂杜同学意外地大胆呢,突然送人内衣裤当礼物。不过呢,哎呀~做了好事之后心情真是愉快。」
在那之后,静香在内衣裤卖场和写着「SALE」的架子对峙了好几小时。
静香在内衣裤卖场开始和拍卖品格斗时……佑人用最大的注意力留心周围360度,为了把破房子变成自己的家,正以异常快的速度移动着。
他先前在市区时彻底消除了自己的气息,小心翼翼地移动,然而离开市区后,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既然是这样,他也没有放慢速度的理由。只是路上还是会有几名路人,但擦肩而过的那些人根本没办法看到佑人。
不是因
为佑人的速度快到肉眼看不见。而是佑人观察擦肩而过的人的视线,一边闪避着他们的目光,一边进行移动。这名少年神情自若地执行这项非比寻常的技巧。
佑人非常认真。不对,他本来就很严肃地看待这件事,但现在的他气势不同。
他从静香手中接过钱包,准备火速赶回目的地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于是确认了钱包里的钱。
(我绝不能……让这个牺牲白费!)
佑人忙着大力用手擦去双眼的泪水时,心里仍然在意着苏珊的事。
(好奇怪……太顺利了。她是去其他地方找我了吗?)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苏珊的目标很明显是他身上穿的内衣裤。要是被苏珊抓到,不仅会失去未来的住家,他还会失去身为男人的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唯独这件事他说什么都要避免。可是到目前一切都很顺利,离目的地也不远了。
前方出现比较新颖的住宅区,可以看到里面有扇老旧的大门。
那里正是他的目的地。
「嗯?」
佑人仔细一看,发现门外相当热闹。他内心想着「怎么回事?」并靠近确认后,看到现场设置了类似运动会短跑的布条。
非人类们在布条后高举着写有「苏珊加油!」、「这栋房子是我们的!」或是「拿到那家伙的内衣裤!」之类的布幕。他们还在地上摆放座垫,犹如来参加小孩运动会的家长们般喝起酒来,气氛十分热烈。
佑人瞬间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也太引人注目了吧!要是被邻居发现该怎么办!?」
然而,终点近在眼前。佑人决定等等再来处理这些小事,他将速度再往上提升。
接着,就在他离布条只有咫尺之差时……
佑人突然感受到来自右后方上空的巨大热气。
「唔!」
佑人瞬间踩下距离最短、最小限度的步伐,将身体往前弯。
随后,像是陨石般的物体散发着高温,从离他头顶几公分的位置擦过。
佑人紧急煞车停了下来,用右手摩擦头顶。
拥有深红色羽翼的大敌苏珊,从她自己掀起的尘土中出现在佑人的面前。
(呼,原来如此……我一定会回来这里,所以不需要去找我,就是这么回事吧。)
身上围绕着红色气体的苏珊凝视着佑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卯足了干劲,呼吸有点喘。
「终于……找到你了。」
「结果你还是有找我啊!」
看来她之所以会这么喘,是用尽全力搜索市区后的结果。佑人虽然不懂为何会是这样,但终点就在眼前了。
而终点前的苏珊是个强敌,佑人绷紧神经。
苏珊身后的非人类们高声欢呼。
「「「唔喔──!苏珊!苏珊!」」」
在那之中,白一脸担忧地在胸前握紧双手。
「……不会有事吧?」
站在白旁边的娇子看到她那样,轻声笑了出来。
「你担心的是哪边?」
「我、我担心的……当然是苏珊啊!」
「呵呵呵。不过变成那样的苏珊很可怕呢。希望小哥能平安无事。左手的事情,你也还没和他道谢不是吗?」
「……嗯。」
莎莉脸上挂着笑容,玄露出兴奋的表情,傲光则用评估的眼神默默地看着两人。
佑人从苏珊身上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让他回忆起在魔界时的刺麻感。
(很危险……但我不能退。要是居无定所,就真的连学校都不用上了。)
我要拿到高中生活和房子!
所以我必须……拿出真本事。
「……我要上喽。」
「……!」
佑人突然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试图正面突破。
苏珊因为他意料之外的行为,心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摆好备战姿势。她瞬间明白佑人准备一击决胜负。
缠绕在苏珊身上的红色空气热度急速上升,周遭的景色看起来像在晃动。惊人的热度制造出了猛烈的上升气流,把苏珊犹如火焰般燃烧的红发往上吹起。
然而佑人并没有停下动作。
他无视苏珊的迎击准备,继续加快速度。
苏珊看不懂佑人这么做的意图,她迅速将双手伸向前方,以防佑人冲撞。
这时,苏珊从眼前的佑人身上感受到惊人压迫感。
那对苏珊来说,是她在这几百年间早已遗忘的感觉。随后,苏珊彷佛在不知不觉中触动了某种开关……她的瞳孔变成红色,灵力的漩涡汇集到深红色的羽翼上。
紧接着,就在佑人和苏珊一触即发的瞬间……
带有大量热能与大量灵力的暴风,以超高密度从苏珊的双手席卷向前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暴风,令先前还在欢呼起哄的非人类们彻底愣住了。
「啊……那个~苏珊小姐?那、那样~会不会做得太过火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以上是非人类加油团悄悄进行的对话。
白和玄也张大了嘴,眼睛瞪得老大。
惊人的暴风遮挡住视线,看不见前方状况。说不出话来的非人类们注视着前方,众人的视野慢慢地变得清晰。
他们看见的景象是……
苏珊一个人维持双手伸向前方的姿势站立的背影。
白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啊啊啊,小哥!小哥死掉了!他被轰出去了──!!」
僵在原地的其他非人类们,也为了这意想不到的结局倒抽一口气。
「啊哈哈……我没死啦~」
「咦!?」
听到佑人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环视周遭,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就连苏珊也惊讶地回头看向后方。
「我在这里~唉~不过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所有人寻找声音的来源,低头往下一看……看到了佑人以仰躺的姿势倒在跨越布条的地方。他身上好几个地方都被熏黑,不断飘出烟来。
「小哥!」
白泪眼汪汪地喊道,佑人从衬衫内拿出被包装得很漂亮的纸袋。
「给你,娇子小姐。这是指定的物品。」
佑人从下方把东西递给娇子,她老实地接过后,打开包装确认内容物。
「哎呀,好可爱!这是要给我的吗?可是我喜欢款式更性感一点的,而且尺寸对我来说可能偏小。不过如果这是小哥的喜好……我愿意努力穿起来!」
「不对吧!!」
「……真是的,我知道啦。我看看喔……确认完了。」
娇子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优胜者……确定是小哥────!!」
原本被吓到而僵住的非人类们听到这句宣言,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懊恼地扭动身躯。
佑人依旧倒在地上,他将拳头举向天空,挥拳庆祝胜利。
然而白和莎莉脸上还带着不敢相信佑人赢得胜利的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小哥是怎么到终点线的!?」
白用像在说「我无法理解!」的语气提出疑问。佑人一边站起身,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时,苏珊缓缓地靠了过来。
「……高等思念体。」
「咦?」
白、玄,甚至连娇子都感到诧异。这时傲光从后方补充说明。
「这名少年在快与苏珊撞上的刹那,让自己的思念体冲向前方。那是与本体相似到难以辨别的高等思念体。他让苏珊误判撞上的时机,自己从下方高速转动身体,脚朝前冲进炎热的墙壁,再借由冲刺的速度与高速转动,将热能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闯进了终点线。」
「竟然有这种事……」
「好……好厉害……」
在场的所有非人类都理解那是多惊人的一件事。
佑人站起来后,用有点尴尬的感觉笑了下,搔了搔脸颊。
「没有啦……她一定要抓到我才算赢,但我只要突破防守就好。我只是稍微下定了决心……」
娇子听到佑人的话,露出有点微妙的表情。
「啊,这样啊……不过关于那点……很有可能──」
娇子回头看向苏珊。
「苏珊,你要怎样才算赢……你记得吗?」
苏珊不解地歪头。
不久之后,她「啊……」地瞪大双眼。
「咦?咦~?什么?那个反应,难道说……」
「唉~果然……你释放出那么多热能,小哥可是会连内衣裤一起消失、变成黑炭喔。而且要是我没有在周遭设置结界,你打算怎么做?这一带会陷入火海的哦,真是的……」
(难道说她想杀了我……?还有火海是……)
确实,要是佑人在极近的距离被那阵暴风和热能打中……
苏珊表示「没有啊~」,把手放到后脑勺上,但佑人仍颤抖地流下冷汗。
佑人难以掩饰心中的动摇,娇子苦笑着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总之,不管怎么样,是我们输了。按照约定……这栋房子是小哥的了。」
「啊……」
对喔。不论过程如何,佑人获胜了。他终于确切地感受到自己赢了。
(好耶!没错!我守住房子了!还守住了拥有耀眼青春的可能性,以及我的生活!)
面对笑容满面并双手握拳的佑人,神情温顺的娇子露出非常寂寞的表情。
「这么说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啊,是的,我叫堂杜佑人。」
「这样啊……真是个好名字。那么,再会了。佑人……你要保重喔。」
「咦?你、你们……已经要走了吗?」
「是啊……毕竟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怎么了?你的表情要更开心一点啊,佑人!」
「啊,好的……」
佑人获得了胜利,所以非人类们当然得离开。
娇子的目光扫过周遭的非人类们,大家都老实地点点头。不仅没有任何人出言抱怨,还默默地收拾起布幕和宴会道具。
那是传达出「必定会遵守诺言」的清高表现,甚至让人觉得莫名地爽快。
站在门前的佑人,看着落寞地整装、准备离开的非人类们……
佑人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先前明明霸气十足,此刻却各自以无力且沉重的动作为离开做准备。其中甚至有向呆站在那的佑人点头行礼,或者是要求握手的人。
佑人看着他们的身影,甚至产生了一种彷佛在和战友道别的错觉。
佑人打算要说些什么,却怎么样也说不出话。
紧接着……数名非人类忽然在佑人的右边停下脚步,望向远方并喃喃开口。
「这里……有很多的回忆呢。真的很开心……虽然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了,各位,我们以后……绝对、绝对要再见面喔!」
「「嗯!呜、呜呜呜。」」
「喂、喂……不要哭啦。这又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
「「「呜哇~!」」」
那是个……会让人联想到在毕业典礼上和亲友道别的光景。
「……咦?」
一男一女的非人类这时站到惊讶的佑人左边,眼眶泛泪地对望。
「啊啊,甜心,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人!往后我们要在何处才能见到彼此呢?」
「啊啊……亲爱的,你不要哭。就算……就算分隔两地!就算我们因为某种原因被迫分开!不管坏人有什么样的卑鄙阴谋!我的心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
「甜心!!」
「亲爱的!!」
一男一女的非人类就像在强调「即使我们被不幸的命运强迫分开,也绝对不会忘记彼此!」的恋人般,抱着对方哭泣。
「咦?咦?」
(是我害的?)
随后,一名不知为何穿着西装的非人类,在佑人的身后用双手捂着脸,双膝跪地哭了出来。
「啊啊啊……我没有家了。要是这件事进行得顺利,也不会这样……唔!」
一名非人类表现得活像是个被非法裁员上班族,茫然地望着上空。
「咦?咦?咦~?」
(他口中的「这件事」是指刚才的比赛吗?)
最经典的是彷佛被抛弃的幼犬似地注视着佑人的两名女子……白与苏珊。
她们从佑人的下方,用水汪汪的大眼祈求般地凝视佑人。
「那……个,这到底是……」
(这、这是正当的比赛结果。我完全不需要觉得愧疚。我心里很清楚……)
可是现在的场面,简直就和恶房东在赶善良的居民没有两样。
就在这时,白继续睁着水汪汪的大眼,语气落寞地开口说道。
「小哥,我……以前见过你喔。」
「咦!?在哪里?」
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接着说下去。
「我啊……想和你道谢。」
「道谢……」
「小哥,谢谢你治好了我的左手……我那时太生气了,才会不小心攻击你。不过,多亏了你,我现在情绪已经有办法稳定了。」
说完,白深深地一鞠躬。
佑人即使听完这些话,也还是想不起来。左手……猫耳……左脚……?
「你说左手……咦?难道说!你是工地现场的白虎……!?」
白点了点头。
「在这里遇见你,纯粹是偶然,但我看到你时,马上就发现了。你是当时的那个人。只是这里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休息场所,所以才一直没能向你道谢,还让事情变成这样……」
「……」
「不过,这里已经是小哥的了,因为我们必须离开,我只能趁现在把话说出来……抱歉。」
白泛着泪说完后,无地自容的感觉笼罩着佑人。然后,当佑人的目光转向在一旁看着这幅光景、微微扬起嘴角的非人类们,一股冲动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股冲动……愈来愈强,强到足以煽动佑人。
「这样一来,我就有好好道过谢,心里爽快多了!不过……我其实还想再跟你多聊聊呢。」
白这么说着,露出了看起来寂寞却开朗的笑容。
这对佑人而言……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那个,如果你们真的很困扰,这里看起来,比想像中还要大……」
然后……
「再说大家也不是一直都在……」
接着……
「所以,总之,如果不会给附近的人添麻烦……你们要来玩……」
「……也是可以。」
「「「「「「好耶────!!」」」」」」
佑人尾音落下的同一时间,非人类们高声欢呼,挥拳庆祝。
「!?……咦?」
大家惊人的变化,令佑人心中产生动摇。
不仅如此,先前在佑人面前装得像幼犬一样的白和苏珊正在击掌。
佑人看傻了眼……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我被摆了一道!)
当他发现时……为时已晚。
非人类们发出「嘿唷!嘿唷!」的吆喝声,把佑人给扛了起来。
「呜哇!等一下!我觉得还是需要再考虑一下……呜哇、啊哇哇!你们太卑鄙了!你们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输了要这么做……你们骗我────!!」
他们就这么强行把佑人一同带进房子。
非人类们再次回到变成佑人家的房子,强迫心不甘情不愿的佑人一起准备开宴会。
房子内部依然破旧不堪,但非人类们一点都不在乎。
眼眶泛泪的佑人被迫坐到上座,众人接二连三地想尽各种名目推荐灵酒给佑人,要他尽量喝个够。
「唔噗!我还未成年,你们快住手!还有你们不要那么吵──!」
非人类们无视佑人说的话,或者该说打从最初就没在听,他们的情绪升到了最高点。
「没事、没事,反正这又不是真正的酒,对身体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应该啦。」
「应该是怎样!?应该!」
玄在房间的中央大闹特闹,做出了许多搞笑的动作炒热气氛。
「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了!各位,以后有新老大啦,尽情玩闹吧!」
「不可以!你们不要再吵了!会给附近邻居添麻烦的!还有不要叫我老大!」
玄开心地手舞足蹈,直接拿起一升瓶(译注:一升约为一点八公升。)对嘴喝。
而玄口中疑似成了他们老大的佑人……现在正被女性们团团包围。
过分妖艳的娇子从正面逼近佑人。
「等、等一下,娇子小姐靠太近了!呜哇,好浓的酒臭味!」
「佑人~我今天不想回家了~」
「这里就是家吧!不如说要是你有其他可以回去的地方,那就快点回去!」
莎莉从佑人后方抱紧他,不让佑人离开。可能是因为灵酒的关系,她也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
(莎莉小姐,碰到了!碰到我了!不过……唉嘿嘿,这样好像也不错。)
「我啊~是死神~以后会为了佑人先生加油的~」
「放开我!!还有,不要加油!」
可爱又健谈的白从旁边笑嘻嘻地紧抓佑人的右手,面无表情的苏珊则是在佑人的左边,用筷子夹起下酒菜,准备送入佑人的口中。
「白小姐?你其实可以不用贴这么紧。苏珊小姐?我、我可以自己吃……」
「尽量多吃一点!佑人。奇怪?现在应该叫主人吗?」
「……主人。不用客气……请尽量长胖……(流口水)。」
「你是想吃了我吗!最后我才是下酒菜吗!」
即使实际情况不是那样,从旁人的角度看来,佑人就像是好色的傻瓜殿下。
当然,这并非出自本人的意愿……
就在这时,那名长发美青年在喝了灵酒而脸变红的佑人面前跪下,低下头。
「主公大人。我的名字叫作傲光。您这次的恩情……我傲光绝不会忘记。为了回报您,我会倾注整个身心的忠义来回应。除此之外……」
超级大帅哥彷佛终于找到寻觅已久的主人的武士,从头到尾都用感动的表情在说话。
「啊啊啊啊……这个人感觉也很麻烦~」
佑人一开始看到的、呈现狗的姿态的非人类摇着尾巴,发出「呜嘎!呜嘎!」的叫声。白仔细地聆听。
「咦?呜嘎郎也要一起住吗?说的也是!热闹一点比较好嘛!」
「我不要!我觉得安静一点比较好!我爱寂静!我喜欢孤独!」
许多非人类在佑人周围互相敬酒、喝酒、唱歌、跳舞,热闹非凡。
「哎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个家终于有个好主人了。」
佑人看着宴会,意识因醉意而逐渐朦胧……
「算了……随便你们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倒了下去。
就这样,佑人在获得新家的同时……也多了将近三十名的非人类朋友(?)。
然而,佑人这时还不知道。
在这个瞬间,佑人拥有了与世界顶尖的能力者家族相比,也毫不逊色的超强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