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睡迷糊地从鼻子发出齁齁声时,发现狗叫声逐渐靠近。怎么啦怎么啦?
寝室的门砰一声地发出巨大声响,随即从外面传来汪汪的叫声。我跟萨农一跃而起,注视著发出喀嚓喀嚓声响的门把。「嗯……?」瑟蕾丝发出睡迷糊的声音。
喀嚓。房门打开了。冲进来的是白色──
一只大狗跳到瑟蕾丝的床上,毫不留情地开始狂舔睡迷糊的瑟蕾丝脸庞。那激烈程度不是萨农能相比的。
「啊,罗西先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瑟蕾丝抬起上半身,抱住罗西。罗西──是诺特的搭档,一只大型犬。
(是诺特回来了吗……?)
我这么问,于是瑟蕾丝一边逃离疯狗一边说道:
「不,诺特先生被抓的时候,只有罗西先生逃了出来,回到巴普萨斯……啊,不行……太激烈了……」
原来如此。那么罗西为何突然跑来袭击瑟蕾丝……?
──萝莉波先生。
萨农透过瑟蕾丝用严肃的语调这么向我传达。我在他的催促下看向外头,发现红色光芒绝对不是什么朝霞──是森林在燃烧。
传来呼噜呼噜呼噜的声响,接著在附近响起爆炸声。红色光芒变得更加强烈。这是……
(瑟蕾丝,我们快逃吧!)
我们慌忙地离开房间来到酒吧,只见玛莎正在将银之纹章──用银制项圈与两把剑制成,类似魔法的东西──从墙上拆下来。
「村庄遭到袭击!我会骑马离开。瑟蕾丝你先逃吧!」
「可是,玛莎大人……」
瑟蕾丝陷入混乱,视线徘徊不定。
「没事的,我们在缪尼雷斯会合吧。去拜访『沉睡小马亭』的克洛伊特。」
玛莎拆解银之纹章,装入皮袋里。在窗户外面,有什么东西掉落在道路的另一头然后爆炸。传来嘈杂的声响,酒吧的窗户玻璃破裂了。
我立刻试图保护瑟蕾丝──但萨农与罗西早已经保护好她了。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玛莎,像是要赶我们离开似的挥了挥手。
「快点离开吧!我也会立刻过去的!」
两只猪点了点头。罗西像是理解了话语一般,飞奔而出。
──我们走吧。跟在阿罗后面。
萨农这么向我传达,用鼻子戳了戳蹲著的瑟蕾丝。
瑟蕾丝被我们推著站起身。罗西在转角面向这边,等待我们。我们跟在罗西后面,从后门离开了旅店。
旅店还没有烧起来,但周围的树木已经燃起大火。就算间隔著一定的距离,依照风向变化,这栋建筑物也相当危险吧。黑猪看著火焰,彷佛灵光一闪似的停下脚步。
(萨农先生,你在做什么啊,得快点逃走才行。)
黑猪缓缓地面向这边。
──抱歉,我想起了要做的事情。萝莉波先生请带瑟蕾妹咩到安全的地方。
(咦……?你怎么讲了些好像悬疑小说的死亡旗标一样的话啊。萨农先生也得一起逃走才行啊。要是失散的话,不晓得何时才能见面喔。)
黑猪以火焰为背景,看起来散发出异样的魄力。
──那么,请你们在前面不远处的溪流等我。
萨农传达这句话后,便转身奔向火焰那边。
怎么啦怎么啦?在这种时候,有比逃跑更应该优先的事情吗……?难道他突然想变成一只烤猪吗……?
但我也不能一直拖拖拉拉,让瑟蕾丝变成烤萝莉。
(瑟蕾丝,你知道萨农说的溪流方向吗?)
「嗯,溪流是吧。我们走吧。」
一直看著这边的罗西,回应瑟蕾丝的话奔跑起来。瑟蕾丝与我跟在它后面。
……嗯?
我忽然察觉到某个可能性,停下脚步。难不成萨农他──
我转头定睛一看,看见了如我所假想的光景。
黑猪叼著有身体两倍长、叶子熊熊燃烧著的树枝,拖拉著树枝前进。
然后他前进的方向,可以看到还没烧起来的玛莎的旅店。
溪流的水一无所知地涓涓流过岩石间。一方面也因为周围一堆岩石的关系,火势还没蔓延到溪流附近。我们动也不动地等候著,只见黑猪从旅店那边跑来了。
──让各位久等了,我们走吧。
(你没烧伤吧?)
我慎重地询问,于是萨农也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是没有烧起来。要做的事情顺利完成喽。
我们用眼神沟通。这是为了瑟蕾丝著想。如果是我,绝对不会那么做就是了……可以从黑猪的眼神强烈地感受到萨农认真的程度。
森林到处都燃烧起来,轰隆轰隆的风吹声与树木劈里啪啦的爆裂声吵闹不已。要是掉以轻心,浓烟便会刺激眼睛。虽然不知道村庄是被什么给袭击,但不快点逃走的话,感觉很不妙。
罗西直挺地竖起耳朵,心神不定地看向周围。它跟刚才截然不同,没有要立刻飞奔而出的样子。它频频地抽动著鼻子。
(罗西怎么了啊?)
我这么问,于是瑟蕾丝将颤抖的手放在罗西背后,开口说道:
「它好像在警戒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也试著闻了一下风。猪的嗅觉跟狗一样敏锐。既然罗西嗅到了什么,我说不定也能知道些什么。
…………有海的气味。一种像是鱼市场、又像是海岸的气味。然后是令人不快的汗水味。酒味。有好几个略微不同的气味掺杂在一起,因此能够想像有很多源头。
燃烧著的森林发出轰隆声,感觉从另一头传来喀嚓喀嚓的声响。
(有一群人从上风处过来。)
──这里是王朝的支配地。如果是王朝军,照理说绝对不会进行这种火攻才对。只能认为是北部势力的军队打来了呢。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这么南边的村庄?)
巴普萨斯在我们来到这里的时间点遭到袭击,是偶然吗?
──理由等之后再思考吧。萝莉波先生,这可是战争。总之我们先逃走吧。
黑猪这么向我传达后,戳了戳罗西催促它。但罗西动也不动。
──它是怎么了呢……倘若是平常,它明明会干劲十足地帮忙找路……
罗西看似紧张地转动脖子,东张西望。他并非不动,恐怕是不能动吧。在曙光之中,三百六十度无论看向哪边,都能看到天空被黑色浓烟覆盖著。
(周围已经烧到几乎没有缝隙了。若要避开火势,村庄的出口恐怕只有一个,就是朝这边靠近的那群人所在的方向。无论去哪里都有危险在等著。)
「怎么会……」
瑟蕾丝发出感觉有些悲伤的微弱声音。
快想啊,猪。不能让这样柔弱的少女死在这里。我也没空在这里乖乖地变成烤猪,因为王都有……
我甩了甩头,将思考拉回来。
被全方位包围住时,能够想到的退路是……往上或往下。但我们也不可能飞到天上吧。那么,往下的话……
(嗳,瑟蕾丝,记得你说过修道院有个入口,是通往村庄的地下道对吧。)
「是的。」
(你知道那条地下道的出口在哪里吗?)
瑟蕾丝猛然抬起头。
「呃……在玛莎大人的旅店附近。目前已经无人使用,不晓得里面变成怎么样就是了……」
(修道院位于村外的山腰上,感觉火势很难蔓延到那边。只要利用地下道跑到修道院那里,说不定能逃离火海。)
「原来如此!」
黑猪也点了点头。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立刻出发吧。看来军队似乎也来到附近喽。
少女、狗、两只猪,奇怪的一行人急忙回到旅店。我在途中转头看向逐渐靠近的嘈杂声,结果看见了有可怕的东西在树林对面。
感觉应该有三公尺高的巨大人型怪物正走在村庄的大街上,肌肉十分发达,全身被彷佛犀牛般的灰色厚皮肤覆盖,还拿著像是圆木头的矛。
──那是被称为奥格的怪物。
萨农这么告诉我。据说是北部势力使用的强力士兵。看起来显然不是猪或一般人能抗衡的对手。那怪物的手脚异常巨大,还附带像是蹼的构造。
我们压低身体以免被军队发现,在森林里奔跑。
玛莎的旅店已经完全被火焰给包围。瑟蕾丝看到那火势,稍微瞠大了双眼。
──瑟蕾妹咩,地下道的入口在哪?
萨农像是要转移她注意力似的这么说道,于是瑟蕾丝指了指后面的悬崖。有几片破木板堵住在岩石表面上开出的洞。
不是迷惘的时候了。我向前猛冲,将那些木板撞得四分五裂。
***
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并不觉得疼痛。只有令人绝望的疲劳感在牢里将我按在地面上。
拷问官是个身高异常高的老人。好几个戒指装饰著他瘦骨嶙峋的手,散发凶猛光芒的金色眼睛让人畏缩。我感受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不禁产生疑问,这人为何会来当拷问官什么的呢?不过,我也只有最初的几十秒能够思考这种多余的事情。
身体被后弯绑到拷问椅上的我,并没有被盘问什么,只是长时间地被给予难以忍受的痛苦。拷问官在附近一言不发地眺望著发出呻吟声的我。
「真不像话。」
可以听见女人的声音。我挪动脖子抬头一看,只见就在金色牢笼外面,眼神不带任何感情的纤瘦耶稣玛──把我带到王城的奴莉丝站在那里。从脏兮兮的衣物下襬可以窥见她褴褛的内衣。
「你压抑很久了吗?」
我可是身在牢中啊。真希望她能放过根本不会实现的下流思考。
「有什么事?」
我挤出声音。
「你刚接受完拷问。难道不想喝水吗?还是说,你想强暴耶稣玛?」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奴莉丝拿著皮革马克杯。
「别小看我。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奴隶。生来便为了方便人使唤,听话懂事的奴隶。」
几乎面不改色,淡然地这么断言的奴莉丝让我感到愤怒。我抬起上半身。
「你们就是这样──」
我双肘撑地,拄著右手抬起头。
「你们就是这样,才会一辈子都只能任人摆布不是吗?」
「不对。」
奴莉丝不带感情地说道。
「无论是这样或那样,耶稣玛的职责都不会改变,跟家畜是为了被食用而存在一样。」
我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
「……既然你都带来了,可以给我水吗?」
奴莉丝一动也不动。
「我是奴隶。要叫奴隶做事的话,就试著用像在使唤奴隶的拜托方式吧。」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么心想。简直像是在试图扭曲我的信念一般。
「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奴隶,是性命遭人玩弄的死刑犯。你也试著用对待奴隶应有的方式给我水看看啊。」
奴莉丝迅速地走近牢笼,将她瘦骨嶙峋的一只脚从缝隙间伸了进来。皮革马克杯被贴在她的大腿上。
「那么,你就从我的脚上喝水吧。」
她这么说并倾斜马克杯,让水沿著腿流了下来。我没有迷惘。我将脸凑近奴莉丝的大腿内侧,让水注入口中。喉咙的乾渴得到纾解。
(插图009)
「你不会感到羞耻吗?」
杯子空了之后,奴莉丝这么说了。
「现在要活下去便让我竭尽全力了,在只有你看著的地方耍帅也没用吧。」
陷入暂时的沉默。
「为什么你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活下去?」
「……因为我有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
「我要歼灭那些杀害耶稣玛来赚钱的家伙,然后摧毁导致耶稣玛不幸的根本结构。」
伊丝的笑容不由分说地在脑海浮现。聪明机灵又喜欢恶作剧,非常温柔的伊丝;被人绑架、强暴,还被砍下头的伊丝。
「伊丝。结果还是你个人的执著吗?」
「不行吗?因为有很多人回应那种个人的执著,我也才会受到这种特别待遇不是吗?」
奴莉丝稍微拉开距离,看向金色牢笼。
「的确,你似乎特别严密地受到监禁。想必盘问一定也很严苛吧。」
「没那回事。只是闷不吭声地受到折磨罢了。」
「你什么也没被问吗?」
「没错。」
「那么为何你会从拷问中被解放,送回这个地下牢?」
听她这么一说,我回想起刚才的事。虽然只剩下零碎的记忆……
──有人从收容所逃走……
──有山猪四处大闹……
──把耶稣玛抓起来带到这里……
从隔壁的宝座之间传来这样的声音,拷问就被中断了。那之后的事情我并不记得,恐怕是已经昏过去了吧。
「原来如此。在搬运你的途中擦肩而过的耶稣玛,其实是从收容所逃跑的人吗?」
奴莉丝擅自看透我的思考,这么低喃。
失去意识的我是由奴莉丝移送到位于斗技场地下的这里吧。
「她脸上满是瘀青,背后遭到鞭打,看来一副可怜样。那个已经活不久了啊。」
奴莉丝事不关己似的说道,同时退后几步。
「打扰你了。告辞。」
奴莉丝离开现场。照理说我只是喝了水,但不知何故,感觉疲劳稍微纾解了一点。
***
地下道到处是已经崩落的地方,但多亏有两只具备挖掘能力的猪,总算是穿过了地下道。来到修道院的我们在罗西的带领下沿著山路北上,到达就在巴普萨斯北方的油之谷。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油之谷是纵深将近一百公尺的白色岩石峡谷。虽然峡谷上搭著一座大吊桥,但罗西毫不迷惘地朝反方向前进,走下陡峭的坡道前往谷底。
──这里的地名由来是暗黑时代的战争。听说在那之前好像是挺可爱的名字,但在这一带发生的战争造成好几千人死亡,那些人的鲜血染红了山谷,看起来就像油在流动一样,因此才会开始被人称为「油之谷」喔。
令人怀念的声音在脑海中复苏。
感受到瑟蕾丝的视线,我摇了摇头,加上括号。
(来到这里的话,已经不要紧了吧。)
「虽然不能大意,但一定不要紧了呢。」
(我们马不停蹄地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这么提议,于是我们在斜坡途中的灌木丛间停下脚步,让脚休息。
──有阿罗在真是帮了大忙呢。避难路线也很准确。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黑猪贴近罗西身边,罗西便舔了一下黑猪的鼻头。
(诺特不在之后,罗西也一直待在巴普萨斯吗?)
我这么询问,正用手擦拭著沾满泥巴的脸的瑟蕾丝规矩地向我说明。
「是的。它似乎跟诺特先生一起被抓住,到了相当北边的地方,但好像在途中逃了出来……那之后它便一直在附近保护著我。」
──阿罗刚才在外面帮忙看守呢。
「是的。它之所以有一点弄脏,且没有配戴任何外表可见的武具,是为了在万一被坏人发现时,能够让人以为它只是普通野狗。」
的确,听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不过……
(那么,罗西前脚上戴的这个金属环是什么啊?)
我的坏习惯就是会忍不住在意小细节。感觉跟洁丝一起旅行时,它也有戴著这个,只见金属环紧紧地卷在罗西左前脚的前端附近。那金属环没有生锈得发黑,所以应该是银制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它跟诺特先生相遇前,便一直戴著了。」
(相遇?不是诺特从幼犬开始养大的吗?)
因为管教得好又有训练,我还以为是诺特养大的。
「听说是五年前在诺特先生去夺回伊丝小姐的旅途中相遇的。听起来有一点不可思议呢。」
──阿罗这么可靠又擅长狩猎,这表示它之前的主人说不定也是个本领高超的猎人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有道理。
(啊,最后再让我问一件事。)
「好的。」
(你说罗西没有配戴「外表可见的」武具,那它有配戴看不见的武具吗?)
「是的。请看。」
瑟蕾丝掀开罗西的嘴巴,让我们看它的牙齿。锐利的犬齿因月光而发亮。只见那里装著像是矫正器的金属配件。
「上颚储存著三个小型立斯塔。只要罗西先生用牙齿咬住,立斯塔的魔力便会赋予附加效果。分别是给予灼伤的火焰牙、让对方冻结住的冰之牙──」
嗯?好像在哪……
「还有用雷击让对方麻痹的雷之牙。」
原来如此,也就是经过精心设计,以便在面对各种对手时能够发挥超群的效果。
不过,这发明还真棒啊。倘若将魔力注入舌头而非牙齿,不就能够办到用舔的让对方麻痹这种不好的行为吗!我也好想要!
「那个……我觉得那种想法并不好……」
瑟蕾丝看来有些退避三舍,将手放到在一旁疯狂闻著她的黑猪背上。个人觉得应该提防那边的猪比较好就是了……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时间闲聊吧。
黑猪频频摇晃著尾巴,同时看向这边。
──那么,萝莉波先生。一起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行动吧。毕竟完全没有料到居然一来到这里,就变成这种情况呢。
(是啊。为了救出诺特,总之只能先到北方寻找同伴。之前玛莎阿姨说要在缪尼雷斯的「沉睡小马亭」会合……)
缪尼雷斯位于从巴普萨斯往北徒步大约一天的地方,是座大型商业都市。我和洁丝在巴普萨斯邀请诺特成为旅途同伴的那天晚上,也到了缪尼雷斯落脚。我们目前所在的油之谷位于巴普萨斯跟缪尼雷斯之间。
瑟蕾丝一边抚摸闻著她脚的罗西,一边开口说明:
「缪尼雷斯是南部的要地,因此王朝军的防守也十分坚固,应该很安全才对。听说诺特先生率领的解放军余党也有相当多人躲藏在那里。」
──不过先等一下,瑟蕾妹咩。刚才袭击巴普萨斯的士兵是从哪里来的呢?
萨农这么指谪。这么说也对。
(假如那支军队是从北部进军过来的话……不能保证比这里北边的地方还是跟以往一样。缪尼雷斯也不晓得变成怎样了。)
──就是说啊。应该不会是突然只袭击巴普萨斯吧。毕竟是个小村庄。比这里北边的地方,我觉得应该当作已经遭到侵略比较好。
瑟蕾丝看似不安,但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缪尼雷斯是座大城市。倘若遭到袭击,照理说会有什么消息才对,而且我想应该会有人逃到这里来。明明如此,然而在巴普萨斯遭到袭击之前,这一带却非常平稳……」
──就是说啊……总觉得事有蹊跷呢。
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嚄嚄耍废吧。我向两人传达。
(总之先一边观察情况,一边朝北方前进。我们得跟阿姨或解放军的余党会合,否则瑟蕾丝无人可依靠。)
──说得也是呢,阿诺所在之处也是北方。应该避开南下呢。稍微休息一下后,我们就过河朝缪尼雷斯那边前进吧。
萨农认真地这么传达,同时混在罗西的行动中闻著瑟蕾丝的脚。
「那个……我的脚味道那么重吗?」
瑟蕾丝一脸不可思议地这么询问,黑猪从鼻子发出呼齁声,慌张起来。
──不,不是那样喔瑟蕾妹咩。与其说味道重,不如该说有股香味吗……
警察先生!就是这个人!
瑟蕾丝歪头感到疑惑。
「这么说来……混帐处男先生以前也曾一直盯著我的脚看……我的脚有哪里很奇怪吗?」
警察先生,还是先等一下好了!
(呃没有,不是因为奇怪什么的……我只是不小心就盯著看而已……)
看到我变得支支吾吾,瑟蕾丝露出纯粹地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展开追击。
「不奇怪的话,为什么会对我的脚感兴趣……?」
这名少女莫非很擅长逼问男人很难解释的事情?诸位是否能够解释会对女孩子的脚产生兴趣的理由呢?
我慌忙地看向萨农那边,向他求助。
黑猪闪闪发亮的双眼仰望著瑟蕾丝。
──我说啊,瑟蕾妹咩。所谓的肌肤是会显示出健康状态的重要指标喔。如果肤色变得苍白,就表示血液循环不良;变红的话则表示血液循环比平常加快许多。流了多少怎样的汗。也会是很好的判断材料呢。所以说,在了解瑟蕾妹咩的身体状况时,注目肌肤经常露出来的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喔。
瑟蕾丝稍微将手指贴向嘴唇,开口说道:
「那样的话……不能看脸部肌肤来观察吗?」
萨农暂时哑口无言。已经找不到藉口开脱了吧。是我们输了。
在萨农东拉西扯地向瑟蕾丝辩解的期间,罗西依旧毫不留情地狂嗅瑟蕾丝的赤脚。诸位,希望你们别误会了。我并不是在羡慕那只狗喔。
我移开视线,俯视谷底的溪流。我可没那个空闲去嗅瑟蕾丝的脚啊。
──真是一只见异思迁的猪先生呢。
──没关系喔,无所谓。请尽管看您喜欢的那边吧。
光是回想起来,猪心便不禁变得苦闷的声音。
诺特的窘境、瑟蕾丝的夙愿,以及这个世界的扭曲──我应该在乎的问题相当明确,但还是有比这些事情都更令我无法忘怀的事物。
洁丝。
假如能够重逢,我应该摆出什么表情去见她才好呢?用那种方式离别在先,可以说一句「我又跑来了」就解决吗?说到底,我的立场能够被允许与洁丝会面吗……?在那之前,我有可能与洁丝见面吗?
突然有人摸了我的背后,让我吓一跳。是瑟蕾丝摆脱了变态狗的攻击,来到我身旁。
「虽然好像有很多难言之隐……但要是混帐处男先生的愿望能够实现就好了呢。」
瑟蕾丝笨拙但温柔地露出微笑。
我差不多该告诉这名少女「混帐处男」的意思才行了吧。
***
「……父……师父…………师父!喂难不成……应该没挂掉吧。」
我像死人一样在监牢的地板上睡觉时,巴特的声音吵醒了我。监牢还是一样昏暗,也不晓得现在到底是几时。
「我不会死啦。」
我面向他那边,可以看见天真无邪的少年感到安心似的露出笑容。
「就是说啊!无论几次都会站起来,不屈不挠的勇者!」
巴特从栅栏缝隙间递了一个烂掉的苹果给我。这似乎是今天的餐点。
我向他道谢并收了下来,我靠在牢笼上,大口咬下苹果。感觉像要复活一样。
「嗳,巴特。」
「什么事?」
「在这个地区的收容所,耶稣玛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巴特的表情紧绷起来。
收容所。北部能扩大势力的秘密就在于这个结构。女人、幼童、老人──将弱势的人们关进被称为收容所的区域,把他们当成人质,藉此将剩余的人们变成傀儡。当然,有人反抗的话,他的人质就等著面临残酷的死亡。
只要死守收容所,那个地区的支配权便会属于北部势力。所以对北部势力而言,维持好收容所是关键。不过,管理庞大的人质需要劳力,而且让人质死掉的话,无法避免失去亲人的人们发动叛乱。所以为了维持收容所,会利用奴隶阶级的耶稣玛。耶稣玛似乎还具备身为比人质更弱势的人,让人质们的内心保持平静的作用。
「这……实在很残忍啊。这里就连收容所也很大,所以男性人质自然也不少。这么一来……嗳,你懂的吧。」
胸口疼痛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从奴莉丝那里听说的那个从收容所逃离,然后被捕捉的耶稣玛。据说她遭到鞭打,满是瘀青。那家伙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嗳,巴特,你不觉得很腐烂吗?」
「咦,你说苹果吗?抱歉,我能拿到就只有那个……」
「不是,我是说这个世界。你不会想要破坏这世界吗?」
「啊,喔。是那样没错啦……」
他没有表现出想要反抗的干劲。虽然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开朗,但巴特一定也有家人被当成人质吧。所以他才会像这样在斗技场地下从事给囚犯饲料的工作。
「嗳,假如我消失不见……你可以跟我约定吗?没有行动也无妨。希望你不要舍弃对这个腐烂世界的不协调感……你办得到吗?」
身在牢中的我能够托付愿望的对象,已经只剩这个少年了。能够传达这个世界应该要破坏的对象,只有这家伙而已。
我一脸纳闷地看向他,只见巴特在黑暗当中感到畏惧似的呆立不动。
「他能不能达成那个约定,都要看你了。」
彷佛亡灵般的沙哑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巴特似乎被某人抓住后颈。
是那个拷问官──宛如影子般的老人来到了金色牢笼附近。
「身体状况怎么样啊,小伙子。明明体验了那场拷问,却挺有精神的不是吗?」
「你在做什么?放开那孩子。」
「这可难办。因为这家伙是重要的舞台道具啊。」
他在说什么?
「国王贴身的拷问官来这种血腥的地方有什么事?」
「用不著催促,我也会告诉你。毕竟我是想让你感到绝望,才专程来到这里的啊。」
声音十分冰冷。拷问官的金色眼眸──彷佛只有那双眼睛散发出光芒一般──从兜帽底下的黑暗中射穿这边。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早上,我们烧掉了据说你还是猎人时经常落脚的村庄。」
我面如土色。是巴普萨斯……?
「没错,就是巴普萨斯。不过,不小心让据说你一直很关照的耶稣玛给逃掉了。」
我陷入混乱。他说的是瑟蕾丝吗?为何这家伙甚至掌握到瑟蕾丝的情报?……不,慢点,冷静下来吧。
「……你别撒谎了。巴普萨斯是比缪尼雷斯更南边的村庄。你们的支配地区还没有遍布到那里吧。」
「纵然不在支配地区附近,也有派遣兵力过去的方法。但你大可放心。那个叫瑟蕾丝什么的应该还活著才对。当然,我们一找到人便会杀掉就是了。」
老人是在笑吗?他摇晃著肩膀。巴特全身僵硬,动也不动。
「……你到底想干嘛?为何要袭击巴普萨斯?」
「我一直在寻找用来杀掉你的最佳方法。光凭剑斗跟拷问实在无法做个了结。」
「让野兽吃掉我就行了吧。」
「那样太温和了。即使你死了,你的心灵也不会死掉不是吗?我希望你可以在绝望之中死去。老夫重要的人被你在针之森砍杀了。你应该没忘记吧……那个叫做阎王的男人。你明白重要的事物被夺走的心情吗?」
你在问谁啊──我这么心想。另一方面,有件事让我感到费解。难道我不是会以解放军首领的身分被处以死刑吗?为何一个拷问官的私仇会牵扯到我的死刑?
「你这小鬼直觉真敏锐啊。太多嘴也不好吗?我简洁地告诉你,接著是坏消息。」
才心想怎么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是巴特的牙齿因为颤抖而发出声响。
「因为我想到了有意思的事。今天中午会举行特别的表演。」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我要让这个叫巴特还是什么的跟你剑斗,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人。要是拖延到变成平手,就把你们两人都公开处死吧。」
我不禁起鸡皮疙瘩。怎么会……
「这反应不错嘛。你尽管苦恼吧。你想活下来的话,只能杀掉这个小毛头;想让小毛头活下来的话,便只能你去死了。怎么样,很痛苦吧。」
即使想要反驳,也说不出话来。
老人将没有抵抗的巴特带走,消失到黑暗之中。
绝望感迅速地包围住身体。我还想活得更久一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但是,我不能让少年死掉,只能先自我了断了。
我一边想起曾经喜欢的人,同时感受到眼泪无声地流下。
***
──总觉得……不太对劲呢。
萨农一边吃著路边的草,一边这么向我传达。
(是啊。并没有遭到袭击的样子。虽然好像因为巴普萨斯的火灾,气氛很不平静。)
傍晚。我们谨慎地进行侦察后,进入了缪尼雷斯市。铺设著石板路的大条主要街道上并列著粉彩色建筑物,是座大规模的商业都市。只不过,没有以前来到这里时那种自由的活力。取而代之的是用红皮制防具与锐利长矛武装起来的士兵们在街上走动。根据瑟蕾丝所说,他们似乎就是王朝军。
「看到这么多士兵先生在街上走动,让我有一点担心。因为正在躲藏中的解放军成员们,应该会变得很难待在这里吧……」
瑟蕾丝看似不安地东张西望,环顾周围,罗西则紧贴著她的脚前进著。我和萨农一边警戒著后方,一边假装成猪跟在她们后面──倒不如说,我们完全是猪就是了。
据说瑟蕾丝以前曾一度造访过,我们在她的带领下,前往「沉睡小马亭」。到达之后,我心想原来如此。是洁丝、诺特与我以前住宿过的旅店。淡褐色的外墙上装饰著花朵,十分整洁的建筑物,跟玛莎的旅店同样附设酒吧。
我们进入酒吧,可以看见挂在墙上的银之纹章。将耶稣玛的项圈挂在两把剑交叉起来的点上装饰的东西,是受到特殊的魔法守护,耶稣玛监护人的证明。
「啊,太好了!你就是瑟蕾丝对吧?」
这么说道并走向这边来的,是个感觉像是乡下会看到的,蓄著白色小胡子的老爹。他用麻布覆盖著头发。带有笑纹的闪亮双眼捕捉到瑟蕾丝的身影。
才想说怎么有汪汪声,只见罗西扑向老爹,开始狂舔弯下身的老爹脸庞。看来这个老爹似乎跟罗西感情相当不错。虽然三个月前,我跟洁丝一起在这里过夜时,他们看起来好像没那么亲近就是了……
瑟蕾丝低头鞠躬并打招呼。
「您是克洛伊特先生吧。您好。」
「你平安无事呢。哎呀,这下我就放心了。」
克洛伊特一边用袖子擦拭沾满口水的脸,同时朝瑟蕾丝露出微笑。
「是的……总算是逃到这里来了。」
「这样啊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克洛伊特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随即绷紧了表情。
「瑟蕾丝,关于玛莎……」
「……嗯。」
「你过来一下。」
克洛伊特这么说,邀瑟蕾丝到里头去。我和萨农跟在罗西后面,也追了上去。是什么在等著呢?我不觉得是好事。
我们被带领到一间客房。克洛伊特敲了敲房门,于是从里面传来「进来吧」的沙哑声音。
打开房门后,可以看到某人正躺在床上。感觉好像有一股烧焦味。
「玛莎大人!您平安无事吗!」
瑟蕾丝这么说,同时飞奔到床铺旁。
「勉强保住了一命和项圈呢。」
躺在床上的是玛莎。玛莎的视线望向放在枕边的皮袋。是装著伊丝项圈的袋子。
「一命和……」
瑟蕾丝就那样看著玛莎,僵硬起来。仔细一看,玛莎卷曲的头发相当难看地变短,因为烧焦了。脸部也到处发红溃烂。
「真是难堪呢。我本来想骑马越过火海,结果整个人严重灼伤。但我拚死地前进,总算到达缪尼雷斯就是了。」
「怎么会……」
瑟蕾丝吐出微弱的声音。
克洛伊特递出了什么东西给沮丧的瑟蕾丝。
「不用给钱。这个你拿去用吧。」
瑟蕾丝收下那东西。是黑色立斯塔──只有耶稣玛能够使用,祈祷用的魔力来源。
「慢点,克洛伊特,我们不能收下那种东西啦。瑟蕾丝,还给人家吧。」
瑟蕾丝按照玛莎所说的将立斯塔递出去,结果克洛伊特背著手。
「那是今天碰巧免费拿到的立斯塔。老夫家里已经没有耶稣玛在,即使有,也无处可用。你就尽快拿去治疗玛莎吧。」
免费拿到?立斯塔应该是相当昂贵的东西,会有那种事吗?不过,没有耶稣玛在的话,也没理由留著只有耶稣玛才能使用的黑色立斯塔。唔嗯。
瑟蕾丝看向玛莎那边。玛莎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改天一定要报恩喔。」
听到玛莎这么说,瑟蕾丝立刻靠近枕边,跪在地板上。她用双手包覆住立斯塔,贴在额头上,一双大眼睛悄悄地阖上。
沉默。
过了一阵子后,瑟蕾丝睁开双眼,玛莎抬起了上半身。虽然玛莎依旧顶著烧焦的头发,但不知不觉间,灼伤的痕迹几乎都消失了。只有稍微留下一点红色。玛莎原本就是红脸,因此并不显眼。
玛莎伸手摸了摸瑟蕾丝的头。
「谢谢你啊,你技术很棒嘛。托你的福,我变得有精神喽。」
「太好了。因为玛莎大人有恩于我……」
瑟蕾丝转头看向靠在入口那边的克洛伊特。
「克洛伊特先生,谢谢您。托您的福,我才能够治疗玛莎大人。」
「不用多礼啦。那个送给瑟蕾丝,剩余的魔力你就自由使用吧。」
克洛伊特笑咪咪地说道,准备离开房间。不过,他彷佛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头,面向瑟蕾丝那边。
「这么说来,有个好消息。瑟蕾丝听说了吗?」
「……呃──」
「你好像知道诺特被囚禁起来了吧?听说那个诺特在今天中午从斗技场逃走了。」
「咦咦!诺特先生吗?」
瑟蕾丝惊讶得声音变尖起来。我跟萨农两只猪也面面相觑。这消息实在太震撼了。
「就在刚才有消息传来街上。虽然大家不太会大声嚷嚷,但在台面下已经掀起大骚动啦。因为缪尼雷斯的商人们都对解放军有好感嘛。」
原来是这样吗?我们的转移、巴普萨斯的袭击、诺特的逃脱──实在不像是碰巧的现象连续发生,让大脑的整理速度跟不上,但这件事一样是个好消息吧。
我深深觉得诺特实在是个顽强的家伙。他的火焰还在燃烧著。
「那个,请问诺特先生现在人在哪里呢?」
对于瑟蕾丝积极的提问,克洛伊特看似困惑地回答:
「这就不清楚了……根据传闻,诺特似乎是忽然从斗技场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喔。让人挺在意他今后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可以看到瑟蕾丝紧紧握住小小的拳头。
克洛伊特接著说道:
「纵使如此,老夫等市民依旧只能在这里继续过著一如往常的生活啦。不过,这肯定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好啦,老夫该回去工作了呢,毕竟也得整理地下才行。瑟蕾丝就在这里照顾玛莎吧。」
克洛伊特瞥了一眼安分守己的三只兽类,准备回到岗位上。
等等啊──我这么心想。
「齁齁齁齁w」
我发出很大的声音,克洛伊特有些吃惊似的转过头来。
「哎呀哎呀,怎么啦,猪先生?」
(瑟蕾丝,我想跟这个大叔谈谈。能帮我转播吗?)
──呃……我知道了。
请瑟蕾丝帮忙说出猪的真面目后,我进入正题。
(能请你告诉我们解放军余党的去向吗?)
克洛伊特以彷佛掺杂著惊讶与不能理解的表情看向我。
「慢点慢点,这是在说什么啊?」
(克洛伊特先生,你之前将解放军的人们藏匿在地下对吧。)
克洛伊特感到可疑似的望著我。
他似乎很疑惑我为何知道,但只要将几个情报连接起来,就能推测出这件事。根据瑟蕾丝所说,解放军余党躲藏在这座城市里──或者是曾经躲藏在此──这点似乎千真万确。然后,以前跟我来的时候与克洛伊特感情没那么好的罗西,今天见面时却异常地亲近克洛伊特。这暗示著在我离开梅斯特利亚后到回来这里为止的三个月里,罗西与克洛伊特──更进一步地说,是罗西的饲主诺特与克洛伊特曾经见过好几次面。
还有克洛伊特的发言。
──那是今天碰巧免费拿到的立斯塔。
首先,昂贵的立斯塔不可能白白地从天上掉下来吧。既然没有耶稣玛在,他也没理由特地购买。这样一来,就浮现出他是作为某些事物的回报收下来的可能性。那么,是谁给他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好啦,老夫该回去工作了吧。毕竟也得整理地下才行。
我试著思考在这个时间点会发生「整理地下」这项作业的理由。假设是克洛伊特把解放军成员们藏匿在地下,他们得知诺特逃走的消息后急遽启程──这样的话如何呢?解放军正被王朝盯上。一方面也是为了湮灭证据,必须尽早整理地下才行。
萨农从鼻子发出齁声。
──我也拜托您。瑟蕾丝妹妹很想见到诺特小弟。我们想要设法取得能够与解放军的各位接触的线索。
克洛伊特在白色小胡子底下咬了咬嘴唇,看来正陷入苦恼的样子。我直觉地认为只要再加把劲就行了。
就在这时,床铺嘎吱作响,玛莎面向了这边。
「嗳,萨农。这种事情难道不该先问过我这个瑟蕾丝的主人,才去拜托吗?」
难以捉摸是支持还是否定,彷佛温柔地在规劝般的语调。
──您说得没错。玛莎女士,我诚恳地拜托您,请您务必答应。
「我应该说过我不可能让瑟蕾丝到远方吧。」
瑟蕾丝低头面向下方。黑猪在她身旁毅然地直视著玛莎。
──那是瑟蕾丝的工作场所,也就是那间旅店还存在时的事情。但是刚才的战火让旅店整间烧光了。
装蒜的萨农光明正大地这么主张,他散发出难以想像是一只猪的魄力。
「的确,那样说是没错啦。不过,你该不会忘记了吧?之前我允许你带瑟蕾丝外出,带她参加解放军的战争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瑟蕾丝根本没帮上什么忙,还差点在岩地之战中被杀掉不是吗?」
──不,瑟蕾丝妹妹有帮上忙。能够远程转播思考、用祈祷治愈人的耶稣玛女孩们,作为战场的后勤支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为了能密切合作,可说无论有多少耶稣玛都不够用,而且关于治愈诺特小弟的能力,瑟蕾丝妹妹更是出类拔萃。瑟蕾丝妹妹对解放军而言是必要的存在。
嗯?关于治愈诺特的能力,瑟蕾丝更是出类拔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看向瑟蕾丝,只见她不知何故,脸颊染成了粉红色。
玛莎沉默了一阵子,但没多久后,「瑟蕾丝。」她这么呼唤。
「你真的想去吗?」
瑟蕾丝看向玛莎,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说不定会死掉喔。而且在这种时势下,要是被北部那些家伙抓到,即使被强暴到脑袋不对劲,连麻醉都不打地被剖开腹部也不奇怪。就算这样,你还是想去吗?」
「……是的。比起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地等待著,要好太多了。」
玛莎像是放弃了似的挑起眉毛。
「是吗……毕竟房子好像也烧掉了,也不能让你一直待在这种无家可归者的身旁呢。诺特他们真的是打算做一番伟大的事情。如果说瑟蕾丝能够帮助他们,对我而言也是值得夸耀的事。」
「那么,玛莎大人……」
「嗯,你就去吧。克洛伊特,将去向告诉这些孩子们吧。」
克洛伊特的白眉毛感到为难似的描绘出八字形。
「哎呀,如果是那么回事,老夫也很想帮忙啦……老夫之前的确把那些孩子们藏匿在这旅店地下。不过虽然支持那些孩子们,但老夫也跟玛莎一样,终究是在王朝统治下安分生活的一般市民。尽管悄悄地照顾了他们……但关于那些孩子们的活动,老夫几乎是一无所知啊。也没有听说他们的目的地。」
萨农热心地诉说著。
──但是,您曾经接触过他们对吧?解放军的孩子们显然是为了到诺特小弟身边会合而离开这座城市。关于他们朝哪个方向前进,您应该知道一些线索吧?
克洛伊特摇了摇头。
「这种时势下,那些孩子们变得非常谨慎。好像只有一小部分的人会共有情报喔。『受您照顾了』──老夫只有听说这句话。那些孩子们急忙离开后,老夫迟了些听到诺特逃走的传闻,才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毕竟是那些孩子们嘛,他们应该已经跑到相当远的地方了吧。」
明明死了那条心,在这里和平度日就好了。那听起来也像是在告诫我们。
瑟蕾丝垂头丧气地垂下肩膀。
「这样子吗……那也没办法。」
嗯,瑟蕾丝待在这里比较安全这点,是洞若观炭火吧。
不过──
我回想起与洁丝一起造访玛莎旅店的事情。瑟蕾丝想要挽留诺特,我却为了洁丝,像是半哄半骗地让诺特与我们同行。当时瑟蕾丝接受了我的主张,用笑容目送我们离开。
──要是猪先生的愿望也能实现就好了呢。
我回想起瑟蕾丝的话。
这次轮到我帮忙实现瑟蕾丝的愿望了。
(克洛伊特先生,可以请您让我们看看解放军的人们之前待的地方吧。)
已经空荡荡喽──尽管嘴上这么说,克洛伊特依旧带领我们从后门到地下室。
宽敞的空间早已人去楼空。墙边并排著六张木制的三层床,另外还杂乱地摆放著几张破旧的沙发。中央有一张大型的正方形桌子。
克洛伊特留下少女一人与三只兽类,回到了工作上。
(那么,到推理的时间了。)
我试著鼓起干劲。
「推理……也就是说您愿意帮忙思考解放军的各位上哪里去了吗?」
(没错,瑟蕾丝。而且我有绝对的自信。)
我这么说,于是萨农看向我。
──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气味。我们大概推测出地点就行。剩下的只要有寝具的气味……)
──原来如此!
萨农理解了我的意思。但瑟蕾丝一脸茫然。我来说明吧。
(瑟蕾丝,狗和猪的嗅觉十分敏锐,不是人类能相比的喔。我们能够感应到几万分之一的淡薄气味,也擅长嗅出不同的气味。举例来说,假设瑟蕾丝从这里徒步移动的话,就算是走了一整天的漫长路程,我们也能沿著残留在地面的些微气味到达瑟蕾丝的所在之处。而且还能掌握到瑟蕾丝在哪里吃了什么,甚至可以一清二楚地知道瑟蕾丝在哪里采了花(注:有些日本女性会用「去采花」来隐喻上厕所)。)
瑟蕾丝的表情僵住了。糟糕,不小心说溜嘴了。
「萨农先生,那时候果然是……」
──不……不是的,瑟蕾妹咩。那只是偶然嗅了一下……
黑猪慌张地动了起来。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回到现代日本后,我首先必须把这个萝莉控交给警察处理才行。
(总而言之。在这里该做的事情就是大概推敲出解放军的去向,然后尽可能地收集沾有气味的东西。很简单。)
我一边这么传达,一边在房间四处走动。
(嗯?这截断绳……)
地上掉落著一截断掉的麻绳,上面打了结而且有使用痕迹,因此我试著嗅了一下。
(瑟蕾丝,在梅斯特利亚会使用鸟来通讯吗?)
「……是的,尤其是在紧急联络时。」
(这截绳子散发出鸟的气味。大概是在传送诺特逃走的消息时,用来把纸张绑在鸟脚上的东西吧。)
──真的吗?
黑猪靠近这边,嗅了嗅我刚才闻的绳子。
──的确有鸟的气味呢。
瑟蕾丝露出苦笑,同时按住胯下。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罗西摇著尾巴来到我们这边,模仿我们嗅了嗅绳子的气味。然后它立刻离开,在房间内到处嗅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因为我也正打算做同样的事情。只要寻找跟这个相同的气味,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线索。假如罗西是知道而这么行动的话,它的思考力实在超乎一般的狗。
「汪!」
罗西叫了一声,叼著小张的碎纸片过来。我看向被放到地面上的那个,只见那是一张大概比邮票稍微大一点,有被卷起来的痕迹的纸。中央仅仅画著双圆圈。
我急忙嗅了一下纸张。是羊皮纸吗?有强烈的兽类气味。不过我确实从上面感受到烧焦的气味与类似鸡舍的气味。
(瑟蕾丝!萨农先生!这个!)
我呼唤两人。瑟蕾丝捡起纸张。
「这是……」
在瑟蕾丝这么说道时,罗西又叼了一张同样的纸片过来。这上面也画著双圆圈。
──这是阿诺他们经常使用的暗号呢。意思是「集合」。
我思考起来。
(看来同样的纸片似乎有复数张。应该是同时使用好几只鸟,传送给复数人吧。可以认为是有急事,也能看作是绝对想寄达到某人手上。从解放军在诺特逃走那天就急忙启程一事来想,可以推测这是「火速到诺特身边集合」的意思。)
──这似乎是特地烤焦羊皮纸画出来的,而不是用墨水呢。
萨农注意到了这点。烧焦味的真面目就是这个吗?
「应该是诺特先生用双剑的火焰烙印上去的吧?」
瑟蕾丝这番话让我们两只猪一起点头同意。萨农思考起来。
──那么,要思考的便是地点在哪里呢。以情报来说,纸上只有双圆圈就是了。
(反过来思考吧。解放军的余党们光凭双圆圈便决定了目的地。毕竟用鸟来传送所在处的风险很高,不如换个角度切入,散落在各地的解放军余党会到可以从这则讯息中最合理地推敲出来的场所集合──这么想就行了。)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也合理地来思考看看吧。
我点了点头。
(首先,诺特应该想尽快脱离北部的支配地区才对。他理应会偏向逃往有更多解放军和协力者的地方──这么想比较自然。)
「相对于位在梅斯特利亚中央的王都,偏向解放军的势力聚集在东南边。他们没有理由刻意前往西边,应该是到比围住王朝的针之森更东边的地方──这么想如何呢?」
(太棒了,瑟蕾丝。顺便问一下,北部势力的支配地区与王朝支配地区的边界,以东边来说的话,目前位于哪一带啊?)
「我听说就在最近,王朝军收复了东部一个叫做尼亚贝尔的大型港湾都市。听说尼亚贝尔是被攻下了在地理上孤立起来的地方……所以我想目前从尼亚贝尔再稍微往北,叫做马多的山城之村庄,应该是最前线。」
不愧是瑟蕾丝,真是清楚。表示她一直很在意外头的事情吧。
(以解放军的立场来说,应该会在北部势力的支配地区外,以尽快迎接诺特一事为优先吧。不过最前线有王朝军聚集,相当危险。)
正是这个──我有这样的预感。萨农似乎也有同感,他朝这边点了点头。
──「集合」的讯息……如果有许多人要聚集起来,应该选在大城市比较好呢。
「这也就是说……」
瑟蕾丝的大眼睛看向这边。
(对。我们应该前往的地点是尼亚贝尔。)
玛莎坐在床上,露出认真的眼神。
「瑟蕾丝,你真的要去吗?」
「是的……对不起。」
瑟蕾丝看似过意不去地紧皱眉头。
玛莎沉默了一阵子,但没多久后她开口说道:
「真遗憾呢,就凭我这副身体,没办法陪你去喔。」
「玛莎大人……」
「要好好爱惜生命喔。」
「是的。」
「还有,那边的猪先生们啊。」
听到玛莎这么呼唤,我与黑猪踢达踢达地靠近她身边。
「我很擅长猪肉料理喔。要是没让瑟蕾丝平安回来……你们懂的吧?」
噫。
(我会拚上性命保护她的。)
萨农也接在我后面向玛莎传达。
──我也一样,就连一秒也不会将视线从瑟蕾丝妹妹身上移开。
那样没问题吗……?
「拜托你们喽。」
居然拜托了!
因为太阳也下山了,我们在隔天早上以尼亚贝尔为目标,与日出一同启程了。瑟蕾丝骑在猪的背上前进的话,预计大约三天可以到达的样子。
启程之日。阴沉沉的动荡云朵飘浮在美丽的浅蓝色天空的另一头。
***
来迎接我的是奴莉丝。她拿著双剑。使用了伊丝骨头的双剑。我要用伊丝燃起的火焰,回到伊丝的身边。
──没时间了,我简单地告诉你。别看我这边。
可以在脑内听见奴莉丝平淡的声音。
──这两把双剑装著特殊的立斯塔。一个立斯塔可以放出一次巨大的魔力。
奴莉丝面无表情地拘束著我。我看向双剑。红色集中在中心部位,周边的部分接近无色。
──将其中一把剑朝地面挥动的话,就能飞翔到高空上。这魔力也能勉强带那个叫做巴特的少年一起离开。著地时将另一把剑朝地面挥动。如此便能消除降落的速度,在不死人的状态下著地。
我们朝著通往舞台的升降机前进。我感觉难以置信。我能够逃走啊。
──不好意思,很感谢你。
──不允许失败。
──我明白了。
我们来到升降机前。狱警拿著一把小小的剑。为什么呢?
将我的桎梏解开的奴莉丝抽动了一下,看向狱警。狱警在覆盖住颜面的头盔底下咧嘴一笑,把我跟奴莉丝一起丢进升降机,将手上拿的剑扔到奴莉丝旁边。
锁链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升降机将我们两人抬起到舞台上。
对方的意图十分明确。什么自杀就好,不可能用这么天真的作法了事。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人。这表示即使我死了,巴特跟奴莉丝也必须有其中一方死掉才行吧。或许就是为了这种残酷的作法,巴特和奴莉丝才会被安排到我周围。
不过,问题不在于那里。这个立斯塔的力量大概是能让我与巴特勉强飞起来的程度。
会有一个人被留在斗技场上。
升降机不由分说地往上到铺设著沙子的舞台,我一如往常地眯细双眼。
是晴天。风很强。尘土飞扬。从上面照射下来的日光,还有沙子的反光。
圆形斗技场被好几千名观众填满。观众席彷佛逐渐上升的墙壁一般围住椭圆形的舞台,俯视著我们。
没有脸的市民们。是强制被迫观赏比赛吗?还是想看到血流成河,自己主动前来的呢?是盼望著我死掉,还是希望看到我残酷的胜利呢?没有任何人向我述说。传入我耳中的只有听不清内容的怒吼、咒骂与欢呼。
升降机停止后,奴莉丝毫无感情地捡起剑,从我身旁离开了。她的背影述说著。
──丢下我离开吧。
我咬了咬嘴唇。我怎么可能办得到那种事啊。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得救?
脑海中浮现萨农的身影。那个人无论在多么不利的状况下,都绝对不会放弃。他救了我。最后还拚上性命,让瑟蕾丝和其他同伴逃走了。
动脑吧。动脑思考啊。
──首先阻止那个少年吧。
奴莉丝的声音在脑内响起。
斗技场被残酷的欢呼声包围住。在飞尘的另一头,对面的升降机逐渐上升,茫然地呆站著的巴特出现在舞台上。他小小的手上拿的剑发出微弱的光芒。
要解释奴莉丝的讯息,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在观众的热烈注目下,朝巴特身边笔直地飞奔过去。巴特细瘦的双手缓缓抬起,将剑顶到自己的脖子上。
「快住手!」
我一边吶喊,一边逼近巴特。我抓住巴特的剑柄一扭,将刀刃从他脖子上拉开。我顺势将剑尖刺向地面,巴特的姿势便向前倾倒,失去平衡。我一边用手肘压住巴特的肩膀,同时捡起剑。巴特跌落在地面上。
我将巴特的剑扔向远方。虽然舞台铺设著沙子,但底下是木板。剑漂亮地刺在地面上。
可以听见咒骂声。大概是要我杀了他的意思吧。
「放心吧,巴特。我们会逃离这里。」
我尽可能不动嘴地这么传达,于是热泪盈眶的巴特因惊讶而瞠大了眼。我朝难看地跌倒在地上的巴特扬起嘴角,露出微笑。告诉他已经不要紧了,我会救他。
剩下的就是思考该怎么做,才能三人一起逃离这里。
不,不对。
这时我察觉到了。察觉到为时已晚──察觉到耶稣玛究竟是个怎样的种族。
我急忙转过头去,只见奴莉丝的身体猛然倾倒。剑刺进她的腹部。从远处也能看见鲜红的血液在破烂的衣服上扩散开来。她捅了自己。在飞尘的另一头,一名耶稣玛的性命正逐渐消逝。欢呼声与咒骂声逐渐远离,感觉像是时间停止了一样。
少女的身体趴倒在地面上,然后一动也不动了。
斗技场被一片骂声给包围住。我压抑住愤怒与绝望,眼眶随即开始泛泪。你在看著吗?老不死的拷问官。这就是你期望的光景。
但是,我没空感到悲伤。我从鞘里拔出右手的剑,抬头仰望天空。蓝色的天空。是通往未来的入口。
……嗯?
一瞬间有个奇妙形状的影子映照在蓝色的天空上。巨大的羽翼、长长的尾巴。该不会──
下个瞬间,从斗技场的外围部分传来砌石崩塌的声响。某种生物的咆哮。发光成天空色的体色逐渐变回乌黑色,显现出它的真面目。无庸置疑,实在过于巨大的那身影──
是只有在书本的插画上看过,传说中的生物。是龙。口吐火焰的残暴怪物。
彷佛能将人类整个吞下的巨大嘴巴,并排著密密麻麻的锐利牙齿。被坚硬鳞片覆盖住的细长巨体、宽广的羽翼、布满刺的长尾巴。
斗技场的骂声变成了哀号。
龙停在斗技场的边缘,朝这边大大地张开嘴巴。
不妙!
我立刻将巴特拉到身旁,试图闪避。不行,来不及。照这样下去,火焰会直接命中。只能逃到空中了。
「要飞喽,别放手。」
我这么说,用力地将巴特抱到身边。
原本目瞪口呆的巴特也急忙将手绕到我脖子上。我用不方便活动的左手抱住巴特,用力地挥落右手的剑。
伴随著木头地板裂开的冲击声响,有一种彷佛内脏被人拉扯的感觉。我跟巴特以超乎常理的速度逆风前进,朝著天空开始上升。瞬间视野染成黑色──怎么回事?
黑色的东西消失了。我俯视下方,只见整个斗技场被黑烟笼罩住。大概是龙吐出了黑烟,而非火焰吧。不过,为何不是火焰?只有拥有魔法使的王朝,能够操纵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吧。王朝应该打算杀了我才对。明明如此,龙却吐出了不具杀伤能力的烟。为什么?说到底,龙是为了什么而前来?
朝斜上方冲出去的我们,描绘出弧形跨越斗技场的外围。高度仍绰绰有余。能飞这么高的话,说不定其实也能带奴莉丝离开……
不过,已经太晚了。我们早已开始降落。我将右手的剑收回鞘里,拔出另一把剑。要降落的地方是森林。我大概计算过方向。树林逐渐逼近。
我在撞上枝叶前挥动剑。身体被强烈的反弹力包围。紧接而来的疼痛让我闭上双眼。
让人分不清上下的冲击漩涡摇晃著身体。
我们在地面上翻滚,似乎撞上了树干。我睁开眼睛一看,我们人在森林里头。
「巴特,你还好吗?」
我扯下一直紧抓著脖子不放的手,站起身来,只见地面上的少年揉了揉眼睛。
「真厉害啊,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
我松了口气。
「我使用特殊的立斯塔,从空中逃离了斗技场。身体没事吧?」
「嗯,我是没事啦……」
巴特一边爬起来,同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我的眼睛。
「但师父你为什么在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