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丝菲,要是我死了你就是团长喽。拜托啦☆」
「……哈?」
那真的是某个平淡无奇的午后。
为了抑制对暗派阀作战的受害,亚丝菲专心地开发新的魔道具时,突然造访她的房间的【赫尔墨斯眷族】的团长莉迪丝如此说道,
「亚丝菲ー,去吃饭吧ー」
把她从根据地里带了出来。
极力推辞但完全没用,叹气都叹不出来了的亚丝菲被紧紧地拉住手,带到了酒馆。
看板上写的店名是『丰饶的女主人』。两年前才刚刚开业,却是身处『黑暗期』还能堂堂正正营业的稀有店家。据莉迪丝所说「想在如今的欧拉丽悠闲地慢慢地安全地吃饭就来这里! 超ー天国(Valhalla)! 虽然对冒险者来说很贵!」的样子。
被安排座在这家酒馆的长台(Counter)席上,正为极品的蔬菜曲奇惊叹时,她唐突地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不是,你突然在说什么啊,团长」
「那,你只要记在心里就行啦。饭也很美味」
面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亚丝菲,莉迪丝大白天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插在铁串上的热腾腾的肉块。
莉迪丝是人类,就同性的亚丝菲来看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蒙上灰色的长长金发编到右肩上,扎成一束单马尾。她穿着一件系着襟布的带领白色上衣,从男性的视角来看,也会显得非常端庄吧。
一闭上嘴就是个让人难以接近的高冷美女。不过,这也因为她那只会令人觉得她精神年龄低下的言行,而全都化为乌有。
「这种陈腐的说法让我自己也很遗憾呢,不过这样的时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吧? 所以说,是为了那个时刻」
明明大白天就大口大口地咬着肉块,雪白的上衣却连一滴肉汁都没掉下,正当她半是惊讶半是佩服的时候,莉迪丝舔了舔指尖,继续说道。
「毕竟是我指名的,多关照啦。嘛,虽然感觉赫尔墨斯大人也会说一样的话呢」
「请、请等一下。竟然说什么你会死,这种轻率的发言……!」
「不能轻率吗。不过,我不想搞得很沉重。希望事情能够平淡、顺利地进行。无论是为了【眷族】,还是为了那个神(人)」
无视了一脸狼狈的亚丝菲,坐在她身旁的莉迪丝把手伸向下一道饭菜。
隔着长台,准备菜肴的矮人女店主一言不发。
「我们是赫尔墨斯大人的眷族。所以就算出现了漏洞,也必须要做好及时填补的准备。毕竟我们必须一直游刃有余。我说的意思,你明白的吧?」
「……我不理解。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继任人……」
「啊哈哈! 亚丝菲很一本正经呢。肯定会被赫尔墨斯大人来回折腾,眼睛变得像死鱼一样吧~」
「等等!」
「──不过,你的话能做到。比谁都更为劳苦的你,可是再适合不过了」
莉迪丝从咯咯地笑的孩子般的笑容,到冷不丁露出成熟的浅笑,她看向自己的眼瞳,让亚丝菲不由吓了一跳。
但那也是很短的一瞬间,在看到她说着「这个肉派超好ー吃!」大口咀嚼的样子,亚丝菲果然还是脱力瘫软了。
「没事的,亚丝菲。无论那种时刻会不会到来,你都是没问题的。再怎么说你可是【万能者(Perseus)】啊」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喂喂,我可是莉迪丝啊? 我说的怎么可能有错呢!」
「请不要模仿赫尔墨斯大人了! 没完没了的烦死了!!」
「哈哈哈! 赫尔墨斯大人泪目~!」
无论再怎么聪明,多么具有教养,当时的亚丝菲也只是孩子。
没有当真,还以为是性质恶劣的玩笑。
平静地笑着的莉迪丝却一直注视『现实』。
所以,莉迪丝死去了。
在『大抗争』那一夜,为了让遭受追击的上级冒险者们逃脱,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她冷静地计算了都市的利益,舍弃了自己。
原本没有当真的话语变成了现实。
她即使在开玩笑,也一直在设想。
一直想着在『黑暗期』这一形势下,谁来成为弃子,谁来接替继承。
然后,那就是『现在』。
「第五、第六、以及第八区画又受到了袭击! 攻势比之前还要猛烈! 带怎么办,亚丝菲!」
激烈的报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听到【赫尔墨斯眷族】团员的报告,亚丝菲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动摇侵袭。
辉夜和莱拉防卫北部临时营地的同时,受到暗派阀袭击波及的南部区画。
在无法去到都市外,物资有限的的情况──无法满足民众的供给的现状下──时断时续的攻势,的确在磨损冒险者的神经。
正如敌方指挥官(瓦蕾塔)所设想,抱着民众这颗炸弹的各【眷族】从内到外都饱受着折磨。
在这样的情况下,亚丝菲一直承受着与别人不一样的压力。
「三、三处同时受袭击? 敌人的数目是?」
「小队少说有八支以上! 我方人数不及敌方一半! 请指示!」
团员寻求的是『团长的命令』。
无法相信眼前『现实』的亚丝菲一时无法回应。
──前团长(莉迪丝)死了。
──你是,下一任团长。
被主神(赫尔墨斯)告知的残酷话语在脑内反复回响。
无论好坏都影响了自己的莉迪丝──连去接受她这位身边人物死亡的工夫都没有,『现在』就到来了。
因自己被赋予的立场感到慌张,受状况摆布的亚丝菲一不留神就眩晕得几乎要跪下了。
「冒、冒险者数目不足……就由我们,还有,驻留在第三区画的战斗娼妇(巴贝拉)前往救援……!」
压制住快要从等待指示的团员身边后退的脚后跟,拼命思考,想要给出指示时,
「……不行。我们暂且不说,连战斗娼妇都出动的话,东边的防守就会变的薄弱。一旦出现『空隙』,敌人就会派其他部队攻入」
一直沉默不语的虎人法尔加像给出谏言一样插嘴。
对于作为副官支持自己的他的指责,亚丝菲丢脸地磕磕巴巴起来。
「那、那么……那样的话、该怎么办……!」
法尔加说得完全没错。
然后,问题就是少女无法找出『那么,该怎么办』的答案。
被遮蔽天空的灰色云层俯视,站在破败的大道上时──。
「那边由老夫们应对。不能变更配置。反正这也在『扰乱』的范畴内吧」
「重、【重杰(Elegarm)】……」
扛着大战斧的矮人率领少数团员现身。
大概是刚刚镇压了另一个战场吧。【洛基眷族】的加雷斯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以身经百战的战士威严说道。
「比起这些,【赫尔墨斯眷族】去探查一下神明厄瑞玻斯、查尔多、阿尔霏亚的所在地。这是最优先的。老夫们想要知道敌人的动向」
「好的,明白了……」
法尔加替大脑无法正常运转的亚丝菲点了点头。
委托内容并无虚假。最需要警惕的是敌人的首领和最强战力的两位『霸者』。
然而,刻意让现在的【赫尔墨斯眷族】──失去了前团长的派阀──远离战场的加雷斯直直地盯着亚丝菲的眼睛。
「【万能者】,别慌张。敌人只是想让老夫们一直处于紧张之中。不让我们休息,打算用随时都会发起进攻的恐惧心理来威吓老夫们」
「那、那是……」
「只要引发骚动就行,袭击通常也是小规模……就是这样。既然身为『团长』,就要养成时常俯瞰战场的习惯」
「……!」
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亚丝菲肩膀颤抖了一下。
加雷斯离去后,她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垂下了脖颈。
「…………法尔加」
过了一会,她挤牙膏一般地发出了嘶哑的低语。
「不行,果然还是换人吧……! 我当不了团长的!」
「亚丝菲……」
法尔加心痛地看着垂下头来,对地面大喊的亚丝菲。
「一直都给出错误的指示! 思考也完全转不过来! 浑身颤抖到似乎随时会发出尖叫!」
不只是现在。
自肩负起团长的责任以来,亚丝菲一直都在给出错误对策。
虽然像刚才一样有法尔加支撑,总算没有出事,但以后的错误说不定会影响战局。
这时如果赫尔墨斯在自己身边,亚丝菲或许也能有心灵的依靠。
但是他不在。
很多神明都被迫出门,奔走于现在的欧拉丽,甚至根本无暇去顾及每一个眷族。赫尔墨斯也不例外,什么都没跟亚丝菲和法尔加说,就带着少数团员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只会拖友方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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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会害死团员(你们)! 和轻易死去的前团长(莉迪丝)一样……!」
拨弄刘海的同时,单手捂住汗如雨下的苍白脸庞。
莉迪丝的死就是亚丝菲心中的『契机』。
让她感受到冰冷残酷的丧失的同时,也在脑海里刻下了『自己的指示或许会杀死伙伴』这一可以充分设想的未来。
至今为止因为赫尔墨斯的心血来潮,在莉迪丝缺席的时候的确有被迫做过类似秘书的工作。但是,那也和『掌管伙伴的生杀大权』的行为相差甚远。在这个名为『黑暗期』的时代里,『团长』这个词的分量并不一样。差别太大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勇者(Braver)】那样。
被强加的地位和责任几乎要确实地将亚丝菲压垮。
(莉迪丝……团长! 我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你、选择了我呢!? 哪里合适了啊? 你说的劳苦、又是什么!? 这样的我,能靠什么去支撑没有你的【眷族】!?)
展露出了离开故乡时舍弃的『王女』的一面。
亚丝菲『弱小的象征』在内心深处复苏,强忍泪水。
亚丝菲哭不出来。现在哭泣的话,万能者的铠甲就会出现裂痕,变回以前的王女(安朵美达)。亚丝菲就会变得无法战斗。
然而却又无论如何都想去依靠,在泪水深处看到的莉迪丝的幻想。
和琉一样,亚丝菲并不坚强。
还是一个被沉重责任所折磨,连自己的『正义』都无法确定的十五岁女孩。
「我、我……!」
看到现在都随时可能呼吸过度的亚丝菲,等待指示的团员惊慌失措。
只有法尔加眉头扭曲,紧盯着纠结的少女。
被遗忘的年轻眷族们的停滞仅仅只有一丁点时间。
虎人青年闭上眼睛,接着,他像下定决心似的,一猛地睁开眼睛──就向亚丝菲逼近。
用自己巨大的手掌抓出大吃一惊的她的双肩,强行和她对视。
「听着,亚丝菲。我正如赫尔墨斯大人说的那样,认为你适合当团长。那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为『劳苦人』!」
冲到眼前的叫喊,让亚丝菲愣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你会『劳苦』,是因为你很清楚『如今,自己必须要做什么』! 是因为你能够正确地看清『现在』!」
「!!」
──那就是『现在』。
亚丝菲听到了这样的低语。
在抓住自己双肩的法尔加的身后,看到了『一位美女』。
(团长(莉迪丝)──)
只有亚丝菲能看见的幻想(莉迪丝)露出一如往常的轻松笑容,气定神闲地挥着手。
还是一副『种子已经播下』的表情。
法尔加如同在模仿莉迪丝的意志一般,句句诉说传达至亚丝菲心中。
「自信一点! 不要否定自己! 你把握状况的能力,不会输给【勇者】的!」
「!!」
法尔加・巴特洛斯是位强壮的虎人。
和亚丝菲入团时间相近,也有被赫尔墨斯等人折腾到现在的共同点,可以说是同甘共苦的关系。
要说作为魔道具制作者(Item Maker)发挥卓越才能的亚丝菲唯一的不足之处,那就是战斗能力,而弥补这一不足就是武斗派法尔加的工作。亚丝菲和法尔加都是相扶相帮至今。
继赫尔墨斯和前团长(莉迪丝)之后,最为了解亚丝菲的人就是法尔加了。
要说还有别人也和亚丝菲一样,被前团长(莉迪丝)托付了遗言(什么)的话,那应该就是他。
法尔加一直都近距离地观察少女的坚强和脆弱,他的声音比亚丝菲自我否定的话语,更为响亮。
这样的法尔加,断言【万能者】并不逊色于【勇者】。
「回忆一下赫尔墨斯大人至今为止的各种胡乱要求! 和那相比,现在这样的状况吹着口哨都能克服过去!」
「法尔加……」
「你的话能够做到! 这是我绝对办不到的! 所以──亚丝菲!!」
这是法尔加的激励。
是对拥有自己所没有的能力的少女的羡慕和信赖。
是受前团长(莉迪丝)所托,『支撑新团长(亚丝菲)』的约定。
压在自己肩膀上的粗大手指,让亚丝菲内心一颤。
不久,如同幕布落下般,她闭上眼睛。
眼睑内侧,映出的是一直守望着自己的赫尔墨斯的笑容。
以及一直引导着【眷族】,飘然不群的前团长(莉迪丝)的身影。
(我、还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
亚丝菲承认这点。
(而且,我还有着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此之上──我明白,自己必须要做什么!)
少女在重圧之下,把手伸向『流转的意志』。
如今,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是亚丝菲・阿尔・安朵美达没有继承莉迪丝的遗志,变成了单纯的『摆设』。
撬开眼睑。
新的帷幕拉开。
双眼映出景色时,展现在眼前的是崭新的世界。
已经看不见幻想(莉迪丝)了。
取而代之站在世界(这里)的,是新任团长(亚丝菲)。
「……在进行被委托的搜索敌军主谋的同时,也要从废墟中确保物资。食物、装备、什么都行」
「……! 亚丝菲!」
深呼吸过后,她开口说道。
面容变得凛然的亚丝菲令法尔加发出欢呼。
「敌军为了包围都市,从一度镇压过的中央广场以南撤退了……以繁华街为中心整理物资。这会成为日后的救命稻草」
亚丝菲所指示的,是为即将到来的反抗作战的『积蓄』。
【勇者】一定会去推敲战术・战略。那么现在她应该做的,就是确保补给物资。
装备自不必说,要供给民众的食物和衣物也是必不可少的。
按照加雷斯所言,亚丝菲俯瞰现状的战场,描绘数步后的棋局,选择了『杜绝忧虑的准备』。
芬恩如果在这里,会这么说吧。
说『正确答案』。
莉迪丝如果在这里,会露出笑容吧。
说『干得漂亮』。
「必须与护卫同行。各队,请四人一组分散到各自负责的区画!」
「了解! 我会传令给大家的!」
亚丝菲用恢复了以往的语气,不,是比以往更加响亮的声音给出指示,接到指示的团员也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目送团员的背影,亚丝菲又回头看向法尔加。
「法尔加……就当成我被你们的花言巧语骗了吧。为了能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我会当一位『劳苦人』的!」
「是啊,拜托了! 引领我们吧,团长!」
要论迄今为止的『劳苦』,她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因为那位『前辈』也承认她十分劳苦。
法尔加破颜而笑,亚丝菲此时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是的,还真会顺势捧场……明明只是自己不想当团长」
「哈哈,被发现了吗」
交换笑容的两名同期马上重新摆出了认真的表情。
「我会使用魔道具单独行动。论机动力我更占上风。请你和赛因一起去率领小队」
「好嘞,交给我吧!」
从眼前跑开的法尔加。
亚丝菲也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奔去。
「现在,必须要做我们该做的事……! 现在,必须要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已经知晓了必须要做的事情。
「呜啊啊啊!?」
「什、什么! 有谁在那吗!?」
「从没人的地方出现了『冲击波』──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魔咆手(Magic・Eater)射击暗派阀,驱散杂兵。
驱散之后,残留的是近乎空虚的寂静,没有任何收获。
周围,如同一切都坍塌的废墟在黯然低语一般,失去了的东西堆积成山。
尽管这一行动没有任何意义,黑衣魔术师(Mage)费尔斯还是掀开了披在身上的『透明衣(Reverse・Veil)』。
『费尔斯,状况如何?』
「发现了一群暗派阀的人,并已将其歼灭……地下水路的入口就在那里」
解除透明状态(Invisibility),从虚空中现身的费尔斯身边响起了老神的声音。
通过贵重的魔道具『眼晶(Oculus)』来通讯都市(欧拉丽)的创设神,乌拉诺斯。
费尔斯是身为公会主神的他的私兵。自『大抗争』开始到现在,作为乌拉诺斯的右手暗中活跃,遵从他的神意。
在一切都在燃烧的夜晚,费尔斯一直都暗地里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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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着冒险者。
天亮后也东奔西走,名副其实地不眠不休继续工作。
已经四次事先阻止了即将爆发的民众暴动,用魔道具强制让他们陷入睡眠。
治疗师们无法承受的大量伤者,无论是冒险者还是普通人,都得到了治愈。
放飞使魔猫头鹰(加菲尔),从空中辨认占据巨大市壁的暗派阀的阵型,经由主神(公会)向芬恩等人提供情报。
现在也在乌拉诺斯的指示下,调查自己被告知『可疑』的都市地下水路。
『当心,费尔斯』
「……」
『如我方所料根据地位于地下的话,敌人也会采取最大的警戒』
「……」
『仅通过魔道具伪装视觉和嗅觉有可能会被识破…………费尔斯?』
透明化、比谁都为都市尽心尽力的费尔斯的工作,除了主神(乌拉诺斯)之外无人所知。
但这样就好。正是化作影子的黑衣魔术师支撑着『英雄之都』。
这才是失去了皮肉,只剩下留恋与骨头的『愚者(费尔斯)』应尽的献身。
这是只有无需饥渴,无需睡眠的黑衣才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已经清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而且,还有无数必须要做的事情。
尽管明白这一点,费尔斯却没能离开这里。
「乌拉诺斯…………尸体都倒在地上」
『……』
「迄今为止已经看过许多遍,看到腻烦了啊……人的死亡」
费尔斯活了八百年的原贤者。
看惯了人类的死亡,感情什么的也像腐烂掉的皮肉一样枯萎了。早已脱离了常人的精神状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达观的奴隶。本应如此。本是这样想的。
「遗憾和寂寥、以及渇望……在看着愚蠢的贤者(我)」
然而,并非如此。
面对如此的『屠杀』还完全不为所动,只有神明才能做到。
无论感情变的再怎么迟钝,再怎么沦落为达观的奴隶,却还是有一种近八百年的生命都无法超越的『感伤』,对神明依然望尘莫及的孩子费尔斯理解了这点。
堆在眼前的尸山。
瞳孔早已失去光泽,眼泪干涸的妖精孩子仿佛是在向这边求救一般,伸出一只手。
为何寻求『不死秘法』。
为何梦想『夺回生命』。
回想起了过去在自称『愚者(费尔斯)』之前,那个傲慢、傲岸、被悲伤所囚禁的魔术师的根源。
感受到不应存在的胸口在颤抖,费尔斯吐露出自己愚蠢的愿望(那个)。
「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咏唱那个无用的复活魔法(魔法)的话……是否能拯救,其中的一个呢?」
用漆黑的手套包裹着,宛如死神般扭曲的指尖,伸向已经停止呼吸的娇小妖精的手。
将眼前的死亡和过去的丧失重叠在一起,要去触摸的那一瞬间,
『不行』
「…………」
『不允许你使用复活魔法。由我,夺走你本应可以拯救的生命』
从水晶的深处,老神拒绝了。
严厉、残酷,却又慈悲地,把费尔斯的无力揽给自己。
『你是在我的神意之下,对本该拯救的生命见死不救。不要自傲,费尔斯。你的感伤,在冷酷的神明面前不过是一句戏言』
「…………」
『为了这个英雄之都(欧拉丽),抹消自我吧。为了众神期望的未来,奉献己身吧』
「…………啊啊,我知道,乌拉诺斯」
抱歉。
谢谢。
将这样的感伤(话语)隐藏在摇动的黑衣之中,费尔斯将手从尸体上移开。
费尔斯向替自己承担罪责的神明大人,代替无法流下的泪水,献上感谢。
「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他多次反复低语,戴上一直徒劳地活着的愚物的假面,抬起头来。
「走了」
愚者的献身不会终结。
「──呕诶、呕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呕吐了。
痛快地呕吐了。
被前辈们的样子所感染,自己骗自己说怎么能输,奔走着奔走着,不断奔走,即使做出和某位愚者比起来都更为愚蠢的『再努力一点』,但为了能对尊敬的团长等人有所帮助,还再不断地奔走──就这样轻易地迎来了极限。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闻到的浓郁血腥味。
即使没有亲眼目睹也能明白『就是那个』的尸臭。
连绵不断的都市惨状,让他处在麻痹状态下的身心均衡崩溃了。
没有被派上惨烈的战场,作为传令员在城市里四处奔走的劳尔,双手撑在地面上,吐出呕吐物。
「劳尔!?」
「呕呃、呕呃呃……! 咳呼、咕呼!」
呕吐的污物里也混着胃液,臭得无可救药。唯独现在,他不希望跑过来的安娜琪蒂接近自己。
「劳尔,快去休息吧! 你,从那一晚以来一直在奔走! 完全没有休息!」
「不、不行……我不能停下……! 必须要、帮助团长他们……!」
同样担负传令任务的安娜琪蒂将手放在他的背和肩膀上,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诉说。害她不安一事让劳尔既懊恼又悲伤,眼角也泛起了泪珠。
(明明我都、没有战斗……! 明明都远离战场了! 为什么我、如此弱小……!)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麻痹了的感觉一恢复正常,劳尔・诺德就只是一个比常人稍强一点的凡人罢了。
在化作了死之都市的欧拉丽里,少年仅仅是,拥有一种让内心被搅得乱作一团的正直精神而已。
「为什么,我……!」
如此健全的事实,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不忍直视。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几近屈服。
无论芬恩他们再怎么厉害,『已经不行了』之类的话,也快要从压抑的心底中溢出来。一考虑起今后的事,就几乎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名为邪恶的绝望在嘲笑着劳尔他们。
是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了吗,安娜琪蒂低语着「劳尔……」,一同感受同样的无力感。
匍匐的身体颤抖,胳膊肘和膝盖都几近屈服,就在那时。
硿、硿。
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 这是……」
和猫耳立起,一脸惊异的安娜琪蒂一起,劳尔也抬起头来。
现在的位置是都市的西部区画。水路如网眼般纵横交错,再加上比往年季节更低的气温,有着说不上雾的淡淡薄霭笼罩。
「……『锤子』的声音?」
怔住的劳尔站起身来,擦了擦嘴,仿佛被声音引导一般,和安娜琪蒂一起向前走去。声音静谧得不像是暗派阀的陷阱,只是穿透过来。
雾霭渐淡,引领少年们走到声音的源头。
不久。
「……『英雄桥』?」
劳尔等人到达了一座巨大的石桥。
长六十M、宽度超过十M。
以及,正如『英雄桥』其名,在左右栏杆上等距排列的,是超过三十多座『英雄雕像』。
在遥远的『古代』,为了堵住大穴(地下城)而持续战斗的人类的骄傲。
是在欧拉丽这片土地上达成过特别伟业的伟大英雄们的身姿。
来到都市的时候,劳尔和安娜琪蒂都拜访过这里。祭拜可以说是冒险者根源的他们和她们,说自己曾几何时没有过这种孩子般的憧憬,那就是骗人的。
然而,现实无比严峻。
『英雄桥』现在也被强加上痛苦冰冷的惨状,冰冷地向劳尔等人宣告『你们成为不了英雄』。
在这座伟大而残酷的桥上──有着一柱神物。
「……神明、哥布纽?」
老神用以锤子为首的工具修理着桥。连随从护卫都没有带。
似乎没能逃脱『大抗争』的余波,桥的一部分被挖开,支撑桥梁的拱门也出现了裂痕。伫立在桥上的雕像们更为悲惨。也有着胳膊和脖子折断,或者倾斜着的雕像。
惊讶的劳尔等人踏上桥面,向他走去。
「哥、哥布纽大人……您为何、在此……」
「打造武器都交给眷族们了。已经没有空着的火炉了」
完全没有看向他们,一言不发地修整着一尊雕像的神明,给出了似是而非的回答。
劳尔困惑地又问了一次。
「为什么,要修这座桥呢……? 要修缮的话,还是先将重要的设施──」
「唯有这个不行」
诶? 他愣住了。
老神回答的话语打断了自己的疑问,劳尔呆立在原地。
「唯独这座桥,不能失去」
神明的目光只看向眼前的雕像,以及『桥』。
「失去这座桥的话,你们就无法再度站起了」
「──────」
劳尔的时间静止了。安娜琪蒂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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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桥』据说是建于神明时代起始之前。由于怪物袭击、自然灾害、人类间的争斗,这座桥曾经多次遭到破坏,但总会有人把这座桥和雕像修好,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为了说出『不会让我们失去荣耀』。
「唯独流转轮回、世代相传的『英雄神话』,绝对不能中断」
总是少言寡语,不表露感情的老神的手,见所未见的伤痕累累。
被称为神匠之一柱的他,已经不知道修复过多少座桥了。
然而现在,又一尊雕像即将恢复成昔日的模样。
手持长枪,骑着雄壮战马,戴着面具的小人的雕像。
那位英雄所达成的伟业,被认为是开拓通往这片土地之道路的蹄迹。
不明白理由。
然而,泪水却从劳尔眼中夺眶而出。
安娜琪蒂也一样。
明明曾经都来见过一次,却止不住眼泪。
纵使受伤、倾斜、被烧毁,现在也仍然持续英勇站立着的三十一座英雄雕像。
劳尔环视这些,好几次擦拭眼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握住了少女的手。
而回握自己的手,就是她的回答。
摇摇欲坠的心灵──少年的灵魂咬紧牙关,双手撑地,很难看、很丢脸,却切实地靠双腿站了起来。
「在那的是冒险者吗!」
「!!」
紧接着,发现了猎物的恶之咆哮就投向了『英雄桥』。
穿过桥塔,很快就逼近到劳尔等人面前的,是暗派阀的徒党。数目为六。用嗜虐的眼光盯着这边,在眼睛以外都被遮住的面具下浮现出嘲笑。
「在这种地方落单是要做什么? 是想让我们来袭击吗!」
「修这座破旧老石桥有什么用! 哈哈哈哈哈!」
嘲讽的眼神和哄笑声不绝于耳。而且杀意并没有放过劳尔他们。
他们在杀掉劳尔等人之后,会为了嘲笑神明的行为徒劳无功,毁掉这座英雄桥(桥)吧。
所以。
「哥布纽大人──」
「我要修桥。你们做点什么」
「──遵命!!」
哥布纽背对这边,只说了这些,劳尔高喊回应。
他拔出剑。没有迷茫和恐惧。安娜琪蒂也不再阻止。
和少年并肩站立,让双剑熠熠生辉。
敌人没有升华过的眷族。肯定没有。就算有,也会超越给你看。
因为,在这座英雄桥(桥)上,冒险者绝对不能败北。
「上吧,安琪!」
「嗯!」
就算无法成为『英雄』。
也还能够像英雄们(他们)一样勇敢,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算不能战斗,也可以持续奔跑。
就算是这座桥上的一粒滚石也行。
想要背负英雄们的意志,将其继承,继续前进。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回报荣耀的呐喊响彻云霄。
始末已定。
在曾经的假面英雄的守望之下,劳尔他们达成了到达Lv.2的伟业。
此起彼伏的喧嚣响起。
呻吟声,痛苦的呜咽声,或者悲鸣声。在『大抗争』中负伤。许多仍在痛苦中挣扎的重伤轻伤者,躺在面前只铺了一块粗布的石阶之上。
为他们治疗的,是没有力量的民众和公会职员,以及女神。
「快止血! 赶快! 衣服还是什么都行,快准备干净的布!」
一向沉稳的阿斯特莉亚接连不断地给出指示。
她率先为受伤的人进行了治疗,采取了连治疗师都自惭形秽的处理方式——不使用魔法和道具的人手进行急救。
「阿斯特莉亚大人,布准备好了!」
「谢谢你,加莲。拜托你和休伊一起消毒止血。骨折的孩子请先冰敷受伤的地方,再附上支棍。知道做法吗?」
「交给我吧! 亲爱的,走吧!」
「噢!」
被鞠躬尽瘁的女神感动的人不在少数。
在艰难的状况下,仍有五体齐全的普通人主动协助,奔走。
向四处奔走的人类夫妇给出指令的阿斯特莉亚,着手处理起躺在床上的伤者。
「……阿斯特莉亚大人……请您住手……我的血、会染脏您的衣服……」
受伤的兽人女性诚惶诚恐地恳求道。
对于连呼气都非常痛苦的她,阿斯特莉亚投以慈爱的微笑。
「你所流的血,和我的汗水、还有泪水又有什么不同? 为了能将其擦拭,不管是我的衣服还是什么的都要尽情使用」
「啊啊……十分抱歉……十分、感谢……!」
泪水从女人的眼中滑落。
阿斯特莉亚用双手紧紧地包住感动流泪的她的手,处理完后再站起身来。虽然想观察病情,但其他受伤的人还有很多。擦拭汗水的女神又走向另一位重伤者。
地点是离中央广场不远的临时营地。
在收容都市中央无法容纳的普通人的场所之一,周围有很多避免破损的两层三层的商店和酒馆。这些建筑物现在已经变成了住院部,搬进来了大量的毛毯和简易的床铺。
但是也已经满员,伤者就像这样溢出到建筑物外。
「阿斯特莉亚大人!」
阿斯特莉亚一个一个地查看受伤的人,女性公会职员和普通人男性跑到了她的身边。
「情况如何?道具、还有治疗师方面?」
「我们想尽办法弄到了绷带和膏药、还有消毒液……但以回复药为首的道具还是优先给冒险者使用,治疗师也人手不足……」
阿斯特莉亚问道,公会职员给她看了一下装满绷带的袋子,悄然回答道。
「迪安凯希特大人、还有米赫大人他们也在帮忙,但和这个营地一样的地方,还有好几个……」
在她的身边,言外之意是说哪里都没有余裕的,是一位既非冒险者又非治疗师的有志男性。是在物资匮乏、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被身为女神却为人们尽心尽力的阿斯特莉亚的身姿所感动,主动站出来帮忙的人类。
然而,这样的他现在也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无能。
「这样啊……虽然不想说没办法啊这种话,但必须接受了呢」
两人的话语让阿斯特莉亚垂下眼帘。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露出甚至令人感到冰冷的凛然眼神,说出了下一句话。
「这样的话,请准备一把刀。剑也可以。我要截断大概三个人的手脚」
「什!?」
女神的要求令公会职员和有志男性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埋在体内的炸弹碎片导致金属毒(毒物)蔓延全身了。已经来不及等待治疗师了」
「怎、怎么会……!」
「不行! 怎么能让女神大人做这种事呢!?」
阿斯特莉亚的说明让公会职员发出呻吟,有志男性则挺身而出。
然而,女神的神意不可能因此改变。
「这和我是不是女神没有任何关系。我这纤细的手腕也有能做的事情。但也只不过是这种小事了」
阿斯特莉亚没有理会说不出话的两人,伸出了手。
面对拜托自己的女神伸出的美丽手掌,男性喉咙颤抖。
经过了对他而言像是永远的数秒,他将腰间护身用的剑,递给了女神。
阿斯特莉亚告诉他们准备消毒刀片用的火,以及酒,然后渡过了躺着的伤者们的大海。
公会职员员们慌忙追上她时,她在一位人类身旁停住脚步。
在重伤者中,他也算是极为严重的。
上半身的烧伤痕迹也很严重,但被爆炸碎片剜伤的右脚,以受伤部位为中心逐渐变色。是从刚才被暗派阀袭击的营地里抬出来的伤员。
「你们,请去压住他的身体。让他的牙齿也咬住布(这个)」
她跪在仰面朝天的男性身旁。
摇动长发的公会职员站立不动。
在失去话语的有志男性下定决心,呼唤大人们帮忙时,身负重伤的人类像求助一样抬头看向阿斯特莉亚。
「啊……请住手、女神大人……不要、不要啊……竟然要失去脚部……」
「对不起……我为了拯救你的性命,强迫你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阿斯特莉亚干脆残酷地,毅然决然地告诉他,毫无踌躇地用火炙烤剑身。
男人的牙齿咯吱咯吱地响着,眼角噙着泪水,带着胆怯和指责诉说道。
「既然您是神明,为何不去使用那份『贵力』……! 不管是我的伤、还是这种战斗,神明大人的话……!」
如果是作为超越存在的众神,只需挥动一下手指,一切就会恢复原样吧。
面对流着眼泪这样说道的下界住人,阿斯特莉亚此时第一次垂下头来。
「……要是我使用『神力(Arcaum)』,拯救这个都市的话,马上就会有其他邪神(神明)愉快地使用同样的力量,再度唤来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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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一旦开始『神力』的交锋,下界就会无法回头。这将不再是孩子们(你们)的故事」
听到这句暗含着蹂躏下界的话语,站在一旁女性公会职员屏住呼吸,阿斯特莉亚说出了谁都听不见的呢喃。
「更何况,地下城会不等到『约定之时』,就打破誓约……」
看到女神这样的姿态。
用颤抖的手让伤者咬紧布料的有志男性困惑地说着「阿斯特莉亚大人……?」。
阿斯特莉亚立刻摇了摇头,接着毅然决然地说道。
「请你忍耐一下。我也绝对不会忘记,我曾夺走你们血肉一事──」
云朵推移。
依旧灰色覆盖的天空,开始充满了傍晚的气息。
让人想捂住耳朵的沉闷尖叫,如今已经停止。
在回归寂静的营地里,阿斯特莉亚静静地把沾了血的剑放到台子上。
她把用白布小心翼翼地包住的三个婴儿大小的包裹,交给了闭口不言的有志男性。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以绝不令其掉落的架势抱紧,向外走去。
阿斯特莉亚不顾自己手上、脸上、纯白衣服上的红色痕迹,目送着他的背影。
「阿斯特莉亚大人……请用这个。请您、擦拭一下身体……」
悄悄地。
女性公会职员递出了干净的布。
从脸色苍白的她手中接过布的阿斯特莉亚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谢谢。你不要紧吧?」
「我、我这样的人,和阿斯特莉亚大人相比,还什么都……」
女神关心自己的话语让公会职员低下头来。
仿佛在为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羞愧,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无法成为像您这样高尚的『女神』……」
不惜被鲜血弄湿,沐浴愤怒和悲伤的泪水,甚至弄脏自己的双手,也想要去拯救众人的女神,实在是太过耀眼,太过美丽了。
至少在下界居民眼中看来就是这样。
听了她说的话,阿斯特莉亚浮现出的是笑容。
「虽然现在开始说的话会有点奇怪……但绝不要去神格化『女神』哦?」
「咦……?」
公会职员抬起头来。
「如今我们应去讴歌的『正义』,是为了苦恼之人而战一事。这和是人,还是女神都毫无关系」
所谓天使、所谓女神──不,所谓『正义』。
是为苦恼之人而战的人,而不是散播美丽花朵的人。
阿斯特莉亚温柔地教导着睁大眼睛的她。
「就算觉得痛苦,感到难堪,你也有着你能做到的『正义』。不要忘记这点」
女神的话语让职员的双眸带着泪光。
双眼含泪的她按住胸口,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的! 阿斯特莉亚大人!」
看到一个孩子的眼睛恢复了光泽,阿斯特莉亚眯起眼睛。
和性别与种族无关。即使是神明,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
在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要去做些什么。
去思考、选择、抱有意志才是更为重要的无可取代之事。
仰面抬头的她的决心,一定也会传播给其他人,让现在还在迷茫的人继续前进吧,阿斯特莉亚如此确信──
「阿斯特莉亚大人! 阿莉泽她们在吗!?」
「亚丝菲?」
有着【万能者】之名的冒险者大衣翻飞,冲进了临时营地。
「阿莉泽她们现在都出去了……怎么了?」
「为了找出敌人的所在地,我想要借助您的眷族的力量。可以的话,我想找莉昂帮忙。她是最能和我配合的!」
如今,想要尽己所能的亚丝菲的声音无比勇敢。
然而听到『莉昂』的名字,阿斯特莉亚流露出悲伤。
「……那孩子现在,也不在阿莉泽等人的身边。她失去了很多的东西,还有友人,伤痕累累的……」
「……! 阿荻……」
亚丝菲的表情也悲痛地扭曲。
与琉一样,亚丝菲也和阿荻有过结交。
性情直爽而又比任何人都内心温柔的她,给过自己很多事物。
阿斯特莉亚忍受着无可奈何的心痛,抬起了头。
「亚丝菲……琉能拜托你吗?辉夜和莱拉也在找那孩子。阿莉泽她们那边,就由我去陪伴」
「……我明白了。那我先告辞了!」
受琉的主神所托,亚丝菲跑了出去。
阿斯特莉亚难过地眯细双眸,注视着她的背影。
「……?」
嘎哒一声。
她听到声响,回头看去,那里却空无一人。
仅仅是在一瞬间,看到了逐渐远去的人类的背影。
「……刚、刚才的话……」
偷听了阿斯特莉亚等人的话的男人,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靠在墙壁上。
并不疲累却呼吸紊乱的他是在某一天从神明手上抢夺钱财,被琉和阿莉泽抓住的暴徒。
「说是阿荻……的确是……」
被一位心地善良的少女所开导的人类。
「那个时候的……那个小鬼……死了……?」
身上穿着的冒险者装备──以前偷盗的防具和身体一起摇晃。
说着讨人厌的话,从少女们面前逃走了的男人,此时受到了确实的冲击,毋庸置疑的丧失感袭上心头。
「……!」
男子不堪忍受,跑了出去。
他和在都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无处可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些什么,就这样不停地奔跑。
「……痛苦的时光还在持续」
倾听着每个人都在迷惘的都市涟漪,阿斯特莉亚仰望头顶。
乌云密布的黑暗天空,看不见星星。
「可是,必须要咬牙克服过去──」
不能让一丁点火焰熄灭。
『正义』静静地呢喃。
「──我听到了声音」
置身于巨大黑暗之中。
『恶』静静地低喃。
「声音? 您究竟听到了什么,吾主?」
随侍在一旁的维特问道。
宽敞的地下空间。
暗之使徒聚集,有好几根柱子矗立的下水道里,那位神明从椅子上站起。
「是挣扎的声音」
嘴唇上挂着笑容,绝对恶(厄瑞玻斯)说道。
「如同不愿被击溃的小虫一样,不断挣扎着的──『正义』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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