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章 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嗯?这是……」

──早上,我打开电脑看上个月的家庭支出帐簿,忍不住蹙眉。

……呃,或许会有人出声质疑『一大早就看这个喔?』,不过这是必要的工作。

我跟美月是共用生活费,所以每个月都要轮流记帐。

这个月轮到我。而今天因为起得比较早,心想难得有这个空档,就下定决心把月初到今天的所有支出都打上去。这时,我无意间看了一下上个月的部分。

那么,关于我皱眉的理由。

我们在月初,会把当月的预算分为『生活费』、『我的份』、『美月的份』这三块。

我跟美月的份属于『零用钱』性质,是可以各自自由使用的钱。例如自己的手机通话费,以及购买内衣裤以外的衣服,这些不是生活必需品的部分,就全都得由自己支出。

至于生活费那块,包括电费、暖气费、伙食费,以及医疗费,还有其他包括文具或内衣裤等消耗品、两人共同使用的家电、生活杂货之类,都是由这里出。用剩的钱则会转为存款。

那么──问题来了,上个月的生活费开支太多了。

我试著调查原因,发现美月在『消耗品』那项,支出了比平常多很多的金额。

「……呼嗯,美月应该不是那种会拿公款私用的人吧……」

虽说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金额要装作没看到好像有点困难。

……我不认为她会拿去乱花,不过或许有必要问清楚。

刚好,今天的早餐轮美月负责。

只要她没有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就趁早上挑明吧。

就在我做出这样的结论时──已经打开锁的阳台那传来了脚步声。

「早安~我来做早餐啰──」

美月小姐登场,感觉非常有朝气。

已经换好制服,头发也扎成马尾的她,充满活力地走进来。

──嗯,时间还很充裕,就趁现在说吧。

「早啊悠也──哎呀,怎么脸色不太好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美月抱歉,请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好是好──什么事啊?」

美月露出讶异的表情,坐到我对面。

──果然,一点也不像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我刚才看了家庭支出帐簿……上个月的帐有点怪怪的。你要不要把手按在胸口上,想想上个月出了什么事?」

听我这么一说,美月真的捂著自己的胸口开始思索起来。

「嗯──上个月……?──啊。」

「──想到什么了吗?也不是要责怪你啦,只是想知道详细情形──」

我对好像想到什么的美月这么说道……她露出有点得意的表情。

「嗯,我的罩杯变大了。」

「──咦,真的吗?……不对啦!」

我忍不住激动起来……叫你『把手按在胸口上』,并不是那个用意啊。

「悠也果然也是男生……」

……刚才我的视线准确地移动到目标上,但看来这个动作也被她发现了。

「──要你管……所以?老实说,你真的没想到什么吗?」

这种情况下,美月应该不会随便乱开玩笑敷衍我吧。

因此先前她的发言,应该有另一层意义才对──

「嗯……因为罩杯变大了,内衣当然要全部重新买过啰。」

「──这么说也没错……嗯,好吧,我懂了。」

自己的衣服虽然由各自的零用钱支出,但内衣裤是算在生活费里的。

大多数情况下,女性有服饰、化妆品,还有其他诸多消耗品,支出会比男生多。

我认为全部由自己的零用钱支出不太公平,因此一开始我是建议所有衣服都由生活费支出,但是──

『那样一来就不能轻松挑选自己想要的款式啦。』

因为美月用这个理由拒绝了,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消耗品与内衣裤算生活费,但其他衣服,与皮带、饰品等个人配件,就自行负责。

所以说,我可以接受上个月生活费暴增的情形……不过接受是接受了──内心那一点求知欲望尚未获得满足。

「──我并不是要抱怨或怀疑什么的,只是有点好奇罢了……女生的内衣,究竟要花多少钱啊?」

这是男生当然不可能具备的知识,所以我真的是出于好奇心──

「嗯?悠也,你对女性内衣有兴趣啊?」

「换一个说法行吗!?」

「啊哈哈,抱歉抱歉♪──那么,关于价格,便宜的跟很贵的都有喔?有些只要几百圆……如果是『必杀!』那种感觉的高级性感内衣,一位谕吉(译注:福泽谕吉是日币万圆纸钞上的头像,常用来代指一万日圆。)都不够支付。」

「……那种『必杀!』的款式,美月也有──啊。」

我才刚说完就发现失言了……不过,美月好像并不介意的样子。

「没有喔?毕竟我预计要展示的对象,现在穿给他看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呢♪」

她反而用很愉悦的语气,对我如此回应道。

……因为我们现在还不能发生关系,那种会让人失去理性的装备,的确无法派上用场。

「──嗯,好吧,你说得对。」

一旦提到这方面的话题,我就很难发表意见了。

对内心有点动摇的我,美月似乎觉得很好玩地笑了……她立刻开口补刀。

「──况且,悠也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太过暴露的内衣吧?」

「…………伏见美月大人,您在说什么呢?」

「彼此彼此,鸟羽悠也大人又在说什么呢──你以为能瞒过我吗?」

当双方都莫名其妙用起敬语时,这些话是真是假您应该也瞭解了吧。

「……关于那方面的嗜好,我平常应该没有提过也没显露过半点迹象吧?」

「只要看你平常的反应就能略知一二了。像是当电视或游戏出现这类画面时的反应。你喜欢那种──虽然露出的肌肤面积很少,但是能突显身材曲线的服装吧?」

……被她猜对了。比起迷你裙,我反而更喜欢紧身牛仔裤。在泳装方面也是如此,那种太过暴露的反而不能好好欣赏,所以我没什么爱。

「……为什么你要留意这些事啊?」

「嗯……一开始我发现『哎呀,原来悠也并不喜欢暴露的衣服啊?』──接著我又在想『那悠也究竟喜欢什么?』以及『悠也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性癖好~』,然后带著一半好玩的心情观察♪」

「……『一半是好玩』,那,另一半呢?」

我随口问道,这时美月不知为何目光飘忽起来,先是犹豫了一下才说:

「……嗯,这种事跟我也不是毫无关系啊。」

美月脸有点红,似乎很尴尬地这么表示。

──的确,这跟她并不是毫无关系……至于『为什么』就更不用提了。

「顺便问一下……假如你发现我有很变态的性癖,那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自己应该是没有任何不正常的癖好才对。

不过,如果我其实有,或是将来突然觉醒的话──

「──耶?那我当然会假装没看到,并若无其事地全力回避吧?」

「…………说得也是~」

稍微放心的同时──不知为何也感到有些遗憾,这应该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吧,时间有点来不及了,赶紧来准备早餐啰~」

不知是否能体会我的心情,美月直接转移话题忙著去准备早饭了。

本来应该要感谢她这么做──但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

「──美月,早餐我已经处理好一部分了,等下我们一起赶紧准备午餐的便当吧。」

「咦,便当?好呀……不过为什么?」

在学校的午餐,我们基本都是去食堂或福利社买来吃。

偶尔负责做早餐的人也会顺便准备便当,那种场合原本的午餐钱就可以纳为己有,这是我们事先规定好的。

不过,今天的原因倒不是那个。

「今天可是有全校集会喔?──你没问题吧?」

「啊!」

◆ ◆

这里必须再唐突提一点,那就是我在学校担任学生会长,美月则是副会长。

因此要是有活动,我们有时也得站到全校所有同学面前。

「──最后,在定期测验前的三周,按照惯例,从今天放学起,第二会议室就会开放供各位自习。假如图书馆太过拥挤,大家可以转而使用第二会议室──学生会的报告到此结束。」

因此,像如今这个学校集会的场合,学生会就要在途中上台对全校宣达各种注意事项。现在刚好报告完了。

而说起美月负责的工作──

「──谢谢鸟羽会长,那么接下来由风纪委员上台报告。」

她站在舞台边担任司仪,还是把长发放下来的千金小姐模式。

然而跟之前去

派对那时也不同,有职责在身的她全身散发出凛然的气息。

……看著现在这个美月,谁能想像得出她也有流著口水爆睡的时候?

──她真是千变万化啊……

报告完毕后我走下舞台,来到跟美月所站位置不同的舞台相反侧,若无其事地观察她,这让我再度深刻体会到一点。

只要稍微改变化妆跟发型,再来就是表情管理做好,美月就会改头换面。

我们这个学年或许没问题……但平常很少看到她的一年级生,应该会有很多人被她这副模样所骗吧。

(插图009)

就在我想著这些事的同时,台上担任风纪委员长的女生已经开始报告了。

「──上礼拜的那场骚动令人感到相当遗憾,关于本次事件的始末,日后会对各位详细报告……总之,我保证不会以此为理由,修改校规或进行更严格的取缔。今后也会与学生会的同仁们继续协商──」

……老实说,昨天之所以还要来学校工作,跟她所提到的那起事件有关。

因为放学后还要讨论,这里就不多说了──总之我的感想就是,真是麻烦死了。

幸好最后事情没有闹更大,正当我庆幸的时候──我突然望了美月一眼。

「──♪」

她也正偷偷看向我这理,还用自己的身体当掩护,以只有我看得到的角度比出V字胜利手势。

我对此回以苦笑,美月也在一瞬间回以苦笑,接著立刻变回一脸严肃的表情。

……那种千金小姐模式,果然会让她的压力逐渐累积起来。

虽说她并不会犯下在众人面前穿帮那种错,等下上课也一样会认真听讲就是了……

──果然如我所料,幸好今天早上已经把便当准备好了。

◆ ◆

午休时间。

收拾完上一堂课用到的课本文具,正当我要准备『两人份的便当』时,突然有份重量压在我背后跟头顶。

「悠~也~我~累~啦~」

我正坐在椅子上,这时从我背后压上来、挂在我背上的人,当然是美月。

……她的语气跟态度,散发著一股强烈的倦怠感。

早就料中她会这样的我,连头也没回,直接打开便当盒用筷子夹起一口迷你汉堡排。

「好啦好啦,你辛苦了──来。」

「哇~♪──哈呣……嗯咕嗯咕。嗯~感觉真疗愈……!」

把我递出的汉堡排放进嘴里,美月彷佛很幸福般,整张脸的肌肉都舒缓下来。

「那只是普通的冷冻食品耶?」

「我还从悠也身上吸了很多东西。」

「快还我,妖怪。」

我就这样一边跟美月抬杠,一边轮流将便当里的菜色送进我和美月嘴里。

「啊、啊哈哈……美月,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这种光景都已经快变成惯例了。」

脸上浮现苦笑,边这么说边走过来的人,自然是雪菜与大河。

「谁叫人家快累死了嘛~」

「……嗯,美月装正经时戴的面具很厚,想必一定负担沉重吧?」

我说著说著又递出一口份量的迷你三明治。

只见美月一口咬下并大声咀嚼起来,一副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朝四周望了一眼,大家都伴随著苦笑,朝我们这边投来无奈的白眼。

不过,其中有位女同学主动开口了。

「是说──美月,既然你那么难受,为何还要勉强自己表演呢?你又不是想隐藏本性吧?」

这个问题并非单纯的疑惑,还带有些许关心的成分在内。

「嗯──可是你想嘛,我将来需要装模作样的场合应该会很多──不如趁现在慢慢累积经验,这样就能早点适应了──所以,至少今天这种机会就不能错过啰~」

美月略带歉意地说道。

她并没有说谎──对真相心知肚明的我,为了避免牵扯进这个话题,故意把嘴巴塞满,专心发出咀嚼声……美月做的日式煎蛋卷,还真好吃啊。

不过,正当我在逃避现实时,这回换成一个班上的男同学发问。

「不过你每次都要消耗大量精神……真的没问题吗?」

「啊、啊哈哈……」

除了这两位主动关切的同学外,还有其余好几人也露出了颇为担心的表情。

对此,美月只能发出尴尬的苦笑。

这时对她伸出援手的……或者说给她判刑的,果然是那位儿时玩伴。

「──老实说,美月的精神耗损也没那么严重啦……」

「「「「「……嗯?」」」」」

众人听了雪菜的发言后,纷纷将视线集中到我们这边。

「「…………(嚼嚼嚼嚼)」」

我早就料到事情可能会变这样了,刚才还故意夹给美月更多的菜。

……两人鼓胀著脸颊,一边回避众人的视线一边默默咀嚼。

看我们两人如此的反应,这回轮到大河进行解释:

「不论是悠也或美月同学,都从小就接受了礼节与仪态的训练。况且请各位想想,这两人早就经常参加跟双亲工作有关的派对等活动……跟今天这种学校的集会相比,究竟哪边比较累人呢?」

「「「「「──啊。」」」」」

班上同学们一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时雪菜再度开口道:

「当然累是一定会累的。不过……打个比方,就类似『手机电量虽然还有不少,但这里有插座就多少充一下电』的想法,对吧?」

「──也就是说,这两人午休时间的行动……?」

听到那位男同学的疑问,大河看向我们这边,斩钉截铁地表示:

「那只是找藉口像这样卿卿我我而已。」

「「「「「…………」」」」」

大家一起对我们投来白眼。不过跟先前不同,这回的眼神里参杂了若干怒意。

……继续用专心大嚼午饭的方式逃避现实,恐怕快行不通了。

得设法转移焦点才行──我这么想著,刚好有个不错的话题。

「对、对了,我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这并不是临时想到的,而是我真的需要找人讨论,听听别人的意见。

「……真难得耶,悠也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求助。」

「那是悠也同学自己的事吗?还是跟美月也有关系?」

大河跟雪菜察觉接下来可能要讨论有点严肃的话,彼此对看一眼后这么问道。

「──嗯,我猜应该是『那件事』……既然如此就算是『我们两人的问题』啰。」

听了美月的回答,班上同学们纷纷露出讶异之色,摆出一副随时准备专心聆听的样子。

然而,似乎已猜到那是什么话题的大河与雪菜,却露出内心有某种讨厌预感的表情,但我不管他们继续说:

「──我们两个,想要表现出真的很甜蜜的亲热模样,你们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

班上所有同学这时的脸,莫名像是剧画风格(译注:剧画风格是日本漫画的一种绘图风格,人物的脸比其他漫画更为写实。)的那种深刻、严峻表情。

这群表情凝重的家伙们,纷纷投来『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的无言压力。

「……你在说什么啊,悠也?」

「呃,那个──你没问题吧……?」

只有大河把众人的疑问实际说出口,另外雪菜那句『你没问题吧?』,应该是想问『你脑袋没问题吧?』。

「……我们看起来,真的是很亲密的样子吗?」

「「「「「你们两个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吗!?」」」」」

──美月从后面抱住我,并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那又怎么了?

我对著几乎跟我零距离的美月那张脸,用视线交换意见。

……就算用这种姿势喂食,对我们而言也只是『嬉闹』的程度,根本不算是『亲热』。

──关于这点,有必要好好对大家说明。我俩的意见取得一致了。

「呃,这是昨天发生的事──」

◇ ◇

「「「「「…………」」」」」

大家听完美月对昨天那件事的说明后,这回脸上改挂起菩萨般的微笑──明明看起来是如此,但不知为何依然有一股怒气弥漫在四周。

「……大家这种『真是让人会心一笑啊你们烦死了』或『虽然想帮你们加油但管你们去死啊混帐东西』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对了!!」」」」」

全班同学再度集体吐槽。不过,我们那两位儿时玩伴例外。

「啊……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能体会了。」

「至于我,虽然还无法完全认同……但遇到这种事也不奇怪──毕竟悠也跟美月同学,从小就一直是这种感觉啊。」

就像这样,那两人表现出某种程度的理解。

「这么说的话……

大久保同学跟泽渡同学,你们跟那对夫妇也是儿时玩伴吧──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班上的某人直接把我们称为『夫妇』,并对大河跟雪菜这么问道。

「呃,我跟美月是因为双方父母亲本来就认识,真的是从懂事时就差不多有来往了。至于大河同学跟悠也同学,应该是更早以前吧?」

「没错。我家跟悠也他家是远亲,就类似大家族的分支吧。从以前所有家族成员就经常聚集在本家,恐怕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婴儿时期吧。」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输给了几乎一生下来就在一起相处的美月、悠也同学他们啰♪」

雪菜跟在大河之后说,还对我们这边投来打趣的目光。

美月跟雪菜的母亲是好朋友。至于父亲那边──美月的父亲在经营公司,雪菜的老爸则是他的心腹大将。

我跟大河是远房亲戚,他家基本上算是我家的『分支』。而包括大河父母亲在内的许多家族成员,都在我家的集团里担任干部。

不过那并不代表所有家族成员都得强制在我家的公司上班喔,我跟父亲也不会对那些分支的亲戚们乱摆架子什么的。

正如前述,大河跟雪菜已经算是认识很久了,但我跟美月更胜过他们。

除了双方的父亲是好友,再加上我们还是在同一间医院出生,生日也只差一天,所以第一次见面好像真的就是刚出生后没几天。

「所以,出于这层关系,悠也同学才会跟美月订下『婚约』──」

「──之后,当我们升上小学高年级,我们负起了监督悠也跟美月同学的责任,彼此的交情也变得更深了,这就是我们双方的关系。」

……在小学五年级时,我跟美月引发了某个『事件』。

所有家族成员为了预防事情再度发生,才会派大河跟雪菜负责看住我们。

我们跟他们年龄相同,认识时间又很长,本来感情就相当融洽了──而且那时候,大河跟雪菜也开始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崭露头角,这也是找他们负责的理由之一。

「从以前我就很想问了──虽说是负责监督的角色,但你们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上下从属关系……对吧?」

听了我们四人的交谈后,其中一名同学问道。

「嗯?没错!是我们两人各自的父亲,去『拜托』雪菜跟大河同学喔。他们当然有权利拒绝,况且从以前我们就经常玩在一块了,对吧雪菜?」

「是呀♪基本上我们双方的父亲是有上下从属关系没错,但在工作场合以外就像是朋友那样对吧?」

「──可是悠也跟大河……不是本家跟分支的关系吗?」

这回质疑跑到我跟大河这边。

「嗯,那的确是事实啦……但平常我们并不觉得谁比较高人一等什么的喔?」

「是啊。虽说我家那边以及其他好几家亲戚,都在悠也家的集团服务──但那并不是强制的,悠也家也把其他人视为一般的亲戚,并没有任何差别待遇。」

的确,听到『企业集团的会长一族』跟『本家与分支』这种说法后,会产生那种印象也不能怪他们……

「但我家那个集团,现在并不是由家族经营。就连我,目前也还无法确定将来一定能继承喔?」

我家的持股数占优势,所以将来继承应当不成问题。但假如我引发什么问题或始终办事不力、被认定是无能之辈的话,遭其他股东舍弃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如今这个时代,还抱持『有人脉就一定会人生顺遂』的想法,只能说太天真了。

「我家其实是代代协助悠也他们家工作的关系,对这份工作相当有经验才获得重用的。如果以为自己偷懒或无能也有饭吃,那只能说是想太多啰?」

「──咦?那为何你们还会变成『本家』跟『分支』的关系呢……?」

光是听我们这么说,同学会产生误解也是无可奈何的──

「要是代代都有间对就职很有利的大企业,谁还会想离开这个家族的庇荫呢?」

「「「「「这也太现实了吧!?」」」」」

这只是世间的常态罢了。

嗯,当然也有不少分支的亲戚,因为志向不同而没在我家集团工作就是了。

「……奇怪?关于鸟羽同学和伏见同学,以及鸟羽同学和大久保同学,另外就是伏见同学跟泽渡同学,这三组的关联我们都懂了──那么大久保同学跟泽渡同学,不就毫无接点了吗?」

班上的女同学指出这点。

的确,以父母亲那辈来说,大河跟雪菜并没有任何接点,但两人的结识理由其实很单纯。

「不,我们也有接点喔?单纯就是两家住得近,幼稚园也上同一间罢了。」

「唔、嗯,因此在担任监督人之前,我跟他的接点恐怕比美月还多……」

大河跟雪菜有点不好意思地分别说道。

正如前述,我们四人的父母辈都各自有某种接点,就算没有,后来也因我们这四人的缘故而变得熟识起来。如今他们已经建立起极为融洽的关系,甚至熟到可以一起去家族旅行了。

……嗯,其实,如果要说父母辈有什么问题的话,也不能否认就是了。

顺道一提,这时班上有部分男生发出『啧,这边也是胜利组……』以及『抽中青梅竹马大奖,真羡慕啊……』的声浪,姑且先无视吧。

是说那对纯情的青梅竹马情侣已经有点脸红了,所以我决定言归正传。

「──总之,那之后出于『监督人』这层关系,大久保家跟泽渡家也搬到我家附近。我跟美月搬离父母亲身边时,这两人也跟了过来,现在住在同一栋公寓的上下层。这就是我们四人的现状。」

附带说一件事,大河跟雪菜的房租、生活费,都是由各自的家里提供的,但搬家费则是由我家和美月家补助,他们担任监督人似乎也有报酬。虽说我不知道确切的金额就是了。

「……咦?所以你们四人,现在住同一栋公寓啰?悠也跟伏见就不必多提了──结果连大河跟泽渡也同居!?」

「咦?……唔,不、不是那样啦……!」

男同学冷不防指出这一点,害雪菜慌忙红著脸否定道。至于大河嘛──

「不,事实并不是那样。是住在隔壁,以各自的名义租下不同的房间,不论生活费或吃饭睡觉都是分开的……怎么啦雪菜?」

「……没事喔?」

大河淡然地说出事实……至于雪菜看到他的模样后也恢复冷静了

虽然旁人可能有点难理解──但就我们看来,雪菜的脸色变得有点不高兴,察觉到这点的大河则露出些许『啊,糟糕……』的焦急模样,真是太好懂了。

「我也要先说清楚,我跟美月并不是同居。」

「就是说呀──?我们生活费跟吃饭是一起没错,睡觉可没在一起。」

这么辩解的同时也是为大河解围。

我跟美月异口同声说著『对吧?』的表情,果然如预期矛头转向我们了。

「……所谓『半同居』,究竟是什么感觉啊?」

「什么感觉嘛……两个人一起赚钱,一起用那些钱生活,一起吃饭──不过,基本上我们还是住不同的房间,大致就是这样啰?」

睡觉的地方虽然不同,但除了少数特殊场合外,吃饭总是一起吃。

至于我跟美月的生活费嘛──老实说,是透过投资赚取某种程度的收入。

从国中时代就透过父亲的人脉请专家来指导我,现在我也取得实际赚取资产的成绩了。

由于目前手头上能运用的金额不少,只要避免疏忽大意或躁进,便能安稳获取足够两人生活的收入。

是说,虽然前述都是坦荡荡的实情──但看来,还是有人对此感到不满的样子。

「呃,我不是在讨论你们的生活型态。恕我直接了当地问一句──我想知道你们在家里的互动究竟是什么感觉?」

「啊,我也对那个很好奇!离开父母亲身边一起住的情侣,高中生当中可不多喔。」

「真要说起来,未婚夫妻的私密对话就已经够有意思了……!」

类似的发言,引起了周遭的赞同声浪。

「嗯──?你们问那是『什么感觉』……只能说,就跟我们平常在学校一样啊。」

「对啊~?跟平时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喔?」

姑且先不论别人是怎么看待的,诸如『在外人面前必须自我克制』或『只有两人独处时特别甜蜜』之类的,其实我们并不会特别去意在意。

「悠也跟美月同学,真的是始终如一喔?毕竟,就连工作时他们也是这种调调。」

「──啊啊,是指春假时发生的那件事吗?……连投资的时候他们的气氛也完全没变呢。」

大河跟雪菜说这些话的语气,与其算『无奈』──不如说更接近『放弃』的程度了。

那件事,是发生在三月底的春假中──

◆ ◆

当天,我们四人为了预备新学期的到来而聚在一起稍作讨论。

结果当大河他们来按对讲机时,我跟美月刚好有事走不开。因此我们就用手机通知他们,请他们自己拿备用钥匙进来。

顺带一提,由于那两人是我跟美月的监督人,所以大河拥有我房间,而雪菜则拥有美月房间的备用钥匙。

然而,那两人一进门看到我跟美月,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后──

「──你们刚才说『现在有事走不开请自己进来』……结果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嗯~检查股价的变化,还有收集相关资讯~」

听了大河的质问,美月悠哉地这么说道──但视线并没有离开手边的手机萤幕。

可是,听了这个答案的雪菜根本无法接受,还摆出僵硬的表情。

「……用那种姿势看股票?」

雪菜所说的『那种姿势』──是指我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至于美月,应该算是变形的膝枕吗──为了垫高背部,她在自己身体下方放了坐垫,脑袋则搁在我的膝盖(大腿?)上。

以这种状态,我使用著平板电脑,美月则操作著手机──就旁人看来,只会觉得『没有比这个更放松的姿势』了吧。

「这种状态的心情最平静,也可以完全集中精神~」

「刚才你们按铃时,我们正在考虑一笔大额的交易。所以才要用这种最放松的状态,全神贯注。」

我跟美月这么答道,大河则是笑得很僵──

「「……用那种姿势炒股?」」

「「是没错啊?」」

那两位儿时玩伴同声问,我跟美月也一起回答。

……对不知为何露出放弃表情的那两人,似乎还有解释的余地──不过目前还是专注在眼前的交易吧,因此我中断了这个话题。

「──嗯,悠也~?我觉得,果然还是不要太贪心比较好吧──」

「美月也是这么认为吗……那么,我就在此出场,先停利再说──今天晚上就来吃点好料的吧。」

「万岁~♪」

不知为何,对我们的这种互动,大河跟雪菜只能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表情旁观──

◆ ◆

「──假使这两人参加两人三脚比赛,结果成绩反而比普通短跑更快,我也不会感到不可思议了。」

「啊、啊哈哈……那么说也太夸张了吧──我觉得他们两人在一起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状态。所以,不论做什么都不会有『这很特别』的感觉……」

听了大河跟雪菜的话,周遭的同班同学们也朝我们这边投来混杂了会心一笑和彻底放弃的复杂视线。

虽然这并非我愿意的,但我知道我们跟周遭人对『普通』的看法有很大的歧异。

「那么……鸟羽同学、美月同学,这个周末,你们在家是怎么过的?」

这时,又有一位同学这么问道──我稍微回想一下后回道:

「嗯……先是为了学生会的业务来学校一趟──在家就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

「嗯,我也觉得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不过还是按时间顺序回顾一下吧。」

我们都觉得没有任何可以满足大家的有趣内容,但还是姑且回溯一下时间吧。

「首先是星期六早上──我去叫美月起床,结果被她拖进被窝里了?」

「──为了避免悠也逃跑我抓住他不放,接著就开始睡回笼觉──」

「「「「「光是这样就够离谱了吧!?」」」」」

众人异口同声地表示极为惊愕。

……会吗?对我们而言,这种事还算是在安全范围内吧……?

「「──啊,我们并没有脱衣服喔?」」

「「「「「那还用说!?」」」」」

众人都有些激动……看来双方对『普通』的歧见,比我预期中更大啊。

「先不说有没有发生关系,就连一点亲密的感觉都没有?这太难以置信了吧。」

「就是说嘛……鸟羽同学,你真的一点冲动都没有吗?」

众人纷纷投来近乎于『翻白眼』的视线,但事实就是事实。

「几乎没有喔。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应该是下意识在避免那种气氛吧……不如说连我们自己也感到很惊讶呢。」

「──真的没什么啦──本来我们的双亲就叮咛我们『高中毕业以前不可以发生关系』了。」

我对女同学的答覆,美月也表达肯定之意。听了这些话的其他人,将视线转向雪菜跟大河。

「关于他们两人独处的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至少双亲对他们吩咐那件事是真的。我也从悠也的父亲那听说了。」

「嗯,我也一样。不过──悠也同学、美月,我想顺便问一件事,那个『高中毕业以前不可以发生关系』,他们是怎么对你们讲的?」

「咦?你不是也从家父那听说过吗?」

我们被警告『不可以提早发生关系』那件事,雪菜跟大河应该都很清楚才对。

「呃,令尊只是这样对我说──『我已经警告过他们高中毕业以前不可以发生关系,所以你应该没必要监视了,但要是你发现他们明显开始做了,记得帮我念几句』,就这样而已。」

──我的父亲大人,我可以明白您的用意,也很感谢您对我们的关心……不过什么叫『我们明显开始做了』啊?

「……那么,我就说啰。那是发生在我们国中二年级的时候──」

◆ ◆

──那是发生在国中二年级的冬天。我跟美月已经决定好升学的志愿,也讲好一旦考取就要展开半同居生活,差不多就是在那不久之后。

「──很抱歉,突然把你们两位叫过来。」

「那是无妨啦……怎么了吗父亲?」

「听说,您有话要对我们说……」

我跟美月被叫来客厅后这么问道,父亲则露出有点犹豫的样子。

他看起来欲言又止,又像是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沟通方式。沉默了一会后,父亲才开口:

「──你们已经是未婚夫妻的身分了……感情也很融洽吧?」

「嗯,是的。我们自己也觉得,两人的感情相当好。」

「好,虽然你们是否跟普通的情侣一样,这点满值得商榷的……那我就说啰?」

父亲先是问了一个事到如今根本没必要确认的问题,我跟美月都因此露出讶异的反应──接著父亲好像很难启齿地停了一下,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

「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很不解风情……但关于性行为,希望你们保留到高中毕业以后。」

「「……怎么又提这个?」」

要说不解风情,的确没什么比父亲的这番吩咐更不解风情的了。我们听了,有点脱力地对他反问一句──结果父亲反而情绪激昂起来。

「因为你们两个,很像是那种会因一时兴起就生小孩的人啊!」

到了这里,我终于理解父亲找我们来说话的用意了。

他是害怕我们因为离开双亲身边生活,少了限制以后尝试各种事……结果就是提早变成『爸爸&妈妈』。

理解到这点的我跟美月,彼此对看了一眼──为了让父亲安心便这么说道:

「「就算有了就有了啊,我们会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喔?」」

「你们还真的不否定我的忧虑喔!?」

在那个时候,我已经从父亲公司的专家那里学来了投资的入门知识,并开始尝试交易,甚至获得相当不错的成绩。

因此假使真的有小孩了──起初或许还是得向父母亲求援,不过几年后借的钱应当就能还清了,再来只要努力工作经济方面就不至于太辛苦,我对此还满有自信的。

「……不,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们的人生。就算现在把你们赶出家门,我想你们也有能力独立存活下来。但是……很抱歉,身为父母亲所想的,是这个世间的观感问题。总之,我希望你在升上大学前都不要出差错。所以──那种『可能会造成万一的行为』,请你们在高中毕业前尽量避免。」

……世间的观感。父亲都这么对我直说了,我也认为确实没错。

「嗯,会长的儿子先上车后补票,然后新娘高中辍学,在面子上实在很不光彩。」

「……家父应该有相同的看法,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伯父?」

「嗯?怎么了吗?」

理应能认同的美月,这时却冒出一句『不过』,这让我父亲露出讶异的表情。

其实我也很在意一点。父亲的意思,是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就没关系呢……还是,只要跟性有关的事全都不行──

「「前阵子,我们一起洗澡了,这在允许的范围内吗?」」

「你们一起洗澡!?之后没发生什么吗!?」

「是刚好在浴室撞见……美月的举动一点都不性感,所以啥事也没发生。」

「令公子的『令公子』,就像只沉睡的狮子,所以我们只是很普通地一起洗了澡。」

「那个先不讨论,我比较在意另一个问题──悠也你真的没毛病吗?呃

……将来你还要继承香火呢。」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是说,现在换成(美月)(悠也)以外的对象也不可能了。」」

「好、好吧……反正,你们就好好相处──不对,太快发生那种行为我也会很困扰的。」

◆ ◆

「嗯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听起来很无聊吧?」

当我描述完过去的事之后,众人的反应是──

「「「「「比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中间有一段更令人在意的部分耶!?」」」」」

除了我跟美月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瞪大双眼凑过来质问。

……好吧我就知道。美月也跟我一样,两人只能交杂著苦笑。

「我们只是在说有可能而已,并不代表我们现在就很想生小孩喔?」

「嗯嗯,但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也没问题──我们想表达的重点是这个。」

「「「「「不是那部分啦!?……好吧那部分也很要紧就是了!!」」」」」

大家的默契也太好了吧?

同班同学们连两段式的吐槽都能异口同声,这令我不禁心生轻微的感慨。

「……我觉得美月你们一定知道大家在关心什么,就是国中二年级一起洗澡的事呀?」

「该怎么说──你们一起洗澡,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由于这件事连雪菜跟大河也没听说过,因此那两人同样发出傻眼加震惊的语调。

「──OK,就让我稍微为自己辩解一下。首先……大河,你在我家的浴室洗过澡对吧,你还记得里面的样子吗?」

「你指本家宅邸的浴室吗?那已经有点像外头的旅馆了,就连洗浴间都有好几处。」

从以前开始,我的老家每到盂兰盆节或岁末迎新时,各分支的亲戚总是会齐聚一堂。在好几代以前,甚至还有许多佣人也住在宅邸里。因此,老家的浴室跟盥洗间面积都很大。

「没错。所以,跟各位想像的那种『帮对方擦背』或『全裸贴在一块』完全不同。」

「不不不,就算你家浴室很大好了……双方都没穿衣服总是事实吧?」

──是的。都看光光了,不过那又如何?

……如果说这种话应该会被大家群起攻之吧,于是我决定故意无视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纯属意外──况且先进浴室的人可是我喔?」

我永远难忘,那是秋天连假中的某日。当我在洗澡时……美月没发现浴室里已经有人先来了,直接全裸闯入。

(插图010)

「……什么嘛,原来只是幸运色狼。」

「如果是这种情况……好像也只能说,真没办法啊?」

上述声浪,主要是女同学们发出的。

「不,虽然你们说我是『幸运色狼』……但遇到这种情况,当事人大抵上都开心不到哪去喔?毕竟对方有可能反击,或者事后会很尴尬之类的。」

那是我的真心话。身为当事人,会对这种事感到开心的只有两种情形,第一种是不会顾虑太多后果的人,第二种则是就算没走这种狗运,对方也愿意跟你发生同等关系的时候。

对我的追问力度减弱后,这回换成雪菜对美月说:

「我已经明白悠也同学的情形了……但美月你呢?就算对方是悠也同学,你也该多少抱持一点,呃,羞耻心什么的吧──」

「啊哈哈……我可以理解你想说什么啦──不过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已经是最好的一种啰?」

「咦?」

本来想告诫美月的雪菜,听到这种回答不禁愣住了。

我觉得雪菜有这种反应很正常……但理解美月逻辑的我,还是要赞同美月的说法。

「──那的确是美月最理想的反应方式了……假使在那种场合下表现出害羞的样子,结果会如何?」

「呃,那个……你的意思是?」

有部分人已经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但大多数人还是毫无头绪。

……要把当时的情境对所有人解释清楚恐怕很困难,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在已经是全裸遭遇的状态下,继续提高对方对异性的意识……这么一来不就会完全失去控制吗?」

「咦?……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假使美月当时表现出害臊的样子……那我一定会更加意识到美月是女生这件事。届时──

「当初,要是美月没采取那种毫无魅力的反应,即便当下在浴室我可以忍住──这种心痒痒的状态也会继续维持下去吧。」

「就是说嘛。我猜,最危险的情况应该会发生在两、三天以后啰。」

「啊──的确,那种心痒的状态要是一直累积下去……搞不好后来家父对我警告『高中毕业以前不可以』的时候,我就得回答他『已经太迟了!』。」

「啊哈哈,那是非常有可能的。」

我跟美月旁若无人地这样聊著……周遭的其他人,不知为何都有点敬而远之。

我还可以听到部分人窃窃私语的内容──好比『当事人竟然有胆开玩笑说【搞不好已经发生关系了】……天底下有这种事吗?』之类的。

众人之中,有个男生露出好像看到什么惊奇景象的眼神这么说道:

「不过……真亏鸟羽你可以毫无反应耶?不论伏见同学怎么压低自身的魅力,以她为对象还能毫无半点反应喔……」

「也算是我早就习惯了吧……要诀或许在于『坦率接受现状』和『不要想像无谓的事』?一旦刻意不去看,反而会对现状更加在意。这时候应该要大胆盯著对方的全裸状态,看开想著『那又如何?美月就是美月吧』。」

我说出自己当时的秘诀后,四周响起了『喔喔──』的赞叹声。

不过,在这群人当中,只有大河莫名其妙露出沉思的表情,接著他重新对著我问:

「──嗯,悠也,我想先稍微确认一点,不知道可不可以?」

「嗯?你想问什么大河?」

我这么反问他,结果他露出极为严肃的神色。

「你刚才的意思,说穿了不就是──『死盯著女生的裸体瞧』,我这样说没错吧?」

「……我的意思是『不要刻意无视对方全裸的状态』,跟你说的根本不一样吧。」

──虽说我不能否认,那天的光景已经永久储存在我的脑内记忆体了。

然而,我这种强词夺理的方式,果然对美月行不通。

「悠也果然也是男生呢……」

「──要你管。如果要吵这个,那你这个女生平时为何不稍微提高防备。」

「我当然有小心不会给悠也以外的人占便宜~反正悠也已经全部看过了,再多看几次也不会少块肉不是吗~?」

当我跟美月这么辩论时,女同学们投来不冷不热的旁观视线,至于男同学那边──

「……我单纯地很羡慕悠也耶?」

「对吧。不过要是实际处于他的立场,应该也不会一直觉得很爽吧……虽然明知这点,但果然还是很嫉妒他……!」

对上述看法有许多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由于我自己也经常觉得『赚到了』,所以十分能体会他们的心──

「既然不会少一块肉,那请务必也让我们欣赏──」

「啊?除了我以外的人永远也休想看啊混帐?」

「「「「「瞬间发飙喔!?」」」」」

……虽然我这样也挺辛苦的,但别人羡慕我的想法我很能理解。

但我可完全不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或跟别人交换,除了我以外绝对不允许有人看到美月的裸体。

当大家都对我的激烈反应感到傻眼时,美月只是露出苦笑。

──至于美月的表情里好像参杂了些许开心的成分,就当作是我的错觉好了。

◆ ◆

放学后。

待会还得跟风纪委员长开会,但在那之前有一点空档,所以我决定趁机处理学生会的业务。

这时──美月跟雪菜,分别有事前往职员室跟事务室了。

因此,如今学生会室只有我跟大河两人,正努力应付枯燥乏味的文书工作。

「──悠也,我突然想到一件跟学生会业务无关的事。」

「……怎么了吗?」

我隐约觉得,大河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我也没理由阻止他。

「对于那些渣男,大家不是经常批评他们『总有一天会被捅』吗?」

「……嗯,是有。」

正如我的猜测,这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话题,于是我一边工作一边随便答腔。

「另一方面──在小说跟动画中,却很流行在异世界建立后宫这种主题对吧?」

「……嗯,或许吧。」

「我认为在那种世界中,『总有一天会被捅』这种说法也成立啦──」

「……呃,我觉得不论在哪个世界,都会发生那种『情感纠纷』吧。」

是说,那家伙到底想说什么啊──

「像这种场合的『被捅』,也该假设使

用长枪之类的可怕武器吗?」

「我哪知道啊──」

「而要是用钝器殴打──在这个世界,最常见的应该是那种『类似铁撬的道具』,那在异世界,是不是该假设用的是跟人一样高的锤矛或战锤呢?」

我很想叫他不要只顾著自说自话。不过为什么『类似铁撬的道具』最常见啊?

「可是,那种跟人身高差不多的重量级武器,不论是在警戒时,或是进行防御,都需要相当强大的肌力吧。我手都开始痒啦……!」

不知为何他摆起了健美的姿势。是说你真的想去异世界,还要引发那种情感纠纷喔?

大河莫名其妙开始练起十字格挡,虽然我觉得对他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我还是努力想挤出一些话回应他。

「……总而言之,我知道你有建立后宫的欲──」

「我们回来啰──」

「我们回来啰……对了,大河同学你说你有什么欲望呢?」

「「…………」」

女生们返回学生会室了。

美月那边没啥问题……但雪菜同学,你眼中的生气是不是消失了?

大河的表情也僵住了。他脸上血色尽失,还大量流淌冷汗。

「……欸,大河同学,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雪菜除了眼神以外还是一脸楚楚可怜的笑容,只见她缓缓走向大河那边。

相对地,大河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

「没、没有──那顶多只是一般男性内心的愿望,我们正在讨论以那个为目标会走上何种末路而已……附带问一下雪菜同学会有建立逆向后宫的欲──」

「我没有喔?」

大河正在努力硬撑并试图把话题转到雪菜那边,结果却被对方果决的回答硬生生打断了……雪菜的眼珠不但失去了生气,甚至已经黯淡到我想问『那是黑洞吗?』的等级了。

大河好像也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不对劲,脸上的铁青程度和冒冷汗的量都在持续上升。

「…………真是非常抱歉我完全没有欣赏其他女性的余裕与欲望只是单纯讨论一种假设的情况罢了所以还请您务必要大发慈悲宽恕原谅我。」

……简直就像是在念经驱除恶灵般,大河一口气快速说完一大段话。

对此雪菜只是咧嘴一笑──但,她的眼神依然毫无光彩。

「嗯,我知道了──不过,一旦你变心我马上就会发现喔?就算你想藏我也会挖出来喔?只要你曾被某个监视摄影镜头拍到我就能逮著,不论是电话、电子邮件,或社群网站,只要你用过的电子产品我都能查出来喔?──你应该很清楚吧?」

「…………(点头点头点头!)」

大河同学正拚死点头同意,都快要把脑浆摇成鸡尾酒了。

──这下各位懂了吗?

平常是温和乖巧的受捉弄角色,堪称我们四人组的良心的泽渡雪菜这位少女。

不过,只要是扯到恋爱上头,她就会摇身变为深度『病娇女』。

此外曾接受菁英教育的她,擅长领域是『情报处理』。

至于她的实力──就连我那位担任世界规模企业会长的父亲,都偶尔会登门求助,我这么说大家应该能理解了吧。

……讲白了,我们四个当中最不必烦恼将来工作的人,不是我或美月,肯定是雪菜。

雪菜的父亲曾这么表示:『她吸收得很快,不小心就愈教愈起劲了!』,不过就我们听了,只会打从心底想『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而已。

病娇加上超强的情报处理能力……这在现代社会无疑是最恶质的组合了。

「雪菜也真是的,一旦遇到大河同学的事就会立刻变得热情起来,好可爱喔~♪」

「…………可爱吗?」

动机姑且不论,为什么我觉得那在各方面都是很恐怖的一种情况?

「所以,悠也也有吗?建立后宫的欲望。」

「……如果是虚构的故事我还满喜欢的,偶尔当作妄想的题材应该不错吧──」

美月对我和那两位儿时玩伴的反应看来都并不怎么在意,半开玩笑地这么问我,我稍微想了一下回答她:

「──但现实只要有一个对象就应付不来了,两个以上还是饶了我吧。」

「是喔──?好吧,那我就当这是你的真心话啰♪」

……美月似乎很开心地回应道,我却不自觉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再度转移到那对儿时玩伴的方向──看来大河已经重新振作起精神,开始进行反击了。

「──我心灵的肌肉,只扛得起雪菜一个人。没有其他女性闯入的余地,我也没有余裕关注其他女人。」

「耶……?呃,那个……谢谢。我也是,除了大河同学以外的人我都没办法……」

……不知为何,那两人的争执好像已轻易解决了。这当然是皆大欢喜啦──

「我总觉得,雪菜好像太容易摆平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但还有其他很多值得吐槽的点吧。」

大河那句『心灵的肌肉』是啥玩意?还有『你那句话,是雪菜各种方面很沉重的意思』?

然而,外表知性的帅哥大河以认真的表情凝视雪菜,这幅光景简直就像少女漫画中的一页降临到现实。

「说真的,雪菜跟大河同学像那样站在一起,简直美得像一幅画呢。」

「……如果加个对话框写上台词,偶尔还会变成搞笑漫画喔。」

我跟美月一脸无奈的表情,完全进入旁观者模式了──这时有人在入口处敲门。

「打扰了,我是风纪委员长佐山美奈。关于上礼拜的那件事──呃,请问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插图011)

风纪委员长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抵达。她看到已经进入两人世界的大河跟雪菜,还有露出无奈表情冷眼旁观的我跟美月,不禁发出困惑之声。

对此,我跟美月对视一眼,稍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刚才这里本来是修罗场喔?」」

「是、是吗……?」

委员长歪著头发出不解的声音,跟我们一样变成了旁观者。

◇ ◇

「──首先,要对上礼拜我处理不周造成大家困扰这件事,先致上最深的歉意。」

风纪委员长名叫『佐山美奈』。

她有一头黑长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前。

细长的双眼戴著一副无框眼镜,更强调了她毫无破绽的坚实印象。

这位女同学的形象,彷佛就是『委员长』这三字拟人化后的样子。

她取缔同学们违规时口气严厉,几乎完全不讲情面,因此一部分学生好像非常憎恨她──但她平常对任何人都很公平,既亲切又热心,因此倾慕她的人也很多。

此外我跟美月及大河,都对她有某种程度的好感。

……没错,只有我们当中的『三人』。

姑且不谈这个。

等大河跟雪菜返回现实世界,我们才开始和风纪委员长召开会议。

刚才对方首先说出口的,就是谢罪的发言。

「不,那只是诸多倒楣事刚好凑在一块罢了,罪魁祸首又是『那边』……我想这也是莫可奈何的吧?」

那么,在此先简单说明一下上周我们遇到的麻烦。

事情的开端是,风纪委员在校内发现了一对『过度亲密(委婉的说法)』的情侣。

即便本来可以放他们一马,或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由于几乎是『撞见』的尴尬场面,前述手段无效,风纪委员只好出言警告他们。

结果好事办到一半被打扰的男同学情绪激动起来,双方演变成争执。几乎到快要大打出手的时候,教师闻讯登场了。

那位老师好像对这方面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加上对方态度恶劣更是火冒三丈,便直接与学生的监护人联络。最后发展为涉入监护人、全体教师的大骚动。情形就是这样。

我们学校的学生会跟风纪委员,拥有可以解散对方的相互制衡关系。不过,在名义上学生会才是上层组织。

就对外的观感来说,由代表学生的最高层级出面总是比较好听,于是我们就以事件当事人以外的第三者立场介入调停了。再加上我个人跟理事长又有私人的交情,对教师方面的交涉也得以顺利进行。

基于上述理由,最后才会演变成由我们出面为主的形式。

「没错没错,我可以理解佐山同学的立场,你不必太在意啦~」

「──能听你们这么说,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美月也同意我的话,这让佐山委员长大大松了口气。

「就算是老师那边的看法,也几乎没有人要怪罪到风纪委员的头上──是不是这样啊,雪菜?」

「……嗯,是的。」

大河也接在我们后头拥护风纪委员,并徵求雪菜同意──虽说如此,但雪菜的回答不知为何采取冷淡的语气,明显跟对方保持一段距离。

是说……雪菜好像莫名

跟这位委员长合不来的样子。

尽管还不到交恶的程度,但雪菜总是像这样对她敬而远之。即便我问她理由,她也只说『那是个人资讯』不便告诉我。

「──真是非常感谢各位。那么,会议开始吧。」

不过,虽说会议正式展开──但我们也没什么好讨论的,因为处置都已经结束了。现在比较接近互相进行报告,以及检查确认事项而已。

首先以风纪委员的立场,不论男女双方是否合意,只要有性方面的接触就会被列入取缔对象。至于是否要报告老师则要看严重程度与当事人的态度。

假使在这个阶段认定此案问题严重,就必须向学年主任、教务主任等上级报告。至于联络监护人则是更后头的步骤。

「──因此,现在教师那边正在决定明确的行动方针,我们会在决定后进行确认,只要没问题就会通知风纪委员的诸位。这么一来就算了结了吧。」

「──我们这边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真是太感谢了,学生会的各位。」

报告结束后,委员长虽然还是坐著,但依然恭敬有礼地对大家低下头。

「正因理事长跟老师们都愿意全力配合,这件事才能找到理想的妥协点。如果你要谢,不如去谢他们吧──那么,美月、大河、雪菜,身为学生会这边的成员,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我询问大家对报告中风纪委员的行动方针是否有任何疑问──这时有人举起手,是美月。

「我想先确认一下──以后应该不会强化取缔学生们谈恋爱吧?」

「是的。只不过,对那些见不得人的行为,态度或许会更为严格。况且关于那部分,就校规的解释也是禁止的,所以没什么问题。您可以解读为跟现状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嗯,那是理所当然的啰。」

大河也点头表示同意。这时我询问其他人还有没有意见,结果委员长再度开口了──不知为何她交替看著我跟美月。

「提一下其他的情况……如果只是『男女感情很好』或『嬉闹』,这部分还是跟以前一样不会进行任何取缔──因此会长跟副会长仍旧可以保持之前的相处模式没问题……请注意,是只能保持之前那种程度。」

不知为何,委员长的口吻好像有言外之意。

「……什么,我们的关系也有问题吗?」

「事实上,从今天午休后,关于二位的谣言似乎就在部分同学间传开来了──」

……听到今天午休,我首先想起来的就是那个『想和美月甜蜜亲热』的发言。

不过我本来就没打算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考虑到父亲也提醒过我们,更不可能有可疑的发展。我想这部分应该没问题才对──

「会长那番话听起来,就好像在宣示『以前的互动都不算甜蜜亲热,我们之后要上演的才是重头戏』一样……关于二位究竟会做到哪一步,有部分同学陷入了既战战兢兢又万分期待的情绪……」

「「「「…………」」」」

她这种解读也不算错,但还是跟实情有微妙的差异。

是说,『战战兢兢』跟『万分期待』还可以混在一起喔。

总之,我有必要向对方进行说明了。

此外──也算是顺便吧,对于我跟美月的事不太瞭解的其他学生们,究竟是怎么看待我们的,或许这也是个问清楚的好机会。

◇ ◇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我现在比较放心了。」

委员长大为安心似地深深吐了口气,感觉比先前更让她放心了。

──她原本究竟以为我们想干什么离谱的事啊……?

「呃……就佐山同学的角度,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如何?」

似乎跟我有同样想法的美月这么质问道,委员长稍微思索了一会。

「这顶多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屏除掉那些低级的瞎猜的话──我认为,『你们的感情已经好到彻底瞭解彼此』。」

她说出这个稍稍出乎我意料的答案。

……是说,我好像是第一次听到除了『低级的瞎猜』以外的的答案。

不过,我虽然可以听得出她想表达什么,但还是很难掌握对方的真正意思。

「这跟──『可以摸透对方脾气的交情』有什么不同?」

「我认为,没什么不同。不过……或许是我听了你们先前的说明,才更有这种感想也说不定,我觉得你们彼此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事,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预测对方的思路跟反应──这样虽然让人很安心,但也导致缺乏新鲜感。这或许就是我对你们交情的看法吧。」

「「「「啊……」」」」

大家一下子都深有同感,才会发出这种完全理解的声音。

「的确,不论悠也或美月同学,感觉都可以完全理解对方的行动跟反应……这部分,或许就是他们会被称为『贤伉俪』、『老夫老妻』的原因吧?」

「悠也同学跟美月,虽然被父亲警告过『不可以发生关系』──但除此之外的部分要是已经全都摸透了,那的确跟老夫老妻没什么两样吧……?」

正如夫妻般,对另一半的『几乎全部』无所不知。

不过这里所谓的『几乎全部』,不知是否包含性的领域,或者一开始就被剔除了。

上述这点,正是我们和那些老夫老妻的最大差异,也是周遭人对我们认知的歧异所在。事情想必就是这样吧。

「……或许悠也跟美月同学平常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亲密,也是出于上述那个理由?」

「这个嘛──可能吧。当能彻底猜中对方的反应时,就会失去新鲜感啰。虽说也是因为这样会让人感到很安心……但期待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的乐趣就没了。」

听了大河跟雪菜的这段对话,委员长又补上一句:

「这就是俗称的『倦怠期』吧,由于对方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新鲜事了,两人的关系才会陷入停滞?至于你们二位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对目前的关系感到厌倦,所以应该没问题吧,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搞不好──」

──『关系陷入停滞』,这句话真是令人深有同感啊……

因为现况实在太舒服了,我们都尽量避免会使关系产生变化的因素──这件事,是直到最近我们才察觉的。

那也就是说……我们不敢踏出那一步带来的影响是很大的。

但反过来说,我们的废柴程度,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原来如此。这么想的话,悠也他们现在开始考虑要改变两人的关系,或许是挑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也说不定。」

「对呀。反过来看,两人只要愿意改变关系的性质,就代表不会有问题了……那么,既然如此,悠也同学,还有美月──」

我感觉到大河跟雪菜,『好像正朝我们这边转来』──

「「你们不要一直趴在桌上了,差不多该起来了吧(请起来吧)。」」

「「……我们很快就会复活了,请再稍等一下。」」

自从我们的真实情况被他们猜中后,我跟美月就一直因精神受到打击而低头趴在桌上。

透过这回的讨论,我想起了一件事──就是以前在浴室全裸撞见那次。

关于那个意外,我们虽然成功闪过了跟性有关的后果……但那或许只是单纯代表,我们在逃避两人关系可能生变的因素?

再加上之后,父亲又提醒『不可以发生关系』,更让我们的行为正当化了。

结果,我们甚至直到现在才惊觉自己有多废柴,这个残酷的现实真教人头痛。

「──嗯,总之,委员长,真是谢谢你了。你帮助他们厘清了许多症结点,感觉之后的方针也可以确立了。」

「哪里,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们没问题吧?」

委员长望著我跟美月这么说道──好吧,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啊、啊哈哈哈……嗯,应该没问题。谢谢你佐山同学。」

「不过──多亏你能发现啊。连我们自己都没能察觉的事……」

我撑起身体这么说道,并朝委员长那边望去──哎呀,不知为何她好像很尴尬地躲开了视线……?

我看了其他人一眼,美月跟大河也对委员长的反应感到困惑。

至于雪菜,则只是挂起温和的笑容──看似是如此,但跟她认识很久的我们都能看出来,雪菜那个表情代表『我不想跟那个人扯上关系』的意思,也就是与对方刻意保持距离。

……就大河的反应,我看出应该是我的发言让委员长变成那样的──但理由依然是个谜,除此之外雪菜的那个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好吧,雪菜的问题姑且搁到后头,现在先关注委员长这边吧。

「委员长?」

「是!?──啊、不、那个……老实说,我只是看你们这种样子还满羡慕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羡慕?」」」

又来了一番出乎意料的话,美月跟大河与我不约而同地追问道。

这时,委员长先是对该不该说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果然还是很不自在地开口了。

「……是的。这件事说起来丢脸──但我对我们的将来颇为苦恼……」

「呃,那个……佐山同学是指对自己的感情很苦恼吗?我记得佐山同学的男朋友,应该就是同属风纪委员的──那个男生吧?」

听完美月这么说,委员长脸红地缩起身子并垂下头。

委员长的对象──上个月才因意外性而掀起话题,所以我也有印象。

他是一年级的风纪委员,三井俊。

我几乎没跟那位三井少年说过几句话──但跟外表凛然的委员长刚好成对比,他个头娇小、娃娃脸,做事情卯足全劲的模样很受欢迎,属于可爱类型的美少年。

这两人开始交往的新闻,当初还在一部分同学间掀起了『是姊弟恋!』的大骚动。

所以她是在苦恼跟那位三井少年的事?此外从先前的发言推断,她烦恼的内容──

几乎就在我导出答案的同时,大河抢先开口了。

「──佐山委员长,如果从你『很羡慕』他们『感情好到能彻底瞭解彼此』这件事来判断……你一定有什么话无法对另一半说吧。或者,是你感觉到三井同学那边有什么事在瞒著你,我猜对了吗?」

「……恐怕,是两者都有吧。我想他可能已经知道我有什么事不能对他说,而他也有什么事不好意思说出口……」

委员长红著脸,用略微低沉的声音这么说道。

这个真的是出乎意料的发展,我们几个对看了一眼……不过。

只有雪菜依旧面不改色,继续挂著铜墙铁壁般的假笑──甚至这回拿出手机开始滑了。

说真的,雪菜这种反应是怎么了?

她并不是那种会毫无理由冷淡应付对方的人,所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吧……?

然而当事人委员长,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余力去理会雪菜的反应了。

「……我、我想请教一下,你们二位对自己的兴趣、嗜好之类的,是怎么告诉对方的……或者该说,告诉了对方多少?」

「呃,这个嘛……你说我们吗?不论我或悠也,应该都能大致掌握对方的事吧──」

对这个有点不知该怎么回答的问题,美月似乎猜不透对方的意图,语气有些模棱两可。

我们两个,的确是在某个程度上可以掌握对方的兴趣、嗜好,但我们也没有特地告诉对方这些事。

──不过我猜,委员长想知道的应该是『当初是怎么告诉对方的』吧……

怎么回答才能满足委员长的需求呢──正当我在思索的时候。

「美月对悠也同学的性癖好,应该已经有某种程度的掌握了吧?」

「──!?」

雪菜突如其来插入这句令人大吃一惊的话。

对此发言,显现出激烈反应的──并不是我,而是委员长。

不过,美月还是姑且对雪菜的发言做出了回应。

「你、你说什么?……嗯,是没错,雪菜应该也能掌握大河同学的性癖吧?」

「嗯,当然啰。」

这两个女生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另一方面,我跟大河这两个男生──

「……悠也,我不记得自己有对雪菜提过这些耶……?」

「放心吧大河,我明明也根本没说过,却全被美月抓包了。」

视线对准窗外──我跟大河一边遥望远方,一边这么交谈道。

结果美月跟雪菜的对话,却显现出愈发失控的徵兆──

「以悠也的情况来说,真的是满好猜的。只要看他喜欢游戏里的哪些角色就知道了,把那些角色的共通点抓出来。这果然还是得靠平时细心的观察吧?」

「大河同学的更简单了。他有一个我的最爱资料夹,就存在D槽这个固定的场所里。」

「…………」

大河那张朝著窗外的脸庞,这时抬得更高了。

……此时此刻,他一定是在仰望天际吧。

「──大河啊,你把想隐瞒雪菜的东西存在电脑里,根本是下策吧?」

「是啊……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把资料夹名称改为『肌肉嘉年华』,甚至又创了好几个假的──她应该是一个个全都检查过了吧。」

──雪菜真猛啊。

我也忍不住要仰天长叹了──但这时突然想起委员长被我们晾在一边。

「呃、抱歉,把你的问题打断了没继续理会──」

正当我想对她致歉时,那位委员长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不知为何──她的脸朝向雪菜跟美月那边,正以憧憬的眼神凝视她们。

「……委员长?」

「呃!?怎、怎么了吗……?」

我一出声,她就显现举止可疑的模样。她的这种反应,也被在场其他人仔细地看在眼里。

到这里,我终于理解她想说的内容是什么了。

「那个……佐山同学?如果我说错的话在此先对你致歉──我猜佐山同学不能跟男友讨论的事,应该是跟性癖有关吧?」

「唔!?…………是、是的。」

被美月一问,她先是激烈地震了一下,接著整个人更为畏缩了,只敢用很轻的音量肯定。

看她这种反应,美月跟大河都露出『终于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在我们这群人当中──只有雪菜再度采取奇妙的行动。

她看著门那边,『呼』地吐了口气,简直就像刚完成一件工作般。

之后,她走向墙边的架子,打开一个有锁的格子,从里面取出一本档案夹。

「──佐山委员长,难道你真的不想告诉对方,关于你的性癖吗?像这样继续隐瞒……你认为双方可以建立起,你真心所期盼的关系吗?」

……雪菜依旧是那副刻意保持距离的正经态度,并以犹如传教的口吻开始劝说对方。

当我们全愣在原地的时候,雪菜持续跟委员长进行对话。

「那、那是因为……我担心啊!如果这件事没谈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可能彻底完蛋了!?一旦采取行动,就只剩『全有』跟『全无』这两种结果,还不如……!」

雪菜听了这番悲痛的自白──一瞬间先是向对方投去极为冷酷的视线,随后才挤出洋溢著慈爱的微笑,缓缓地这么告知对方──

「──放心吧,你的嗅觉并没有出错。」

「唔!?你、你是怎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不理会情绪激动的委员长,雪菜径自把刚才那册档案夹递过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本档案夹上。至于档案夹标题所写的文字是──

『可能敌对人物及其周遭的调查报告 其之8』

「「「「…………」」」」

真的假的。

『其之8』就代表前面至少有七本。虽然那个书架上应该不可能全都是『这种资料』──但我猜,类似的玩意儿还有不少吧。

「……雪菜,这本是怎么回事?」

「呃──是因为伯父他们拜托过我……你们想想嘛,所谓的风纪委员,不是处在能对悠也同学跟美月不利的立场吗?况且他们跟我们学生会又是相互制衡的关系,不可能完全站在我们这边吧?所以为了小心起见──懂了吗?」

……只是为了那个『小心起见』,雪菜究竟下了多少功夫?

「你、你、你竟然做出这种──!?」

「啊,你放心。我没有使用任何非法的手段。只是藉由平时的打听和观察,再来顶多就是观看学校的监视摄影镜头?如果不是特别谨慎小心的人,做到上述那几点差不多就够了……甚至连一些我不想知道的事都会被掀出来。」

对于雪菜淡然告知的这番话,委员长只能一脸愕然。

不过,其他人都很清楚雪菜具备的能力,所以并没有特别惊讶。

我们随即打开档案夹──

•调查对象【风纪委员长•佐山美奈】

上头注明著这个名字,以及『与学生会对立组织的领导人』此一调查理由等,正如方才雪菜提过的内容。

再来则是关于人物的评论。第一句就写道──

直述结论,调查对象极有可能是一名重度的被虐待狂。

「「「…………」」」

……真的假的(今天第二次)。

呃,其实从先前的对话内容,已经可以大致猜到委员长『拥有很糟糕的性癖』了。

不过『重度的被虐待狂』──那就是『抖M』啰,从平常那个以大方态度进行取缔、给人凛然印象的委员长身上,根本无法想像有这种事。

然而──这本档案的后续,又记载了之所以得到那个结论的根据,包括友人的证词与调查对象平时的言行举止、嗜好等,从多个角度进行分析。

如果把这么多个『疑似?』加总起来……的确只能说『可能性相当高』──最后,档案上头还有一段更令人在意的记载。

•调查对象的周遭人物:

风纪委员 一年级【三井俊】

是佐山美奈的交往对象,双方从五月中旬开始交往,详细经过暂且省略。

虐待狂的可能性•高。

之所以与佐山美奈互相吸引,很可能察觉了双方的嗜好。

「「「………………」」」

……真的假的(今天第三次)。

那个能引发他人保护欲的小动物类型三井少年,竟然是『抖S』……?

真的是很难让人相信,不过档案里果然也注明了根据。

雪菜刚才提过『甚至连一些我不想知道的事都会被掀出来』,我终于能大致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此外,从这本档案里的情报,对照先前雪菜所采取的行动──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嗯,我想八成就是那样了……雪菜,关于这些资料还有你进行调查的事,之后我再跟你详谈喔?」

「啊哈哈……说真的伯父他们是吩咐我『尽可能在暗中秘密进行』,不过看来是没办法隐瞒了。」

「……那部分的问题以及你调查的范围等等,我之后再好好跟你聊──那么,委员长?」

「!」

我一出声叫委员长,她就吓得抖了一下。

「这份资料里提到的──关于你是被虐待狂这点,请问是真的吗?」

……为了让等下的发展能照我的预期走,我刻意采取能更有力说服对方的坚定语气,这么一来,很自然就会像先前的雪菜那样使用敬语──不过委员长似乎没有余裕发现这件事,不过也罢。

「──那、那又怎样!?个人的嗜好没有必要接受公审吧况且我也是无可奈何啊!如果我现在跟对方说『其实我是抖M☆』,那恐怕不是我的形象幻灭这么简单就可以收场的吧!?」

……嗯好吧,普通人听到的确会吓得落荒而逃吧。

但是光就那份资料,跟她交往的那个男生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雪菜在情报相关的工作上,应该不至于犯下致命性的失误才对。

「虽然也有人会觉得,另一半不想坦承的话就算了。不过像你这样把自己最深层的一面隐藏起来,还能跟对方诚挚地交往吗?」

「这……」

我想委员长自己也觉得办不到吧,无怪乎她会露出一脸阴郁沮丧的表情。

「──那这样好吗?要你一下子对当事人告白恐怕很困难,但至少你可以在这里练习慢慢透露真心话,是不是?反正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伏见同学……你说得对,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或许是个好主意……♪」

我仔细观察委员长说这些话的表情……她脸颊上的红润变明显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可以确定她的神情中参杂了『愉悦』──原来羞耻类的玩法她也行啊。

──现在说这个好像太迟了,不过我打心底不想知道这种事。

「那么,请恕我提问──你是什么时候自觉到有那种性癖的?」

「……进入这所学校,开始当风纪委员的时候。我在进行取缔时被同学恼羞成怒臭骂一顿,突然有种爽到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这就是我自觉的契机。」

「──请先等一下佐山委员长,你之所以会严厉进行取缔,该不会……?」

这时候就连大河也以『不能假装没听见』的态度高声问道。

其实我跟美月亦然──难道说委员长就是为了让人臭骂,才故意用那种容易引发反感的方式严格取缔……?

「不,我再怎样也没有做那种公私不分的事。我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进行取缔,这点并不是谎言。」

「──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委员长说这些话的表情,跟她在认真工作时一样……看来应该不是撒谎吧。

我也跟大河一样放下心来。毕竟我并不希望自己对委员长看走眼,所以这真是值得庆──

「──不过,被臭骂的时候会爽到发抖的确是事实啦。」

「「「…………」」」

「能透过取缔维护校园的秩序,同时还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简直是太棒了!」

……这么一来,她就变成为了自身享乐而严正执法了,这么诡异的状况竟然也能成立。

虽是出于私欲的行动,却不容许任何不公正或放水,不如说她是以热心工作的方式获得快乐──这种情形不能叫『公私不分』,应该叫『公私融合』了吧。

「哎──维护风纪这种事,其实很舒服喔♪」

这个女孩,想必是史上最适合当风纪委员的人选了。

与此同时,她也是史上最没资格当风纪委员的人。

……我突然浮现一个疑问。雪菜明明早就知道这个人的秘密了,在此之前却只字不提。此外──她对委员长,始终都保持莫名冷淡的态度。

──那不是废话吗,谁想跟别人说这种事啊!要是我也会对对方敬而远之的!!

我们一齐向雪菜投以视线──

『真谢谢你们体谅我啊……』只见雪菜好像在这么说似地点点头,双眼甚至泛出泪光。

为了不让雪菜的辛劳白费──我决定把这件事彻底做个了断。

「那么……委员长,你真正希望跟男友建立的,是什么样的关系?」

一听到我这个问题,委员长的脸就露出恍惚──或者该说是非常糟糕的表情。

「那还用说!当然是被那种可爱的男生轻蔑、臭骂,为这种事爽到升天,这才是我真正的理想啊……!!」

……她清爽乾脆地说出了这个污浊不堪的欲望。

正当她如此大放厥词时,学生会室入口的门打开了。

「──那些话,我全都听见了。」

伴随著这句话现身的,是『只有外表』非常可爱的少年。

当然──他就是同为当事人的『三井俊』同学。

先前雪菜之所以在滑手机,恐怕就是为了把他叫来吧。

接著,又请他在入口处待命。

「…………呼嘿?」

委员长那张原本恍惚的脸──一看到三井少年的身影后立刻发出脱线的叫声,接著逐渐变得铁青。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是正常人会陷入绝望的处境,她偏偏要在惨叫的最后混入一点愉悦之色。

察觉到这点的我们,全都对委员长翻起白眼。

而且──这里的『全都』,也包括三井同学在内。

「美奈学姊……」

三井同学这么出声道,并缓缓走向对方。

最后他站到了表情参杂著庞大恐惧和期待感的委员长面前──

「──你这样,真的很恶心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了这番以全力蔑视表情所告知的话,绝望的惨叫声顿时响起──委员长彷佛陶醉其中般浑身颤抖著……嗯,的确很恶心。

「──悠也同学、美月,还有大河同学,这样就算搞定了,之后交给他们自己处理,我们回去吧?」

雪菜的模样,该怎么形容──就类似『大害虫终于处理掉了』一样,是以不带任何情感的表情说这番话的。

「「「……就是说呀。」」」

美月跟大河,恐怕还要加上我,也是以一样的表情回应。于是我们四人走出学生会室。

「──雪菜,那两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离开学生会室后,我稍微恢复冷静。

我连学生会室的门也没锁上,以拋下那两人不管的形式直接踏上归途……

「……首先,锁门之类的事我已经拜托三井同学,所以不成问题。假如出了什么事责任也由风纪委员承担,这点已经事先说好了。」

雪菜用有些无奈的眼神,将通讯软体的画面展示给我们看,接著继续说道:

「再来……三井同学是抖S可是千真万确喔?事实上我在调查他跟佐山同学的关联时,他曾经跑来找我商量。他说『我觉得委员长很像M,你认为呢?』因此,我就跟他谈了一笔交易──『我会助你们的感情一臂之力,相对地你也要把风纪委员的情报稍微透露给我』这样。」

「「唔哇……」」

「真不愧是雪菜啊。」

竟然利用他人的罗曼史,安插一个愿意提供内部情报的间谍。

不过三井少年应该也是察觉到雪菜的意图,才会以互相利用的形式主动找上门吧。

……老实说,这两个人都满恐怖的。

「反正他们的性癖刚好凑成一对,三井同学除了那方面以外,也对佐山同学很有好感的样子──这样不是很完美吗?」

听了这话,至少确定日后不会出现让人不快的结果,那我就放心了。

……光听雪菜的描述,会觉得三井同学这人也算是个令人害怕的逸材了。

「那个……我对什么S或M的不太懂──不过他们在那方面真的没问题吗?我是指使用暴力,或是变态的

玩法之类……」

「……『我并不喜欢被弄痛,言语凌辱的快感才是我最爱的!』佐山同学曾如此热情地解释……她的说词听起来应该还具备理性跟道德感,所以这点不必担心吧。」

对于美月的忧虑,雪菜再度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答道。

……说真的,雪菜究竟为那两人的关系,死了多少脑细胞啊。

幸好,这一切应该都在今天结束了。

「为了小心起见,明天我会再去问一下……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不必担心了。」

「嗯,没什么好担心了吧!辛苦你啰,雪菜♪」

听了我的话,美月也开朗地接著说道。然而……

「──虽然不必担心了,但不论怎么看他们那样都不是『没问题』吧。」

「「「……就是说呀。」」」

对面无表情下评论的雪菜,我们也以遥望远方的眼神发出同意的声音。

那两人是不是会继续在一起,这点是不必担心了。

……但在一起是不是一件好事,或者说将来真的没问题吗──关于上述疑问,我实在没法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定不会有事』。

「…………总、总之!既然事情办完了就回去吧!途中顺道去超市一趟,家里得补货了。今晚我可是要做炖牛肉喔?」

「哇、哇~我最喜欢悠也的炖牛肉了~♪雪菜跟大河同学也要来吗?」

「──那么,我就满怀感激地与二位相伴了。」

「啊。那我也要!悠也同学,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食谱告诉我吗?」

「是可以啦……虽然要花很多时间,但做起来并不难喔?我想就连大河都可以学会的。」

我们这么聊著,在回程的路上尽量不去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事。

◆ ◆

「──啊,真的很好吃呢。」

「的确……美月同学为什么会推荐,我终于懂了。」

「就是说吧?我最喜欢这个了♪」

回家后,如先前约定好的我做了炖牛肉,还把雪菜跟大河也叫来四人一起享用晚餐。

这道料理是我配合美月的喜好做了多次改良,算是我的独家料理,结果也获得了雪菜跟大河的好评。

「就算你们再怎么捧我,我也顶多只能再给你们一份喔?」

「那就再来一份吧,我会很感激地收下的。肉要多一点。」

「喂你动作也太快了吧。」

「人家等下也还要喔~」

……虽然准备的份量比平常多,但也所剩无几了。

是说大河啊,你吃东西也稍微客气点吧。

「话说回来──美月你们也有对彼此不瞭解的事吗?」

本来微笑看著大河狼吞虎咽的雪菜,冷不防这么问道。

「嗯?呃───你是指像今天那两人那样,『彼此不知道的事』吗?……我想不可能没有吧?」

「对啊,这是理所当然的。有些个人隐私之类的,要说是隐瞒对方的小秘密也没错吧。」

「──啊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的确是有这种情况。不过……没想到悠也也会有秘密啊。」

大河一副很意外的样子。虽然基本上,我们的确是无话不说……但像今天早上那个跟内衣有关的话题,就属于不会刻意去提、也不方便提的领域了。

「那是当然的啰。就连我跟美月,也是不允许入侵对方寝室的。要说隐藏的秘密,我们之间的确已经很少了,但任何事都有例外啊。」

禁止入侵的并不是指整间公寓,而是公寓里的一个房间。

我们都可以自由出入对方的家,但只有个人的寝室,是未经许可就禁止进入的空间。这是双方约定好的。

「这种事大河也有吧?就算能让我知道,也必须隐瞒雪菜的秘密之类。」

「…………一下子确实是想到了不少个。」

我把话题拋回给大河,他尴尬地瞥开视线、吞吞吐吐地答道。

……感觉一旁的雪菜双眼好像突然亮了一下──就当作是错觉吧。

「个人隐私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不可或缺的……另外,也不是所有的内心不满都要一一告诉对方吧?──悠也你说对吗?好比我料理失败的时候,你也不会一直抱怨……但那并不代表你内心没有任何不满吧?」

「嗯──你是指我们刚展开这种生活的时候?……我不否认啦。」

最近几乎已经没那种情况了,以前美月可是平均一周就会在料理上失误一次……尤其是放错调味料这类的失误,往往会引发骇人的惨剧。

「就是说嘛。有时候我看悠也吃下去后反应很正常,就跟著尝了一口却差点吐出来……不过,悠也好像没出现过这类的失误喔?」

「因为一开始,我下厨的时候总是特别谨慎啊……相对地也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对此,你应该也不是没有任何不满吧?」

「……啊哈哈,是有稍微等到有点不耐烦啦~」

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我经常在料理上花相当长的时间。但即便如此,美月也没有特别抱怨什么。

「这么说来,悠也,我记得有段时期你买了超多的食谱对吧?」

……正在吃第二份的大河,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提起这件事我也想到,美月她──好像经常跑去问伯母跟家母有关料理的事对吗?」

「……啊、啊哈哈,我还拜托伯母她们『千万别说出来』耶……?」

美月也被雪菜爆料,因此颇不自在地撇开脸。

……我为了让自己的厨艺更上一层楼,再加上『既然对方都要等,就要让等待变得有价值』的心态,最后自然就擅长像今晚这种炖煮类的料理了。

至于美月的拿手菜色主要是和食──那或许是因为,她都是从伯母们那边学习『妈妈的味道』吧。

「……原来如此,这就是归类于例外的秘密吗。」

「嗯♪如果隐藏的秘密都是像这种积极正面的例子,那有一、两个也没什么不好吧?」

大河好像颇感佩服地点点头,雪菜则很开心地说道。

「……不过,那些都不是刻意为之的喔?」

「啊、啊哈哈!可是像上述那类的秘密,给人的感觉的确是满不赖的♪」

美月跟我一样,虽然带著害羞,但也为此感到有些开心。

正如今天委员长所指出的那样,我跟美月因为认识太久,对彼此几乎没有任何不瞭解的事──这时,我突然想到一点。

所以,像刚才那种『新知道的事』感觉很稀奇,也会带来一点新鲜感。

「像委员长他们那么离谱可能让人不太敢恭维……不过如果是会增加新鲜感,这种『有某些事不知道』好像也不赖呢。」

「嗯,没错──不论我或悠也,之后只要继续成长下去,『对方不知道的事』也会愈来愈多──找出那些隐藏的秘密想必会很有趣喔?」

伴随著对方的成长,新的『不知道的事』也会一个个变多。

把那些挖掘出来的确是件乐事──同时,我也希望自己能永远保持『让对方有新鲜感』的状态。

「……你们那种思考方式,很有你们俩的风格,所以也不坏啦──不过我觉得,比起恋人,似乎更接近夫妇的想法耶。」

雪菜以无奈的口吻说道。

不过,这种想法原本就是基于委员长的指责诞生的,会变成雪菜说的那样也没办法吧。况且──对我们来说那么做并不会白费力气。

「嗯,有差吗?反正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就是说啊。这种对我们将来也有助益的教训,不觉得很划算吗?」

据委员长所称,『我们因为对彼此已经没有任何不瞭解的事,才会出现类似老夫老妻的倦期』……她说的的确没错,正是因为我们已经承认那点了。

我们在未来还会继续增加彼此『不知道的事』。就目前而言──直到我们真的碰到极限为止,我们都希望能以我们的步调继续前进下去。

「……就是因为你们的这种想法,才会被人说是老夫老妻喔?」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当事人好像也不讨厌那样。」

……大河跟雪菜还在说些有的没的,但因为我很难反驳乾脆选择无视。

我跟美月同时躲避他们的视线,雪菜则对我们这种反应露出无奈的眼神──突然叹了口气后,她用有点反感的表情说道:

「而且话又说回来……那两人的例子,我觉得对美月你们没什么用耶。」

「今天这件事,能说是对你们有帮助吗……?」

听了雪菜的话,大河同样露出有点不乐意的表情这么说道──但今天的经验对我们有好处应该是事实吧。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很复杂……但总之托了委员长的福,我们认清了自己的问题点在哪,这就差别很大了。关于这点我真的很感谢。」

「就是说呀──况且我们以前几乎没为恋爱的事烦恼过──像这样观察他人的恋爱案例,也是很好的参

考喔。」

对我们这样的答覆,大河露出更为诧异的表情。

「你们是指,那种S什么M什么的关系喔……?」

「……先把个人的兴趣嗜好撇开不谈啦──他们的问题在于『为了对方著想,拚死把自己的真正想法压抑下来』,就分类上来说,的确是非常标准的恋爱烦恼啊。」

「姑且不论是不是适用在我们身上,但如果看成是弥补我们经验的不足,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呢~」

我跟美月打从一出生就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感情向来很融洽。因此我们几乎可算是完全没为恋爱烦恼过,也几乎没有任何听别人商量恋爱烦恼的经验。

所以我们在这方面的经验值极度不足……换个角度看,这也算是一种『人际关系的经验不足』吧?

……虽说拿委员长的事当教材好像有点不适当──但对于自觉人生经验不足的我们,今天这件事对日后也算是相当有帮助了。

「……原来如此。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觉得好像能理解。」

「今后要是还有恋爱方面的问题,有机会就应该积极接受商量才对。」

「就是说呀~虽然我也不想多管他人的闲事啦,但或许能变成不错的经验喔。」

大河也认同了,于是我跟美月谈起未来的打算。

在这当中……唯独雪菜一个人,不知为何露出彷佛在遥望远方的眼神──

「那么……跟他们类似的情侣,我在学校里还知道好几组──你们有兴趣吗……?」

「「「……真的很对不起拜托饶了我们吧!」」」

我们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再异口同声地恳求雪菜大发慈悲……雪菜小姐,你内心究竟背负了多少黑暗啊?

──或者应该这么说,像那种等级的情侣还有好几对……我们学校真的没问题吗?

◆ ◆

「──嗯,这么一来就没问题了,对吧?」

雪菜跟大河回去以后,美月跑去洗东西。趁这段时间,我把跟委员长开会讨论上礼拜那件麻烦事的结果,整理成要呈给理事长的报告书。

「悠也,你忙完了吗──?」

大概是听到我刚才的喃喃自语吧,美月从厨房那边出声问道。

「是啊。你那边呢?」

「我这边也已经忙完啰~」

水声停了,看来是没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了。

目前刚好有一点空闲,正当我开始回顾今天发生的那件事时──我在无意间才想到『或许该问一下比较好』。

「美月──?」

「嗯~什么事~?」

我这么一出声,她似乎也刚好告一段落,便解开围裙朝这边走来。

「美月啊,你还有什么瞒著我的秘密吗?」

我只是抱持著『找话题闲聊』的心情问道──美月却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

「──也不是刻意要隐瞒什么啦……但只要自己不说,不就会自动变成隐瞒了吗。」

美月绕到我坐的那张椅子背后,从后方抱住我。

「……怎么啦?」

简直就像亲人的猫咪一样,美月主动靠过来用脸颊磨蹭我。

看她的样子并不沉重……不过我内心还是有些许不安。

「嗯……悠也不是说过,要练习『恋人会做的事』吗?真要说起来……其实我根本不懂,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美月边苦笑,边这么说道。

尽管她的语调很轻松,实际上或许也没把这件事想得多沉重……但她搂抱我的手,还是稍微加重了力道。

……嗯。这时,我稍微思索了一会,偷偷竖起右手的一根手指──

「──嘿!」

「呼喵!?」

我用力戳了美月的侧腰一下,她的反应还真的像猫咪一样迅速往后跳开。

「你、你干嘛啊!?」

恐怕是受到完全预料外的袭击导致她内心动摇,再加上无意间做出那种反应所带来的羞耻,只见美月红著脸对我抗议道。

「没啦,总觉得你想著那些多余的事就完全不像你了,所以我才忍不住?」

「……什么叫『完全不像我』,这么说很过分耶?」

当然,我并不觉得美月是那种少根筋的乐天派。

只是,她会因这种『就算钻牛角尖也没用的事』陷入低潮,确实是很罕见。

但同时,这也代表『她的确是很认真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悠也,你在笑什么?」

「嗯?──啊啊,美月,我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你竟然爱我爱成那样子?」

大概是刚刚我不小心把心情表现在脸上了吧。由于被对方指了出来──我才半为了掩饰害羞故意这么说道。

霎时,美月露出惊愕之色,但随即又恢复平时那种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气模样。

她再度绕到我背后,一边玩弄我的脸颊。

「──嗯,对啦?不过悠也,你不是也爱我爱得要死吗?」

「嗯,我的确无法否定。」

我这么答道,并再次对她的侧腰以及腹部、脸颊等处进行用指尖戳的反击。美月也笑著应战──她的那张笑脸,毫无半点隐瞒或黯淡的成分。

……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于是这回我改以严肃的口气说道: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当然,我对美月有好感,我却缺乏这种心情就等于是恋爱的确切证据──『搞不好我根本没在恋爱』,或者更糟糕的情况『今后永远无法产生恋爱的感觉了』,这就是我不安的来源吧?」

先前两人说『爱对方爱得要死』这句话,是真心的。

不过反过来,『我们根本不懂恋爱』这句话,也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吧。

我跟美月,在懂事前就成为青梅竹马,也早早就成为『未婚夫妻』。

从小我们就一块长大──对于以后会一直在一起的事,也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幸好双方都很合得来,对这种关系也没有任何不满。

不过这种好感──究竟是『对家人的亲情』还是『男女之间特殊的感情』,我实在无从判断。

……真要说起来,由于我们对彼此的存在都视为理所当然,所谓『男女之间特殊的感情』我是否真能理解,老实说毫无自信。

尽管我对美月抱持独占欲──但那跟不愿把自己的亲姊妹或女儿托付给外头的男生究竟有什么区别,我自己也搞不懂。

「……啊哈哈,真的是你说的那种感觉哩,我们很有默契喔──」

美月虽然再度带著一点苦笑,但这回已丝毫不见不安之色。

大概是我正确说出她内心的想法,以及我自己也有同样情况这点,让她稍微放心了吧。

──既然如此,目前暂时维持这样就好。

「对感情的问题一旦想得太复杂,就很容易陷入困境……想不通的事就当作想不通好了,只要不造成太严重的问题,放著不管又有什么关系呢。」

「──呼嗯。嗯……」

美月稍微露出陷入沉思的模样,接著直接来到我背后,再度抱住我。

只是这回她的心情好多了,假如她真的是猫的话,现在应该正在用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吧。

「嗯……♪──嗯!反正我能做这种事的对象,以及想这么做的对象,就只有悠也而已……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说完,美月再度愉悦地用脸颊磨蹭我。

……事情能得到结论当然好──但,老实说,我心底还有另一件事。

「啊……我说美月小姐呀。很抱歉要趁已经讨论出结果,而且你摆出这种姿势的时候──不过或许该说,正因为你摆出这种姿势,我才有句话不得不趁现在说喔?」

「嗯──那是什么呢悠也先生呀~?」

相对于开口时有点不自在的我,美月依然是处于那种『猫咪撒娇』的模式。

然而──等下听了我要说的话,她会有什么反应,这倒是令我有点害怕。

「至今为止,我对自己的色心……该怎么说,就是那方面的情绪好像一直在假装无视……但经过今天的事,我觉得那么做不一定是对的,以后应该要停止掩饰自己的情欲了。」

当然最低限度的礼节还是必要的,突然变成失控的色鬼就太离谱了。

但即便如此,那种因害怕关系变化而自欺欺人的行为,也该全力终止了。

总之,出于这种认知,我对如今的自己──或说现在这种状态,有些话想说。

「呃,那个……其实我也想过类似的问题──可以先跟你确认一下吗?」

「──请说。」

美月略微踌躇后才这么问道,我也抱持著些许不安答覆她──

「──你的意思是,堂堂正正发表『用有色眼光看对方的宣言』,我这样的理解OK吗?」

「才不是──好吧,你的形容方式姑且不论,但其实就是你说的那样,嗯……」

我反射性地想反驳对方……不过仔细想想,实情正如美月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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