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是一种武器。
一种既危险而又廉价的武器。
1
这件事情其实过去也没多久,用回首往事来形容多少有些夸张──就在今天上午而已。当时空空空与魔法少女‘Pumpkin’杵槻钢矢一同攀爬德岛县的烧山寺道,前往第十二处灵所、人称‘巡礼难关’的烧山寺──两人之所以不在天上飞,费力走这条艰苦的山路,是因为钢矢约了人在烧山寺见面。不过空空之后才知道这个原因。
钢矢约的人好像是‘WINTER’队的魔法少女──不过对方是什么人、和钢矢两人有什么打算、她们两人之间又是怎么约的,这些事情都不清楚。
空空没有听说。
一部分的原因固然是因为时间紧迫,他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问,所以心不在此。主要还是因为当时他觉得既然计画或者原定目的已经失败,多问也是枉然,所以也就没有进一步多问──虽然聊聊过去的糗事对说者与听者来说都是一种乐趣,不过还是要视时间与情况。总之因为和‘Pumpkin’约好要见面的魔法少女失败了,所以为了能够成事,他们不得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至少当初钢矢是这么判断的。
可是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钢矢认定和自己约好要见面的魔法少女‘已遭到不测’──对她来说或许是不得已的判断,而且就现在四国的情况来说,她会这么想也绝非冒失。话虽如此,万一对方其实还活着,当然总不能说不合理、不自然或不可能。
魔法少女‘Giant Impact’。
这个人就是和‘Pumpkin’约好要见面的对象,也是‘WINTER’队成员当中私下与‘Pumpkin’有往来的人。可是她还活着的事实将会让十三岁英雄空空空的冒险故事发生剧大的转变──
2
这时候应该做的‘判断’与‘决定’是──
“…………”
空空空陷入沉思。
不消说,首先他必须评判这个魔法少女说的话是真是假──她那夸张的代号名称听起来很像在唬人。假设相信她的代号名称不假,那空空现在该做的就是判断她是否真是‘Pumpkin’约好见面的人。
虽然还没百分之百认定,不过空空原本心里也认为钢矢说得没错,她要见的人应该已经死了──既然钢矢都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没错。如果这不是钢矢一厢情愿的成见,而是事实的话,那么有心人若要僭称死者的身分,来个偷天换日也不是多难的事。
比方说空空现在就穿着魔法少女‘Metaphor’登淀证的衣服,如果对一个原本不认识登淀证的人,先撇开两人性别不同,或许他就可以自称是魔法少女‘Metaphor’也说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身上穿的服装也不见得非得和本尊一样不可──因为空空根本不知道钢矢约好的对象穿什么样的衣服。
“你刚才提到‘Pumpkin’,是不是?”
为了避免陷入沉默,总之空空先开口问了‘Giant Impact’一个问题。他还是扣着那女孩的双臂,从她背后问道。
姑且直接问问看吧。
就从这一步开始。
“你和‘Pumpkin’约好要见面?是真的吗?”
“咦?是、是真的啊。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谎?我、我这个人啊,最讨厌说谎或是做坏事了。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做出那些问心有愧的事。虽然明知投机取巧可以让自己过得更轻松,但我就是忍不住会遵守伦理道德。”
“…………”
她辩解起来还真是滔滔不绝。
看起来娇怯怯的,自我辩护的时候倒是很积极。
“……讲得倒好听,不过刚才你好像把我们的食物和饮料统统偷走了喔。”
“那、那是因为──”
“也罢,一开始就先把这件事问清楚好了。在你的所作所为最诡异的行动……也是我最搞不清楚的一点。货架上摆满了食物饮料你不去拿,为什么要把我们吃过的东西拿走?这是哪门子的整人手法?”
“才不是什么整人手法。整人这种惹人厌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去做。根本不可能。我也办不到。要我去整人才是最恶劣的整人手段。”
“谁说要你去整人了……”
她辩解的时候当真是口若悬河。
本人明明感觉怯生生、怯懦又弱不禁风似的,惟独在辩解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甚至充满着生命力。
“那你为什么要拿走我们手上的食物?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
“为、为什么要说这种伤人的话?我好惊讶。你这样也算是魔法少女吗?竟然不相信别人说的话。”
我又不是魔法少女。
那女孩从背后被空空抓住,没办法回头看。而且她被抓住之后,整个人还惊魂未定,所以没办法好好看空空一眼。看来她好像还没发觉空空其实是男生。
这也是个麻烦的问题。
就算现在不会被揭穿,但只要让她当面看上一眼,空空是男是女怎么样都骗不了人的──不,其实他也没有想要隐藏、想要骗人,就只怕缶诘跟着也一起知道了空空的真面目。
那孩子应该再过不久就要回到这里了……算了,总有办法应付的。其实应该说就算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
“你、你想想看嘛,虽然这里没有人看店,要是随便拿走店里的东西不付钱的话,不就是小偷的行为吗?可是拿小偷的东西也不算偷窃吧。这种情况怎么称呼来着?就是那个,叫做善意的第三者。所以我是善人,大善人。”
“…………”
所谓善意的第三者是一种法律名词,所以‘善意’的意思和‘善人’的‘善’完全是两回事。以法律名词来解释的话,真正的意思应该是‘不知情的第三者’,和这次情况完全搭不上关系。
就这方面来看,这女孩捏造藉口也颇随便……不过看来她刚才说‘没办法做问心有愧的事’、‘遵守伦理道德’好像不完全是信口开河。
只要回想起自己先前任意使用烧山寺宿坊时那过意不去的心情,就体会得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只偷小偷的物品,给人的印象就像是义贼或是少年小说里登场的怪盗一般,可是‘Giant Impact’的情况则是因为在任何情况之下,即便像现在四国的情况,好像都没办法当三只手,所以才会饿肚子。
又饿又渴。
所以她才会把空空与缶诘吃喝过的东西全数拿走,一点都不剩──虽然她的行动原则异于常人,根本无理可循。可是在她的心目当中,这种行为自有一套合理解释吧。
虽然非常滑稽──
空空空过去也走过一段‘过度要求自己遵守伦理道德’的人生。虽然角度不同,他也了解这世上就是有这种‘病症’──真是糟糕。
就算情况没有像现在的四国这么糟糕,即使置身在紧急情况之下还能洁身自爱,不染指犯罪行为固然很了不起,人人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不会有人指责。但要是矫枉过正的话,就会变成一种危险的性格。
举个例子来说,不理会道路状况一味遵守速限的话,反而可能导致意外发生──到了这种程度,行动性与伦理观念就会脱节,到头来就会形成一种属于当事者个人……或者说独特的理论。
不用说,偷小偷的东西一样也是窃盗。
现在四国的环境几乎已经近似于野外求生状态,这女孩还刻意专偷其他生还者的东西,空空认为这种行为比一般的窃盗的罪恶更深重。
“好……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吗,那请你把我的手放开。”
“不,你的手我还是要抓着……”
说实在的,空空其实也没那么明白。可是这件事再继续追究下去也没意义。
站在这个女孩的角度,现在正是生死交关之刻,要嘛就是拿东西吃,要嘛就是活活饿死──而且就算再怎么为自己辩解,空空他们自己原本也的确想要随便拿这间百货公司的商品饮食。
如果这个女孩的罪恶真的有罪的话,那么空空也是一丘之貉。
既然实际上空空两人没有什么损失,其实也没什么理由继续责问‘Giant Impact’了。
“……对了,接下来就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吧。”
“咦?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讨厌,原来你刚才没有在听啊?这样不行喔,别人的名字要记清楚才行。我叫做‘Giant Impact’,是‘WINTER’队的人。你是哪支队伍的?”
“我已经说过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别想要问什么问题。”
空空说道。
就个性上来说,空空可以说相当坚忍。饶是他这么坚忍,都觉得和这女孩对话让他‘莫名火起’。
空空认为这女孩怯懦又胆小的第一印象虽然没有改变,但这人的个性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心想这种个性的魔法少女怎么会和‘Pumpkin’有往来──不过‘Pumpkin’应该也没有刻意挑选往来对象的个性吧。事实上她就真的挑上空空当作伙伴。就地球鏖灭军来说,这么做根本和自杀没两样。
说实在的,空空自己其实半斤八两。‘Pumpkin’可能认为像这种个性容易受到孤立的人反而适合当作内贼利用吧。空空也听说过,在团体中愈是孤立的人就愈容易笼络──这种人往往认为自己受到‘不公平对待’,一方面表现得很难相处,可是遇到了解自己(表现出这样的态度)的人,一下子就会被说动。
这么一想就会觉得‘Pumpkin’的手法真是高超──也难怪她虽然让空空成为自己的伙伴,但还能保住性命,只得其利而不受其害。
空空本人这么心想,彷佛这件事与自己完全无关。
“我问的不是代号名称,而是你的本名。‘Giant Impact’这个称呼又长又拗口。”
其实最重要的理由是她本人和这个代号名称不配,空空实在叫不出口。不过他也很难当着人家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所以只说出第二个理由。
“啊,这样啊?你连这么简单的名词都不会说吗?里面又没有什么很难发音的英文单字。你的发音不需要多道地啊。”
“…………”
“怎、怎么样啦。不要默不作声的,这样很恐怖耶。嘿嘿。”
她露出一脸笑容,好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人说微笑是与人沟通的基本,可是这种一脸卑下的笑容,应该无助于建立良性的人际关系。
“确、确实有人说过这个代号名称不好念。这些人都会叫我‘技子’。嘿嘿,这个昵称听起来挺可爱的,很不错吧。”
“你不知道‘哆啦A梦’这部漫画吗……”
这也算是日本国民吗?
听说那个孩子王的妹妹之所以会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出版社考虑到‘不希望相同名字的女生受到欺负’。不过空空觉得这件事似乎已经偏离问题的主旨。
“我不会喊你‘技子’。”
“啊,是喔。”
“告诉我本名。”
空空决定别再和她闲扯淡,只把自己的要求简洁扼要地说出来。他当然不懂要怎么与人沟通才正确,但对于这个女孩,他这个选择应该是没错。
这个魔法少女每件事都有理由,和她说话绝不能让她有任何辩解的余地──不然讲了半天都没啥进展。
“我叫作地浓。”
“智能?”
知能?
还是智囊?
“不是不是,是地上雾很浓的地浓。我的名字叫地浓凿。”
“地浓凿。”
“凿是用来当工具的那个凿,不是糟糕的糟。我一点都不糟喔。”
“我也没说你很糟……”
空空脑袋里的辞典最先想到的其实不是‘糟’而是‘槽’。她刚才说的名字在空空的脑袋里被转换成‘智能槽’──这个本名听起来好像某种非常高智商的人物。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可真是名不副实了……
“幼稚园的时候有人叫我‘浓浓’,如果你想这么称呼的话也请便。”
“我也不会叫你‘浓浓’……”
“也有人叫我CHINO B。因为同一所幼稚园里另外有一个茅野(CHINO)同学,她是CHINO A,我就是B了。”
“…………”
真是芝麻蒜皮的小事。
虽然不知道‘Giant Impact’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总之她的本名好像叫做地浓凿。
不管是代号名称还是真名都和本人配不起来,让人想叫都叫不太出口──空空一向对专有名词很讲究,这下让他可难过了。不过空空自己的个性未必就像天空那样爽朗开阔,而且他的代号名称‘丑恶怪侠’原本更是那套隐身衣的名字。
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名字可叫就行了。
“那么地浓同学,我就叫你地浓同学好了。”
“好,请便请便。啊,如果名字后面要加称谓的话,‘浓’这个字的发音要标准一点喔。之前CHINO B的称呼对我来说可是心理创伤,到现在想忘都还忘不了。”
“自己到现在想忘都还忘不了的心理创伤,你这么随随便便就告诉我了……”
唉呦。
又说了一段不必要的对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适合聊这种知心好友一般的话题──撇开抢夺食物这件事不谈,既然她是绝对和平联盟的魔法少女,就空空来说已经够他提高警觉了。
只要想到绝对和平联盟一手造成四国现在这个惨况──而且还有那个黑衣魔法少女‘Space’,空空就应该用截然不同的前提概念去应付她们,不能像之前在香川那样因为误解而引起战斗。
见识到‘Giant Impact’──地浓凿古里古怪的言行,空空的心情原本都快要放松了,就在他提醒自己重新振作精神的时候,在地浓凿面前当诱饵跑过去的酒酒井缶诘也完成任务重新归队。
就在地浓说起自己幼稚园时代的时候,正好就有一个幼稚园学童回来──时间点非常巧合,巧到她们两人事先一起说好似的。不过再巧合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缶诘回来得有点晚,空空原本还有点不放心。可是看来她只是因为一路跑到对面的尽头,然后用走的慢慢走回来而已。
看到缶诘走回来,空空这才发现一件事。缶诘脚上穿的鞋子每踏出一步就会发光。先前她一直跟在空空身后,所以他一直没发现──原来这孩子穿的鞋子这么惹眼。
真是轻忽大意。
有机会的话,之后得叫她把鞋子换掉才行……幸好先前他们到百货公司的时候还是白天,但这样还是容易给人发现。不过这种鞋子本来就是为了让人比较容易找到小孩,这也是理所当然。
“太好了,小姊姊,有顺利抓到人。”
“嗯,辛苦你了。”
空空说了一句话慰劳缶诘的辛劳。现在回想起来,地浓这个人笨手笨脚的,说不定就算没有诱饵照样能够手到擒来。不过当时又怎么知道呢。
“你才刚回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空空说道。
“你可不可以到附近找一找细绳……类似胶带的东西拿给我。我要把这女孩绑起来。”
“绑、绑我?那、那是什么意思?是北海道腔调吗?是乌贼饭吗?”
地浓的惊慌完全写在脸上。
顺带一提,北海道腔的说法其实是‘SHIBARERU’【注3】,而且乌贼饭不是北海道腔,而是北海道的车站便当。【注3:意指非常寒冷。】
“嗯,好。”
每当空空想要单独行动的时候,缶诘总会说他一离开可能就会死,以此为理由亦步亦趋跟着。她到底会不会听从要求,空空原本也只有五成的把握。结果缶诘还是乖乖点头。
她的思考很灵活──这样讲也不尽然正确。
从缶诘的态度与应对来看,她很清楚这时候就该这样做才对,非常清楚。
“到上面的楼层找得到吗?”
“不,还是不要走太远比较好。就在这层楼找吧。这里可能不会有卖细绳胶带,但捆绑商品的时候会用到,应该就放在某个地方才对。”
“我知道了。”
她的手脚很快。
缶诘话声未落,人已经转身前往食物卖场去了──食物卖场换言之就是那片腐败区域,所以她当然没有忘记用手帕捂住口鼻。
空空心想这孩子真的太机灵了。
“呃,那个──”
地浓说道。
她在缶诘离开之后才开口──看起来她有注意,不要在空空两人说话的时候打扰他们。这个人似乎并不是不懂得看场合。
“那个小孩到底是……她是你妹妹吗?”
“看起来像我妹妹吗?”
“呃……不像。”
“那就不是了。我就继续问问题吧,地浓同学──”
空空叫缶诘出去找绳索固然是因为有必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常识告诉他,在查问地浓的时候,不应该在幼童面前太粗鲁。
换个角度来看,也就是空空认为现在的状况让他不得不粗鲁一些──当然他也希望可以的话不要走到这一步。
空空之所以不让缶诘到上面的楼层,只要她在地下二楼这里找,不可否认也是因为他心想这样找起来应该比较花时间,他也能争取到更多时间。
“在、在你问问题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件事吗?可以吧?”
“……什么事?”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既然问了人家的名字,照理来说你也该介绍自己吧。其实在我说出名字之前,你就应该先告诉我才对吧?”
“…………”
“还是说你是不匿名多数人?”
不匿名多数人?
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把希望匿名者和不特定多数人这两个名词混淆在一起了?
“……我叫空空空。”
依照空空这么一个谨慎小心的人,这时候报上姓名可说稍嫌大意──也可以说他是被地浓那种少根筋的气氛所影响。
总之空空他──
“咦……空空空不是地球鏖灭军的人吗?”
──完全没料到地浓会有这种反应。可是仔细一想,那个黑衣魔法少女‘Space’就知道空空空的大名,而且登淀证与钢矢对地球鏖灭军好像多少也有些了解。
他应该想得到如果报上姓名的话,对方可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对方已经落入自己掌控,就算自己的来历给她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思考方式可不管用。
这是因为既然地浓知道空空空是何许人也,当然也就代表──
“可是奇怪,空空空应该是个男孩子……”
就是这么一回事。
3
用单手扣住两只手虽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空空抓的两只手是女孩子的纤细手臂,而且他自己原本是运动员,手掌又比一般人大些。所以虽然时间维持不了多久,但还是抓得住。
实际做来当然并不容易,要是对方用力挣扎的话也有可能给她挣脱。可是因为空空的另一只手就轻放在这女孩地浓凿的颈子上,所以说安全确实也挺安全的。
“咿……”
冷不防地被人摸上颈子,地浓惊叫出声,好像吓了一大跳──颈子是人体其中一处要害,突然给人摸了岂止是吓一跳而已。
撇开颈子是要害这一点,地浓的个性这么胆小,看到她身体颤抖得这么厉害,就连空空这个加害者不禁都怀疑她会不会活活吓死。
如果地浓真的吓死,空空也已经准备好帮她做心脏按摩了。
“什、什么什么什么……”
“你的脖子……真细啊。”
“咿。”
“算了,这件事不重要,我有几句话要说,你愿不愿意听一听呢,地浓同学?”
“我听、我听。可、可是可是可是,因为有脖子把身体和脑袋连接在一起才能听你说。要是断线的话,我就算想听也没办法听了。”
“…………”
空空是为了制伏她才会出言威胁,不过现在他觉得说得好像稍微有点太重。地浓那原本口若悬河的辩词更是滔滔不绝了。
虽然空空判断不出来自己这番威吓有没有作用,不过他按在地浓脖子颈动脉的手上感觉到一阵剧烈的脉动。他判断这应该不是能够刻意装出来的,于是又把手放回原位。
从脖子放回手腕处。
如果意在威吓的话,继续把手放在地浓的脖子上摸一摸可能较有成效。但空空现在放手,可以说其实是他自己受不了这么做。
对现在的空空而言,他不敢随随便便就去碰触女孩子颈项。因为某个原因的关系──如果必要的话,他当然还是会毫不犹豫动手。可是毫不犹豫与毫不以为意稍微有点不同。
“来、来啊。你想问什么呢,空空空先生。不对,空空空主人,您的奴隶随时听您的吩咐。”
“什么主人,用不着这么刻意。”
“那、那就叫空空同学。你要说什么话给我听呢?什么样的事?”
“总之,在那小孩面前不要提起我是男生的事情。”
“她、她刚才称呼你是‘小姊姊’。也就是说那个小孩把你当成女孩子是吗?”
“对,就是这样。所以我不想破坏她的梦想。”
“这、这样啊……”
可能是因为地浓自己直到刚才也把空空当作是女孩子(魔法少女),所以应答起来模糊不清──她对空空可没有任何幻想。
“呃……该怎么说呢。不是,如果空空同学这么交代的话,我当然愿意隐瞒不提。可是为什么地球鏖灭军的英雄人物空空空会穿着魔法少女的服装?难道你改投阵营,离开地球鏖灭军,加入绝对和平联盟了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不对,既不中也差很多。不过你说的也不完全错。”
因为若是命运的走向稍有不同,说不定空空和‘那个人’现在可能都隶属于绝对和平联盟。
空空不认为地浓知道这些内情──她到底对空空了解多深呢?
“咦,既然你没有改投阵营,还穿着魔法少女的服装,意思是说这是你的兴趣吗……”
“我穿着这套服装是因为方便在天上飞,和兴趣无关。”
“在天空上飞……啊,因为你是空空嘛。”
“不只因为我是空空。”
不管我姓什么,在如今的四国,既然有这么好用的道具为什么不用──换作任何人,就算再怎么粗勇的男性应该都会穿上这套轻飘飘的服装。
“可、可是我觉得牛头有点不对马嘴耶,空空同学。你是因为方便在天上飞,所以才会穿着魔法少女服装。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要让那个小女孩认为你是女的呢?为什么要叫她喊你‘小姊姊’?这又是哪种兴趣?”
“我说过这和兴趣无关──问问题的应该是我才对,怎么反而是你问个没完?”
空空心想是不是最好再摸摸地浓的脖子比较好,可是光看先前的反应,他又觉得摸脖子的威吓方式对地浓好像没什么效果。
不管有人摸地浓脖子或是把她脖子折断,说不定这孩子都是这么一个样子──那么一次又一次对她吹胡子瞪眼只是让自己徒增心理压力……
有人说审问行为也会对审问方造成压力,但意思应该不是指这种类型的压力才对……
“可、可是我就是想问嘛。被一个爱穿女装的少年抓到,你觉得会有人不担心自己落得如何下场吗?”
“我不是叫你别担心……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你还觉得安心的话,伤脑筋的人可是我。如果你想怕到发抖的话就尽量抖吧。总之只要别在那个女孩面前提到我的性别就好。我也不要求你叫我‘小姊姊’,或是要你把我当成女孩子对待。”
“这、这句话是说着玩的吗?是在暗示我吗?”
“不是。”
空空简洁有力地否定说道。
“不谈这件事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就算现在自己身穿魔法少女服饰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还是不想和地浓一直绕着这件事打转。
“你、你在说什么啊?哪是我知道……空空同学刚才不是才亲口自我介绍了吗?讨厌啦,这么快就忘了吗?”
“…………”
觉得讨厌的是我才对。
空空很有耐心地重新问一次──空空就是因为有耐心又能忍而声名在外。不过现在这情况下,他的对手比较弱势,就算想比耐力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说早在我说出名字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不是吗?”
“哪有,我不知道啊。直到你刚才自我介绍之前,我还以为你只是一般的魔法少女而已。完全被你骗到了。”
“什么一般的魔法少女……”
这女孩的脑袋太不灵光。
尤其空空之前才和缶诘说过话。那孩子举一反三,和他深有默契,凡是根本不需要一一交代。相比之下更显得地浓脑袋转不过来。
“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先前就知道有空空空这号人物存在对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是啊,我之前听‘Pumpkin’说过。”
“…………”
只是要问这么一件小事而已,为什么要花这么久的时间──空空为了争取时间才叫缶诘出去跑腿,搞不好她都快要回来了。
该不会地浓的目的就是想拖延时间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玩的这一手战略可真是高明,空空必须得重新看待她才行。
“听‘Pumpkin’说的……”
‘Pumpkin’──杵槻钢矢好像的确和地球鏖灭军有管道暗通款曲,看起来也知道‘那个人’,所以就算她老早就知道空空也不足为奇。
而且倘若这个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真的就是原本约好在烧山寺见面的人,那么她可能之前就听说‘Pumpkin’打算招揽空空成为伙伴……虽然时间前后顺序有点奇怪,但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
唔……
总之现阶段就暂且接受这种理论吧……虽然说接受,但其实几乎等同于把问题抛诸脑后。
简单来说空空现在也已经出名了,连其他组织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号──现在这个名人正身着女装,抓着她的手腕,不晓得地浓是什么心境。
“你、你这个反应。你的确认识‘Pumpkin’对吧?那、那拜托你立即告诉她,说我绝对不是有意要放她鸽子。之后你要问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回答。”
“可是你明明已经放人家鸽子了。”
空空闻言,回答道。
可是这样应该暂时可以确定她真的就是和‘Pumpkin’约好要见面的人没错了──反正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如果你要找‘Pumpkin’──找钢矢姊的话,她老早就认定你死了,已经放弃这个约定了。”
“我、我没有死,还活着。我可不是鬼喔。”
“这我一眼就知道了。”
“什么?你看得到鬼吗?”
“……我看不到鬼,可是我看得到你,代表你不是鬼。”
“原来如此,你很有逻辑耶,真是聪明。”
“…………”
空空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钢矢要和这个女孩约见面。
这女孩身上究竟有什么好处──从钢矢先前找空空当伙伴那时候就看得出来,她对利益交换这一点非常要求,撇开地浓的个性很好应付之外,她身上一定有什么其他好处,所以钢矢才会挑选她互相交换情报,找她一起合作攻略四国游戏。
究竟是什么好处?
比方说……是不是地浓的固有魔法非常好用?
“啊……对了,地浓同学。”
“怎么了……那个,有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照空空同学你的发音,地浓同学这个称呼听起来好像我的智商只有三【注4】似的。”【注4:地浓同学日文音同智能三。】
“无关紧要的事就别说了。如果你听了不喜欢的话,我会换个语调。”
“那就拜托你了……还有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要说。空空同学这个称呼听起来好像酸雨一样耶。天降酸雨【注5】。”【注5:空空同学日文音同天降酸雨。】
“我刚才讲过,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别说了。”
不过先前空空也和钢矢说过钢矢姊的称呼听起来像高野山一样。
地浓的精神或许就是耐不住严肃的环境气氛,可是现在空空正置身于紧绷的氛围当中,在他眼里看起来,地浓真是说不出的可笑,就像个小丑一样。
就算是两人正在交谈的现在,谁知道那个黑衣魔法少女‘Space’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间百货公司的地下室来。
“我应该先讲这件事的,请你把魔杖拿出来。”
“魔杖?”
“怎么会是疑问句呢──我说的是魔法少女的魔杖。好像叫做万用魔杖吧……就是那个像萤光棒的东西。”
“萤光棒是什么东西?是一种元素吗?”
“元素是你拿得出来的东西吗?”
“元气的话我倒是有喔。加油加油加加油!!”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元气倒也挺了不起,但空空现在没心情佩服她。他又进一步逼迫道:
“我要你拿出来的不是元素或是元气,而是魔法少女的魔杖。应该收在服装里的某处吧?”
就是这件事。
根据空空自己的调查,魔法少女的服装里根本没有能放东西的收纳空间,怎么看都不认为魔杖能够收放在衣服里──可是‘Pumpkin’之前又说其实魔杖就在服装内。
魔杖不是凭空拿出来的──她说过要实际演练一次给空空看,但之后两人又匆匆忙忙从烧山寺起飞,结果到最后还是没机会看。
“咦,你不知道魔杖放在哪里吗?空空同学。啊,不对,是空空同‘邪’。”
“就算原本的发音听起来像酸雨一样,我也无所谓。反倒是你,不要用那种像是假老外的腔调叫我。没错,我是不知道魔杖放在哪里,如果你愿意一并告诉我的话就更好了。”
在查问的时候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固然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但这时候空空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要求地浓说出来。和这个女孩往来,与其耍什么手段,空空认为不如直接用强迫的方式比较有效。
空空一向不擅与人沟通,也不擅用这种方式建立人际关系。可是如果对方一样也不擅沟通,这时候他也只好自己掌握主导权了。
“这、这样啊……可、可是如果把魔杖交出去,我就不能使用魔法了耶。”
“那当然,这就是我的目的。”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想完全把我当成俘虏对待是吧?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我脱衣服了?”
“这个嘛……”
空空在应付魔法少女‘Stroke’的确要人家脱衣服,不过那是因为空空手上有别的衣服,人家脱了衣服之后还可以给她穿──但此时他没有衣服可替换。
空空换下来的衣服原本放在背包里,摔进房子的时候因为冲击力道太大,所以衣服也破了──与其给地浓穿那种破布般的衣服,干脆还是别给她穿比较好。
这里是百货公司,只要到上面的楼层,一定可以找到衣服给‘俘虏’穿。可是现在空空不想花时间上楼找衣服,而且他不想随随便便上下楼层。再说还得等缶诘回来才行…………
如果要一不作、二不休的话,想要剥夺地浓的魔法能力就得脱下她的魔法少女服装,管她有没有衣服可以替换──
“我不想做这么绝……”
空空这么说道。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如果你说什么都不愿意把魔杖交出来的话,我就会要你脱衣服…………因为我听‘Pumpkin’说过,要是没穿魔法少女的服装,魔杖也不能用。”
“呜、呜哇。那我立刻给,立刻交给你。拜托你别脱我的衣服。我不想说什么‘代官大人,拜托您别闹了’。你也别说‘有什么关系,就从了我吧’。”
谁会说这种话。
就算打死他也不说。
“魔杖在哪里?”
“啊,那我来考考你好了,要不要猜猜看?”
“用不着多费这种功夫。”
“在左手腕上,就是现在空空同学抓着的地方。”
“嗯?”
“这么说来,空空同学不是因为知道魔杖在那里,所以才抓住我的手腕啊。把我的袖子卷起来。”
“袖子……难道魔杖藏在衣服的袖子里吗?可是怎么看都……”
“不是在袖子上。衣袖里不是有一只手表吗?”
“手表……啊,的确有。”
那是一只与衣服相同设计款式的手表。
表带细细的,一看就知道是给女孩子戴的手表──不是电子表,而是机械表。指针指出现在的时间是四点半。
手表上没有显示日期的功能。
“就是那只手表。”
地浓说道。
对她而言,魔杖放在哪里似乎没什么好隐瞒,一切都很天经地义,所以现在说出来感觉也不像在泄漏什么秘密似的。
“平时魔杖就是以手表的样子戴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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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出在服装这个字眼究竟包括哪些配件──仔细想想,如果靴子算是服装的一部分,那么手表这类装饰品应该也可以视为服装的一部分吧。
可是当初空空把衣服从登淀证的尸首上脱下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个念头,所以没有把她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所以说──
证的手表应该在当时那场爆炸当中炸毁了吧──这下子行踪不明的其中一柄魔杖,魔法少女‘Metaphor’登淀证的魔杖究竟流落何方的问题就有答案了。
如果有机会使用的话,她的魔法‘爆破’确实是很好用的魔法──不过与其被其他人拿去任意利用,还是毁了比较好。
魔杖那种凭空收拿的感觉,原来是因为装戴在手腕上啊……
简直就像是变戏法的机关一样。
可是空空想不通手表为什么会变成像那样的棒状物──不实际看看也不知道地浓到底有没有骗人,不过这时候总不能叫地浓变给他看。
从个性来看,地浓不像会用什么厉害的魔法。可是空空已经知道固有魔法与魔法少女的个性没有任何关系。要是地浓获得的魔法和‘光束炮’一样厉害的话,应该轻易就能扭转现在的局势。
先不管地浓有没有骗人,这只手表还是应该就这么直接没收吧。空空知道凭地球鏖灭军的科技水平,当然有能力制造出手表型的炸弹,所以把地浓说的话照单全收,没收这只手表还是有一点危险性。但绝对和平联盟应该没有地球鏖灭军那种科技能力……这么一说感觉魔法与科学的分界线愈来愈模糊不清。不过再怎么样,地浓应该不会在这种距离把一颗炸弹递到空空手上吧。
她应该不至于这么粗心大意──不对,可能性还不小。
无论如何,空空先把地浓凿左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取下来之后该怎么办。当然是不能丢,总之先放在身旁。
当空空摘表的时候,变成只用一只手抓住地浓的两只手腕,所以最重要的是得赶紧用两手重新抓好。
“啊,我只是暂时交给你喔,只是暂时而已喔。”
地浓叨叨絮絮地反覆说道。
虽然地浓嘴上很啰唆,但魔杖可说是魔法少女的命根子,她把魔杖交给别人却一点都不紧张──她的态度看起来似乎暗地里还有什么鬼主意,但又好像单纯只是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老实说,空空认为根本就是后者。
“要是你不要了,之后一定要还给我喔。”
“你觉得我有可能不要吗?”
这时候空空确实还不晓得该如何处理这柄没收过来的魔杖──既然不晓得怎么使用,他当然不能自己以身犯险──是不是先问她使用什么样的固有魔法比较好?
“魔、魔杖已经交给你了。空空同学,这次你总该答应我的请求了吧?”
“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你以为那套互惠原则还派得上用场吗?”
“拜托你转告‘Pumpkin’啦,告诉她我还活着。真的吓了我一跳,没想到我在朋友的心目中竟然已经死了。”
“……用不着你拜托,我本来就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
空空已经被迫和‘Pumpkin’分开,到现在还联络不上彼此。可是现在不需要提这件事。
不但不需要提,而且还应该让地浓以为自己有办法和‘Pumpkin’联络──要是过度强调的话,可能会变得欲盖弥彰,在地浓问起之前还是先保持沉默好了。
“就算你没死。”
“我是没死啊,你也看到了。”
“……就算你没死,只是没能前往烧山寺赴约。那你为什么没办法去呢?为什么最后变成放‘Pumpkin’鸽子?请你说个清楚。”
“啊?说给你听吗?这种事情应该直接讲给‘Pumpkin’听才对吧?”
她说的或许有道理,可是空空不想听道理。现在他只想知道地浓为什么要放钢矢鸽子。
另一件事就是让钢矢白跑一趟的她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躲在百货公司的地下楼层里──虽然一个在地下一楼、一个在地下二楼,可是她和空空同样都在‘这个地方’。
空空想问清楚原因──可是一想到不知道得花上多少时间,才能从地浓口中打听到这些问题的答案,空空就觉得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Pumpkin’那边我会告诉她,你就跟我讲吧。”
“可、可是,要是像这样用传话的方式,讯息内容会不会走样啊?我可不希望看到传错讯息的事情发生喔,空空同学。”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你希不希望,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做法,地浓同学。”
“原来空空同学这么自我中心啊,嘿嘿!好吧,如果你改变心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喔!”
“…………”
空空的情绪早已是一潭死水,可是地浓竟然还能如此撩拨他的情绪,说不定她真的是某种天才。想到这一点,空空觉得自己对待她的方式或许太绅士、太散漫了一点。
和天才打交道当然有和天才打交道的方法。
是不是应该对地浓采取拷问的方式,折磨她的肉体或精神呢──可是空空肯定照现在的做法进行,她自己就会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这个女孩本来就胆小,要是更进一步施加压力的话,搞不好反而不愿说话了──可是就算空空摸上她的颈项,这女孩还是那个德行啊……
而且地浓虽然长舌,可是目前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情报有九成都如同杂讯一般……
那么干脆狠下心来,用更积极的手段,比方说把她双手的手骨打断之类,给她一点伤害压力或许也满有效。
“为什么我没办法去赴约呢,因为那时候有人在追我。”
地浓彷佛看准时间,就在空空的思考正开始带点火药味的时候这么说道──进入主题。
要说机灵的话,感觉倒也挺机灵的。
这一点或许和那个善于处事的‘Pumpkin’有些相似之处,可是‘Pumpkin’的处事手腕不会像地浓这样刺激别人的情绪。
“有人在追你?”
“你不知道吗?”
“当然……我不知道。”
“有人追我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有某个人为了要抓住我,所以不管我前往何方、走向何处都尾随在身后。”
“…………”
空空当然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且她后续说明的用词比原本要解释的名词还更多成语、更加繁杂。
这个人绝对不适合去编纂辞典。
空空也不适合就是了。
“你说有人在追,是谁?”
“唉呀,这件事告诉空空同学的话,不晓得你听不听得懂耶。啊,别误会喔。我不是质疑你的理解能力。只不过空空同学基本上就是一个无关的路人不是吗?”
路人。
话是没错,只是这女孩的每一句措词真是妙到巅毫,总是会刺激别人。
“我总觉得对一个路人讲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而且也不希望要是你听不懂的话,还把问题怪在我头上。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很意外。其实我最最讨厌有人说我的不是。”
“别担心,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地浓看起来好像对无法赴‘Pumpkin’约会这件事一直感到耿耿于怀,还有之后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其实不是担心‘Pumpkin’之后状况如何,反而是‘不希望有人认为她是个会放人鸽子的人’这个念头好像才是主要原因。也罢,她就是这种个性吧。
怪罪她的个性也没什么意义。
“听不听得懂由我决定。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有人追你,所以才没办法和‘Pumpkin’见面是吗?”
“如果你没听错的话,是的。”
“我就是要问你我有没有听错……可是──”
有人在追她。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简单又扼要,好像不需要更详细的说明,可是这是指一般的情况下──现在的四国几乎不会有‘跟踪的人’。
因为所有人大概都已经Game Over了──想到这一点,‘因为有人追我,所以没办法赴约’这个理由就和‘上学半路上帮助遇到困难的老婆婆,所以才会迟到’一样,听起来就是骗人的。
“所以我才问是谁在追你……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四国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四国现在的情况?啊,因为我现在人在地底下,所以不知道今天的天气如何……啊,可是四国游戏的事情我知道喔。”
“你知道啊……”
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不久之前还在地面上的空空把天气状况告诉地浓当作参考──从她这句话听来,应该可以认定她比空空更早跑到这间百货公司躲藏。
“然后呢?到底是谁?是谁在追你,让你没办法去和‘Pumpkin’见面?”
“我想应该是我的伙伴,可是那个人却跟踪我。我觉得那家伙应该是敌人。”
被同伴跟踪?
而且是敌人?
她说的话似有矛盾。
牛头不对马嘴。
所以空空原本以为地浓又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可是她说的话虽然确实很莫名其妙,但是没有矛盾之处。
应该说空空不久之前才就近亲眼目睹了这层关系,虽然当时他陷入黑视状态──
“当对方在追我的时候,我只是远远地瞄了一眼,所以也不是很有把握──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服装的魔法少女。我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之前也没见过那个人。”
5
出乎空空意料之外,他第二个问题也不用问了──为什么地浓会躲在百货公司的地下室里的理由。
就是为了要躲避能够在天上飞、从上空进行搜索的魔法少女──虽然地下一楼与地下二楼有差,但地浓也是因为和空空两人相同的原因才会和空空两人待在相同的地方。
不过她只是‘远远瞄了一眼’,可能不像空空那样被对方紧紧死缠着不放。
空空心里也认为地浓‘Pumpkin’彼此互通有无,那个魔法少女‘Space’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想追踪地浓,间接打探出‘Pumpkin’的行踪才对。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认为这个女孩一瞬间也不可能摆脱‘Space’的追踪──会不会是‘Space’跟踪地浓跟到中途就撤退,然后代替她前往烧山寺和‘Pumpkin’见面?
之后才会发生那一连串‘挡路’事件。
如果‘Space’是为了查出地浓与‘Pumpkin’约好见面的地点才尾随她的话,那她现在跑到地下可说完全来错地方(‘Space’打算强迫‘Pumpkin’用正规的方式进行游戏,她应该会觉得‘Giant Impact’到烧山寺赴约比较好吧),而且很不幸的是地浓因为在这里遇上空空,使得她又和那个黑衣魔法少女扯上关系。
要是现在‘Space’追空空追到这里来的话,不晓得地浓会露出什么表情……该说她运气不好吗?
但是对于空空来说,这应该算是幸运吧,在地浓因为被人跟踪而放弃约定之后竟然还能遇得上她──不过遇上这种性格的人还以为幸运,可能需要铜墙铁壁般的胆魄。
转念一想,四国这么大,要说他们在这里相遇单纯只是偶然,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即便他们都被同一个魔法少女追踪,碰面的机率或许有可能比平常情况下更高一点──
“……也问问你好了。”
先前空空也问过缶诘相同的问题。
“这里是什么地方?”
“咦?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嗯,你就当我不知道,所以才会问你。”
“这样啊,那我就告诉你吧。这里是百货公司的地下二楼,是专卖食品的卖场。”
“……你认为这种事我会不知道吗?”
“所以我刚才不是问过你吗?不要怪人家嘛。愚见以为是不是因为这层楼摆的东西都坏掉了,所以空空同学不认为这是食物呢。啊,虽然我说愚见,但不代表我真的认为自己很愚笨喔。”
“我知道这层楼是食品卖场……”
而且也知道你很愚笨。
空空的个性当然不会连这句话都说出来,但他也很讨厌自己的个性这么内向。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能够当着地浓的面直指她是笨蛋的话,不晓得该有多爽快。
“问题是这里距离烧山寺多远。既然你们约在烧山寺见面,代表这里离烧山寺应该不是很远吧?”
魔法少女不依靠任何动力就能飞行,距离或许算不上什么问题……但仍然可以用这种方式推测远近。
虽然和缶诘的证词互有矛盾……可是仔细一想,缶诘的证词也不是很具体,没有指出正确的位置。
“是啊,不是很远喔。”
地浓回答道。
……看她答应得这么随便,老实说感觉起来还是缶诘的证词比较有可信度……不对,是绝对有可信度──或许自己该好好思考,这种人讲话可信度这么低,审问她有什么意义吗?
“真的吗?”
“讨厌啦,你不相信吗?真的不远啦。坐电车只要半个小时就到了。”
“…………”
半个小时。
还挺远的。
看来就感觉上来说,还是缶诘说的话比较准确。虽然不知道用飞的要飞多久──要回头去牵‘恋风号’的话好像得花上一番功夫──可是这段距离,如果打定主意非牵不可的话,倒也不至于回不去。
该怎么办呢──可能还要看他们离开地下的时候决定往哪里去。只要能躲过现在面临的危机──不对,如果真能逃过一劫,到时候又该怎么处置这个莫名其妙的魔法少女呢?
无论如何,要是想和‘Pumpkin’会合的话,不管到哪里去应该都得带着这个女孩一起走吧──老实说,空空实在很不想这么做。
感觉好像只是带着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说真的,钢矢怎么会和像她这样的人联系?
“……对了,就是这件事。结果你到底打算和‘Pumpkin’交换什么情报?”
“交换情报?”
地浓愣了一下。
看她这样子,好像完全没听懂空空这句话的意思。
“可能不是交换情报──但是你们总是有个理由才会约见面吧。我想知道是什么理由。”
“咦?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和‘Pumpkin’单挑决斗吗?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这么想……无论如何,在不知道原因理由的情况下,叫我怎么相信你真的和‘Pumpkin’有约?”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相信。”
“喔~~你倒是胸襟开阔啊。”
“因为当事者就是我自己嘛。”
“…………”
结果她想表达的意思,和那种单纯愿意为了人与人之间的信赖牺牲奉献而不问理由的高洁情操无关。
“你愿意相信你自己,就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和钢矢约见面的理由不是吗?”
“啊?这个嘛,话是这样没错啦。可是电视上的歌手常说,就算没有理由,相信自己还是很重要的啊。”
“歌手是用唱的。”
“歌手用说的和用唱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反应迟钝也不是像这样。
“不,可是空空同学。我觉得对一个外来的路人,不应该透露这么细节的事情。”
又开始讲这些废话,故作成熟了。空空终于也开始觉得不耐烦。可是仔细想想,至少这次地浓说的话不能轻忽,空空必须善加应对才行。
“──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空空空,是不是真的和‘Pumpkin’有关系。搞不好你根本就是‘Pumpkin’的敌人。我不希望因为自己口无遮拦,害得‘Pumpkin’陷入绝境。”
不然我会挨骂耶。
地浓凿这么说道。
“…………”
撇开可能会挨骂这种理由──空空自己完全没有释出善意这一点或许有些不恰当。
当然现在的状态明显是他制伏着对方──他也不需要向地浓证明自己真的认识‘Pumpkin’、真的是‘Pumpkin’的伙伴(事实上空空也认为要他当场证明这些事根本是不可能的),可是谁叫他刚刚脑袋里想到‘今后’的问题。
不管任何角度思考──即便空空再怎么不情愿──他都不可能把这名魔法少女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自行离开,所以一直用这种不人道、不合作的态度对待她终究不是好事。
实际上说起空空为什么把地浓像这样反手抓着,全都是因为‘她抢了欠饼、冰淇淋与果汁’。就这一点来看,空空擅自拿百货公司的商品来吃,于理确实没有立场说她的不是──不过就算这样,空空也不认为地浓是什么所谓的善意第三者。
她不希望害‘Pumpkin’陷入绝境,应该不完全是说谎──该怎么办呢。
早知道就该从钢矢那里拿一些可以证明自己是她伙伴的东西了──万一两人分开的话,有个什么分半的虎符之类的东西。
“干、干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空空同学。怎么,你生气了吗?拜托可别对我发脾气喔,就算骂我也没什么好处。”
“我想应该没多少人会因为得失而动气──不是的,我正在想你说的话也没错。”
“对吧!我这个人就是忍不住会说些真理啊!”
“可是老实说,我觉得你除了帮助我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为、为什么?因为我是俘虏吗?”
“不是……要是你也明白四国现在是什么情况,应该也打算要玩完这场游戏吧?”
“咦?啊,是啊。那还用说吗?我当然想尽快离开四国。”
“……这样啊。”
地浓认为要破关游戏就要离开四国──她也和‘SUMMER’队的魔法少女一样,把四国游戏当成逃脱游戏。
不晓得‘Pumpkin’实际上到底打什么算盘,这代表她刻意在这件事上营造资讯落差──而且对‘WINTER’队的魔法少女也是不改作风。
空空心想,既然这样那他也不需要去填补‘Pumpkin’营造出的资讯落差,所以也没有出言纠正。他只是换个角度──
“对了,‘WINTER’队其他魔法少女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稀疏平常,单纯只是为了要把之前的话题轻轻带过去而已。可是当空空开口问了之后,他才改变想法,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也满重要的。
这件事不会‘害Pumpkin陷入绝境’,所以地浓也愿意回答。
“啊,其他四个人都死了。”
6
不管是魔法少女还是一般人;不管人在香川还是在德岛;不管是幸存者还是谁,会死的时候就是会死。
会被炸死的时候就是会被炸死。
打听之下,‘WINTER’队的魔法少女除了‘Giant Impact’之外,其他四个人好像全都因为触犯规则而死──尸体当然没有留下一片血肉。
她就是‘WINTER’队最后一名队员了──空空原本心想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钢矢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好和她往来。可是钢矢与地浓互有往来是在四国游戏开始之前,而地浓成为最后一名队员也只是昨天的事情。这两件事好像没有关联。
虽然队友全灭,可是从地浓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悲怆气氛(所以空空才会自然而然以为‘WINTER’队还平安无事)。空空不了解这是由于四国游戏当中人死太多,使得她已经麻木,或者她本来就是这种人。总之就在他重新了解事态紧急的时候──
“这个东西如何!”
缶诘一边说一边走了回来。
既然她回来了,空空就得暂时停止审问──他觉得真正重要的事好像一件都没问到,可是换个角度来看,或许也可以解释成地浓虽然找了一大堆理由与藉口,一次又一次为自己开脱,可是真正重要的事却只字未提,一直守口如瓶。
空空自己被魔法少女‘Pathos’──秘秘木疏用狠毒的手段拷问了一整晚,结果始终还是保持沉默。就这一点来看,这个娇怯怯的魔法少女或许也不可小觑。
……不过这个女孩怎么看都不像那么深谋远虑的人。
结果缶诘从腐败区域拿回来的战利品,她口中所说的‘这个东西’既不是胶带也不是绳子。
缶诘高举着‘那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自由女神举着火炬一样。可是空空第一次看到那东西,形状该怎么说呢,好像也有点像是火炬……
“缶诘妹妹,那是什么东西……保鲜膜吗……”
如果是保鲜膜的话,那在食品卖场里找得到确实不奇怪……可是用保鲜膜可以绑得住人吗?
“不对,这不是保鲜膜。这东西叫做‘拉伸膜’。”
“拉伸膜……?喔,拉伸膜啊。”
如果是这东西的话,空空虽然没看过,但是听倒是有听过──之前‘篝火’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好像有用到,又好像没有……
包装材之类的东西的确和胶带或是细绳不一样──很牢靠,塑胶之间会黏贴在一起,也不需要绳结。而且顾名思义,这种塑胶有很高的伸缩性,可以说比胶带细绳之类更适合用来绑缚手脚。
叫缶诘去找东西,当真是名副其实利用童工。原本空空心想她有可能会空手而返,可是她带回来的东西更远超过空空本来的要求。
她到底从哪里找到这种东西?
拉伸膜和保鲜膜虽然有点像,但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应该怎么样都不会放在食品卖场销售才对。
“在后面有。”
“后面?”
“在砰的一声打开的门的另一头。”
“…………?”
“她的意思应该是说后面仓库吧?”
空空一时之间不了解缶诘说的话,可是令人出乎意料,这时候反而是地浓伸出援手──明明缶诘拿来的道具就是要用来绑她的。
地浓这番发言让人搞不懂她的脑袋到底是聪明还是笨拙,但她说得没错。虽然不是用来卖的商品,可是在店铺后面──后面仓库里的确可能放有拉伸膜。
可是仓库里应该也有空空说的胶带或是细绳,缶诘还特地选了比胶带细绳更适合用来绑人的拉伸膜。由此可以看得出来缶诘如何把她的聪明伶俐发挥无遗。
再说如果是空空的话,根本不会想要去店铺仓库这个遗漏的空间──因为他根本想都没想到。如果要解释成因为缶诘还是小孩,思考不受成见影响,所以才能想到去那里找,这种说法固然说得通,但把缶诘这一路下来的行动一并考虑进去,她的想法确实感觉有不同凡响的风采。
说真的,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到头来该不会告诉我她其实是魔法少女吧──不对,空空刚刚才听说德岛县的魔法少女已经死了四个人。
魔法少女就能在四国生存──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既然这样的话,在游戏中表现得比魔法少女更优异的酒酒井缶诘根本简直就是一种未知的存在了。
虽然空空偶然在百货公司的地下楼层和魔法少女‘Giant Impact’遭遇,不过他们双方都和黑衣魔法少女有关。就这个角度来看,他们两人的相遇多少有一点必然性存在──可是这个孩子和空空的邂逅完完全全只是偶然造成的结果。
只是她恰巧就待在空空坠落地面的地点而已。
无论真相为何──空空觉得如何看待这场偶然将会左右今后自己的命运。
空空把缶诘拿回来的拉伸膜从地浓凿的双手手腕直卷到手肘,两脚也是卷了好几圈,及至膝盖的高度。
“总、总觉得好像美体沙龙一样耶。还真的有像这样的喔,用塑胶垫裹住身子,排汗让身材变苗条……因为这样容易发汗,所以体重就会下降。可是我应该不需要减肥耶──我本来就很纤细了。”
地浓虽然嘴上叨叨絮絮地说个不停,但完全没有反抗,乖乖让空空绑住手脚──卷塑胶膜的时候有短短一段时间必须得用两手,所以空空提高警觉,要是她看准时机,动作快一点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给她挣脱。可是他白操心了。
或许是因为空空站在地浓背后捆绑她,所以她没有发觉空空有短暂的时候两手都放开了──不过搞不好不用空空提醒,她自己就已经察觉了。
察觉在这种状况之下,无论如何今后她都只能和空空一起行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式可以突破现在的困境。
无论黑衣魔法少女的真面目究竟为何,地浓总不可能老是躲在地下不出去──特别她因为个性(病态?)的关系,没办法自己取得粮食。
……老实说空空不认为地浓有考虑这么多,可是他希望地浓至少有这点程度的脑袋,能够主动想到这些事。这几乎已经是一种愿望了。
“呼……”
空空喘了一口气。
忙完之后,空空这才离开地浓身后,转到她的面前。缶诘随后也来到空空身旁,半个身子藏在空空的脚后,同样也直盯着地浓看。
地浓似乎受不了被幼童的一双杏眼一直盯着看──
“…………”
她尴尬地移开目光。
真的很怯懦。
不对──要是被像缶诘这样的幼童直盯着瞧的话,说不定有很多人都会像地浓这样把脸撇开。
“我们稍微再回到刚才的话题。”
“刚才的话题?刚才的话题是什么?”
空空已经不在背后,地浓暂时不用再怕自己的脖子会被攻击。可是她似乎仍然有意遵守约定,不打算在缶诘面前提及空空的性别。
“我们刚才说到你是不是也打算全破这场游戏。”
“啊,对。没错没错。我当然想啊,这还用说吗?不然可是要没命的。我可不想死。”
“不用特别强调,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想死……”
应该吧。
空空这么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一起进行这场游戏吧。”
然后向她提出合作的建议。
“现在把你五花大绑之后,有些事才可以告诉你──你说有个黑衣魔法少女在跟踪你,其实我们也碰上了。”
“咦?有遇过吗?”
地浓好像吃了一惊,这么说道。
原本撇开的脸庞又转了回来。
“为、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我呢?要是你早点讲的话,我们可以就这件事好好大聊特聊啊。”
不想和你大聊特聊。
之前没说出来,当然是不希望在那时候让她知道过多不必要的情报──不过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空空也应该把魔法少女‘Pumpkin’目前的状况告诉她了。
“我们不只像你一样被跟踪,而且还直接近距离和她接触了──虽然好不容易才摆脱她,可是逃脱的时候我和‘Pumpkin’被迫分开行动,现在还联络不上她。”
“什么?那、那你之前是骗我的啰?还说要帮我把没能赴约的理由转告她,都是骗人的!我绝不原谅你!”
“…………”
两手两脚都给人绑着,亏她还能用这种姿势讲出这种话来──不过关于这件事确实是空空骗了她,而且还是有意骗她,也只能乖乖接受地浓的责备了。
“我还是想要和她会合,所以打算到时候见了面之后再转告她──可是如果现在你和我一起来的话,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
“是、是啊。所以我不是早就说啦吗?要直接向‘Pumpkin’解释原因。我就知道当面讲绝对比透过你转达更好。你看,是不是我说得对?请你向我陪罪。”
“…………”
空空朝脚边的缶诘看了一眼,想知道缶诘对新增同伴的事情有什么想法──如果她有什么意见的话,空空打算列入参考。
缶诘似乎也发现空空在看她──
“我觉得没问题。”
──这么说道。
“人数愈多愈安全。”
“……这样啊。”
虽然空空认为人多不见得比较安全,不过缶诘是这样想的吧──既然如此,那他这时候也不用改变路线。
既然路线不变──问题就是今后的方针了。
他必须做出决定。
“你认识‘Space’这个人吗?”
“认识‘Space’这个人?”
虽然地浓回答认识,但明显带着疑问的语气。而且她一脸诧异的表情,所以她的回答其实是‘不认识’吧。
“那个黑衣魔法少女说自己的代号名称叫做‘Space’。”
空空向她说明。
“你果然不认识──‘Pumpkin’姊好像也不知道的样子。”
“你说什么我果然不认识,根本就是瞧不起我,请你收回这句话好吗?”
“我和这个孩子就像你一样,也是为了避免被‘Space’发现,所以才会躲到这个地下楼层来──你躲到这里来,今天第几天了?”
空空不理会地浓的要求,这么问道。
自己说的话被忽略似乎没有为地浓造成任何精神上的打击,她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第二天了。”
第二天──意思是说直到昨天魔法少女‘Space’都还在追她(不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刚才空空想到‘Space’跟踪地浓的目的是为了调查钢矢的行踪。他认为这个假设应该不用说出来。
虽然认为这个假设十之八九没错,但目前终究只是一种推测。而且地浓不希望害‘Pumpkin’陷入险境,要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可能会给她带来心理压力。
所以空空绝口不提这件事──
“我们是今天碰上她的──别担心,‘Pumpkin’姊还活着,应该已经顺利脱身,只是不知道她之后怎么样了──”
这么告诉地浓。
“顺利脱身……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死了啊?不,其实我也不愿意做这种臆测触霉头……”
“不过嘛……如今的四国确实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因为保命之计就是空空想出来的,所以他才‘这么有把握’。要是这样说的话,真是十足自我感觉良好,傲慢到不行,所以空空要解释也有难处。
不是说这件事不值得一提──可是地浓没有准时赴约,钢矢也以为她已经死了。
所以地浓担心‘Pumpkin’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应该也不能怪她想太多。
“也是,虽然有很多因素,可是就算再怎么样应该都不至于发生最糟糕的状况。因为魔法少女‘Space’好像无意伤害‘Pumpkin’的样子。”
“无意伤害她?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魔法少女不是坏人吗?”
“坏人……我想应该是吧。基本上只要她狠下心,可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可是她认为‘Pumpkin’有很高的利用价值──”
所以应该不会杀她。
这就是空空认为钢矢不会有事的根据。
当然凡事都有意想不到的发展。就算‘Space’无伤人之意,但最后还是有可能会害‘Pumpkin’送掉一条命。空空无法保证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可是──
这么说在某种意义上可能很不客气,但是空空以及地浓这两个人──
“现在我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就是这样。
“因为你现在的处境更容易遭到杀害──应该先担心自己的性命才是。”
“话、话是没错啦……所、所以我就应该和你合作?可是就我来看,你同样也是来历不明啊……你说那个人是魔法少女‘Space’是吗?你比她更好不了哪里去……”
地浓揣揣不安地说道。
虽然她老是爱找藉口,讲到这种事倒是很能精确地抓住空空说词当中的弱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这一点我们是半斤八两,而且就算我很可疑,你也只能接受不是吗?”
“为什么我只能接受?”
“因为你别无选择──四国游戏的规则你知道几项了?”
“咦?啊,这个嘛,多少知道一些……因为为了避免触犯规则,所以我们大家一起合作收集过。”
“但也不是每一条全都查出来了对吧。”
即便地浓没有把四国游戏当成收集游戏进行,要是她找到所有规则(八十八条)的话就能达成破关条件,而四国现在的状况也会解除──应该吧。
既然现在问题没有解决,就代表‘WINTER’队还没查到所有规则──还没把所有地雷全都挖出来。
这只是很简单的理论。
“嗯,是啊。你说得没错。所以大家都触犯了规则,而我现在也还在鬼门关前徘徊。要是有一条规则说‘禁止用拉伸膜把两手两脚捆起来’的话,我就要上西天了。”
“就是这样。”
“为了预防万一,可不可以把我放开?空空同学应该也不愿意看到我现在被炸死吧?”
“……虽然你打蛇随棍上,可是四国游戏的规则不至于这么霸道,你尽管放心吧。”
其实空空也没办法保证绝对没有。
就算没有霸道的规则,但触犯规则的下场确实很霸道。
“你的处境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现在又加上魔法少女‘Space’的追踪。想一想,你根本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对你来说,我虽然来路不明;而对我来说,我也不是完全相信你,但这时候我们也只能接受了。”
“只能接受……”
“换句话说,应该就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地浓闻言沉默不语,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看来她好像也懂得动脑──虽然不知道她会想出什么样的结论,可是按常理思考的话──或者应该说,随便想一想应该都会选择和空空合作进行游戏。可是唯独这个叫做地浓凿的魔法少女令人难以捉摸。
过去空空很少碰过像她这种个性的人──之后局势究竟会如何演变?
论紧张程度,现在还远比空空当初邀请‘Stroke’当他伙伴的时候更紧张──‘Stroke’那时候,后来的发展连空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这次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如果地浓有什么理由拒绝空空的话,应该就是刚才地浓所说的,他无法证明自己真的是‘Pumpkin’的伙伴──如果地浓拒绝加入的话,那空空该如何处置这个女生呢?
在缶诘的面前,他不想下手太狠毒。但要是无计可施的话──
“我明白了!”
“!”
地浓突然有如咆哮一般大声说道,让空空吓了一跳。空空原本还在想无论她接受还是不接受,都要冷静以对。没想到地浓会是这样的举动。
“我愿意让空空同学成为我的伙伴!”
“…………”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好像是我主动开口要成为你的伙伴!你说好不好?可不可以就当成是我提出要求,主动加入空空同学的行列?”
“……你真是精神饱满啊。”
她之前好像说过要元气的话,倒是拿得出来──她原本就是一个怯懦的少女,或许在做出某种决定的时候就用这种方式鼓舞自己。
“要是你愿意当成是我主动加入你的话,我就接受你成为我的伙伴喔。空空同学!”
“……这一点我是无所谓,不管是你接受还是我愿意都可以……”
“是吗!”
她一脸欣喜的表情。
光看那副表情,好像真的是她开口邀请空空加入,而且还成功达成目的似的──虽然有些莫名其妙,总之空空的延揽行动好像进展得很顺利。
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既然我们已经是伙伴了!那么空空同学,事不宜迟,你可以把这些拉伸膜解开吗?”
“不,我还是要绑着喔。”
7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是三人行搭档,接下来必须决定今后应该怎么办──”
空空换个话题,这么说道:
在开始讨论之前,他们先往上爬一层楼,取回地浓之前拿走的欠饼、冰淇淋与饮料。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欠饼也被地浓吃了一半。虽然受害不少,可是与其再往那片腐败区域跑一趟,空空觉得还是把这些剩余的食物吃一吃比较好。
“好吃好吃。”
空空一边看着缶诘吃东西,一边与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研拟今后的计画。
地浓还是一样五花大绑,魔杖也还没拿回来。可是她已经是和空空合作的伙伴,双方立场对等,所以空空主动开口,要和她讨论一番之后再决定今后的行动方针──无论地浓的脑袋多奇怪,这名魔法少女终究在四国的土地活了下来。
恐怕她是用某种与空空不同的独特角度看待所有人事物──再说她在这场四国游戏中可是比空空更老资格。
顺带一提,空空问了她的年龄之后,才发现两个人竟然一样大──要是随随便便问了生日,发现对方比自己更年长的话,会让今后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所以空空也刻意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关于今后的计画?那用说吗?当然要想办法离开,好把四国游戏破关啊。怎么这时候还问这种问题啊,空空同学?”
“……说得也是,要逃离四国是吧──”
空空不会在这时候解释淘汰出局与游戏破关哪里不一样──主要的理由,如果‘Pumpkin’有他意的话,空空就不应该搅局。可是除了这个主要理由外,另外还有一个次要里由。现在空空的想法不是破关,而是要暂时离开四国。要是地浓把离开四国当成游戏破关的话,对他反而有利。
空空不想随随便便让地浓有更多选择,平白增加不确定因素──因为在空空眼中,地浓本身就已经是高度的不确定因素,谁知道她下一秒钟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我们是在鸣门大桥附近碰上魔法少女‘Space’这头‘拦路虎’──也就是说因为我们试图离开四国,她才会出面不让我们离开。”
“咦?她不让你们离开?那你们不就走不了了吗?”
“所以我说过我们无法离开啊──可是有可能是因为离开的人是‘Pumpkin’姊,所以她才会出手‘拦路’。换作是其他人的话,那个女孩可能就不会来碍事了。”
原本的话,应该是这样──
但空空很有可能已经惹毛了‘Space’。而地浓原本就是因为畏惧‘Space’才会躲到地下不出去,把这种只是有可能的事情说出来,也无法消除她对‘Space’的恐惧。
“可是空空同学,这样很奇怪耶。”
“哪里奇怪?”
“为什么魔法少女会阻挠你们?这应该是地球这家伙对人类设计的游戏吧?那些黑衣魔法少女竟然跑出来碍事,这样一来岂不像是地球的手下一样了吗?”
“…………”
对了。
原来如此──‘WINTER’队在这件事上的认知与‘SUMMER’队一样啊。她们认为四国游戏是地球干的好事──认为游戏管理人是地球。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是不是隐瞒真相,不要告诉她其实是因为她所属的组织绝对和平联盟实验失败才造成现在的状况,然后继续和她合作进行游戏呢?还是应该坦白告诉她呢?为了维护两人彼此的信赖关系,照理来说当然应该告诉她才对。但要是说出来,接下来就不得不解释破关与淘汰之间的不同了。
再说了,和‘Space’之间的攻防是空空的亲身经历,可是关于破关与淘汰的不同完全是从‘Pumpkin’那里现学现卖,空空不认为自己能够解释清楚──这件事才真的最好由‘Pumpkin’亲口解释给她听比较好。
空空不是绝对和平联盟的人,又是个‘路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当然容易理解。但地浓是绝对和平联盟的一分子,空空觉得要她接受这种说法可能有点困难……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我也不是对每件事都瞭若指掌。”
“啊,说得也是。的确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是啊。”
地浓只不过把空空说过的话重复一次,光是这样也刺激到他的神经。撇开这件事不谈,空空最后还是判断不用在这时候把钢矢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她。
虽然有事瞒着他人让空空觉得心里不好受(对象是地浓,其实也没那么难受),不过搞不好是钢矢的说法有误,实际上是地球在掌控魔法少女。这种可能性也还没完全排除,所以确实不应该随便到处宣扬。
“总之可以确定的是魔法少女‘Space’挡下了‘Pumpkin’姊,不让她离开四国还有就是她可能还在追捕我们。”
“如果依照前后顺序整理的话,在我甩掉她之后,她应该就跑去找空空同学你们了吧?”
地浓似懂非懂地问道──就空空的理解而言,她那不算是‘甩掉’,而是‘Space’从地浓的行动当中察觉她和‘Pumpkin’约好要见面的地点,所以才会前往烧山寺。不过目前地浓的认知就该保持这样。
“是啊。”空空颔首说道。
地浓好不容易摆脱‘Space’的追踪,要是空空太坦白的话,可能会让她察觉空空到这里来会害得她再度遭遇危险。
“她好像是个擅长飞行的魔法少女──基本上应该都是在天上监视四国。为了闪避她的监视,我才会躲到地下来。”
“啊,这一点我也和你一样。什么啊,原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暂且不论我和你是不是所见略同。”
空空说道。
“这里虽然是个不错的临时避难所,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走──就算能这样长久不被‘Space’发现,时间也会耗尽。”
其实空空心想,躲在这里是否真的能长久躲过‘Space’的监视也很难说──关于这一点,他实在不该把挂在酒酒井家屋顶上的降落伞就那样置之不理。
或许那时候就应该贯彻他惯有的冷酷,别理会缶诘的目光,直接放火烧掉才对──可是后悔这件事也没意义了。总不能现在还跑回酒酒井家去放火。
好歹他们总是想了最低限度的对策,躲到地底下来──但老是在一处逗留不能算是上策。
假设这样能长久躲过‘Space’的追踪,到头来还是躲不过时间耗尽的命运。
“耗尽什么时间?”
地浓开口问道。
对了,时间限制的事情还没向她说明──空空心想,难怪她还这么悠哉。不过也可能是她生来个性就这样吧,明明胆小如鼠,但又缺乏危机意识。
“事情一言难尽,我就不详述了──”
“什么?没关系啦,一言难尽就多讲几句啊。我对自己的理解力很有信心喔。其他人都说我是‘WINTER’队里的小聪明呢。”
“……四国现在发生的状况在外界当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如果地浓没有唬烂,那‘WINTER’队可能是一支相当了不得的队伍。不过这件事暂且按下,空空按照原先的打算,很简略地说明了一番──解释关于地球鏖灭军不明室要派上场的‘新武器’。
“──就是这样,所以要是一个礼拜内……从今天算起是五天内找不到任何头绪的话,整个四国可能就会遭到破坏。”
空空当然不会说他已经找到‘头绪’了。不提这件事可能会引起地浓不必要的危机意识。不过老实说,空空还真希望她能再多一点危机意识。
“那、那不就大事不妙了吗?事情这么严重,空空同学还耗在这里做什么啊?”
问我耗在这里做什么,我要怎么回答?
正如空空的希望,地浓好像确实多少产生了一点危机意识,可是听起来感觉她好像没有正视现实状况。
空空适应现实状况的能力很强,而地浓可能和他完全相反,擅长脱离现实──搞不好他们其实也算似是而非的两个人。不过空空怎么样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地浓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样怎么行呢?你必须赶快把四国游戏解决掉啊。不过说是说解决,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算是解决。”
“我原本以为逃离四国就算是游戏破关──可是又有人挡路。”
“你们是想用什么方式离开,又是怎么被挡下来的呢?听你这样说,你们好像打算从空中过去是吗?”
“嗯,我们想飞到大鸣门桥──之后打算用走的过桥。”
“原来如此。在海上用飞的,要是遇上麻烦就有点可怕了啊。”
地浓不愧是魔法少女,似乎不需要空空多费唇舌就能了解这其中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她对每件事都怕这怕那的,所以特别了解空空这份‘用心’也说不定。
“要是再往大鸣门桥闯一次,感觉说不定可以能来个出其不意……可是我认为最好做好心理准备,陆路可能全都被堵住了。防止有人逃离四国的黑衣魔法少女也不见得只有‘Space’一个人而已……”
但要是陆路都被堵住的话,空路想必更是被守得严密到连一只鸟都飞不过去。照这样来看的话,就得走海路了……
“从纪伊水道游泳过去怎么样?可以游到和歌山县喔。”
“……我可以问问纪伊水道是什么吗?我还以为是桥的名字,又好像不是。”
“纪伊水道是海路。”
空空放下面子开口问道。地浓还没开口,倒是在一旁的缶诘先告诉他了──空空以为她一心只忙着吃欠饼,结果是他猜错了。缶诘似乎有在注意空空与地浓的对话与两人讨论的作战会议。
海路。
就像是让船只比较方便往来的航道吗──不过游到和歌山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空空又不是长泳选手──
“这套衣服也有游泳的功能吗?”
“讨厌啦,当然没有啊。”
“这样啊……那你擅长长泳吗?”
“讨厌啦,当然不擅长啊。”
“这样啊……那你擅长什么?”
“讨厌啦……当然不擅长什么啊。”
“…………”
觉得讨厌的是我好吗。
也罢,就算她真擅长什么技能,之前在空空陷入黑视症状的时候,他还记得‘Pumpkin’与‘Space’的对话当中提到坐船也行不通。反过来说,或许可以想成船只或是海路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这下无路可逃了……
“这样一来几乎等同于陷入瘫痪──可是我们必须找个时机点离开地下,开始行动才行……地浓同学,你有没有什么点子?你原本之后有什么打算?”
“你这样问我,我也答不出来……因为我只是到这里避难的,所以根本什么都顾不得。连在这里终老一生、在这里埋骨的心理准备我都──”
“都已经做好了吗?”
“哪可能,当然没有。”
到底是怎样……
空空也算不上是做事会考虑前因后果的人,可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和地浓又是不一样的类型──应该说他实在不愿意和地浓一起相提并论。
“可是‘Pumpkin’拜托我做的事只做了一半,所以我想把这件事完成──”
“她拜托你做的事?”
难道那件事就是地浓与钢矢计画在烧山寺互相交换的情报吗──钢矢有交代她什么工作吗?
之前地浓说不晓得空空这个人信不信得过,所以不想告诉他。可是现在她似乎又不小心说溜嘴了。
真是太粗心大意。
可是如果空空在这时候继续追问,地浓应该怎么样都不会开口吧──或者帮助她完成那件事倒也是一个办法。
“打个商量好不好,空空同学?既然你没事做,愿不愿意帮我把这件事完成?”
“拜托你不要随随便便放弃初衷好吗。”
“咦?可是我们已经一起合作了,不是应该把所有情报都摊开来吗?”
“你这么没有保留地相信我,让我很无言──就算我听了这件事,十之八九也帮不上忙。还是等到和‘Pumpkin’会合之后再听你说吧。”
“喔,那我们就来想想怎么和‘Pumpkin’会合是吗?你有什么办法吗?比方说计画在哪里见面之类的。”
“没有,我们没有谈过这些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Pumpkin’自己来找到我们,她行动起来应该比我们更自由。”
“可是如果希望她找到我们的话,我们就不能躲在地下耶,一定得到外头去才行。”
“如果要躲魔法少女‘Space’的话,就会让魔法少女‘Pumpkin’也找不到我们是吗……”
钢矢和‘Space’一样都擅于飞行技术,如果她要找空空的话,应该还是会想在空中寻找──要是这样,如果空空躲在地底,钢矢找一辈子都找不到人。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
这么说来,空空也只好自己先独自展开行动,之后再和‘pcmpkin’会合了。
独自的行动方式。
用空空自己的方式──只属于他的行动。
虽然空空决定不告诉地浓,要是四国现在的状况都是因为绝对和平联盟实验失败的关系──那么空空第二个选择就是着手开始搜集证据,好证明这项推论。
第一个选择当然就是从游戏中淘汰出局,既然这条路会有人盘查的话──那就反其道而行。
“唉,地浓同学,德岛县内也有绝对和平联盟的分部吗?”
“咦?有啊。其实不只德岛县有,各地到处都有分部喔──然后总部在爱媛县。”
“爱媛实在太远了,而且挑总部也有点太耍小聪明──如果你知道这附近、县内规模最大的分部在哪里的话就告诉我。我想应该就是德岛总部吧……希望你能帮忙带路,我想去那里走一趟。”
“咦?为、为什么要去那里?”
“如果你要问原因,就只是因为我想去而已。”
“你、你说想去……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想去。”
地浓好像很大惑不解。
看来这个提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也没错。就她来看,根本想不到为什么这时候还要跑去绝对和平联盟的设施。
如果从空空的角度来看,绝对和平联盟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要调查这个组织──可是他懒得向地浓解释这一切,说了还有可能会对现在两人的关系产生不良影响。
所以空空决定──
“不是啦,我刚刚才想到,‘Pumpkin’说过一件事──”
──扯一段谎话。
刚才地浓问起空空和钢矢‘计画在哪里见面’的时候,他才回答没有谈过,所以现在要扯谎就得花点功夫才行。
如果刚才他没那么说的话,现在只要回答地浓‘我们约好在那里见面’,一句话就可以交代了──不晓得为什么,他在面对地浓的时候总是会犯下平常不会犯的错,被她打乱原有的步调。
“我也没机会听她提起细节,可是她的意思好像是绝对和平联盟的设施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提供我们一些游戏破关的线索──既然现在离不开四国,所以我想去查查看那些线索是什么。再说我到四国本来就不是为了让游戏破关,而是来调查四国当地状况。”
“喔……”
虽然有点硬拗,地浓看起来也没有真的相信空空的说法,但好像还不至于让她想要提出异议。
无论如何,空空与地浓都无法和‘Pumpkin’接触,现在形同没了带路的指南针──两人都希望有个指标,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有指标的话,不管什么都好,两人也顾不得了。
“虽然你说那里有游戏破关的提示……可是绝对和平联盟现在几乎已经土崩瓦解了,不管是德岛本部和爱媛总本部都一样喔。高层应该差不多都死光了,顶多只剩下魔法少女这些小喽啰还活着。”
证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空空在某种程度上也照这样听了。可是到了现在,他已经不那样想。
如果四国游戏是绝对和平联盟展开的,就算高层人员不可能全身而退,但应该多少有一些人生还才对。
钢矢之前说‘魔法少女制造课’的人已经死光了,姑且不论绝对和平联盟现在的规模是否还具有组织动员力──至少就空空的看法,那个黑衣魔法少女‘Space’的行动确实让人感觉起来像是在为组织工作。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空空才会犹豫,不敢前往爱媛县的总本部──那等于单枪匹马直捣黄龙了。因此他觉得把眼光放远一点来看,去位在附近的德岛总部建筑物里调查一番也是不错的指标。
“要是没有人的话也无所谓──没有人才好,我只是想要调查一下而已。”
就算德岛总部有组织成员幸存下来,空空不认为他们会继续在那里逗留。干部层级的人应该都会前往总本部所在地的爱媛县吧?要是这样的话,德岛总部现在应该空无一人,空空爱怎么查都行──要是守卫太森严的话,到时候大不了撤退就是了。
这是奠定基础,为了能够顺利逃离四国奠定基础──因为现在没办法到外面,所以改往四国内部去,就只是这样而已。
“你想调查啊……如果是提示破关的线索,我当然也不是不想去啦。”
地浓说道。
她的态度有些不甘不愿──就她来看,让空空这个外人调查自己的组织感觉起来好像受到‘不平之冤’一样,空空也明白她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消极。可是既然心里有这种不满,空空也希望她不要闷在心里。
“可是德岛本部不是一般的分部,我也只是知道地点而已,从来没有去过喔。因为我只是普通小兵而已。德岛本部就像是德岛的中枢,像我这种小角色连靠近建筑物一点都不敢。”
“知道地点在哪里就够了。”
“比烧山寺更远喔。”
“没关系。”
“可能还会迷路。”
“如果有地图的话,应该就不会迷路了吧?”
“是吗……”
地浓可能千方百计想让空空打消主意,接连扔出一些负面讯息。或许是因为她真的没去过,对当地也不太了解,所以连这些负面讯息也搬不出来几条。
“好吧……那我们要怎么办?现在就出发吗?”
“没有,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没办法说做就做……我只是说老是躲在地下不是办法,但现在待在这里还是正确的选择。”
“喔。嗯,是没错啦……那现在要做什么?我想应该要找个时间决定什么时候要离开才行……”
“唔……说得也是。二十四个小时……不对。”
想到时间所剩不多,他们确实动作得快一点,甚至现在立即就要动身……
“晚上再去就行了。”
正当空空开始思考要在什么时候离开百货公司地下楼层的时候,一旁的缶诘忽然插口说道。仔细一看,原来她已经吃完欠饼了。只有轻舔手指,把沾在指头上的欠饼粉末舔掉的动作才让她看起来比较像一般幼童……感觉在场三个人当中,反而是她的视线最坚定。
晚上再去如何?
“晚上……啊,原来是这样啊。只要天色变暗,就不容易被发现啊──不管是从天空还是从哪里看都看不清楚。”
如果是地球鏖灭军的话,他们还有类似高效能夜视镜的道具,所以无论白天或黑夜都不能大意──可是空空不认为魔法少女会配戴夜视镜。
虽然水电等基础设施还在运作,但因为没有活人,所以现在四国的夜晚比平时晚上还更黑暗──趁着夜色掩护活动可是逃亡生涯基本中的基本。
只要在楼上找一找,黑色上衣应该要几件有几件──只是他们当然也更难发现黑衣魔法少女‘Space’的纵迹了。
空空认为趁夜行动这个指针值得参考,开始思考。就在这时候──
“除此之外──”
缶诘又继续说话。
“天黑之后会有雨。”
“什么?”
“有雨,会下雨。”
缶诘又重复一遍,把两手高高向天上举起──姿势看起来好像在祈雨一样,不过她的肢体语言只是在表达‘下雨’的意思吧。
“哗啦啦。”
“……待会会下雨吗?”
刚才缶诘在后面找东西的时候,空空和地浓曾经谈起四国现在的天气──缶诘当时不在,应该不是知道他们聊过天气才提起这件事的。
怎么回事。
她离开家的时候看过天气预报吗──仔细一想,既然没有断水断电,要看电视节目的话难道还是可以看吗?就算本地电视台没得看,如果是主台的话……或者是卫星电视呢?
虽然电视已经完全成为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可是空空对电视台播放的机制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不晓得现在电视节目在四国还能不能收得到……可是就空空的印象,缶诘离开酒酒井家的时候应该没有开过电视看才对。
而且如果她看了电视知道会下雨的话,出来的时候应该会带把伞──空空询问之下,缶诘则是──
“我看过天空啊。”
──这么说道。
“到这里的半路上。”
“天空……?”
“我想她的意思是说她看过天色,从云态与风向猜测今天晚上的天气吧?”
见空空听了半天听不懂缶诘话语中想表达的意思,地浓又从旁帮忙翻译。虽然令人百般遗憾,但是光论解读缶诘话语的能力来看,地浓凿似乎比空空空更胜一筹。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对空空来说,天气预报要在电视、广播或是新闻看的。可是气象预报本来就是根据经验与统计学计算出来,就算不是气象预报员,门外汉只要看看天空,多少也能看得出来天气状况。
只是他不知道一个对气象学一窍不通,而且年纪又小的幼童也有能力看得出来……
“会下雨……?在晚上的时候吗?可是之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空空不是抬头看天,而是给钢矢抱着的时候,就近实际感受到天气状况──至少就他亲眼所见,天上没有雨云或是降雨之类的征兆。
可是‘气候’说起来也是地球的一部分,无法拿来当作理由否认缶诘的‘天气预报’。
“不管看起来像不像,就是会下雨,没有别的理由。”
缶诘说完之后便把高举的双手放下来。
看到她一口咬定,说得好像一切都很理所当然似的,空空感觉她刚才的姿势彷佛真的是在求雨──下雨。
“晚上那场雨……雨势大概多大?”
“很大……哗啦啦。”
“…………”
空空有一种印象,关东地带首都圈常常有集中性的豪大雨。可是他不确定四国是不是也会这样。不对,缶诘所说的‘哗啦啦’也不见得是指集中性豪大雨──总之她的意思就是会下大雨。
夜幕低垂的时候,又是大雨之中──如果缶诘不是胡扯的话,那么只要再等个几小时,最适合掩人耳目逃亡的环境条件就会出现。
“…………”
空空陷入长考。
这时候他在想的事情已经不是会不会下雨,而是在想这么有利的状况真的会发生在自己的人生当中吗?
他在想现在正在躲避魔法少女‘Space’的监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遇到夜半时分下大雨,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自己的人生照理说不是一连串的不幸与不巧吗?要是搬出这种宿命论或是命运论的话,那根本别提什么解决困境了──可是……不对,不是这样。本来不是这样的。
这里是地下二楼。
就算外面下大雨,空空在这里也不会察觉──他原本有可能会白白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那种倒楣又不巧的状况才真的是空空人生当中会发生的事──是缶诘提议在晚上离开,才一举阻止了这种不幸状况的发生。
可是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空空的厄运真的有可能翻转吗──除非是座敷童子出马,否则应该不可能吧……守护酒酒井家的座敷童子。
不对,除了魔法少女之外,要是连妖怪都出现的话,四国这地方就真的愈来愈莫名其妙了──不过说起来,四国也是妖怪的产地啊。
可是就算四国产妖怪……
“你怎么了,空空同学?”
地浓可能是不喜欢沉默,向空空问道。
“要是晚上真的会下大雨,我觉得应该要把握这个机会才对。”
“嗯──当然是这样没错。可是……”
可是如果入夜之后没下雨的话,他们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要等下雨的话,说不定等着等着天就亮了。
就算不打算现在立刻动身,但既然指标已经定下来了,空空的确也想尽早开始行动。
“可是什么?”
“……没有,没什么。”
空空把心中种种想法、种种纠葛全都抛诸脑后,决定与酒酒井缶诘的建议一起同生共死。
他放弃一切经验法则或是战略,决定在缶诘聪明的小脑袋上赌一把──换句话说这就是一场赌博。
空空心想,当初狼少女左在存把一切都押在自己身上,她的心境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只不过那时候她赌输了。
“那就这样办吧。在这里等到天黑,不然就睡个觉,要是雨势大起来就出发──不过如果没下雨的话,天亮的时候我们也还是走吧。在同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一个晚上,怎么想都觉得会害死自己。”
“我已经逗留超过一个晚上了耶。”
知道。
所以才要了你的命不是吗──空空也知道从背后拘捕的做法很粗暴,可是因为缶诘也在一起,他认为那样还算相当客气了。
那时候她很有可能直接就被空空宰了──不过事实上空空没有下手,所以也不需要把这件事再拿出来讲。
“地浓同学对这样安排有意见吗?”
“我能有什么意见……现在我是你的阶下囚嘛。”
“别担心,动身的时候我会把你的脚松绑,两手也会换绑在身前的。”
“你就是不肯放我自由啊……”
“好了,绝对和平联盟的德岛总部在哪里?你刚才说比烧山寺还更远是吗──”
“在大步危。”
“什么?”
“大步危峡,你不知道吗?就是子泣爷爷发源的地方啊。”
“……?”
不是座敷童子,而是子泣爷爷吗?
很显然的,这项情报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8
空空空接下来的行动计画、行动基准已经定了下来。虽然当中还有些令人不放心的地方,当然是指缶诘说的那场大雨究竟会不会下。可是在此之前,还要担心他们会不会在下雨之前就被魔法少女‘Space’发现。
换句话说,这一点对空空而言也是一种赌注──但其实这种危险早就已经不存在,只是因为他们都躲在地底下,所以无从得知而已。
就在空空做出决定的时候,魔法少女‘Space’人已经不在德岛县──因为她正在由右下方往左上方斜切过四国,飞向爱媛县松山市的绝对和平联盟总本部的路上。
讲总本部或许不太对,应该说是总本部的遗址才正确──她看到空空留下来的降落伞,知道空空还活着,原本当然可以继续追踪他。
‘Space’当然也猜到空空为了预防自己从空中追踪,很可能会躲到地下去──只要在空空坠落地点附近的地下找一找,十之八九会有斩获。而且他坠落之后装备物品不太可能平安完好。因为需要补给物资,那些商店地下都有。这些‘Space’都已经心里有谱了。
所以百货公司的地下楼层就算不是第一首选,对她来说也是搜寻空空最有力的候补地点之一──可是她却没有前往车站,而是往总本部遗址去了。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虽然早就有听说,虽然只听信一半,可是他的狗屎运未免太强了吧,空空空──”
这个女孩,魔法少女‘Space’一边全力施展操控风的魔法在爱媛县的天空上飞行,嘴里还一边骂个不停。她心中的愤怒与焦躁完全溢于言表。
“酒酒井缶诘──绝对和平联盟倾尽全力寻找的目标、穷尽全力追求的境界、超越魔法少女的真正魔女。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那小子竟然还能拉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