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也自己忙自己的时候打扰着实抱歉……
1
大步危峡这地方是德岛县的名胜景点之一,在观光名胜竟然有秘密组织绝对和平联盟的设施存在,这样的地点条件一般来说当然会让人大感意外,可是因为空空孤陋寡闻,不晓得大步危峡,所以对这一点也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地名写作“在上面走大有危险”的意思,空空虽然觉得听起来好像很险峻,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去。不过绝对和平联盟想必不是因为地名才选择这里当德岛本部。
随后他在百货公司五楼的大型书店里看了道路地图与观光地图,感觉当地是一处充满自然美景的峡谷──虽然看起来不太像存在着地球对抗的‘正义组织’,但要是让人一目了然也挺糟糕的。
他们运气很好。
该说运气好,或者单纯只是一如预料,又或是老天早就安排好的结果──晚上九点开始的降雨没一会儿就变成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猛烈的雨势直可比拟台风天──甚至还变成大雷雨。
一下子风强雨骤,白天的大晴天好像是一场梦一般。
天气糟糕得不得了。只要是脑筋没出问题的一般人,绝不会在这样一个晚上在外头活动──可是空空一行人打算潜行逃亡,对他们来说,恐怕再也盼不到比这更好的逃亡条件了。
依照缶诘的建议行动果然没错──可是提出这个好主意的缶诘看到下雨彷佛毫无感觉,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一切都很理所当然,一点都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她本来也不是那种遇到下雨天就会兴奋的小孩子。
连缶诘都是这样子,空空看到这天气当然也没有高兴到欢呼──因为他在思索的时候老早已经以会下雨为前提(虽然他也没想到雨势会这么大),所以让他放心的不是真的有下雨,而是庆幸魔法少女‘Space’没有在下雨前袭击百货公司的地下楼层。
到头来……只是在白操心吗?
他原本担心离开酒酒井家的时候,降落伞还挂在屋顶上可能会出问题──难道那名黑衣魔法少女比空空猜想得更冷静沉着,不在意坠落地面的空空是死是活,连理都不理他吗?
那空空就等于不明就里耗了大半天躲在地底下,根本只是自己吓自己、自找麻烦而已──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当然是最好不过。
虽然这样最好不过,可是──
“哇!下雨啦下雨啦!真是太好了,空空同学!我们计画成功了!唉呀,像这样的暴风雨真的会让人很兴奋耶。”
“…………”
这里有一个魔法少女在自嗨,真不晓得脑袋里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不过空空根本已经懒得理会她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所以这时候也没有搭理她。
无论如何,他们在‘等雨’的时候已经获得足够的休息,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迟疑要不要离开地下了。他们必须改变想法,要是再继续逗留于此反而可能会招致危险。
话虽如此,空空也不是那么莽撞的人,什么准备都没有就离开──即便地浓一直催着“我们赶快走吧”。空空遵守先前的承诺,松开地浓的双脚,可是她的双手还是被捆得结实。这种情况下怎么她还这么有精神,实在搞不懂这个人──空空得先在百货公司里把他着陆时失去的装备一一补齐才行。
这时候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雨衣──他们要去大步危峡,当然要用魔法飞过去。空空可不太希望飞行途中让服装给大雨淋湿。
要是淋成落汤鸡,当然就会想要换掉身上的衣服。可是现在四国的情势瞬息万变,可以的话空空不想脱掉这身魔法少女服装。但是撇开穿着湿衣服感觉不舒服这一点,衣服要是湿掉的话重量本来就会增加。
穿着又湿又重的衣服,如果发生什么万一需要逃跑却被拖累的话,那么他们在下雨天当中冲出去反而有害无利了。
“那么坚固耐打的衣服却怕水,我总觉得应该是设计不良的问题……”
“这毕竟只是一件衣服,是布料做的嘛。就算防弹背心或是防刺服好像也没有防水性喔。你想想嘛,牛仔裤原本好像是工作时穿的衣服,所以材质很坚固。可是被水沾湿之后不也会变重、妨碍活动吗?怎么,你连这一点也不知道啊,空空同学?”
“…………”
向别人解释这种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还要特地多加一句不必要的话,刺激别人的情绪呢?
这样对她的评价当然好不起来。
总之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又不是仙女保母,总不能撑着伞在天上飞。所以必须在魔法少女服装外头再套上一件雨衣。
空空上了国中之后就很少穿什么雨衣或是防水外套之类的衣物……没想到百货公司里竟然也有卖大尺寸的雨衣。
像这种时候,空空就会了解过去自己的生活当中究竟忽略了多少事物──这个世界比想像中还辽阔、自己的视野比想像中还狭隘。
“啊,这件粉红色的雨衣是不是很可爱?我要这件!”
“什么‘我要这件’啊……”
“空空同学,你穿这件红色的怎么样?颜色看起来很鲜艳又漂亮喔。”
“难道我还必须向你说明不能选太鲜艳的颜色穿吗?”
既然能够用雨衣把魔法少女服装藏起来,空空认为当然要选黑色──至少也要类似黑色的深色系雨衣,这样才更容易融入夜色当中。
这种事早该知道,此时空空才深刻体会到自己认为天经地义的事,对其他人来说却不见得一样理所当然。一边又挑了一件S号雨衣给地浓、一件XL号雨衣给自己。
地浓因为性格(症状)上的关系,自己没办法去拿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所以由空空直接用目视挑选尺寸。且不论身高适不适合,把S号雨衣套在蓬松的魔法少女服装外头,看起来给人的印象有点土土的。
空空本来想另外再选一件,不过地浓本人好像不是很在意。
“要选黑色啊。的确应该选黑色呢!”
她在意的只有颜色而已。
空空之所以挑XL号雨衣给自己,是因为他打算和缶诘两个人穿同一件雨衣──考虑到缶诘的身材,说不定L号也够用。可是想到魔法少女服装的体积,不管大一点小一点感觉都差不多。
穿起来怎么样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那就这样吧。
穿雨衣要以实用性为上。
说是两个人穿当然只是比喻,实际上的做法是空空把缶诘捆在自己身上飞行。
空空空和擅长飞行、为了精进飞行技术而努力不懈的‘Pumpkin’不一样──何止不一样,他根本完全不熟悉飞行,连初学者都算不上。
就算绑在身上的只是一个幼童,他也不敢保证飞行的时候不会错手让缶诘掉下去──万一掉下去就需要用到降落伞,可是给一般民众逛的百货公司怎么样也不可能有卖。而且他也不打算飞到能用降落伞的高度。
先要把缶诘的身子背起,然后用那个拉伸膜把两人团团卷起来──缶诘当然不可能预先料到空空可能会这么做,所以才从后面仓库拿拉伸膜过来。可是考虑到在大雨中行动的情况,塑胶膜比魔法少女服装的防水性好得多,可以说更适合用来把缶诘捆在空空身上。
当然光只是这样捆一捆还是不能放心,所以空空又用绅士服装卖场拿了领带与腰带,又把缶诘的手脚像登山包一样固定在自己身体前方。
“先是绑我,现在又绑这孩子。空空同学,你对女孩子的束缚未免太多了吧。”
虽然地浓只是随口说说,但空空总觉得她说的真是一针见血──话说回来,她称呼空空为‘空空同学’可以混淆性别固然很好,可是对缶诘却只称呼她‘这孩子’──空空听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下一秒钟就想到为什么了。
自己没有向她介绍缶诘叫什么名字。
空空没有把酒酒井缶诘这个名字告诉地浓,而缶诘自己也没有向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地浓也只能用‘这孩子’来称呼她了──现在才要缶诘自我介绍感觉好像已经错失时机,另外空空自己也认为应该要保护缶诘,不让她遭受地球鏖灭军或是绝对和平联盟的‘荼毒’──他心想要避免缶诘在四国游戏结束之后被这类型的组织延揽进去,所以认为如果能够隐瞒缶诘的姓名就应该继续瞒下去。他判断既然地浓不问的话,也就不需要说出来。
空空的判断是正确的。
该说地浓自己脑袋少一根筋吗?她的个性不会特别想知道别人姓什名啥,也不太在意为什么空空身边会带着一个小孩(只是好奇这小女生是不是空空的妹妹),但她背后的组织可就不见得也这样想了──所以空空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是既然空空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他应该也能注意到另一件事──为了对缶诘隐瞒性别,他现在不用男性的第一人称说话。在缶诘面前,不管对她或是对地浓说话都是用‘我们’、‘咱们’代替。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缶诘也是一样。
当她和空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还会讲‘缶诘就〜’‘缶诘要〜’,把自己的名字当作第一人称用。可是现在她已经完全不这么说话了。
她现在的说话方式彷佛把自己的名字隐瞒起来,不让地浓知道──可是空空却没发现这件事。
虽然空空已经承认酒酒井缶诘的聪明伶俐不同一般──应该说超乎常理,但他要到之后才会开始思考这件事的意义何在。
“你还好吧?会不会很不舒服?”
“不要紧。”
“是吗──可是如果觉得绑太紧的话要说喔。”
空空并不是因为刚才被地浓说了一句才这么关心缶诘,他说完之后便把雨衣穿在外面──缶诘整个人都被黑色塑胶衣料覆盖在底下。
从缶诘的角度来看,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所以空空也担心她会不会害怕。不过她倒是表现得很镇定──他们本来就是要闯进夜晚的暴风雨当中,无论如何眼睛大概也会被淋得睁不太开吧。
可是就算视线不清,至少在飞行的时候还是必须一边飞一边确认路径,即便要采取低空飞行也一样──不光是为了缶诘着想,也是为了空空自己的安全。
“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大步危峡。走哪条路径去比较好?”
“这个嘛,一般来说都是坐电车去──从这里坐电车过去的话,大概是二十三个钟头。”
“二十三个钟头?离这里这么远吗?”
“讲错了,是二、三个钟头。”
要怎么讲错才会把二、三个钟头讲成二十三个钟头。
“如果附近就有车站的话,我想沿着铁轨飞应该就不会迷路……大概吧。虽然这样会绕点远路。”
“可是观光地图上面写最好开车去耶,意思不就是说沿着马路走比较好不是吗?”
“马路啊,也是啦──”
先前和缶诘对话之间,空空已经想到可以去停车场利用导航系统──只要用导航系统找出最短的路径,应该就能比飞铁轨更早到达目的地。依照导航系统的种类,有些应该还可以从车上拆下来带着走。
不用说,空空当然想在天亮前或者雨停之前到达──可是他还不熟悉飞行技巧,短时间之内也就算了──长时间的飞行下,他不认为自己能够飞得比电车或者汽车更快。
虽然是在天上飞,可是实际上却是选择两条不同的陆路──沿着马路飞或是沿着铁轨飞。
“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就会咻地一口气在比较高的地方飞。”
“…………”
关于飞行这一点,空空的确会拖累地浓的脚步,所以这种不经大脑的发言应该不用放在心上──和地浓说话的时候,她说过的话绝大多数最好都别放在心上。
要是提到飞行技巧优劣,如果要用把缶诘背在身上这种不算双载而是‘双飞’的做法,就不应该由空空来背,应该交给惯于飞行的地浓更好也说不定──不过这不是选择题。
很遗憾也很理所当然,就算地浓不是那种怪里怪气的个性,空空也不能把缶诘交给她照顾。
虽然地浓的双手都用拉伸膜捆起来,可是现在她的双手已经从反手改放到身前,只要她有心就可以把捆住双手的拉伸膜用牙齿咬断──空空已经对地浓释出这点程度的‘友好善意’,但双方还是要保持距离。
在他们和钢矢会合,证实这个魔法少女真是她的合作伙伴之前──不对,就算真的证实没错,空空应该还是会继续保持距离吧。
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地浓的关系。
空空对钢矢也保持距离,对‘篝火’、对‘那个人’、对过去的挚友同样也保持这么一段距离。
……只是不用试也知道,地浓的飞行能力应该比空空更优秀(既然没有试过,魔法少女‘Giant Impact’的飞行能力比空空这个大外行还烂的可能性当然还是存在。可是空空希望天底下没有这种荒唐的事……若真是这样的话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所以就由她来带路了。
身上背着一个人多少也有一点影响,凭空空的能力光是在雨天里飞行就已经很吃力了,不管选铁路或是公路都有可能会错失方向──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空空决定也要和地浓牵在一起,就像他用拉伸膜把自己和缶诘卷在一起那样。
要和地浓牵在一起当然没办法用拉伸膜,领带或是腰带也嫌太短,因此空空决定采用当初他要捆绑地浓时就想到的塑胶绳。
也就是说用塑胶绳绑在地浓的腰间,然后由空空把绳子拿在手里,用这种方式牵起两人。
“这样看起来,我总觉得好像押送犯人用的腰绳一样。”
听到地浓这么说,空空马上否认有这回事,告诉她腰绳其实是麻绳。可是实际上不只是类似而已,空空本来就是从腰绳想到这个方法的。这件事当然要保密。
双手被固定住,然后再绑上腰绳。
虽然地浓的态度很不讨喜,但还没有做出任何坏事,需要遭到这样的对待──即便她不是什么善意的第三者。
虽然不是刻意,不过空空之所以这么做,说不定是从先前让魔法少女‘Stroke’逃掉,经过一番反省之后学到的教训。
人也绑了,接下来他们还必须得决定走哪条路──不管是铁路或是马路,感觉都各有优劣。
“这种选择感觉像是在玩电玩游戏一样耶,好像叫作路线选择。”
“电玩游戏……”
空空不太玩电玩,听地浓这么说也不晓得该如何反应──不过就算话题和电玩无关,地浓说的话本来就常常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不是现在才开始。
“如果是电玩游戏的话会怎么样呢?”
“依照选择的不同,之后的故事走向也会不一样。要是比较严肃的游戏,选错选项可能就会Game Over了。”
“这样啊……可是这个选项不在四国游戏的范围之内,总不会这时候选择沿着铁路还会触犯到游戏规则吧……”
如果有任何令人担忧之处,那就是查探绝对和平联盟可能会抵触游戏规则──既然游戏的主办人,也就是实验的主事者是绝对和平联盟的人,未必不会对玩家设下这条规则,当作一种禁忌。
可是──虽说这项实验本身非常自私自利──实验有其目的,所有规则都是为了要达成目的,而空空认为设定这种自私自利的规则有违这项前提──这么一来的话,因为调查绝对和平联盟而炸死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为了让实验能够顺利进行,可以想像得到应该会有人专门保护绝对和平联盟……有这种不属于游戏规则的规则存在。就好比有黑衣魔法少女存在,而且还会阻止玩家离开四国那样。如果真的有人守护,空空也只能以尽早离开为第一要务了。
空空能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魔法少女‘Space’守在德岛本部,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他们好不容易藏得这么隐密,这么做等于自投罗网──这一点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总不能只是干瞪眼,什么都不做。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选择要走铁路还是马路。
“走马路比较好吧。”
见空空(姑且也算地浓一份)迟迟下不了判断,缶诘在空空的背上说道──她好像在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说来一派理所当然的口吻。
“走哪边都差不多,可是沿着马路走稍微安全一些。”
“安全……这是为什么?”
如果单纯只是比较安全与危险,空空认为走铁路的话就只有用来导引方向的铁轨或是沿路上的车站而已,比较不会迷路,照理来说应该更安全才对。所以他很意外缶诘会提出完全相反的意见──不禁下意识地回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很黑啊。”
缶诘回答得很简洁。
因为很黑──什么很黑?雨衣很黑吗?还是说夜空很黑?一时之间,空空还反应不过来缶诘指的是什么。可是在他想到答案之前,地浓此时又把缶诘那太过简单的话语翻译出来给他听。
“她应该是说马路很黑吧?”
“马路很黑──啊,是指柏油路很黑的意思吗?”
原来是这样啊。
空空认为自己的脑海中已经想到铁路与马路的样子,但不是以‘色彩’来联想──铁路的道碴是‘白色’,而铁轨则是‘银色’。
相较之下,道路如果有经过铺装的话,基本上都是呈现柏油的颜色,也就是‘黑色’──只要不是学校附近区域的马路。
马路上当然也有中线、标示速限的数字、斑马线之类的标记──可是下雨天的夜晚,视线本来就很模糊,从上空看下来的话,雨衣的‘黑色’与柏油的‘黑色’应该可以成为相当有效的保护色。
这么一来的话,绑在地浓身上的腰绳──不对,塑胶绳可能最好也要用油性笔涂黑比较好。
“好,那我们就沿着道路飞吧──不过走道路确实比铁路更容易迷路,所以事先得仔细确认路线。而且现在的天气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见,要是实在不知道路该怎么走的话,也会考虑中途改沿着铁路前进。”
“哈哈哈,我们绝不会迷路的。带路的人可是我耶。”
地浓挺起胸膛说道。
带路的人是她才是让空空放不下心的最大要因,不过他没有说话──不是因为他找不到该说的话。
他该说的话、想说的话多得不得了──而是因为缶诘对于安全基准的判断,应该连地浓的问题都一起考虑进去了。
2
就在空空空、地浓凿与酒酒井缶诘准备就绪,终于要在雨天中离开原先藏身的百货公司,前往绝对和平联盟德岛本部所在的大步危峡的时候──空空空的合作伙伴,魔法少女‘Pumpkin’杵槻钢矢这时候在做什么呢?答案是她人在云端之上。
虽然有一句话就叫做云上人,可是这个意思不是说她遭到魔法少女‘Space’追击而丧命,已经上天堂去。这句话是一种物理上的表现,她就位于云端之上。
受到空空的指示,‘Pumpkin’一开始潜入云朵内以躲避‘Space’的监视──可是躲在云朵内弄得她全身湿──发现德岛县上空的整体天气愈来愈不好,于是她便离开云朵,继续往上飞。
只要仔细一想,天气不好也可以视为有更好的环境条件藏身……可是就算魔法少女服装的防御力再好,一直躲在雷云里头,风险毕竟还是太高了。
虽然魔法少女的服装能够对打击、冲击提供有效的防御,但却没有经过防水加工,而且也不是绝缘物──可以说还有改良的空间。
假如这场灾难过去之后,绝对和平联盟还能从现在的毁灭状态──就算没这么夸张,至少也是半毁灭状态──之下重建的话,她想要向‘上面’要求改善这些缺点。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样的魔法才能让服装的性能强化──话说回来,从魔法少女‘Space’的作为来看,她显然就是绝对和平联盟的先锋,而‘Pumpkin’却公然和她大唱反调。所以也很难说‘Pumpkin’现在到底还是不是绝对和平联盟的人了。
“只不过呢,我这次的情况好像是组织故意让我自由行动、让我到处乱飞。就算多少有一点背叛、一点反抗、一点自以为是,最多就是处罚,应该还不至于认定我有罪。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钢矢点点头。
她自言自语一阵之后,发现这种念头很不像自己一贯的作风──杵槻钢矢的处事态度基本上习惯未雨绸缪,从各个角度检视各个不同的状况,最后针对问题下一个务实的结论──虽然她也不是不曾把问题就这样放着,只看眼前而不顾将来,但那终究称不上是她的标准作风。
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应该是──
“……只是一起行动一个晚上,空空小弟的思考方式这么快就影响我了啊?要真是这样的话可不行。人与人的合作关系就是要有不同的思考模式、不同的风格与立场才有意义啊。”
她不能变得和空空一样。要是这样的话,这种合作关系单纯就只是数量上的暴力而已。
因为德岛全区──正确来说应该是整个四国都被一大片雨云遮蔽,所以钢矢完全无法知道现在地面上是什么情况。就算万里无云,她飞得这么高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放眼望去尽是一片云海的景观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绝景毕竟还是绝景。
看着这片美景,钢矢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这种状况不是好事,可是这也难怪。若不是来到这种高度,又‘有幸’遇上这种天气,人生在世可没有什么机会能够‘完全感觉不到地球的存在’。
“好像有个人曾经一语道破人类就是地球身上的皮肤病。记得……好像是尼采。”
她也不是真的了解绝对和平联盟以什么样的机制,用‘魔法’创造出‘魔法少女’,因此还有想像力发挥的空间。
考虑到魔法少女的任务各式各样,并不一定需要飞行能力。可是‘飞行魔法’却是绝对和平联盟所有魔法少女都会发放到的基本配备。这会不会是因为在飞行的时候就不会和地球接触呢──钢矢的想像和浪漫这个形容词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嗯──可是呢──”
杵槻钢矢当然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讲白了就是‘洗脑’,要她成为战士与地球战斗,所以对地球的敌意与恨意也非同小可。
而且‘巨声悲鸣’发生的时候,依照一般的机率,她的亲人、伙伴、暗通的合作对象等等,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死了──可是这次发生在四国的事件与那个可恶的地球无关。反而是她所属的绝对和平联盟中、可说是出身之地的‘魔法少女制造课’与这次事件脱不了关系。
这才让她有些头疼。
刚才钢矢还在想‘如果事后重建’,可是她认为绝对和平联盟重建的可能性非常低──就她所知,幸存的高层好像还没放弃东山再起……应该说他们认为这根本不是‘放弃’或‘不放弃’的问题,当然要重建起来。不只是这样,他们似乎认为组织现在的状况根本连半毁都称不上。钢矢认为这些人未免太短视了。
组织现在这样子,好一点最多就是被业界龙头地球鏖灭军给吸收吧──要真是这样的话,现在钢矢已经和年仅十三岁就荣登地球鏖灭军干部的空空空打好关系,建立起有利的管道,可以说对她的未来大有裨益。
“这么说该注意的果然还是那个黑衣魔法少女了……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传闻中的第五支队伍……不对,应该说是第零号……”
时间也过了好一阵子,姑且不管现在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之钢矢确定自己已经甩掉敌人的追击,总算有机会冷静思考。
她在想那个女人的身分到底是什么──不,她的身分是谁现在也不重要。钢矢想知道的、应该知道的是那个女人到底站在哪一边。
老实说,就算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空空少年会那样坚决不接受‘Space’的提议──或许只是因为魔法少女‘Pumpkin’过去曾经和各种人私下有往来,遇到谁就和谁合作的关系,所以防备他人的敏锐度变差了也说不定。
话又说回来,空空这个人一直都很倒楣,钢矢也不知道他的直觉有多少是正确的。可是空空是她目前最能依赖的伙伴,既然他表态拒绝,钢矢也就不可能和‘Space’往来。
就算魔法少女‘Pumpkin’再怎么没有节操──如果被逼到无可奈何的话或许还是有一点啦──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转投合作对象。
“…………”
但是──
但是,如果‘Space’就代表绝对和平联盟意志本身的话──如果钢矢他们想要逃出四国,就是受到‘这种意志’阻挠的话──
虽然还不至于让情况恶化到让她心生畏惧。但原本来自外界、来自地球鏖灭军的干涉已经让现况更加复杂,要是真如她所想的话,整个战局肯定会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活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要完成总有一天打倒地球的目的,就不能老是拘泥于绝对和平联盟或是四国这个范畴之内。
如果单看钢矢的希望,她想尽快和空空会合,然后再次尝试离开四国。可是要躲过‘Space’的监视逃出去恐怕有困难。而且假使有朝一曰真的能改投地球鏖灭军,她也想多查到一些关于魔法的秘诀,带去当作拜门的大礼──带着礼物改投地球鏖灭军,和被‘Space’追杀逃亡到地球鏖灭军,两者给人的印象应该有很大的差异。
这样一想,好像她只顾着自己给人的印象好坏而已──但应该不是只有得到‘自然体’魔法的钢矢才会这样──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不是魔法少女,任谁都会这样想。
“真是的……竟然会想要加入地球鏖灭军,简直和那时候的‘她’完全反过来了──那时候空空小弟同样也牵扯在内,该不会他不但有背叛的才能,而且还懂得如何让人背叛吧?”
虽然这只不过是钢矢的喃喃自语、自言自语,但令她讶异的是自己的语气竟然听起来不太像在说玩笑话。言词中有一种真实感,让人笑不出来。
所以虽然在场没有人听见,钢矢还是轻咳了一声,换个话题。
“再说要和空空小弟会合好像也没那么容易──不知道现在他到底是生是死,我想应该还活着……可是他目前的状况,肯定没办法和我会合。不对,就算情况允许,凭他那看起来随时会出事的飞行能力,恐怕也飞不到这个高度上来吧……”
这么说的话,如果要和空空会合,首先钢矢就必须自己降落到地上才行。可是就算她对自己的飞行能力再有自信,可以的话还是不想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下飞行。
但这是因为钢矢躲藏在如此高的地方才会这么想,设身处地为躲在地面上的空空想一想的话,这样恶劣的天气反而该是绝佳的环境条件,可以躲避‘Space’的追踪。
钢矢认为那个可以用狡猾来形容的男生绝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大好条件──但要是他为了躲避‘Space’而藏到地底下,也有可能根本没发现外面下了这场大雨,只希望他在地面上进展顺利──不对。
还是别操这种不必要的心了。
钢矢决定乐观一点,相信他不会落得那般愚蠢的下场。施展巧计成功让钢矢顺利逃脱,结果反而自己脱不了身──空空一定可以活下来,并且成功逃脱。真正不该过于乐观,必须认真严肃考虑的,反而是自己还有可能和他会合吗?
现在的问题是四国这么大,空空又没有任何联络工具,也没有说好万一发生什么的时候要在哪里集合,自己真的有可能和他再度会合吗?
他们真的有办法会合吗?
要是空空像昨天那样大闹一场的话,或许还有办法──要是他能够掀起一场和‘光束炮’打烂一栋校舍那样大的骚动。
可是他应该再也不想经历一次那样的骚动了──即便没有之前第一次的经验,他也不会想要闹出那么大的事。那还用说吗?他现在正在逃亡,当然不会想闹出事情惹人耳目。因为光空空一个人而言,他不只是担心魔法少女‘Space’的追踪,也还挂念着魔法少女‘Stroke’也在追杀他,所以空空应该不会用放烟火或是制造噪音这种联络方式──要是遇到走投无路的困境,无论如何都需要‘Pumpkin’帮忙,要不然就死定了。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可是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他应该不会这么胡闹声张。
“空空现在想必正在一边避免被‘Space’发现一边移动,而我必须去把他找出来……这不太可能啊。我还在找人的时候,可能时限早就到了。我可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这样只会害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她当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空空少年提起地球鏖灭军不明室一直想动用的‘新武器’时,经常会用到‘投下’、‘投入’这种说法。
也就是说无论那个新武器是不是炸弹,假设是‘由上往下扔’的话──就算最后四国会就此沉没,魔法少女‘Pumpkin’人待在这么高的地方,还是有可能保住性命……可是钢矢对独自苟且偷生不是很有兴趣。
要是在这个地方继续‘监视’的话,搞不好反而能够亲眼发现运送‘新武器’过来的飞机,而且还能把那架飞机打下来。钢矢心里是这么想的。
这种想法当然很天马行空……就算视野再怎么辽阔,说夸张一点,要是对方选择在爱媛县左侧投放武器的话,钢矢人在德岛县上空也阻止不了。
除非地球鏖灭军好巧不巧,正好选择在德岛县这一带投放‘新武器’,要不然这种情况只是脱离现实的妄想而已──钢矢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狗屎运。
这么说她也只好果断放弃和空空少年会合,单独行动──当然这不代表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独自一人尝试逃离四国。
空空不喜欢在海上飞行,而且他怀疑包括大鸣门桥在内,所有外界与四国的联络地点都有人盘查,所以原本打算在到了大桥之后改由步行的方式登陆本州。可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应该没有人盘查了吧。
钢矢已经料想到有种种危险性,可是在这么高的地方应该多少可以闪避一些危险──虽然钢矢没有在海上飞过,但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在海上飞行。
让钢矢信心大增的不是别人,正是空空──关西地区、中国地区还有九州地区一带的盘查网可能很严密,所以她要维持高度一口气飞到关东地区,和地球鏖灭军接触。
没什么好担心的。
钢矢与地球鏖灭军之间的‘窗口’可不只有四个月前死去的‘那个女孩’而已──如果能由到四国进行现场调查的空空亲口说明当然是最好,可是目前只好放弃这个最好的方法。如果不得不放弃的话,那就没什么好犹豫了。
再怎么乐观看待,这个计画在达成之前都必须经历大约四次生命危险。但这已经是钢矢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顺带一提,四次生命危险由远而近排列的话,依序如下:
④被地球鏖灭军杀掉。
不无可能。
那群人自称业界龙头,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做事决绝无情──虽然绝对和平联盟也没资格说别人,但地球鏖灭军这个组织特别信奉高科技,他们会如何看待‘魔法’这种概念是一大变数。
‘看起来莫名其妙又诡异’。过去他们因为这个理由造下无数杀孽,谁敢拍胸脯保证他们不会把‘魔法少女’这种莫名其妙又诡异的东西给宰了。
好歹要是我适合穿这套服装、看起来更像样的话,说不定看起来会更有说服力──钢矢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可是就算她穿起来真的有模有样,和有没有说服力也没啥关系吧。
③掉进海里,或者长距离飞行失败。
这是空空一直放心不下的可能性(虽然他自己都叫空空了)──特别是这次的飞行高度连钢矢自己都没经历过,所以这种风险也不低。而且坠落的时候,死亡率也比低空飞行来得高──不对,也不见得。反倒是在超高空中飞行的时候,万一在飞行途中遇上麻烦,坠落地表之前都还有时间可以调整姿势。照这一点来看的话,超高空飞行或许可以说比低空飞行还安全。
不过不管是超高空还是低空,这件事钢矢其实不是很担心,她敢以魔法少女‘Pumpkin’之名打包票──如果要把这种事当成风险,那平常在做的事又岂止是风险两字便可了得的?
②魔法少女‘Space’这头‘拦路虎’。
这是最现实,而且已经亲身体验过一次的危险──可是如今钢矢已经知道她飞那么快的秘密在于操控‘风’的魔法,只要维持在这个空气稀薄的高度飞行,自己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她──因为会移动的物体绝对追不上速度更快的物体。
最后就是①……
事实上她最担心的就是这项最近就会发生的危机。老实说,当她在烧山寺听到空空不打算破关而是想暂时先淘汰出局的时候,根本想都没想到这项危机……
“要是绝对和平联盟怀有某种意图的话──如果他们的实验还在继续,为此利用我的话──”
钢矢低声说道。
她的语气彷佛在确认自己担心的事情并非只是误解,而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就代表‘那家伙’已经开始行动了──使用最让人不解的魔法,在四国这片土地上张设‘防护罩’的人。”
那个人正在活动──一直在活动。
这样的话──
现在钢矢应该注意的是‘此处’是在‘防护罩’的里面还是外面。如果她已经脱离到外面的话,那什么问题也没有。但如果这里还是‘防护罩’里面的话──如果‘那家伙’的魔法影响范围这么高的话──
到头来好像还是不脱对方的手掌心中。
连手掌心上都不是,而是手掌心中。
“这么想来,空空小弟来四国搭乘的直升机恐怕也是在‘防护罩’之内……真是愈来愈觉得可惜了,可惜那时候在烧山寺没遇到人,没能交换情报。”
杵槻钢矢经常面临困难的抉择,已经习惯凡事往最坏的方向思考。她会这么判断再当然不过,不会有一丝怀疑。可是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也不禁希望自己判断失准。
“既然她没来赴约,我也就认定已经凶多吉少了……会不会是我想错,或是其他什么事出了问题,其实她人还活着呢──‘WINTER’队的‘Giant lmpact’。”
可是这么说出口之后,钢矢觉得说不定‘Giant Impact’还真的有可能活着──因为那个女生是那种个性的人啊。
就算没遇上什么麻烦,她也会因为某种芝麻蒜皮的小事没有来赴约。这样想也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钢矢心中多少又萌生出一点希望。
虽然只是一丝丝渺茫又不堪期待的希望──
“如果那孩子已经完成我拜托她办的任务──应该可以找出一点破绽,好突破这片张设在四国的‘防护罩’才对──”
“真是失策啊……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嫌麻烦,应该把‘Giant Impact’的事向空空小弟说清楚才对──”
3
就在魔法少女‘Pumpkin’这么喃喃低语的同时,空空空完全不知道她内心的担忧与懊悔,正好在和她口中的魔法少女‘Giant Impact’一起同行。不只是同行,而且还是让她带路──在大半夜的滂沱大雨之中。
如果要说狗屎运,空空在百货公司地下室遇到她──遇到地浓凿这件事,就和他正好坠落到酒酒井缶诘藏身的住家一样,都展现出他的狗屎运有多强。不过很可惜的,这时候的他虽然已经发现酒酒并缶诘对今后局势的重要性,对地浓凿的重要性却还恍然不觉。
说得更明白一点,他一点都不把地浓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因为过度轻视,已经到对视若无睹的地步了。现在之所以和她同行,反而主要是因为不能留下她不管,所以才一起带着走。
不过可惜归可惜,这也是必然的情况──在空空空确认她是否真的是钢矢约好要见的人之前,也只能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了。
在魔法少女‘Pumpkin’亲口告诉他魔法少女‘Giant Impact’有多重要之前──当然空空也无从得知地浓的价值所在。
要知道地浓有什么价值,其实方法很简单,一点都不困难──只要让她展现出她身上最显着的要素‘魔法’,而且还是固有魔法就可以了。
魔法少女‘Giant Impact’。
只要知道她用的是何种魔法──空空就算再不情愿也会有所了解吧。地浓凿真正的价值所在。
只要知道了,他在进行四国游戏的时候就可以多出将近一倍以上的选择空间──如果是空空的话,一定可以比魔法少女‘Giant Impact’本人更能善用她的魔法。
可是不消说,空空空不是那种毫无防备意识的少年,在没有任何预防措施的情况下进行这简单之至的实验──更何况他现在还要保护这名为酒酒井缶诘的幼儿。
如果空空要地浓展现魔法,把那只手表──魔杖还回去的话。可想而知地浓一拿到魔杖很有可能就会对他发动攻击。
虽然具体来说,地浓没有什么理由攻击空空,而空空也没有什么理由遭到她的攻击。可是‘强大的力量’光是强大就值得让人保持戒心──不过他用拉伸膜捆绑地浓,现在又绑了一条腰绳在她身上,就算人家对他有再深的敌意也怨不得人。
顺带一提,那只手表不能还给地浓,后来空空就绑在右手腕上──因为他既不能放在雨衣口袋里,也不行交给缶诘拿着。
可是这样一来,空空表现出的态度已经不只是从地浓手中‘收走’魔杖,更像是‘强取豪夺’。所以不只是行动上,他连口头向地浓询问用什么固有魔法都不行。
要是随随便便问这件事,就算地浓脑筋再笨,可能都会引起她的危机意识,认为空空是不是要窃取、强夺自己的魔法──搞成这样的话,合作就没有意义了。
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目前──目前这句话指的是现在在大雨中的飞行──空空就在对地浓凿对后续发展的影响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和她往来。他唯一需要地浓的地方,顶多就是认为这女孩‘好像比自己更懂得翻译缶诘那些词不达意的话语’而已──之所以让地浓飞前面,除了因为要她带路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认为她不是可以托付的对象。空空认为与其让她待在身后,不如让背后空门洞开还比较安全。
就是这种感觉。
空空这么对待地浓虽然很可惜,可是此时此刻,这种想法还是说得过去。至少──
至少紧紧抓着空空背后的酒酒井缶诘是这样想的──要再过一段时间,她才会把心里这个想法娓娓道来。
无论如何,虽然空空等三人个性相差许多,好歹还是组成了一支三人队伍一起进行游戏。从客观的角度来看,相形之下杵槻钢矢独自一个人留在云上孤立无援,反倒是她的情况比较岌岌可危。
特别是这次情况,虽然空空本人不得而知,因为他最担心追来的魔法少女‘Space’其实已经飞离德岛──就这个意义上来看,魔法少女‘Pumpkin’正在经历一个相当少见的体验,因为和空空分开,反而增加她丧命的风险。
空空空与杵槻钢矢。
英雄与魔法少女。
今后这两个人究竟能不能平安无事重逢──就算可以再重逢,两人真的能够‘平安’又‘无事’吗?他们会活着见面,还是死后重逢呢?又或者再会的时候双方是敌是友呢?就目前这个时间点,无论用再客观的角度来看恐怕都无从得知。每一种情况都有可能,每一种情况都没把握──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他们两人正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展开行动。
空空前往绝对和平联盟的德岛本部所在地大步危峡──也就是说往四国的更深处去。钢矢则是要去地球鏖灭军中枢所在地本州──也就是从四国往外界去。
不管怎么想,双方都达成任务的美好愿景都不太可能发生。但要真是如此的话,肯定可以向解决四国问题的目标迈进一大步。
但正因为如此,身处云端上的钢矢心中的担忧与懊悔可以说并非杞人忧天。因为他们两人各自前往相反的方向,至少今天晚上他们可说已经没有可能见面了──
4
“河水都涨起来了耶──”
“是啊……谁叫雨这么大。这条河好像是吉野川是吗?”
“对。只要顺着吉野川一路往上走,就可以到达大步危峡这里了。”
“唔……那我们原本也可以选择溯溪,像鲑鱼一样游到这里来是吗?”
“会溺水喔。”
“说得也是……不行,脑袋钝钝的。”
他们前后大致花了五个半小时的时间才到达大步危峡。晚上九点左右出发,到达的时候已经快要半夜三点了──空空在出发前原本预估要花六个小时,应该会在天亮前到达。他的预测似乎也不算过度乐观。
当然这一路上也不是顺畅无阻──第一个问题,他们从停车场一辆无主车上拆下来的导航系统虽然还满有用的,只可惜机器没有经过防水加工,出发不到一个小时就坏掉了。
怕水可以说是电子仪器的弱点──他们之后的旅程都是仰赖路标、纸本地图与记忆走来。
五个半钟头的旅程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这趟行程不像卧铺快车或是夜行巴士,只要眼睛一闭,起来就到目的地。他们得靠自己(因为是依靠魔法少女服装的飞行能力,严格说起来也不是靠自己)移动。
感觉就像是跑了五个多钟头的马拉松一样──虽然移动距离不只四十二·一九五公里,但他们可不是完全不觉得疲劳,就算所需时间不到六个小时,两人也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魔法飞行本来不会造成肉体上的疲劳,真要说的话应该只会消耗心力而已。可是他们一行人在黑暗中,而且还是滂沱大雨、闷雷阵阵之下飞行,这趟急行军让体力消耗比精神上的消耗更多。
光是雨滴不断拍打在雨衣上的啪啪声响就让空空差点没发疯──老实说,他甚至还想过雨衣会不会被雨滴打穿。
早知这场雨势是这样猛烈的大豪雨,雨衣应该穿两层才对,但又不能跑回百货公司去拿。半路上也没有店铺可以去,结果这趟飞行让他们淋得连雨衣内都湿透了。
除了下雨之外湿度又这么高,裹在雨衣内的缶诘应该觉得很不舒服吧──空空原本这样想,可是或许因为自己不用费力飞行,只要交给空空就好;又或者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子,没想到唯独她一路上都在空空的背上呼呼大睡。
有时候空空调整姿势的时候会吵醒她,不过她也只是口中喃喃念着空空听不太到的呓语,没多久立刻又进入梦乡──就算想效法她,在这种大豪雨之下也学不来。不过要是空空自己或地浓像她那样睡着,就会变成行进当中打瞌睡,可能会造成事故。因此他们出发前在百货公司已经充分休息过了,可是路程撑过一半之后,虽然不会想打瞌睡,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很冷。
十月下旬有这么冷吗──或是因为一直淋雨的关系?他们的体温不断往下降。
魔法少女服装防水性低,防寒性也不怎么样──穿着雨衣当然也没办法保暖。
就这件事来说,空空觉得对地浓很过意不去──因为他背上背着一个幼童,体温没有降得太低。可是就算过意不去,总不能把缶诘交给地浓。空空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不断呼唤地浓,彼此互相叫唤,让双方都维持意识清醒而已。
不过那也只是出声互相呼喝而已,根本没有对话──在那样狂风雨暴雨与阵阵雷鸣当中飞行,当然不可能聊天说话。最多只能大声叫唤彼此的名字,互相确认双方平安而已。
在确认彼此平安这件事上,那条把两人连接起来的塑胶绳也派上了用场,不只有带路与拖拉的作用而已──要是没有像这样直接把两人牵起来的话,或许他们老早之前就已经走散了。
现在四国已经是处处麻烦,他们又何必没事搞到自己遇难。
空空原本还担心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之下,塑胶绳会不会轻易断掉。可是令人出乎意料之外,这条塑胶绳一路撑到最后的最后。看来塑胶这种物质比空空想像中更结实许多──固定住地浓双手与缶诘的拉伸膜也没有脱落。
因为这些原因,他们一行人才能一人不少地到达目的地大步危峡──可是到达目的地并没有让众人有任何成就感,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到达的时候缶诘还在睡觉,而空空与地浓则是难掩疲倦。另一个原因就是开头描述的,大步危峡现在情况糟透了。
别说是步行,就连在这里停留都有危险──这也难怪,因为暴风雨同样也在这里无情肆虐。
虽然说已经到达大步危峡,但他们此时正在离大步危峡稍有一段距离的半空中俯瞰着风强雨骤的峡谷。
四周一片昏暗,视野实在很难说有多清楚。但他们还是很清楚了解‘现在接近那个峡谷附近会有危险’。连一眼都不用看就够了然。
“怎么办?要等吗?”
地浓向空空问道。
在半路上只能扯开嗓子互相叫喊,可是现在不一样,两人各自都飘浮在空中,所以就算天气这么糟糕,只要彼此靠近到脸贴脸的距离,勉强还能交谈──但他们都已经筋疲力竭,说话的声音不大,要是不仔细听的话可能还听不见。
“等?要等什么?”
“我是说要等雨停吗?”
“就算雨停了,河水也还是一样湍急──而且这场雨好像暂时还不会停,要等的话可能会等到天亮吧……”
虽然恐怕不会多亮,但天亮至少会让心情上好过一点──话说回来,此时与其心情好过,他们更想让自己的身体好过,即便只是一个能避雨的地方也好。现在空空的脑袋比之前陷入黑视症状的时候还更模糊,一个搞不好可能就要顶着这样一颗昏昏沉沉的脑袋进入绝对和平联盟的德岛本部──空空心想,这万万不可能。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两人决定在天亮前这几个小时一定要休息一下──可是倘若空空背上的酒酒井缶诘这时候醒着的话,说不定会用她那辞不达意的口吻表达反对。
她可能会说:必须立即行动。
提醒空空要小心注意。
那是因为魔法少女‘Space’这时候已经向爱媛县的绝对和平联盟总本部──应该说是总本部余党的败残余员报告完毕了。
报告内容正是关于空空空以及酒酒井缶诘。
其实空空动作应该快一点,赶在绝对和平联盟收到这份报告的反射反应由左上方袭来之前调查完毕才对──从结论来说,就是因为他们决定先休息一下,浪费了时间,使得原本的调查任务无法完成。
最后导致悲惨的结局──他们三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因此丧命。
空空空与地浓凿当然一无所知,多少还带着某种安乐的心情──虽然事情本身称不上安乐,可是完成了一个困难的目标之后还是让他们放下忐忑的心──寻找避雨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山区,多的是树林草木可供藏身。可是他们现在要找的不是藏身地,而是能够躲雨的地方──雨衣老早已经失去挡雨的作用,就算脱掉也没差了。
“附近应该有火车站才对,我们就到那里去休息如何?”
“也对……就这么办吧。”
即便是空空,因为疲劳的关系,现在思绪也很迟钝,直接就开口答道。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而且也没能力去细想,就这么答应了地浓的提议。
“我们在铁路与道路当中选择顺着道路走,可是休息的地方却是火车站,感觉也真讽刺──呃,我记得百货公司里看过的那本导览书上写着那好像是一处无人站……”
不过现在四国的火车站十之八九都是无人站了。
“没错,是无人站。啊,我听人家说过,那里好像有一个子泣爷爷的木像。”
“你为什么这么爱提子泣爷爷的事情……”
虽然不是会哇哇大哭的婴儿,但空空现在就背着一个孩童。老实说,他不太想听到这种事情,愈听愈觉得自己好像背着一块石头一样。
从半空中看下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铁路──实际上站在(飞在)某种高度看下去,铁路确实比道路还更显眼。要是在沿着铁路上飞行的话,或许真的比沿着道路飞更容易被发现。
空空又再次体会到缶诘说的话确实没错──可是如果真要严格说起来的话,就像之前提到,最终魔法少女‘Space’并没有在天上监视,所以无论他们选择铁路或是道路,只要没碰上什么意外的麻烦(或是没有如意料之内因为这场大雨而退缩),绝对可以到得了大步危峡。缶诘自己也说过‘走哪边都差不多’,所以从只怕一万不怕万一的观点来看,弃铁路选择道路仍然是‘正确的选择’──但无法否认的是,这种念头让空空对于缶诘的‘判断’变得过度夸大了。
想到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充满变数又不稳定,也不能责怪空空心里萌生出想要依赖缶诘建议的念头。
他们跑来躲雨只是让身体休息一下,但不知不觉当中,原本的目的却变成‘等候缶诘睡醒’──缶诘本身也被这场急行军搞得疲惫不堪,所以等她睡醒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失误。只是空空应该也明白,现场调查绝对和平联盟这种实干工作,缶诘其实帮不上什么忙。
话虽如此,那当然了──
就算再疲倦,空空空当然不至于连时间限制以及‘新武器’的事情都忘了。
当空空走进有屋顶可供遮雨的无人车站当中脱下雨衣,松开缶诘让她躺下,做了一段柔软体操好让僵硬的肌肉放松之后,他一开口提到的第一个话题就是这个。
“日期也变了……今天就是我在四国停留的第四天了啊。距离地球鏖灭军不明室投下‘新武器’的时间这么快就过一半了。”
“描述时限减少的时候,用‘这么快’来形容真的满奇怪的。”
虽说地浓比空空更习惯飞行,但应该从没这样急行军的经验。飞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能够在不用淋雨的地方坐下休息,她好像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像之前那样在无恶心又无恶意的情况下说出一些令人不愉快的话来。
“而且第四天现在才刚开始而已啊。四、五、六、七,实际上我们可以想还有超过一半以上的天数。”
“是没错……可是谁知道呢。我来四国之前也没有把时限的日子敲定下来。”
因为缶诘还在睡觉,所以现在空空可以用比较男性的口吻自称。不用一直顾虑他人,能够畅所欲言真是轻松自在。
“不晓得一个礼拜──七天的时限是怎么算的?”
“什么怎么算?”
“我是说一个礼拜──七天是单纯指日历上的天数?还是指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剩下的时限就比我想的还要少将近半天的时间。”
“你现在还在担心这种小事啊……既然会担心,当初来四国之前就应该先敲定时间再来嘛。”
“…………”
她说得没错……可是空空当初抓一个礼拜的时间也是随便喊喊的,根本没有经过仔细研究就决定了,当然没有拟定更进一步的细节。
如果可以的话,空空真想回到过去,对当时的自己饱以老拳──那时候自己心想反正是之后的事情,随随便便就下了决定。不过他到现在也还是一样的心态,所以这种自我否定也只是无视自己过错的无谓自责而已。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老是放在心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反正我本来就不打算把时限拖到最后一刻──就像你说的,只是小事而已。”
“你想要多抓一点时间,早点离开游戏是吧?”
“嗯。”
地浓说‘离开’这个名词,意思应该是指‘破关’。可是对空空来说则是‘淘汰出局’──现在他还不会去修正这意思上的歧异。
“情况还是没变,不明室随时有可能会失去耐心,投放‘新武器’──更糟糕的是一开始联络的时候话说到一半就断讯,说不定那边认为我‘登陆的同时就死了’。”
这一点就要仰赖‘篝火’的智慧了。
──因为空空和‘篝火’之间的关系虽然还不到心有灵犀的程度,可是她确实很懂得如何‘应付’空空。
这时候就希望她按照标准程序进行。
“说到一半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就是我想要和外界联络,结果通讯器材炸掉,之后我就被一连串爆炸追着跑,最后勉勉强强逃过一劫……但我还是在爆炸之前短短的时间内讲了几句话。时间真的很短,只够让我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已。”
“喔──从那时候你就穿着魔法少女服装吗?”
“不,那时候还没有穿。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想亏你能够逃过那种专杀初学玩家的陷阱。我的其中一个队友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就中了那个陷阱死了。”
“就连会飞的魔法少女都会中招啊……不过事出突然,一下子搞不清楚状况的话,确实会误中陷阱……”
之前空空在百货公司地下室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一件事,这个魔法少女在提及同伴死去的时候,语气一点都没有沉痛的感情。这让空空不晓得该如何表达关切。他可以进一步打听吗?还是应该闭嘴别多问──不过虽然他现在进行游戏是为了要淘汰出局,可是为了减少误踩地雷的风险,应该尽可能──不对,情况允许的话该要多收集一些规则才对。
空空要问问其他四人是触犯到什么规则才死的──然后和地浓互相比对一下双方收集到的规则。
就在这段休息时间办完这件事吧。
这只是一件单调的工作,比对一下应该也不会多累人──不过既然地浓和‘Pumpkin’私底下有往来,就算空空和她比对规则书,应该差不多也只是互相验算答案而已。
“嗯……啊,没事。”
“怎么了?”
“地浓同学,你说你有一位伙伴死在这个专杀初学玩家的陷阱里──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就近亲眼看见了吗?”
“嗄?是啊,嗯,我看见了。怎么了吗?干么脸色突然大变?”
“我没有脸色大变……”
只是在心情上感觉就像把身子探出去,实际上空空的背还是靠在车站的墙壁上──
“总之,我想要知道当时的情况。”
“情况是吗?可是当时的情况就像刚才空空同学说的一样啊。那个人试图要和外界联系,结果通讯器材炸坏,之后她就被那一连串的爆炸追着跑──和你不一样的是她没能躲掉。”
然后爆炸而亡。
地浓这样说道──她的语气还是一样没有一点为队友哀悼的意思。感觉只是在陈述事实──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实。不,其实空空也不是要讨论她的感性如何。
“这有什么问题吗,空空同学?”
“嗯──该怎么说呢。我不太想尝试,但我想到有一个办法可以和外界联系……可是现在发现这个办法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实在教人烦恼。”
“喔。”
空空说的不着重点,地浓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困惑表情──这也怪不得她,因为就连说话的空空自己说着也是拿不定主意。
“我的意思是──就像我和你那个队友之前的经验,顺序一开始先是通讯器材爆炸,接着就是一连串爆击攻击联络人对不对?”
“嗯,是啊。”
“也就是说无论躲不躲得过,在联络人炸死之前都还有一瞬间的时间──我在想,说不定可以利用那段时间向外界报告四国的现状。”
“…………”
地浓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不,这不可能吧?”
立刻果断否认空空的意见。
她的语气彷佛这件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自己不也说当初只说了一、二句话不是吗──说话只讲到一半。”
“那是因为上次是第一次的经验,而且事前一无所知的关系。只要先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应该可以在那一瞬间多少传达一些讯息。而且只要有通讯器材、只要还有命,只要一次又一次进行那‘一瞬间的通话’──重复这个动作的话,久而久之就能变成一段‘长时间的通话’吧。”
“你这样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就是加法嘛。虽然没错……只要不断积沙,自然就会成塔。可是你的前提是只要还有性命,这一点就很难讲了。空空同学在第一次的时候虽然保住性命,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不一定啰。”
“这个嘛……是不一定没错。”
‘恋风号’现在也不在这里。
空空把‘恋风号’停在藤井寺一处没有屋顶遮盖的地方,现在可能已经被这场暴风雨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
“我只是想到,在遇到万一的时候还有这个方法可用而已──就算现在想到了,当场也没办法尝试。”
他的手边也没有通讯器材。
这一带只是位于山林间,不是什么‘陆上孤岛’(应该也会有手机的基地台),可是每次想要与外界联系都会炸坏通讯器材,空空也不认为现在还有多少通讯器材留下来──虽然他认为无人车站里应该有电话,可是却没看到电话之类的东西。照这么看来,应该是有某个人让电话炸掉──然后自己也炸掉了。
都市地带应该有很多电话线还能用。所以这套‘积沙成塔’计画也有某种程度的实用性。
要是空空在百货公司的地下楼就想到这个方法的话,在他到大步危峡之前一定会尝试看看──不过这个假设建立在过去,就算有个答案也毫无意义。只不过他终究还是感到懊悔,如果那时候有多一个选择机会该有多好。
或许是因为来到一个远离电话线的地方,所以才会想到这个主意也说不定……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你的主意就像是作弊技巧一样,应该会违反规则。”
自己有一套伦理观的地浓对空空的点子似乎感到很不满。不过凭她的个性,就算没有什么不满也还是对空空说的每一句话一一挑毛病──只要想成这是一种检错功能的话,空空其实也能接受。
“那项规则就是要防止有人与外界联系,那种‘积沙成塔’应该也是其中一种违反规则的行为吧?好比说要是你三次尝试与外界联系的话,追杀你的爆炸就会跟到天涯海角之类的──你不觉得这很有可能吗?”
“……唔。”
也是,空空觉得那段时间差除了是对付初学玩家的陷阱之外,同时也是告知玩家游戏开始,换句话说带有一种‘警告’的含意──既然这样,自然会有什么其他补破网,用来‘避免作弊’的规则。
要是这样讲的话,那根本也搞不清楚会有什么规则了,可能会搞得大家畏首畏尾,什么事都做不成。可是就地浓说的这件事来看,感觉她的假设又有几分真实性。
但就算真有这种可能性,空空想的办法也可以拿来当作一种以防万一的手段──比方说第七天时限快到的时候,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这也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段。想到这个点子也算是有个收获了。
就像先前说过的,空空之后会后悔这时候选择等待天亮、先躲雨休息。可是就像想到这个点子一样,他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收获。
“啊,可是绝对和平联盟的德岛本部应该还有一些能用的电话线吧?虽然现在还不到做这种尝试的时候……”
“电话线吗?我想应该是有──可是你最好不要期待总部有像地球鏖灭军那么先进的科技设备喔。就科学技术层面来说我们只是业界第二,根本看不见地球鏖灭军这个龙头的车尾灯啊。”
“…………”
看不见车尾灯这种说法多少有些夸大了。就空空的看法,魔法技术更远胜于科学技术,而绝对和平联盟有办法把魔法系统化,早就已经不只是业界的老二了──
“我想那里当然会有电话──原本应该有。可能有很多电话线被职员‘引爆’了,可是我想应该还有一些预备用以及紧急时候用的线路幸存下来。”
“幸存下来……”
就算德岛本部还有电话线可用,空空目前也不打算去测试那个‘积沙成塔通讯法’──既然地浓说有‘幸存’,问题就在于如果绝对和平联盟德岛本部目前还有‘职员’(假如直接引用地浓的说法)幸存的话,他要怎么办。
不,既然他们知道内情,应该百分之百会有‘幸存者’,只是空空认为那些‘幸存者’应该都已经前往位于爱媛县的总本部去了。不过他也有可能猜错。
空空在来大步危峡之前就已经定下方针,如果不只电话线还能用,德岛本部本身做为绝对和平联盟分部的组织机能还在运作的话,他就要撤退……可是说实话,顺着过来的路径又走回去对精神上来说实在是很沉重的负担。简单来说就是很烦。
一部分的原因世是因为来到这里和空空原本要离开四国──从游戏中淘汰出局的方向完全相反,既然特地跑这一趟,他希望至少要有一点收获再回去。
“刚才四周很暗,而且又是远远看过去,只知道河水暴涨起来。这么说来,那个……德岛本部在这一代的什么地方?我没看到类似的建筑物呢。”
空空这个问题的语气中已经隐含疑心,最后该不会告诉他一个意外又意想不到的答案,其实这栋车站就是绝对和平联盟的德岛本部吧。不过当然没这回事。
“这个嘛……”
地浓讲话前先卖了一个关子,然后──
“我不晓得正确的位置。”
这么回答道。
空空觉得既然要回答不知道的话,又何必卖什么关子……
“你想想看嘛,人家是第一次来啊──像我这种小喽啰未经许可就和组织的司令部门接触,要是在平时的话,这种行为说不定会被判反叛罪啊。”
“这样啊,你们的组织还真严格。”
虽然空空说了一句场面话,可是他所属的地球鏖灭军在这种事情上恐怕也是半斤八两──对不熟悉内情的外人很严苛,对于熟悉内情的内部可以说更是苛刻。
过去他曾经想要探一探不明室的底细,虽然目的不是为了替左在存报仇或是什么的,但是他从那次经验体会到这个道理──不过即便空空没去调查不明室,他对地球鏖灭军毫无归属意识,态度又不合作。照理来讲光是这样他就该被整肃了。空空之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法外,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不同于一般的英雄’而已。
……就算他再不同于一般,如果出现一个人和他一样能够分辨出地球参杂在人类当中的怪人‘地球阵’,可以将他取而代之的话。届时无论空空的职位高低,他可能都会被组织除掉。
高层的意见其实也分歧不一,但是厌恶空空肯定是他们彼此共同的基本立场──所以才会指派他单独进行这种不合理的任务。关于这一点空空也不能说毫无责任,谁叫他接二连三害死自己的伙伴……
不过空空没有特别拟定什么对策,好防备哪一天真有这种人出现──不是因为他笃定认为有这种‘眼睛’的人不会出现。一部分的原因是他觉得要是这个人真的出现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就好了。另外就是他单纯不认为那名救世主能够赶得上拯救下次的‘巨声悲鸣’危机──这种想法就类似‘反正世界都要毁灭了,人生又何必太认真’的末世思想,其实非常危险,但也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是啊,我们组织非常严格。因为我有能力,才能活到现在。我有很多魔法少女朋友都死了。要嘛就是遭到整肃,要嘛就是因为实验失败,还有这次游戏也是一样。”
“实验失败?”
“是啊,因为新的魔法有时候会失控。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啊……”
空空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地浓口中所说的‘这次游戏也是一样’其实也是实验失败的一环,不过他完全不透露一点口风。
当空空最初和证谈话的时候(之后证就死了,其实应该说‘最后和她谈话’比较贴切),她对空空强烈表示绝对和平联盟和地球鏖灭军不同,没有进行不人道的人体改造──可是绝对和平联盟似乎平常就有一些与人体改造同等级的不人道行为,这次也不是第一次了。
把脑筋和手动到人体内部或许确实是超过了界限──可是对年纪尚轻的少女进行实验,而且还是会危及生命的反覆测试,不用看也知道已经超乎常理了。
由证的言行举止来看,看得出来她对组织的归属感算很高了──地浓虽然不像她,但是对于组织进行那些实验一点都不感到质疑,也没怀疑为什么自己年纪轻轻就得和地球作战。或许可以说绝对和平联盟的洗脑教育确实成效良好。
就连那个玩世不恭的‘Pumpkin’也一样,明知组织的内情如此──明明对绝对和平联盟心存怀疑,却还是不改与地球为敌的立场。
应该说就空空所知,在这件事上唯一的例外就只有他自己了──地球长久以来一直企图消灭人类,而这个少年曾经和地球有过近距离接触,而且还说过话,可是唯独他一个人对地球毫无敌意。当空空少年想到这个情况,他的脑海里就会同时浮现出某位心理谘询医生曾经说过的话:
“你可以利用你的人性去拯救人类──可是就算不救也无妨。”
他明白拿这句话当免罪符当然不太光明。
“所以这次也只是因为空空同学强迫我带路,所以我才会来的。虽然我只是组织里的小咖,但是因为空空同学的要求,站在善意第三者的立场,所以才会到大步危峡来。这也是为了糊口谋生嘛。”
“…………”
看来她好像是把责任全推给空空,藉此让自己心安──也罢,就随她去吧。要是没有她,空空也到不了这个地方,这么一点小确幸就提供给她吧。
“……我觉得糊口谋生这句话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是啊。可是糊口谋生这句话,乍听之下感觉好像在冒险犯难一样耶。”
“你是说虎口谋生……?”
这种想法很有创意,但空空没办法苟同。
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不太看电视电影的关系。
“总之地浓同学,结论就是你也不晓得组织的建筑位在大步危峡的哪里是吗?”
“不,别这么快下结论。我又没说我不晓得。”
“你刚才是这么说啊。”
“我是说不晓得正确的位置。”
“嗯……?意思是说你知道大概的位置啰?”
“不,大概的位置也不知道。”
到底是怎样。
这个女孩该不会在玩弄空空,让他的心情起起落落,用这种方式取乐吧──要是这样的话,她还真快就从先前的急行军里复元了。
“你太着急了,空空同学。我说我不晓得,但是没说不知道。”
“意思是说你不晓得,但是知道啰?”
空空不太懂‘不晓得但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算刚才那么再问一次,如果她又回答‘不,我既不晓得,也不知道’,空空也不会感到讶异。岂知──
“对。”
地浓点头回应空空的问题。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感觉起来是那种你说是甲,她就说乙。你说乙,她就说甲。但地浓的情况又更糟糕,不管说甲还是说乙都不晓得她会怎么回答。
“我知道。”
“…………”
“可是──”
果然不出所料。依照惯例,她又加上一句但书,好像在帮自己开脱。在这种情况下,惯例不见得都是良好的前例。
“我想空空同学现在很想从我口中问出德岛本部的地点,确认位置。可是我觉得这有点难──应该说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
“没错。我个人是很欣赏空空同学想充分利用休息时间的点子。”
地浓的态度不禁让空空心想,原来赏识某人的点子是一句听起来这么讨厌、这么傲慢的话啊?自己过去有没有不经意说过这句话?可是就他看来,地浓并不是刻意讥讽空空,她好像是真的想说也没办法说。
站在空空的角度,他很想问问为什么地浓老是采取这么不合作的态度。可是反过来站在地浓的角度,她可能也想问问为什么空空老是做这么不合理的要求。
要是这样的话,这样的歧见实在颇令人伤感。如果可以的话,空空很想谈个清楚──要是因为这样的歧见使得未来两人的合作关系破局,这种结局未免太扫兴。如果只是合作破局的话还好,搞不好还会像空空在香川和那几个魔法少女那样,之后立刻就撕破脸也说不定。虽然他和地浓现在的关系谈不上合作愉快,但是和接连不断的对立关系以及令人窒息的敌对带来的压迫感比起来,现在这样多少还是比较好才是。
“既然不能确认也无法说明,我想应该就像你说的那样吧。我可以问问为什么不能确认也无法说明吗?”
“可以,如果空空同学坚持要问的话。”
“这点小事,就算我不坚持也希望你能自己说出来……好吧,我坚持要问。”
“关于这一点,该说百闻不如一见吗……我认为用口头不太好解释。因为这和视觉有关。要是用画的说不定多少还比较明白些……可是我不太会画画。”
“这是你画画好不好看的问题吗?”
“可以这么说。”
地浓颔首道。
她看起来好像很老实,可是她那种老实是用在‘老实认罪’时的老实,不觉得有什么好佩服的。
“我还是不晓得你说的意思。”
“对吧?”
“不,我的意思不是赞成你的意见……嗯?也就是说,绝对和平联盟的德岛本部类似是秘密基地啰?”
秘密基地这句话由空空这个年纪的小孩说出口,怎么样多少都带点‘儿童嬉戏’的感觉──可是地球鏖灭军与绝对和平联盟都是隐匿于世间,不断和地球对抗的组织。用秘密基地来称呼他们的建筑物,说不定还满贴切的──若是如此,比起在都市区盖大楼,大步危峡的环境条件与位置可以说都更有‘秘密基地’的感觉。
可是难道因为这个基地秘密过头,所以地浓没办法查出基地的秘密吗……?那他们到这里来就白跑了。空空实在很想对地浓说,早在百货公司地下那时候你就该先提醒一声了。
“秘密基地。啊,对耶。说不定喔。嗯嗯。”
地浓表现出一副深得我心的样子。
“之前我还没有听过有谁用这种方式形容,但感觉起来的确就像是秘密基地那样。其实爱媛县的总本部那里根本不会有任何一点情报头绪让我这种小咖知道──我想就连‘Pumpkin’应该也不晓得正确的位置在哪里吧。”
“唔……”
那没有直冲爱媛县就是正确的选择了──说不定会在爱媛县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不,撇开这种风险,直闯敌人的地盘真的还是太莽撞了。即便对地浓来说,那里并不是敌阵也一样。
虽说他们现在在做的事就已经很莽撞了──
“你说和视觉有关。”
不过空空还是用善意的角度(或许应该说随意)解释地浓说的话,主动开口问道。在某些程度上,要听懂地浓凿的措词用字,比和现在躺在长椅上睡觉的酒酒井缶诘说话更累人。
“我可以解释成有某种标志可以解开那个秘密基地的秘密吗?因为是标志,所以虽然是一条线索,但是用口头说明标志的形状也没有意义……”
要是根据‘不晓得但知道’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要求个最大公因数的话,空空猜想应该是这个意思,所以试着求证看看──应该说如果不是这个意思的话,那他也只能举双手投降,代表他和地浓之间不可能进一步沟通了。
结果地浓她──
“你答对了!”
──这么说道。
空空也不是在玩猜谜游戏,地浓喊这么大声真教他不知该做何反应──事实上她真的很兴奋,要不是两只手都被捆着,可能她还会在头上摆出圈圈的姿势。
先前空空还心怀嘲讽地认为地浓怎么这么快就恢复精神。可是照这样子看来,她不是恢复精神,可能只是因为疲劳与想睡觉,反而变得情绪亢奋起来。
大雨到现在还在继续下,和他们刚离开百货公司那时候没两样,也或许她是因为大雨的关系才那么亢奋──也罢,指责她的情绪高亢也于事无补。
地浓的情绪愈是亢奋、愈是激动,空空的精神就愈沉淀,能够冷静思考──就像这样往好的方向、往更正面的方向去解释吧。
“标志是吗?还是提示?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这种感觉──我就是想要空空同学能以这项情报为起点,推测出绝对和平联盟德岛本部的秘密基地在哪里──只是有一点危险。”
“危险?也是啦,我现在正要调查其他的组织,岂只是危险而已……”
重点不是岂止危险,他要做的事又何止是‘调查’其他组织而已──不过在空空去德岛本部找出什么情报之前,他还得先找到总部基地在哪里,这才叫人丧气。
光是和地浓打交道都已经够让人郁卒了……
“说不定我们还能遇见新伙伴呢!嘿嘿嘿!”
地浓精神百倍。
空空不晓得她到底在期待什么,但他能保证地浓的期待肯定会落空。
空空和绝对和平联盟的高层之间──
绝对不可能变成伙伴──就像他不可能和‘Space’谈条件那样。
5
结果两人虽然谈了很多,却谈不出有建设性或是比较积极正面的结论。曾几何时,也不知孰先孰后,两人都进入了梦乡──虽然空空不记得自己睡前最后的记忆,但就算再疲累,他都不认为自己会比地浓更早入睡。所以他认为自己肯定是确认地浓睡着之后才睡的──希望如此。
这表示他们一路上过来是多么辛苦──要是没有人叫醒空空的话,说不定他还会继续睡下去。可是──
“小姊姊,小姊姊,快起来,快起来啊。”
因为有人这么摇晃,空空立刻就恢复意识了。
用‘恢复意识’这句话来形容的话,彷佛空空刚才不是在睡觉,而是昏迷过去似的。实际上至少空空自己几乎就是陷入昏迷。
至于那个睡得香甜,胸口规律起伏的地浓凿是怎么样,他可就不知道了……总之就算再疲累、就算在休息,但是置身在这种情况下,空空还是没有放松戒心,不可能睡得多熟。所以幼童轻摇个几下,他立刻就苏醒过来了(还带着几分懊悔)。
“小姊姊。”
“我没事……去把那边那个姊姊叫醒。”
虽然意识已经恢复,但眼前还是一阵模糊,所以空空一边揉揉眼睛,一边要缶诘去叫人──不是因为要叫地浓起床得费一番功夫,才把事情推给缶诘去做,而是因为他刚睡醒的脑袋认为自己是个男生,最好还是不要去摇晃女孩子的身体叫人起床。但是缶诘把空空当成是女孩子,可能会觉得他的指示有点莫名其妙。
“嗯……做什么啦。让我再睡五分钟嘛。让我多睡五分钟之前,我哪里都不去。”
地浓和空空不同,非常爱赖床──不过她的两手都被绑着,不可能睡得多安稳,所以可能只是因为睡不好,现在还起不来而已。
“…………”
在缶诘叫地浓起来的时候(她叫人起床的方法还挺狠的),空空看了看车站外头──天好像早就已经亮了,但因为雨还没停,所以光看天色猜不出现在的时间。不过雨势好像已经变弱了……
空空看看手表。
这是他从地浓那里没收过来,号称能够变成魔杖的手表。不过就算是魔杖,但显示时间的功能应该没有省略吧。
“十点?哇……没想到这一睡睡挺久的。还以为只是稍稍打盹一下而已……”
“可是我们睡这么久,雨还是没停啊。这样等到天亮也没意义了。”
地浓一边伸懒腰一边说道。两手绑紧紧还能伸懒腰,真是灵巧──不过与其说她灵巧,应该是她好像已经习惯绑着双手活动了。难不成人类对任何事都能适应吗──就算适应两手被捆绑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用。
“现在早就已经不只是等到天亮而已了……”
空空一边说,一边看向从地浓身边回来的缶诘。看起来她好像也刚起来而已──多亏有缶诘叫他起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缶诘看起来好像有些慌张。
他们三个人当中,最后悔睡过头的反而好像是缶诘了──事到如今,关于此时的状况,空空有太多事情还没告诉她。缶诘究竟是如何看待‘现在’的呢?
空空原本想要等缶诘起床之后,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建议──比方说绝对和平联盟德岛本部的所在地或秘密基地的地点,他本来也有所期待,说不定缶诘或许有办法猜得出来。
可是现在睡醒之后、头脑休息一阵子之后,空空又觉得自己的期待好像要求颇高、要求太高了──他心中甚至萌生出类似反省的念头,自己到底希望一个幼童能给他什么?
现在大家都睡过头的时候,她还能把自己叫醒,这样不就已经表现够好了吗──要是空空在深夜的时候就能这么想的话,今后的发展应该也会有所不同,可是现在已经太迟,还能挽回的阶段早就已经过了──在他们安睡的时候,事态已经进行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样听起来好像早上睡过头而迟到,令人感到有些莞尔。可是现在的情况当然不是莞尔两个字便能算了的。
必然的休憩将会铸成必然的悲剧──然而此刻空空不可能察觉有这样的未来等着自己,当然地浓凿也是一样。
所以唯独只有酒酒井缶诘现在表现出一副很惊慌的模样──
“我们动作快一点好不好,小姊姊。”
她开口催促空空。
看到她这样子,空空觉得有些奇怪──不用她催,他本来就不会耽搁的,所以把先前晾起来的雨衣重新穿上。虽然完全没晾干,但在这场雨中总不能没穿戴雨具就冲出去。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空空同学?不对,当然是要去找秘密基地对吧?”
地浓似乎很中意秘密基地这种说法,爱用得很,好像是自己想到的一样。
“寻找基地之前,要不要先去看看河水的状况?现在应该比昨天半夜看的时候更清楚──你看?导览书上写说车站月台过去有一个观景台,可以俯瞰吉野川。”
“车站有观景台啊……这种设备一点都不像是无人站呢。”
“而且还有子泣爷爷的木雕喔。”
“你怎么这么爱子泣爷爷……啊,真的有写。”
因为地浓这么强力推荐,老实说空空也对本地的子泣爷爷传说产生一点兴趣。不过现在可没时间理会这些事。
完全没时间。
将来等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四国也恢复原状,哪天还有机会到这里观光的话,道时候再来了解就好了──空空想是这么想,但他这对未来的展望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难以实现。
虽然空空来四国是为了解决问题,但他认为现在已经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将来只会留下一笔算也算不清的迷糊帐。
他有这种预感。
从车站走向月台的时候要切过铁轨,所以得先走过一段平交道。这样的车站结构让空空感到很新奇,可是缶诘与地浓似乎习以为常,提也没提这件事。
三人越过两个月台,走下阶梯之后,就来到地浓所说的观景台了──空空不知道吉野川平时的水量有多少,无法确实判断。但他们一眼望下去的河川确实可以用激流来形容。
虽然空空还称不上是真正的都市小孩,但基本上也是在城镇中长大,所以很少有机会亲眼目睹大自然的威力,让他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昨天晚上因为太暗,除了听到声音之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光是声音就满刺激想像力了),更重要的是昨晚他已经累到根本不想理会河川的状况云云,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大自然的了不起──只不过想到这也是地球的一部分、与人类对立的某种物事的一部分,空空就感动不起来。
再说撇开这一点不谈,少年空空空的感情本来就如死灰一般,也不知道他看到大自然是否真的会觉得感动。
“这样的景观,真想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欣赏。”
地浓这么说道。
她的身子探出观景台的栏杆之外──因为两手都被绑着,这个姿势看上去非常危险,可是地浓是魔法少女,能够飞行,所以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危险。
“我出身高知,没什么机会到德岛的观光景点来看看,所以心里觉得很感动呢。”
地浓和空空不一样,看到大自然也不觉得没有什么别扭,好像还对属于地球一部分觉得很‘感动’。虽然她的发言已经游走在红线边缘,可是真正让空空在意的是她无意之间说出来的出身地。
她出身高知?
“咦……地浓同学,原来你是高知人吗?”
“是啊,我没说过吗?”
“不,别说得一副好像已经提过似的,你当然没说过啊……”
“这样啊。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啊,还是说空空同学也是高知县的人?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本来可以多聊一聊的,的确很可惜耶。”
“我不是高知县的人喔。”
“咦,不是吗?我都没听你说过啊。”
“那还用说吗,别说得一副好像已经听过似的,我当然没说过啊……而且从我们之前的对话,你也多少判断得出来吧?”
就算空空从没来没有实际说过我不是高知人,但应该也好几次说过自己是第一次来四国。
“喔……不过就算你不是高知人,其实也无所谓啦。”
可能是因为证是香川本地人的关系,空空一直以为魔法少女会各自部署在类似出身所在地之类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地点。可是她们又不是地方公务员,不一定会在出生地任职……
“我本来隶属于高知县的‘AUTUMN’队啦──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会‘新修现好’。”
“有‘新修现好’这句话吗?”
“就是修现。”
“省略成这种根本不晓得存不存在的简称也没有什么意义……唔。”
她原来是‘Autumn’队的人──就算知道这件讯息也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有些在意。
空空只是有一点犹豫,不晓得该不该打破沙锅问到底,问她说的‘一些原因’是什么事情──可是他还是决定这时候别问了。
正确来说应该是没机会问。
因为这时候缶诘从空空的雨衣底下──
“小姊姊。”
这么叫了他一声。
“动作快点,要快,赶快。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嗯?知道了。”
或许还来得及?
空空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知道总之缶诘就是很急──虽然不知道她在急什么。
酒酒井缶诘被空空负在背上,外头又罩着雨衣,眼前当然都被遮住,看不见吉野川的水流。她可能是因为觉得被排挤在外,所以才会这样催促不止。空空这样认为,反正点头答应就是了。
要是务求谨慎的话,或许空空应该请比较听得懂缶诘在说什么的地浓来,让她翻译一下缶诘说‘或许还来得及’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因为这句话也没有难解到需要翻译,空空也就疏忽了。
不过现在虽然下大雨,湍急的河水水流又大声。在这样的环境下,缶诘的声音从雨衣下传来,听起来不清不楚,就像是在喃喃低语一样,所以只有空空听见。而地浓也不是没有责任,因为她完全被眼前的风景吸引,所以才没听见缶诘的声音。
“好了,地浓同学。我们快走吧,没有时间给你看得出神了。”
“啊,好。我才没有看得出神呢,我是在目测。”
“目测?”
“啊,我说的目测可不是用现在现代流行的俗语重新诠释‘死掉’的意思喔。”
“就算是现代流行的俗语当中,我也没听过有‘墓测’这句话。你在测什么?”
“我在想要是河水涨太高的话,搞不好连标志都找不到……不过应该还好。可是空空同学,你也要帮我一起找标志喔。”
标志、提示、线索。
昨晚地浓是这么说的──到头来她还是没有告诉空空那个标志实际上到底是什么。
“可是天气这么糟糕,看来像我们这种菜鸟是没办法开船了……我想应该还是要用飞的方式寻找。所以空空同学,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把那小女孩放下来。”
“嗯?”
“因为我们得在河流上方低空飞行,然后沿着河流一路找下去……呃,也就是说万一……我想机率应该不只万分之一,如果出了什么状况,空空同学不小心把那小女孩摔下去的话,她一下子就会被河水吞没冲走。”
“…………”
原来如此。
摔在地上虽然照样会受重伤,可是如果掉下去的时候被急流冲走的话,可能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局面。
空空飞到这里来将近六个钟头,一路上也没有让缶诘掉下去,所以他认为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昨天晚上只要沿着既定路径飞就好,但现在不一样,他们得边飞边找标志。
就算再小心谨慎把她绑得更紧,固定在空空身上,但要是空空‘操作失误’,他们双双掉进河里的话,两个人都会完蛋。
空空的游泳技术可没好到能够背着一个人游──虽然他是运动员,但那是指在陆地上,严格说起来是在整备良好的操场上。
这样的话,最好的方法应该就是先把缶诘放下,和地浓两个人一起去找那个标志了──空空看了看背后。
他在想不晓得缶诘认为这个方式好不好──缶诘在百货公司的地下室因为担心空空会被炸死,所以跟着他一起到腐败区域去找食物饮料。这时候要是三人组只有她一个人留下来的话,可能会觉得不安。果不其然──
“我也要一起去。”
缶诘这么说道。
这次她的声音比较大声清楚,不只是空空,地浓好像也听到了。她的神色有些犹豫,说道。
“我觉得很危险耶。”
虽然嘴巴上不肯答应,但也没有很强硬地坚持一定要把缶诘留下来──到这时候,她似乎也开始认真地怀疑起‘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但仍是没有开口询问。
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在乎,对不放心的事也能置之不理。要是把这种心态称之为一种才能的话,那地浓凿或许可以说才华洋溢。不过魔法少女‘Pumpkin’真正侧重的才能当然另有他处。
“现在的四国应该没有一个地方不危险了。”
这句话空空不知道已经说第几遍了──当然空空空对自己这个人相当了解,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的背上是四国最安全的地方。
“我会多加小心注意,不会让她摔下去──要是最糟的状况发生,你拉绳子救我们就好了。”
“说得倒简单……这条塑胶绳没办法用力拉扯喔,我觉得反而可能会被你们拖下水……”
“我们要找什么标志?”
空空继续说下去。
虽然随着时间经过,雨势会稍微减缓一些。但依照现在的天色,再等下去恐怕雨也不会停──空空不懂得看天色预测天气,但至少这点他还看得出来。
既然这样,他决定要早点开始行动──虽然这个决定已经下得有点晚了。
“好,我看看。河水上涨这么多,你的注意力可能都会放在吉野川上。可是空空同学,可以请你帮我看看河岸吗?”
“嗯?”
河岸这种说法可能不尽然正确。
大步危峡──既然是峡谷,看起来吉野川两侧应该说是哨立的岩石地带才对。而且因为昨天晚上视野不佳(现在也没多好),没看清楚。仔细一看,那块岩石好像有些怪怪的。
“看到岩石觉得有些怪怪的?你没事吧,空空同学?怎么说起这些无聊的事情?”
“尽说些无聊事的人是你。那块岩石是怎么回事?上面好像有斜斜的纹路──”
“那是石头变成结晶了。就是因为这些石头,所以大步危峡才会变成观光名胜啊。”
地浓说道,这里之所以有名不是因为这里是泛舟地点。
“导览书上没有写吗?”
“不是,因为我看导览书只是查位置情报而已……”
从这里看下去,吉野川夹岸的岩石上全都有一条条斜线──斜线的方向完全一样,这样凝目看着,感觉好像整个景色都歪一边似的──
“沿着吉野川再往下的话会更明显……好像是这样。大步危峡的岩石都是那样,照你说的都是斜斜的。全部倾斜大约四十度左右,看得出来吗?”
“嗯,原来如此。那就是你说的标志吗?”
这的确可以说百闻不如一见、一目了然,甚至可以说若不亲眼看到的话,可能根本不会了解是什么现象──地浓之前迟迟不肯说出来,就是因为她没自信能够用说的解释清楚吗?可是地浓她却──
“严格说起来,其实不是。”
──这么答道。
她真是每件事都令人猜不透。
“这种结晶化的结晶片岩一路到下游都有,直到一处叫做小步危峡的地方。”
虽然地浓说起来有如亲眼所见,可是她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所以想必是看导览书现学现卖,要不然就是听来的知识吧。听她言语中缺乏自信,空空也当是她的一种可爱之处而没有追究,然后继续等她说下去──同时心里一边想着,顺着大步危峡下去是小步危峡吗?意思是说那里大步走很危险,连小小步走都不安全是吗?
“顺流而下来到小步危峡之后,那里的岩层方向就会不一样,会变成反方向。因为是反方向的四十度……呃,角度应该是一百四十度吗?”
“喔……”
意思是说从前这一带曾经发生过地层变动吗?可是以某一个地点为交界点改变方向,这倒也有趣。
“那么那处岩层方向改变的地方就是我们要找的标志啰?”
“不,不是那里。还不到小步危峡──”
地浓又再度否认空空说的话,继续说道:
“听说在大步危峡流域当中只有一处──周遭的岩石全都是四十度倾斜,可是唯独有一处岩石是正好相反,倾斜一百四十度。那就是绝对和平联盟德岛本部的标志。”
我是这样听说的。
地浓凿说道。
“那处岩石好像被人称作──乖僻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