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非常充实。最近我放学后的生活格外充实。
由于与麻烦的邻居侦探社之间的争执、忍者骚动而一度停止的社团烦恼消灭者高桥社再度开始活动,同时我的人生也变得充实起来。上周也遵从佐藤同学的指令,帮助了钓鱼社、撞球社、炼金术社,被他们好好地感谢了一番。社团活动竟然是如此美妙的事情。放学后有着能去的地方,有着等待自己的人,有着需要自己的人,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我今天也带着愉快的心情小跳步地打算离开教室时,有个超乎需求的爽朗微风吹过我的面前。
「高桥,听说你自己成立了社团?」
这么向我搭话的话是爽朗三太郎,同班棒球社的近藤同学。
「所以才没有加入棒球社啊,邀请你的时候说出来就好了嘛。话说你可真厉害,竟然自己创立社团。那咱们今后互相加油吧!」
近藤同学流畅地用当前国营播映的校园剧中的台词。换成是以前的我,一定会垂下视线伴着苦笑吧,然而今非昔比。
社团的美妙,青春的美妙,这些我都体会到了。
「嗯,加油吧!」
我眼睛光辉一闪回应近藤同学后,飒爽地奔出教室。然后在我的去路前方,只见有个熊一般的男人摇晃着肩膀向我走来。这样下去会撞到他的。如果是不久前的我,肯定会分析自己的处境,然后为了提前回避往回退到到走廊的另一头然后缩起来吧。但现在不同了。
我向那名壮男笔直地走过去。壮男的铁木屐喀啦作响,也笔直地向我走来。
「学长,柔道社那边怎么样了?」
我开口询问后,猪熊学长乐弯了胡子。
「嗯,住院的同辈们陆续出院,在下的柔道社也终于要真正地重新开始了。这多亏了阁下的帮助。不管有什么事,随时都来找在下的柔道社吧。柔道社必定知恩图报。」
「哪里,这是天才的本分。社团活动加油吧!」
和猪熊学长分别后,我走在往社团教室的路上时——
「啊,高桥学长!」
只见穿着水手服的女生一边挥手,一边向我跑来。换成是之前的我,一定会四下寻觅其他高桥同学的身影,但我已经今非昔比。高桥就是我,我就是高桥!
「学长也要去社团吗?」
「嗯,对呀!放学后社团活动嘛!」
「……高桥学长原本是这种说话方式有点恶心的人吗?」
「以前的事我根本记不得了!话说,风间同学也去社团吗?」
忍者系女子风间同学进驻了我社团教室正上方的空间。虽然不在同一个社团,但我们都是为了达成佐藤同学的野心而为她效力的同伴。
「是的。不过我其实还没吃午饭,所以准备先去学生餐厅。」
「那待会儿在我们的社团教室见吧!」
我向风间同学挥手道别,再次步向社团教室。
得到超级明星同学的认同,得到面色慑人的学长的青睐,得到可爱学妹的仰慕。而且社团活动的搭档还是学园中的顶级美少女。
有了她的统率,我与生俱来的才能得到活用,为造福世人而活跃。
怎么办,我充实到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我真切感受到,在名为学校的巨大机械中,我也化作一枚齿轮,紧密地与周围的部件互相咬合。
我的行动能够改变周围的世界,我存在于此是有意义的。
社团真美好,青春真美好,学校真美好。
我能活在这里,真好!
多亏了佐藤同学邀我创设社团我才能得到这一切。一开始只觉得是被她随意使唤利用,然而我的现实的确正在迈向充实的道路。
佐藤同学竟然是这么出色的人,我的世界正闪耀着蔷薇色的光芒!
「呀!」
突然扬起的尖叫声瞬间将我拉回现实。似乎由于视线中染遍了蔷薇色,而撞上了从其他方向过来的女生。但我藉助我天才的反射神经,在她头朝下摔向地面的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抱了起来。
「抱歉,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啊……非常感谢!」
完全不在意我的过错,还向我频频鞠躬。这个女孩的品格是何等高尚啊。
「非常感谢,我叫御花畑光。」
还彬彬有礼地报上名字。只看校徽就能知道她是三年级的学姊,但由于娇小的体格,以及轻飘飘的印象,不太给人有学姊的感觉。
「御花畑……学姊。」
「是。姓氏是御味御汁(注:御味御汁(おみおつけ)是日本女性对味增汤的礼貌说法)的御后面加上花畑。花和畑都是简单汉字。光则是写成平假名。」
「好少见的姓氏。」
尽管「鱼尾阈值」的「鱼」根本就不明白是哪个「鱼」,但由于被她当成愚昧无知的话会心有不甘,所以姑且先不懂装懂,之后再去讨教佐藤同学好了。话说回来,一个人的名字体现了整个人的风貌,这句话果然没错,这个人轻飘飘、暖烘烘的举止,让人联想到柔和的阳光洒在一片花田上的风景。
不过,花畑?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御花畑学姊说完这句话后害羞起来。理论上被人说出这种台词的时候,基本上脸上其实本来就没有东西,然而现在这个人嘴角的的确确沾着好像卡士达酱的东西,真是少根筋呢。尽管从刚才我就很在意,但不知道是否该出手帮她擦掉。
「我是普通科二年级的高桥。」
「高桥同学……难道说,你就是高桥社的高桥同学?」
世上高桥千百万,然而高桥社的高桥就只有我了
「对,我正是高桥社的高桥,请问找我这个高桥有何贵干?」
「那……那个……我听说那个社团,似乎只要有社团遇到困难就会千方百计解决难题,是真的吗?」
御花畑学姊一脸不安地抬头看着我。我的回答毋庸置疑。
「当然了,高桥社是有困难之人的同伴!」
我挺起胸膛如此说道,学姊的脸庞变得犹如花朵盛开一般灿烂。
◇
我带着御花畑学姊站在社团教室门前。不过,我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里面有说话的声音,难道佐藤同学已经在听取某个社团的委托了?还是说侦探社又……
缓缓打开门后,却不见佐藤同学的身影与可疑的尸体。
然而,我不由忘记了呼吸。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短卷毛、花衬衫、胸前挂着金项链,戴着淡色太阳镜的男人瞪着我。隔着男人,还可以看到好几个壮汉的身影。如果换成不久之前的我,一定会默不作声地关上门,然后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直接回家吧,但我现在不一样了。
「呃,请问,诸位是什么人?」
虽然有些胆怯,我还是鼓足勇气直接问了出来。
「……咱们是拼布社。」
「拼布?」
「就是将布头缝合起来,制作壁毯、包包,或是可爱的小对象的手工艺。」
「是……是拼布社的贵客啊,请问想咨询什么?」
虽说相貌不良态度恶劣,又是无端闯入社团教室的不远之客,但只要社团有麻烦过来咨询,就不可能不回应。因为现在的我深知社团的美妙。
不过,拼布社社员眉头深锁。
「咨询?你这臭小子到别人的社团教室来要什么人做什么咨询?瞧不起咱们啊?信不信咱们把你这臭小子剁成肉酱然后拼成梦幻的拼布啊!」
「别人的?不——这里是我的,是高桥社的社团教室。」
「高桥社?那是啥玩意?」
短卷毛纳闷起来,从他身后有个平头的壮硕少年露出脸来。
「大哥,那应该是前一个社团。到上周为止使用这间社团教室的社团。」
◇
「学姊,有事件了!」
「你说事件!真了不起,于是,是怎样扑朔迷离的杀人事件!」
侦探社社长宫入学姊满脸欢喜地迎接我。虽然不太想扯上关系,但毕竟是邻居,也是解决了数个事件的侦探。于是我来找宫入学姊对这个扑朔迷离的事件进行咨询。
「不是杀人喔,不过是一起非常扑朔迷离的事件。算是日常的谜题吧。」
「唔。还真是令人感兴趣呢,具体情况说来听听。」
尽管从刚开始起就有点在意位在房间一角,吊死尸体风的栀同学一直吊在那里,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时候。我在脑中把栀同学代换成等身大的手机吊饰,开始向学姊讲迤扑朔迷离的事件。
「就在前几天,侦探社隔壁还是我率领的高桥社社团教室。」
「嗯,没错。那起事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呢,我今天打开社团教室的门一看,里面完全是不同社团的人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表情占据了我的社团教室!直到上周末还是高桥社,可是今天却不是了!学姊,这到底是什么诡计啊!」
我采出身子步步逼近之后——
「这不是谜题喔,只是你的社团废社了。」
侦探挑起单边的眉毛,一脸冷漠地回答。
「……废社?」
「听好了,高桥同学。诡计这个词不可以用来逃避现实喔。所谓的真相基本是很单纯的。你的社团废社了,然后新的社团入驻了那里,仅此而已。」
「咦?咦?」
等一等,认知跟不上语言。
「上周末你回家之后,学生会的人有来整理你的社团教室喔。」
「这种事情,学姊是怎么……」
「没什么,因为我又想到新的诡计。其实是我正寻思着该把吊死的尸体往你的社团教室哪里挂会比较好,为探查进行入侵的时候,就看到大队人马冲了进来。我在铁柜里看得一清二楚。」
总之我先不吐嘈,我是个很会忍耐的孩子。
「然后今天,他们拼布社就搬来隔壁了」
「可是,为什么要废社……」
「学生会似乎要推行削减社团的方针。于是先从社员少的、没有活动实绩的、行为不正的社团开始消灭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救助学园中人们的高桥社会比以谜团之名作弄学园学生的侦探社先废社呢?我无法接受。
「所以,高桥同学今后有何打算?我们社团也不是不能收留你——」
该问这个侦探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于是我飞奔出侦探社。
◇
「咦?学长,你要去哪里?」
我在学生餐厅前碰巧遇见了似乎刚吃完饭的风间同学。
「其实事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废社——怎么会这样?」
不愧是忍者。能够掌握我「如此这般」中传递的所有讯息,这份理解能力令我钦佩。
「我已经不行了。没有社团的话,我就只能又回到以前渣渣一般的生活了。哈哈哈,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泡沫经济破灭了,全都是黄粱一梦。」
「学长,请冷静。对了,佐藤学姊人呢?」
「佐藤同学……感觉好怀念啊。」
「听说那个社团是为了实现佐藤学姊的野心而创设的。既然如此,高桥社废社的事态,佐藤学姊应该不会默不吭声才对。」
竟然在我混乱的时候告诫我冷静下来,这位女忍者真可靠!
「对喔,还有佐藤同学。可是要怎么联系上她……」
「呃,用手机?」
「风间同学,手机这种东西是用来与别人交流的道具吧?你认为我这种人会带着那种玩意儿吗?」
「……对不起。可是,其实我的通信手段也只有狼烟……实在不行就升狼烟吧。」
这个女忍者,就因为是女忍者才靠不住!
「御花畑学姊,如果你有手机的话能不能借我一下?」
「对不起……我对那种按键超过三个的机械实在是……」
就在为数字化鸿沟深受其害的三个人不知所措,准备要升狼烟的时候——
「你遇到麻烦了吗,高桥同学?」
一位少年在狼烟和我们之间来回看着,然后走了过来。
「你是……呃,到底是哪一位?」
我对这位少年并不是全无印象,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却又认不出。风间同学和御花畑学姊好像也不认识他。
「是我啊,得到你拯救的人。」
少年说着好像民间故事里的仙鹤或者乌龟会讲的话,不过我还是想不起来。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巧物体递到我的眼前。
看到这个物体的瞬间,我想起了这位少年的事情。
「没错。是我。见你有难,这个尖端部件应该能够帮上忙。这个酷酷的部件,也是你告诉我的呢!」
原业余无线电社,现智能型手机社的社长自信满满地笑道。
于是——
「没帮上忙真的很抱歉……」
相遇两分钟后,智能型手机社的社长垂头丧气地离去了。
「就算有最尖端的智能型手机,不知道对方的手机号和信箱,也不过是个方盒子呢……这是盲点啊……」
「既然这样,还是狼烟方便呢。升狼烟不需要信箱。」
不,我想你弄错了。
「那个……要不要在报纸上贴个寻人广告?」
御花畑学姊畏畏缩缩地开口说道。
「就是这个!」
◇
我们走向新闻社。当然,不是为了张贴寻人广告,而是去见佐藤同学的朋友渡部同学。如果是朋友的话,至少应该知道佐藤同学的信箱和电话。刚刚走进新闻社的社团教室,便碰巧撞见了渡部同学。
「渡部同学!太好了,真巧。」
「原来是高桥啊。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取材,没空招待你。话说你要不要来帮忙?话说这个人是谁?啊,难道是带着出租女友来炫耀?」
渡部同学饶有兴致地盯着守在我身后的风间同学。
「才不是租的!这个人是忍……」
「忍?」
渡部同学的眼镜放出锐利的光芒。对喔,她之前也在追寻忍者。
「人情味四溢的学妹。」
「的确没有人情的话是不会奉陪高桥的呢,就像我和佐藤一样。」
渡部同学了解似的点点头,真让人火大,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先不说这些了,你知不知道佐藤同学在哪里?我的社团出大事了。」
「没错没错,佐藤!真是出大事了呢。我现在正要去现场取材。」
「大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桥不知道吗?佐藤现在是恐怖分子的人质。」
「……啥?恐怖分子?怎么回事?」
虽然抛出了问题,但渡部同学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向我身后。
循着她的视线,只见气喘吁吁,面色通红的御花畑学姊脚步踉跆地出现了。我和风间同学忘我地跑到了新闻社,不过仔细想想,御花畑学姊应该跟不上我们的脚程。
「抱歉,因为太专注不小心把御花畑学姊给忘了……」
「呼……呼……不……别在意。」
御花畑学姊纵然气喘吁吁,依旧笑脸相迎。真是个好人。
「那个,学姊。因为事情似乎变得很复杂,实在不好意思,关于御花畑学姊的咨询只能改天再……」
「呼……呼……我……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竟然找这么麻烦的时候过来……」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今天只能这样了。」
「我说高桥,那个人就是麻烦的元凶。」
渡部同学视线固定在御花畑学姊身上,说出了让人无法理解的话。然而她的表情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高桥真是找到一个好素材呢。总之去现场的路上再一边说明吧。呃,出租人情妹就背着御花畑学姊吧。」
「好……好的。我知道了。」
尽管露出无法释怀的神情,风间同学还是背起了御花畑学姊。
在渡部同学的催促下,我们快步出发。我和渡部同学走在一起,风间同学背着御花畑学姊跟在稍远的后面。
「话说渡部同学,我听你喊御花畑学姊的名字,你们认识吗?还是说你采访过她?」
我刚一问,渡部同学便贼笑着转向我。
「不管认不认识,御花畑学姊——哎,这所学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称呼她的呢。」
渡部同学边走边用笔指向我,然后略往后回头,说出了这个词:
「御花畑学生会长。」
◇
于是渡部同学开始讲迤。在这所学园里,一位少女的传说。
现任学生会长,御花畑光。
她的性质用两个词汇就足以表现。正是——
「善良又无能。」
这就是名为御花畑光的这个人的一切。
虽然人很好但什么也做不好。在组成人数异常庞大的学校社会中,这样的人多半容易吃亏,被别人利用、欺负,但御花畑光这个人并非如此。究其原因,因为她不仅仅是个好人。
她不只是单纯的好人,而是善良到超过底线的超级好人。
东边有人哭泣,她会跟着哭泣。西边有人烦恼,她会跟着烦恼。
北方有人迷惘,她会跟着迷惘。南方有人困惑,她会跟着困惑。
光是会哭会烦恼会迷惘会困惑,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然而人会对与自己产生共鸣的对象产生共鸣。而且她的哭泣她的烦恼她的迷惘她的困惑都不是为了赢得他人共鸣而做出的表演,而是发自内心真真切切的感情,所以她真切的感情打动了大多数人的心。
当她烦恼的时候,身旁必定有人伸出援手。大多数人都比御花畑能干,就算她什么也不做,遇到困难的人也会得到救助。
然后获得救助的人,首先第一会对御花畑心怀感激。
一般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向有困难之人施以援手的人会产生「什么啊,明明是我帮的忙,却第一个感谢什么都没干的家伙会不会太奇怪了?」这样的想法,然而事情发生在御花畑的身上就会变成「多亏自己对困难之人伸出了援手才解决了御花畑同学的烦恼!」这样,萌生出自豪的感觉。
御花畑本身只是依照自己的思绪在行动而已。然而光是如此,她的周围不知不觉就不断聚集仰慕她的人。同学、学长姊、学弟妹、甚至于老师也是。御花畑渐渐被当成女神一样。聚集人望就如同呼吸一般简单,这便是她唯一的力量,同时也是是独一无二的力量。
——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只要找御花畑同学咨询便能迎刃而解。
不知何时,这样的传闻在学园内流传开来,而且就结论上来说也的确成了事实。
就结果而言,解决事态的都不是御花畑,而是在她周围甘愿为她效尽全力的的人们。御花畑仅仅只是一如既往,与咨询对象产生共鸣一起烦恼而已。然而这份无偿的善意引来了更加强大善意与人望,而这个善意的漩涡又为她召唤来更强的人望。
救济万人的善意永久机关,做为动力源的她持续发挥着机能。
这样的御花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望,只是轻轻松松地过着每一天。
在她一年级的冬天,转机发生了。那就是学生会长选举。
那一年,为了坐上那张光荣的宝座,学园的表面上、暗地里,到处进行着风生水起的战斗,竞争对手间互相拆台。那一年更是被预测为会是一场激战。已经毛遂自荐的候选人名声早已传遍学园,毕竟他们都是有着各种了不起能力的人物。
所有人都怀着各自的策略和胜算为选举备战。校内报纸上每一天都依次列出自荐的候选人的名字,在激战前夕,所有学生都心怀着期待、不安,以及兴奋。
但是,当最后一位候选人的名字悄然出现的那一刻,状况骤然一变。
除了成为他荐候选人的一位名叫御花畑光的少女之外,所有候选人就好像商量过一样,全都在届满在即的那一刻退出了选举。
是觉得无法取胜还是不想与御花畑争抢,这些不得而知。
无论怎样,在候选人只有一位的情况下,按照规定应由全校学生进行不信任投票。然而御花畑获得了超过百分之九九.九九的压倒性信任得票率,御花畑学生会长就此诞生。一年级就当上学生会长在学园史上并不是史无前例,但身为他荐的候选人当选,并由不信任投票决定则是史上首例。于是,御花畑政权从此发迹。
◇
「……那个人原来这么厉害啊。」
「厉害是很厉害啦。」
渡部同学用有所隐讳的口吻说道,朝后瞄了一眼。由于背着御花畑学姊的风间同学离我们稍微有些距离,所以被谈论的本人应该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不用佐藤同学那种邪恶的人,让御花畑学姊这样的人来当学生会长就好啦。啊,话说回来。这所学园能得到暂时的安泰,真是太好了。」
「高桥太嫩了喵。」
渡部同学轻蔑地说道。说话方式和内容让人双倍火大。
「哎,当上学生会长之前的御花畑学姊曾经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应该吧。不过,得到学生会长的位置之后,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因为——」
难道说,就任学生会长之后的御花畑学姊暴君化了?
「那么,就开始后篇吧。」
渡部同学回答我的提问,继续讲述御花畑的传说。
◇
御花畑光把他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痛苦,发自内心感到悲伤;将他人的幸福当作自己的幸福,由衷地感到喜悦,可谓是完美无缺的高尚之人。若是这样的人位于学生会这样一个权力机构的顶点,也就是站在学生会长的立场上,会变成怎样的情况呢?大家都认为将会是一番美妙的景象。
但就结果来说,根本没什么好事。
当然,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御花畑光就任学生会长这一历史性史实也不会发生。所谓历史性的失利,大多是由群众狂热的期待所促成。群众在后面一推,便掀起一股浪潮,等到乘着浪尖到达始料未及的暗礁群时,已经只能一条路走到底了。
那么,用不图回报的无私善意为武器登上学生会长宝座的御花畑光究竟哪里不行呢?
当然就是御花畑光这个人拥有的出类拔萃品格。
从年幼的时候就爱着身边的人,所以也得到了所有人的爱,在善意恩宠的襁褓中长大的御花畑光不懂现实的残酷,不懂现实的麻烦与复杂。
所谓政治,即是有限资源的分配。不仅仅是有形的金钱、物资、人力的分配,还要分配机会、时间、地位、以及名誉等等,分配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各式各样东西。政治就是这样的行为,无论联合国还是国会还是学生会都并无相异。
如果全人类都像御花畑光那样,就算自己忍饥挨饿也要把面包分给身边的人的话,也就不会存在任何问题了。然而,像她那样的人当然是少得可怜。
在两个饥肠辕辕的人面前放上一块面包,虽然他们说「友好地一人一半吧」。对象是家人或是朋友或是恋人倒还好说,若彼此只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饥饿的邻居们将会开始互相争抢。就算邻居挨饿也想吃掉邻居的面包。邻居吃的是白餐包,自己就想吃巧克力菠萝面包或者奶油酥饼——这就是人。
如果把单位换成社团活动,亦是如此。
所谓的社团活动,在校园生活中占据着非常大的分量。正因如此,所有人都想在这个时间里尽可能过得快乐、充实。
只是如此倒还也罢。然而快乐这个东西并非本人的意志能够左右,大多取决于环境。
希望得到更多的预算,希望有更舒适的社团教室,希望增加设施的使用时间。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想要更多更多。人的欲望无穷尽。
而另一方面,有限的预算、有限的社团教室,还有放学后有限的时间,在这些现实条件下,想要将学生的愿望百分百地实现是不可能的。
让每个人互相让步达到平衡,这才是政治扮演的角色。
然而,御花畑光看不到这理所当然的现实。正确来说,她所看到的现实与世间的普通人所看到的现实大相径庭。
她所看到的,是充满幸福与善意,舒适而温暖,犹如独角兽昂首阔步、妖精们在一片花田中飞来飞去的童话世界。然而,其他学生会成员所看到的,是一个欲望驱使的恶鬼罗剎互相吸血蠢动的无间地狱。而且基本上,这所学园的实际情况接近后者。
御花畑学生会长的宗旨是,所有人都能自由会见学生会长,将自己的愿望直接呈报给最高权力者。正因为御花畑光对繁重的事物与会面孜孜不倦,所以才能让所谓的「开放式学生会」这个体系变为可能。
而且,她没能做好。
在学生会长室门前,为了诉请自身请求的学生连日来排成长龙。
请求——与其用这个词,倒不如用愿望与欲望更为贴切。
「要想创设社团。」
「请增加社团预算。」
「请提供社团活动场所。」
「想办个演唱会,请批准舞台的使用权。」
「想要举办百人一首大赛。」
「想要举办只有女生的游泳大赛。」
「请给我奶酪蒸面包。」
「请不要给那家伙奶酪蒸面包。」
「请让坂本同学掉进沟里,请让他掉两次。」
再怎么胡来的要求,再怎么任性的要求,再怎么无厘头的要求,御花畑会长的回应都一样。
「我知道了!请务必让我帮忙!」
一边投以春日阳光般的笑容,一边犹如自己就是当事人一样与对方产生共鸣。尽管要共鸣是她的自由,但她却完全没有任何实际能力。就算能够实现愿望,如果A同学与B同学的愿望对立的话该怎么办呢?让他们达成互相让步的,就是御花畑之外的学生会成员了。
「没有面包就给蛋糕吧!给所有人蛋糕!」
这种现实认知简直是痴人说梦,然而夹在善意爆表的王妃大人与狂热支持王妃大人的民众之间的,就是可怜的家臣们了。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些可怜的家臣们,也就是集结在御花畑石榴裙下的学生会成员们,都是校史之中无以模拟的能人。正是舆论中总是扮演坏蛋的他们,成为了最为尽力实现学生们心愿的人,实在讽刺。
原本通过正当的途径,付出正当的努力才能得到国王恩赐的面包。然而夹在突然跳过理所应当的步骤,直接要求蛋糕的一般学生们,以及慨然应允的学生会长之间疲于奔命,设法筹措点心面包散发给大众,这就是学生会成员的工作。
然后,勉强筹措点心面包的他们,因为自身超凡的能力酿成了悲剧。
普通学生本应该为不付出任何努力就能得到点心面包而感到高兴才对,然而以为能得到蛋糕的他们却露出了不满的神情。而且他们不满的矛头不是指向学生会长,而是指向了学生会。如此一来,稳坐王座的学生会长得到了一般学生的绝大支持,而另一方面,一般学生却将实行政策的机关——学生会视若蛇蝎地厌恶。
要说悲剧的确是悲剧,要说喜剧也未尝不是喜剧。虽不至于将令学园内产生混乱的元凶之名扣在御花畑光这个人头上,然而她身为绝对的存在,一般学生姑且不谈,就连学生会的成员们也狂热地追捧着她。
因为这一层原因,学生会与一般学生之间的鸿沟不断加深。
以学生会成员的立场来看,得到出自自己深爱的学生会长之手无限增加的工作,不打折扣地解决问题,却弥补不了一般学生对学生会的不满;另一方面,从一般学生的视角来看,因为得到过御花畑会长的保证,自己的愿望应该百分之百得到实现,然而却只实现了一半的程度,眼中看到的只是学生会在偷工减料。在如此危险的对立关系中,御花畑政权依旧存续至今。
在任期间超过一年,选举再次到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坐在候补席上,通过再一次进行的不信任投票,御花畑学生会存续下来。
即使有人仇视学生会,谁也没有憎恨御花畑会长。
而且,这代表不到一年便让学园陷入混乱的御花畑政治将会续存。
不过姑且不论一般学生,亲身体验过政治产生的混乱的学生会执行部,面对这个事态断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做出了一个决断。
在听任御花畑会长的随性与爽快答应,以及学生会成员的奔走下,社团超过千位数的春假临近之际,学生会执行部在尊重御花畑意志的基础上,判断不可能继续执行「开放式学生会」,决定进入严重警备态势,极力切断一般学生与御花畑之间的接触。因此之前犹如理所当然一般向学生会长提出的「直诉」,在实质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采取「把她当作单纯的偶像将这位女王大人与权力分离」这种最直白而妥善的手段,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执行社对学生会长的爱。
俯瞰状况,这是学生会执行部能让学园获得安定的最妥善的一手。从理性出发来思考,任何人都能知道御花畑的政治就是庸政。
乱设的社团不断压迫着学生会的预算,无论怎么想都会造成赤字的预算差额,是透过经管委员会的树状营运模式挤出的钱,已经成了学生会内部公开的秘密。
物质上、金钱上、人力上,御花畑政治产生出的负面遗产实在太大。
就算从外社冷静地审视学生会,应该也能明白。
不过,所谓的人类并非靠着理性来行动。
而是藉助此时此刻的感情与印象展开行动的物种。
御花畑学生会长的隔离政策,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一般学生面前。
——学生会执行部霸道至极。
——学生会那帮狠毒的家伙,企图将心地善良的御花畑会长当作傀儡。
——学生会将无视身分贵贱,连小社团都平等接待的会长与一般学生隔离开来,准备趁机一口气推行社团削减计划。
这是对一般学生不做事先声明,独断做出这次出击的执行部的失误。而没让御花畑会长本人做出任何声明,更加深了猜忌和臆测的漩涡。就连校内报纸也开始针对执行部打出的社团削减政策,幸灾乐祸地煽动弱小社团进行反击。结果,对立在巨大化、复杂化之后,这个紧张关系终于来到临界点。
对学生会执行部抱持强烈怀疑的一部分过激派的社团终于爆发,将激进推行弱小社团的废社、整合活动的社团活动管理委员会的其中一人绑为人质据守笼城。他们直接要求御花畑会长在校内广播里宣布重开「开放式学生会」,以及停止社团削减计划。他们宣言说,如果不答应以上要求,就将学生会不正作为的证据向全校学生公开。
◇
「事情就是这样喵。」
「我说你的句尾很烦人啊。还有,你虽然轻轻带过,不过看到对立幸灾乐祸煽风点火的校内报纸,就是你们新闻社吧?」
「没错。煽动大众推翻权力,这是大众传媒的大原则。」
这个媒体人压根没有反省。
「而激进推行弱小社团的废社,整合活动的社团活动管理委员会的委员就是佐藤了。」
「真的吗?虽然大致上猜出来了,但这是真的吗?」
「不过,佐藤同学为了学校,宁可去当黑脸,实在是……」
御花畑会长从风间同学背上下来,为佐藤同学开释。不愧是大好人。
「不,这可难说。那女人说不定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才那么做的。」
「于是前述的不正行为,似乎就是在文件上做手脚创设高桥社这件事了。毕竟正巧在这社团创立审查变得严格的节骨眼上,成立了莫名其妙的社团,而且还突然拿到了社团教室呢。」
「……高桥社也算不正当的产物啊。」
尽管我的确也对我能突然拿到社团教室这件事感觉过蹊跷。
「自己的不正当似乎曝露了。于是上周末佐藤同学似乎当作文件处理上的失误,把高桥社弄没了。名字那么随便,反倒幸运呢。」
「我是蜥蜴的尾巴啊。」
然后拼布社就得偿所愿地拿到了社团教室吗?
「哎,就算把高桥社留着,事实上佐藤同学在社团活动管理委员会的工作还是大力度整顿弱小社团,我觉得这就是遭到怨恨的源头。」
「话说回来,御花畑学姊为什么要来我的社团教室?」
「那是因为……都是我的错,所以想设法做些什么……可是我又什么都做不来……所以我就想偷偷去拜访传闻中高桥同学的社团教室……听说去了那里,只要是社团相关的烦恼,无论什么都能得到解决。」
「原来是这样啊~那的确是跟社团相关的烦恼呢。」
渡部同学按捺不住地轻松笑着。
「然后呢,那就是反学生会的社团联合据守的建筑物了呢。」
渡部同学用笔指向眼前的建筑。
「对了,还有风纪委员会,让风纪委员会冲进去就好了。」
我想到了守护学园和平的警察组织,风纪委员会。
「那个,被我制止下来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御花畑学姊抬起头。
「为什么这么做?风纪委员会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才存在的不是吗?」
「那个……因为……」
「就是那个啦,总之这是社团和学生会的对立。要是用风纪委员会去冲击对学生会的横行霸道感到愤怒的社团,社团和学生会的对立将会变得更加严重——是吧,会长大人?」
听到渡部同学的解说——
「啊,对喔!原来如此!」
御花畑学姊露出「艾蕾卡!」般的表情。果然是人好却无能,看来她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出自「不可以打架!」的想法。
「所以这里就看你的啰,高桥同学。学生会长不经思考的选择就结果来说是正确的。」
「为什么我躺着也中枪?」
「因为对方也是社团,高桥社也是社团。是高桥社擅自找各路社团干架的,而且既然是社团在据守笼城,让同为社团的高桥社与之相争不就不会严重化了吗?」
「高桥同学,拜托了。」
灾难的元凶,御花畑学生会长用水汪汪的眼睛仰望着我。
「……渡部同学,顺便问一下,那些据守的家伙都是些什么人?」
「基本上都是些弱小的社团,还有并不弱小但遭到学生会非难的社团组成的联军。」
「既然弱小……能轻松取胜的话要救出佐藤同学也不是不行。」
「然后,领军的大概是番长社。支配这所学园的暴力世界的黑暗领域指定社团。」
「……也难怪会遭到非难。再说,不可以批准这种社团吧?」
话说,就是我面前这个用水汪汪的眼睛仰视着我的这位轻飘飘女孩批准的吗?
「好了,高桥,打倒番长,取回学园的和平吧!」
「我怕不良少年……」
「没事的没事的。虽然不良少年是现实的,但番长是奇幻的喔。」
「我不想和现在这个时代还还不介意地自称番长的奇幻战斗……而且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高桥社高桥社的说个不停,可是这个社团已经消灭了喔。何况本来就是佐藤同学透过不正当途径创立的社团喔。我的青春再次告终了……」
「哎呀~这方面嘛~如果能解决学生会面临的麻烦的话……对吧,学生会长大人?」
「是……是的!我当然会给高桥同学提供方便!」
「咦~但是反复进行这种事情,学校会乱套的吧~我觉得这么公私不分不太好吧!」
「真是啰嗦的家伙……!」
渡部同学用笔向我我喉咙一指。
就在此时,一阵过于爽朗的风从我身旁吹过。
「嗨,高桥。你果然在这儿。」
被叫到名字,我转过身去——
「共产主义者——」
只见近藤同学站在这里。
「咦?共产?」
「不,没什么。是我自言自语。」
「所以为什么要用敬语——啊,新闻社的。」
近藤同学转向渡部同学。说起来,把我的报导挤下来的就是近藤同学的报导。
「喔~棒球社备受期待的小王牌。前几天多谢了呢。」
「我没想过会是那种令人害羞的报导。报纸发售的那天,我整天都低着头走路呢。」
「喵哈哈。读者就是想看那种能让取材对象觉得害羞的报导喔。女生特别喜欢那一期呢,幸好有把照片放大一点。」
「女生就算了,还要被学长和死党戏弄,很头疼啊。还被说我要帅耍过头了啦。」
「你是耍了啊,你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不是吗?」
「还不是因为你太会诱导人说话。再说我说的明明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怎么到你手上就变得冠冕堂皇了啊?」
「这就是新闻社社员的技术喔。写没有说过的东西是违规的,但对说过话进行编辑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不愧是近藤大人,和艺文系女生也能聊得那么投机。还有得感谢他。
在近藤大人缠住渡部同学的时候趁机开溜好了。
但就在我准备逃跑的时候,有人绕到了我的前方。
近藤同学堵住了我的去路。咦,你不是在跟渡部同学说话吗?
「高桥,事情的情况我全都听渡部说了。」
好快!到底拥有怎样的交际能力,才能在眼睛只离开准备逃跑的我的五秒内就能将全部信息打听到。可怕的共产主义者近藤。而且还很自然把「渡部同学」的「同学」去掉了。
「听说你的朋友卷进麻烦里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跟她互不干涉私生活。」
「近藤仔你听我说,高桥打算抛弃佐藤同学喔。」
渡部同学也不知怎的变得和近藤同学特别熟的感觉。真可怕。
「才不是那样,渡部。高桥不是那种人。高桥是为了不牵连身边的人才那么说的,他是想单枪匹马冲进敌阵。」
啥?近藤同学你说啥?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我真的想果断回家洗洗睡。再说近藤同学,你到底了解我什么?
「或许高桥的确是那种容易遭人误解的类型,不过他其实是个超厉害的家伙喔!」
我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家伙,这一点倒是说中了。
「不过他可是人渣喔,他大概正在找时机逃跑吧。」
渡部同学,你说得可能是没错,但闷在心里就好了。
「而且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被我说中了对吧?」
那个啊,渡部同学。有的人是只有跟认识的人才能够能轻松说话,但跟交际圈中不太熟的人,比如说朋友的朋友一混进来就会变得默不作声。我就是那种人。只要近藤同学在,我就自卑得不好说话。
「高桥才不会逃!」
不,高桥会逃的!你不知道我从众多少年运动俱乐部,从众多艺文系社团不断逃走的光辉岁月。话说,就是因为你的报导刊载出来才让我的过去继续埋没在世间的角落。话说为什么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
「这样啊,既然近藤仔说了,说不定高桥没那么渣也说不定……也许只是受到了佐藤同学的荼毒,蒙蔽了我的眼镜……」
不要这么轻易就被说服啊,你这眼镜媒体人!
就在进行着这种对话的时候,我们的周围不知不觉聚集了人群。
见证据守笼城的围观群众不经意发现了前几天刊载在报纸上的棒球社王牌,看到他气势十足地伫立在那里,大概是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办,这样更难趁乱逃跑了。不,现在只要混进人群就可以了。正当我想要分开人墙的时候——
「学长,已经完全掌握情况了吧。虽然不成熟的我不及学长的一根脚指头,但若不嫌弃,请务必让我助学长一臂之力!」
风间同学就像是要拦住我的去路般,在我脚边下跪。
「什么一臂之力?不,我正要回家……」
难道我触发了人生头一遭的,和女孩子一起放学的事件吗!
「番长之流,在学长的力量跟前根本微不足道!」
不行了,说起来风间同学是个战斗脑。真希望她是个恋爱喜剧脑。
「咦,那不是风间同学吗?」「真的耶,是黄金新星风间!」「竟然让那个风间心悦诚服地低头,该不会那个高桥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家伙?」
从聚集在我周围的人墙中,屡屡扬起这类语声。对喔,风间同学是个名人。风间同学不是忍者的时候,是个无可挑剔的学妹,所以坦白说感觉并不差。
不过,若是气氛继续往我得去战斗的方向升温就糟糕了。正在我设法寻找说词脱离此处的时候,人墙的远方突然人声鼎沸。本想是据守笼城的社团活动大楼有了什么动静,但骚动来自相反的方向,而且越来越往这边靠近,不用多久,我前方的人墙被一分为二,一只恶鬼伫立在那里。正是柔道之鬼。
「猪……猪熊学长。」
「没有阁下的帮忙,在下就无法像这样分开人墙走过来。」
话说若是换成不久之前,猪熊学长想要做这种事情一定会酿成惊天惨案。
「那真是太好了。话说,猪熊学长也来看热闹吗?我正准备回家呢。」
我一边后退,一边寻找闪人的时机,而后猪熊学长用他恶鬼一般的握力抓住我的双肩。惨了,逃不掉了。
「事情在下全都听说了。士为知己者而死。为了兄弟制宜,今天,在下这条命交给阁下了。阁下的敌人,在下会把挡路的家伙统统摔飞出去!」
柔道之鬼全身上下散发着斗气,狂吼起来。
「是猪熊学长!」「是显世鬼猪熊!」「竟然和那个猪熊学长称兄道弟,那个高桥肯定大有来头!」
怎么办,豪杰的登场让我的评价自顾自地飞跃提升。还有,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不过在猪熊学长的心中似乎已经决定我要参加战斗。正因如此,我才对这种指令只有「战斗」的家伙感到头疼啊。
要是把这种恶鬼投入战线,那些据守笼城,主张自身权益的可怜家伙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受到指引的人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偏向战斗。再这样下去我就会被气氛逼得必须战斗。我必须找个空隙改变气氛,我得装猛让大家了解我真正的实力。
没办法了,虽然我本来不想用,但现在只能使用逃脱用的高桥式Life Hack「咳咳、咦?咳嗽……?是感冒了吗……说起来从早上起来就有些无力……体温好像也超过三十七度……如果再烧下去可就不得了了,而且也不能传染给大家,为了小心起见我还是先早退好了……」和「咦?总觉得脚踝有些不对劲……奇怪了……是不是扭到了……痛痛痛,啊~稍微扭到了,这下可能没办法上体育课了……不能给大家添麻烦……我先去一趟保健室……」和「什么……?那道七彩电波难道……不得了了,是司掌宇宙法则的黄金之意志大人传来的紧急通讯!……什么?如果我不快点去参加转动因果律的大齿轮的打工的话,世界就会大事不妙吗!现在就开始书写属于我与你的神话!于是我先闪了!」三式齐发的终极逃脱用Life Hack「就算不咳也是独自一人」来摆脱困境了。这个「就算不咳也是独自一人」使用了内科、外科、心理等全方位的装病技巧,是以牺牲自己的社会评价为代价换取脱离战场的究极自爆式Life Hack。相当于勇者斗恶龙里面拥有自爆加定向传送特性的究极咒文。消耗MP1点,用自己的社会生命为代价换取回家。
被缠到走投无路的作家似乎经常使用类似的Life Hack。
使用之后虽然可能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担心,或是向自己介绍医生的可能性,但我只能断尾求生了!
正当我准备发出一声「咳咳」的假咳嗽时——
「登场人物似乎全都到齐了,那就轮到压轴登场了!解决篇开幕啦!」
从人墙之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爆棚的麻烦感觉从脚底一直窜上大脑。这并不是装病,而是我真的感到全身无力了。
「是侦探!」「虽然不太懂,但看打扮好像是侦探!」「侦探和僵尸啊!」
扬起意料之中的欢呼声,侦探白痴和行尸同学的身影从人墙中出现。如果我是熟练的僧侣,只要他们现身就会立刻咏唱神圣术的咒文。但非常遗憾,我无法使出真空系的攻击咒文,于是只能摆出一张臭脸——
「姑且问一下,你们来干嘛的?」
如此询问。
「哪里有事件哪里就有侦探。我原本是那种在事件发生之前就将事件解决的类型,不过事件既然已经发生也就没办法了。让我将错综复杂的谜之丝线全部烧尽吧!」
不要烧尽啊,给我解开啊,至少用斩断好吗?
「当你们被极不可解的手段残杀掉的时候,除我之外还有谁能解开谜题?」
「可以的话请在被残杀前就想办法解决。」
在这样的学姊身边,侧腹插着匕首的栀同学莞尔一笑。这边这个倒是已经被残杀到一半了。
「凶手就在这里面!」
宫入学姊以毅然的表情指向眼前的建筑。话说据守笼城的凶手当然会在里面吧?你在干嘛,用手指确认吗?
不过不知怎的,听众们发出欢呼。
只能认为他们被气氛炒热了,这可不是在看表演啊。
「高·桥!高·桥!」
不知何时,随着节奏的鼓掌响起高呼高桥的口号。这是干嘛?你们在十分钟前还不认识我吧?集团心理超可怕。这帮家伙只要风向稍微一变,就会给我套上麻袋一顿海扁。他们会顺着气氛捧我也会顺着气氛损我,一定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请听我说!万众瞩目的高桥同学,揭开他一切秘密的独家报导将会在明天的《八百万日报》见分晓!」
眼镜媒体人竟然开始趁乱给自己做起宣传。
「等一下,渡部同学,那篇报导不是被打回票了吗?」
「喵哈哈,人的评价是活的。我刚才向社里的家伙取得联系并说明情况,结果替换报导一事立刻就核准了。应该可以在最棒的时机刊载那篇报导吧。天才高桥终于要一偿宿愿成为风靡学园的话题人物啰!」
「混账媒体,墙头草倒得还真快。」
「我们不是变卦。只是将你从我们的手背上转移到手心里罢了。哥白尼!」
「凭着自己是眼镜女孩就得意忘形玩弄我的纯情……迟早有一天我要率领高桥军团袭击新闻社……」
「喵哈哈哈。你就努力结成你的军团吧。话说当务之急是快点去救佐藤。这已经完全是你得去的气氛啰。」
「懂得察言观色我就不会变成这种人啦!」
我拼命向渡部同学发出抗议,不过——
「高·桥!高·桥!高·桥!」
听众们的高桥口号毫无节操地无限膨胀。
「拜托了,高桥同学……!」
就连御花畑学生会长也泪眼汪汪地紧紧抓着我。
我完全被逼得走投无路。这就是所谓的气氛吗?
任由这份狂热驱策身体,就是所谓的察言观色吗?
我置身在狂热漩涡的中心地带,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孤独。
我想要朋友,想要女朋友,想要同伴。
希望有人注视我。于是现在,我屹立于世界的中心。而且感受到的既不是恶意,也不是嫉妒,更不是轻蔑,而是期待与好评的眼神。
大家的回应超过了我的能力所及,大家的期待超越了我对自己的评价。
明明那样的我,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地方。
——啊,佐藤同学。
若是这个时候佐藤同学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毫无意义地数落我。
即使我现在抛下佐藤同学独自回家,感觉唯独佐藤同学会原谅我。不对,她一定会原谅我。
佐藤同学深信我是无可救药的人渣。于是本着这样的态度,接纳了人渣一般的我。而我也相信佐藤同学深信我是个人渣。而我竟然打算扔下这个深信我是人渣,就算我扔下她独自回家也会原谅我的佐藤同学独自回家,我这个人究竟有多冷漠无情啊。虽然已经复杂到连我自己也觉得混乱,但唯独佐藤同学会包容真实的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我找到了—真实的信赖,真实的爱,我终于找到了!
「高·桥!高·桥!」
在震耳欲聋的高桥口号中,我奋力握紧拳头。
不对,佐藤同学绝对不会喊高桥口号。
因为佐藤同学打从心底瞧不起我!
啊,我需要的是佐藤同学,是和佐藤同学在一起的社团活动!
我必须将我的社团夺回来!
「吵死了!」
我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此起彼伏的高桥口号顿时宛如退潮般消退,周围被寂静所包围。而我位于寂静的中心,斩钉截铁地做出宣言:
「我只为我自己去救佐藤同学!为了真实的爱与信赖!」
话刚一脱口,寂静顿时逆转,扬起爆炸式的激烈欢呼声。
「我们都挺高桥!」
近藤同学举起拳头,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搞错了吧,果然什么都没领会。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世界果然好可怕。
我背对世界驰骋而去。
奔向真实的爱,奔向不知何时即将开始的恋爱喜剧。
等着我,佐藤同学。总之快来数落我吧。
然后为了你,为了我,再次开始社团活动吧。
◇
「听好了,高桥。这幢建筑并非单纯的建筑。是这所学园的毕业生,相传仅用复合木板和玉米棒建造出实物大小的五重塔的建筑社社员,为了毕业制作而建造的建筑。结构不像普通校舍那样简单,拥有毫无意义的复杂程度……因此,佐藤同学被囚禁在哪里完全不得而知。」
这是渡部同学告诉我的扼要说明。渡部同学说得没错,这里并不是传统的建筑。前方的门被分为ABCD四扇。不愧是传说中的建筑社社员的作品,是个类似让所有同伴一同参加的RPG最后迷宫般的构造,恐怕入口只有一个,到达最深处之前会分成好几个岔路。做为一般建筑物使用极为不便,肯定完全无视了消防法规。话说虽然社团们在这里据守笼城,不过进出口倒是能够自由进出。
「那么,总之全员一起行动,一扇门一扇门地攻略吧。」
我实在懒得去思考各种战术,也不能分散战力。
「这里有四扇门,我们应该分散战力。」
完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宫入学姊一并环视所有人,挺起胸膛说道。
「不,学姊,这里应该所有人集中起来……」
「应该分散。」
的还是老样子不听别人说话,她根本不了解何谓集团行动。的确推理剧和恐怖片都有这样约定俗成,若是某个集团被杀人魔或是怪物盯上,绝对不能所有人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互相监视。没有那种说出「我们其中有杀人魔,我才不要和那种人睡在一个地方!」的任性话语结果第二天变成尸体被发现的人的话,故事就没办法发展下去。不过,这里真的有必要踩进推理剧的俗套里吗?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袭击的一方才对。
「学长,分散战力或许可行。」
风间同学在我耳边私语,既然是风间同学的意见那就听听看吧。
「我们没有无限的时间,到晚饭之前得要离校。」
道出这样的理由之后,结果我们四人进行了抽签分组。
我试想自己与谁组队比较妥当。
近藤同学是运动神经超群的平衡型,似乎也有将打倒的怪物收为同伴的交际能力,不过这段路途我应该撑不下去。
宫入学姊身怀巴顿术应该很强,不过我讨厌她的情绪。
最值得信赖就是猪熊学长,但是有点强过头了。我可不想看到死人。
栀同学大概没有战斗力。应该说,已经半死不活了。
渡部同学的眼镜力与报导的暴力十分优秀,但某种意义上比番长更加可怕的报导之暴力随时可能倒戈向我。
风间同学的战斗能力以及不会用恶作剧中伤我的能力都十分优秀。
在这些人里面,风间同学是第一候选,然后若是可以容许眼前出现死人的话,猪熊学长也可以。没过多久抽完签,组队分配决定如下。
首先是猪熊学长与渡部同学。过着普通学园生活绝对不会产生交集的两个力量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可怕的人类兵器就此诞生。利用远距离攻击的笔尖暴力来让对方社会信用跌至谷底,再加上接近战的柔道之鬼。诚然是远近攻守万般全能的鬼畜拍档。我绝对不想与之为敌。
然后是近藤同学和宫入学姊。乍看之下是运动系帅哥&模特儿系美少女的视觉系组合,然而与实际情况却大相径庭。正常人和不正常人,共产主义者和不会察言观色的我行我素,棒球社员和侦探社员,不知两人之间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蕴藏未知可能的二人组。我绝对不想跟他们一起吃饭。
然后是单独行动的栀同学。从一开始就有一只脚踩进棺材里的濒死系单位。战斗力无法期待,但有可能让交战对手背上名为杀人的沉重十字架,在某种意义上是最危险的男人。我极力不想与之扯上关系。
最后是我和风间同学。万能天才的我,配上黄金新星的忍者风间同学。不仅战斗力无可挑剔,还能应对任何状况,是死角最少的组合。只要不嘲笑风间同学是忍者这件事,她绝对是个温柔的学妹,所以不会像佐藤同学那样毫无意义地中伤我。太好了,抽中了!女忍者万岁!
「太好了,能和风间同学组队真是太好了。」
我舒了口气。
「荣……荣幸之至。」
风间有些畏缩。果然是个好学妹。
「那么出阵吧!」
「感觉抽到一支猛签呢……这也是取材吗……」
猪熊学长和渡部同学迅速消失在A门里。
「出发啰,华生!」
「好耶!」
宫入学姊和近藤同学也走向B门。总感觉他们步调已经完全对上,真可怕。
最让人担心的栀同学也潜入了死之门,应该说C门。
「学长,事不宜迟,我们也赶紧动身吧。」
「还是回家好了。」
「您真会开玩笑。」
「……好,出发吧!等着我喔,佐藤同学!」
于是,我和风间同学闯入了D门。
◇
在歪七扭八的狭窄路线上走了一段时间。
我们一边警戒一边快步走过。
「学长,我感觉前面有人的气息。请小心。」
风间同学突然停下脚步这么低喃。就算不用她说,我也感受到了气息。安静如针扎般的杀气从不见身形的方位散发出来。不久在黑暗之中,浮现一位少年的身影。
——武士。
这个词在我脑中闪过。袴裤的剑道服——然而手中的却不是竹刀。是真刀吗?还是模型刀呢——总之他手中的是一把收在刀鞘里的武士刀。
「欢迎。我是拔刀道社的朝比奈圭吾。」
少年露出冷酷的笑容报上姓名。拔刀道,也就是居合斩吗?
「我只是受人所雇,让我不要放任何人过去。返回也好,绕道也罢,只要照办就不会有人被斩伤。」
就是所谓的保镖吗?原来如此,的确有那种感觉。
「哎,说句真心话,你们不撤退我反而比较高兴。」
朝比奈同学手握刀柄,露出凶恶的笑容。从刀鞘中隐约窥见的刀身绽放出冷冽的光芒。
「那是真刀?」
「没错,害怕了?」
「并没有……」
「想用的话我可以借你们。斩杀手无寸铁的对手还不如斩萝卜呢。是战是退,你们自己选吧。」
语毕,朝比奈同学将两柄日本刀分别用左右手举起。
「我当然不会做什么手脚,若有怀疑就自己拿去看吧。」
相当有自信,对自己的技艺非常自信的样子。
「学长,看来这个对手与我正好合适。」
武士VS忍者的确是非常正统的战斗。不过——
「不,风间同学。这里就交给我吧。」
我站在风间身前做出庇护的动作。
「偶尔也让我在学妹面前出出锋头吧。」
「学长……」
能赢,这次能赢。我心中有接近百分之百的胜算。为了遇上难以应付的对手时能把对手交给风间同学,能赢的时候我就尽量出锋头好了。
「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哦?莫非你有什么胜算?」
「啊,被你听到啦?嗯,不过这招对你有些残忍就是了……」
「有意思。呵呵呵,若是没有被斩的觉悟,又怎么会在这个时代挥舞斩人的屠刀呢.我的命无所谓,不然你们斩了我之后,主张是正当防卫也没关系。怎么样,要用刀吗?」
「不,我不适合那种武具。请容我拒绝。」
「学长,就算学长再怎么厉害,徒手应战也未免太乱来了。虽然我也忘了带忍刀,不过需要苦无和手里剑的话我可以借学长。」
「没问题,我也有带自己的武器。」
「是……这样吗?」
话说你就曾经打算对赤手空拳的我挥下忍刀吧?
「不过,我想准备一下。可以出去一下吗?」
「嗯,无妨。想必真剑较量需要按捺住内心的胆怯吧。逃跑也没关系喔。」
「我才不逃。不过老实说,倒是你还是逃走比较好。我是为你着想。」
「哈,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高桥。」
「我记住了。之前无论是谁都不敢答应我真刀对斩,你是头一个认真回应我的对手。」
「……朝比奈同学。」
或许,他也是像猪熊学长那样,欲将一门武道修炼到极致的武人。但像他这样的男人想在当今时代中寻求立足之地,想必很困难吧。
「口口声声说是去拿武器,反正还不是要逃走,我也有这么想啦。你这么做也没人怪你,因为大家都是这样。不过,但愿——」
朝比奈同学收起刀,说道:
「高桥,希望你是个武士。」
他的表情,透出一丝寂寞。
我带着风间同学,暂时折回到走廊的转弯处。这里是朝比奈同学的死角,他看不到我们的情况。
「学长,难道……」
风间同学似乎已经注意到我准备使用的武器,以及准备使用的技法。
「学长,这是——这是必须做到这种地步的战斗吗?」
「风间同学,战斗是无情的,而且这也是他作茧自缚。若是真男人,自当只能用真正的力量去回应。朝比奈圭吾——就让他在壹与零的制裁下,黑与白的夹缝中忏悔自己的罪孽吧。」
于是,战斗悄无声息地开始,悄无声息地结束。仅历时十分四十秒。
◇
「怎……么会……」
惊愕地大睁眼睛,朝比奈圭吾跪倒在地。伴随着冰冷的金属声,他的双手已经嵌入了漆黑的轮环中。
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以现行犯逮捕。
从报警到警察到达现场用时十分四十秒。考虑到这里是学校里面,速度真是惊人地快。不愧是以世界最高效率出警速度着称的日本警察。没有枉交那么多的消费税。
这正是我对人攻击用Life Hack中以具高等威力着称的「警察的走狗」。咏唱中会破绽百出,到效果发动之前会有延迟,以及必须是对方正在进行违法行为等条件。虽然限制条件很高,不过一旦发动,将自动追踪对手,以刑法予以束缚的超强力Life Hack。
谢谢你,智能型手机社的社长。你的力量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就算不知道任何人的电话号码,但只要是日本国民,无论是谁都知道那个号码——一一〇。
「你……你这家伙——!你这样还算武士吗!」
戴着稀有且限定职阶为罪犯方能佩戴的手镯,朝比奈同学嘶吼着。
「武士?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
我用在街上看到穿水手服的大叔时的同样眼神投向朝比奈同学。
「真是个怪胎,平成年代还谈什么武士。」
尽管风间同学也在配合我,不过你自己的特性就没关系吗?
「那个,我们得重新询问情况,能否配合一下?」
警官翻开笔记本对我说道。
「是的。不过我还有急事,请尽量长话短说。」
「那么之后再联系,现在就长话短说好了。那个,你说他突然拿起日本刀,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就砍过来是吗?」
「是的。他一边不明所以地大喊着『斩龙马的就是我!』『我是柳生俊方转世!』『你头一次听到卡莉怪妞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之类的话,一边朝我挥刀,好可怕喔。」
「偏偏选那种微妙的柳生一族……他平时就是这样吗?」
「这个嘛……以前感觉上是个有点危险的人。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就……」
其实是第一次见面。
「不过我觉得,刚才或许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他奇怪的言行,或许只是希望有人去看自己,或许只是希望得到注目。没有注意到他内心发出的SOS,我觉得我们身为学校的同伴也有责任。」
「这样啊……」
「不过一码归一码,既然他犯了罪,请给他降下法律的制裁。」
「不用操心,逮捕和调查是我们警察的分内工作。不过还有少年法就是了,总之先带回去做一份详细的笔录吧。」
警察点点头,将闹事的朝比奈同学带走了。
从窗外看去,能够看到他被带走的背影。
「高桥!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在被押进黑白色调的车里之前,朝比奈军转头朝我大叫,我只觉得有道示威声的波动穿过。
「要感谢少年法喔!」
我道出决胜台词的同时,巡逻车砰磅地关上。
不久后,闪烁的警车巡逻灯光渐渐远去。
再见了,现代武士朝比奈圭吾。你的事迹将在两个小时左右后被我遗忘。
「……这也称得上是兵法,不过我本来期待学长帅气的一面。」
「咦?刚才不帅吗?」
「……那个实在不能算是帅,不过警察先生倒是很帅。」
风间同学的评分好严格。
「总之敌人也(被国家权力)打倒了,我们得赶紧动身。前面似乎还有可怕的敌人等着我们。」
我和风间同学朝着有更加可怕的敌人守候的迷宫深处迈进。
◇
「有贼人!」
风间同学朝着走廊一端的人影,条件反射地掷出手里剑。手里剑悄无声息地被黑影吸入往前飞射。
「——!」
伴随着不成声的叫喊,人影当场倒地。
「学长,对方应该毙命了,不过不能大意。」
风间同学用锐利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要毙了那个人的命?」
「咦?」
「为什么要扔手里剑啊!」
「咦?不,因为有贼人……」
「很早以前我就想提醒你,不要认真朝着活生生的人扔手里剑!现在可不是战国!」
「对……对不起,不经意条件反射就……」
而且三诂不说就直接攻击对方,比朝比奈同学更恶劣。
等事态收拾完毕,得把她的手里剑全换成塑料制的才行。
「万一那个人影是佐藤同学怎么办?」
「说得也对喔,嘿嘿嘿。」
风间同学吐出舌头。
呆呆的女忍者好萌。萌乃绝对正义,我决定原谅她。
「总之得先向那个人道歉……」
如果道歉就能够解决就好了,不过等下要是得叫另外一种警车过来就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在我正要靠近那个人影的时候,人影倏地站起身来。
「这……这家伙是——」
我停下脚步。从那个人影中散发出异样的气息。从黑暗之中,那个异形如同拖着身体,缓缓地、缓缓地向我走来。
浑身是伤——一眼就能看出他满身疮痍。头发凌乱,衣服到处都能看到裂口。从裂口中露出血淋淋的砍伤。
左手肘与左手腕之间,增加了一处关节——换言之,他骨折了。
他的心脏附近还插着风间扔出去的手里剑。不仅如此,右锁骨周围以及左大腿都被箭矢贯穿,一把巨大的刀子深深插进侧腹。不过,他依旧用他的脚缓缓地走向这边。
「啊,你好。哎呀~真伤脑筋,被很惨地干掉了。」
这位面带笑容的人正是栀同学。看来C门与D门后面是相通的,于是便在这里会合了。
「被干掉了……这好像已经不是那种级别了……」
这伤势看起来,换成一般人早就被杀掉三四次了。
「就是啊,我走的路线上,严格的武斗派社团其实挺多的……」
没有选择C路线真是太好了。与其说严格,倒不如说要是把栀同学换成其他人的话,他们早成杀人犯了。风间同学的手里剑也正中了心脏的位置。
「所以,你逃出来了?」
「啊,不是的,因为我无论被干掉多少次都会重新站起来,所以他们都投降了。我倒是什么也没做呢。」
既没有攻击力也没有防御力,不过却是个HP九兆的杂兵角色。
无暴力、不抵抗、不服从、不死。
甘地都无法达到的境地,这位少年达到了。
「偷偷告诉你们。其实我的内脏位置似乎和普通人左右相反。所以就算被捅好像也没问题。」
就算内脏左右反位,我认为还是不能成为身体被箭矢贯穿,侧腹被捅还能安然无恙的理由,不过我已经放弃深入思考了。
「不过,我实在有些累了……也流了好多血,得吃菠菜才行……非常抱歉,可以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
「嗯……不过你还是去医院,不对,还是叫救护车吧……」
「没事的。只要吃了菠菜,然后摄取宝矿力和卡路里之友,这种小伤马上就能痊愈。」
栀同学摇晃着在不可能的位置被弯到不可能的角度的左臂说道。宝矿力没有治疗骨折的功效,这样回答会不会太不识相了呢?
「学长,这实在有点严重,我先带栀学长到外面去吧。」
「好……好吧,就这么办。」
我就在这里与风间同学分别了。尽管有些不安,但人命关天。而且我总觉得,如果风间同学再像那样随便扔手里剑也非常头疼。
我跟他们两人分开之后,朝着眼前的楼梯冲了上去。
◇
之后的事情因为各种原因,这里简单地总结一下,我向迷宫深处前进的中途遇上了许许多多可怕社团的阻拦。我与这些在普通学校绝对不会成立,然而却在御花畑政治中诞生并堕落的黑暗之子们进行了激烈的战斗。
与「克苏鲁神话研究会」的邪神,香取同学的「谁的蠕动更混沌」对决。
与「吹嘘女友自夸会」代表,泽村同学的「我脑中最棒的吹嘘女友」对决。
与「求应援团」团长,大贯同学的「我伤我弱我控诉」对决。
与「超社会自由媒体经营社」的白田同学的「吹牛头衔」对决。
与「第十七文艺社」的城户同学的「与其写半瓶水的东西不如把主题和大纲和角色设定和数据收集和数据收集全都做到完美以创作出完美作品呢。现在是正在为此准备的时期呢」这种「不写小说的借口」对决。
与被「生物社」放逐的天才疯狂科学家江崎同学透过基因改造创造出来的怪物江崎暴君同学展开激烈的战斗之后,将暴君同学肚子里已经被消化近两成的江崎同学解救出来。
与把慢火炖煮的滚烫咖哩泼出去将来劝告废社的学生会击退,感觉搞错咖哩这东西的使用方法的「咖哩社」的石川同学的「不是武器,而是做为食物的咖哩谁更优秀」的对决。
与「高等数学研究会」会长,天才黑猩猩小爱的「证明黎曼猜想」对决。
与虽然是棒球社社员却被咖哩香味吸引过来,比一般黑猩猩聪明不少的池田同学的「组合使用多个道具摘取高处的香蕉」对决。
与「辩论社」的山下同学的辩论对决。正确来说,是为反复陈述着「星星在白天也在发光。但是,大家都不看它们。我只是想找到白天的繁星」,用天文望远镜不看天空而设置对准女子更衣室被风纪委员会逮捕过的天文社社员——白鸟嫌疑人的辩护对决。
与抛出「在下可以放过你,但是不能不听社员们的意见。如果想从这里过去,就把其他社员的在下女友和青梅竹马和邻家大姊姊和女仆从这个显示器里弄出来」这道无解难题的「机智社」的足利学长的攻略对决。实际上是采取这个方式开导足利学长。
冷静想想,其实没必要和那些个社团用他们的强项进行对决,也没必要解决困扰他们的问题,也许只要对准他们的后脑勺送上一记高桥手刀就万事大吉了也说不定。尽是些即使废社也不奇怪的社团,而且尽是些与其说是社团倒不如说只是普通的麻烦人物。不过,有了某侦探做为使用暴力让别人屈服的反面教材,我才故意同他们用学园生活鲜少过上的事物进行比拼,并且由于我是天才,全都胜利突破了。只不过,唯独对「人类行动科学研究会」,统称「对发现学校到处放置的女用运动短裤的人的观察会」的家伙,二话不说地用高桥手刀击倒。
总而言之,所有战斗的胜利都在千钧一发,无论我哪一场败下阵来都不足为奇。
他们告诉了我,即便面临废社危机,也绝不代表自己弱小的道理。
虽然知道泽村同学的吹嘘女友是谎言,但她的魅力让我在一瞬之间差点喜欢上她。香取同学的蠕动方式完美诠释了混沌。城户同学每天都在假装认真写小说的事情痛彻地传达给我。足利学长的可怜是压倒性的。我想拜托山下同学来为被逮捕的朝比奈同学辩护。小爱若是人类无疑会在数学史上名垂青史。池田同学组成多个块状物当作踏板的工程技巧,让我看到了人类新的可能性。如果我就这样救出佐藤同学的话,佐藤同学一定会逼他们废社吧。那女人应该会对自己的敌人毫不手软——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不,比起担心别人,现在还是担心自己的恋爱喜剧吧!
我要救出佐藤同学,抓住自己的幸福。我斩断迷惘,向着前方道路奔驰。
◇
上了楼梯之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开放式空间。这里就是屋顶了。感觉有种迷宫打到最后,要见最终头目的气氛。
结果屋顶的中央,一位男人严阵以待。
「……Really?」
英语不由自主地我嘴里脱口而出。
仿佛炫耀着满是肌肉的身体一般,赤裸着上半身。胸口、肩膀、侧腹,都刻着许多道伤痕。穿着传说中又粗又长的粗桶裤,腰环麻绳,脚踩木屐。乱蓬蓬的头发上戴着学生帽,嘴里叼着神秘植物的叶子。
如此一目了然的番长绝不可能是番长。
恐怕是围棋社还是其他什么,即将开始的是围棋对弈。
「初……初次见面。我叫高桥。那个,你应该是围棋社的……」
「亏你能来到这里呢……我正是番长社的总番长,云龙源之助。」
男人说出令人遗憾的解答。并非用特别威压的口吻,只是他光是正常说话的沉重低音就响彻了丹田。
「那么,我和你到底得用什么来对决呢?」
「拳头!」
拳头,也就是暴力。好可怕。
「高桥啊,你没听见吗!名为社团的唯一立足之地被夺走的学生们的哀叹!」
番长双脚踏地向我狂吼。这个男人背负着遭受学生会,遭受佐藤同学迫害的众多弱小社团的哀伤在战斗。但是,我不能输给他。
我在为了爱与勇气与校园和平而战的前提上,拼上那张让被救的佐藤同学改过自新,然后跟我一起展开恋爱喜剧的未来构想图而战斗。
「我的耳朵听不见对我不利的事情啦!」
我面对番长的威势一步不退,挺胸回应。
不知是不是被我的话所触动,番长恶鬼般的形象浮现出一抹忧郁。
「……你也有你的信念,有无可偏离的路,有想要守护的人。但是,我也是被称为番长的男人,我也有无法退让之物。偏离道路、背离世界生活的我,如今无法谈论正义。而且原本我就不相信什么正义!我不需要爱!不过我的肩膀,唯有仁义必须背负咕哈!」
我的攻击用Life Hack的其中之一
「头目角色一般开始说教&自我肯定的时候总会说得没完没了所以趁机直接攻击」在番长的躯体上炸裂。
人在准备吸气的瞬间,比方说准备说出决定性台词而深深吸气的瞬间横膈膜承受打击的话,会因为冲击造成横隔膜痉挛,变得无法呼吸而闷绝。这是利用人体构造上的弱点,同时利用「头目角色在按头目的特点将很多事情做口头说明并为进入最终决战而造势的重要事前准备阶段不可能遭到攻击」这个一般常识反其道而行之发动直接攻击。然而——
「咕唔……唔……唔噢噢噢噢!」
毫不理会我击中要害的最强刺拳,番长以某种气势的力量在地上站稳。这可不妙。话说这一招的最大缺点就是若是未能一击摆平,对方将会发枫。
我立刻想要表达「哎呀~开个玩笑。这是北欧很流行的打招呼。我、你,朋友。和平」的意思,可是番长却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清爽的表情。是不是打的位置不太对?
「原来如此……多说无益,直接用拳头交流吗……的确没错。竟然想用语言来交流,我这个番长云龙源之助也太娘们了……高桥啊,我得向你道谢!你的拳头斩断了我所有的迷茫!」
番长话真多啊。而且偷袭打了他还要被他感谢,似乎被理解成是善意的行为了。感觉番长真是个好人。
「不,番长,我们或许真的错了。暴力创造不出任何东西,人与人之间就该用话语相互理解呜哇!」
我才说到一半,番长的拳头便掠过我的脸颊。竟然趁别人好言相劝的时候突然揍过来,真是烂到没救的家伙。虽然被称为番长,终究只是个不良少年而已。也罢,只有用正义的铁拳回应暴力了!
就这样,我与番长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我们彼此间展开气魄与气魄、拳头与拳头、灵魂与灵魂,生命与生命的对轰。
将彼此拥有的具体和抽象的所有力量碰撞在一起,展开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不过,详情因为太过血腥所以在此省略。
直接说结论吧。我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我果然是天才。
「……漂……漂亮……能和你这样的男子汉战斗……我觉得很自豪……」
战斗结束后,番长那张凶猛如阿修罗一般的表情舒缓下来,露出好似菩萨一般的微笑,缓缓弯下膝盖,让巨大的身躯任由引力摆布。
但是,番长毕竟是番长。即使如此也是男子汉的楷模。没有耻辱地向前栽倒,而是仰天倒地。
我也已经满身疮痍,只是凭着一股毅力站着。
即使如此,站着的还是我。我终于在这场殊死战中获得胜利。
「高桥……或许我一直在等待……有朝一日能有一个男人能够像这样俯视我。」
「番长……」
「倘若弱肉强食即是这个世界的真理,那么弱小的社团遭受蹂躏也是真理。虽然……正因我生存在力量的世界,才想要试着与这个真理抗争……不过,也许用力量去与强者之理抗争,本来就很矛盾——」
「番长……」
「高桥啊……可是如果是你,或许能找到其他答案……我没能找到的不同道路……不是用力量……而用其他的……」
「番长……话说得有点长了……请说重点……简洁地总结吧……」
「呼……你是无论身处何处都那么自由,如流云一般的男人……你去吧,高桥。跨过我的尸体前进吧……不要回头……向着无际的远方……前所未有的高度……」
连嘴边留下的血都没擦——不对,是已经连擦血的力气都没剩下了吧。番长微笑着呢喃之后,终于合上了眼睛再也不动了。
俯视着仰躺朝天,一动不动的番长,我轻声低语:
「番长……虽说我们立场不同,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背负着某人的思念而战斗过了……如果我们能在别的地方相会,我们……」
我用事先准备好的Life Hack「封无力化之后无法反驳也无法抵抗的敌人提出『或许存在其他解决方式』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并藉此演绎出明明是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却感人至深的魔法语言」漂亮地做结。
这样一来,与一部分舆论认为统率这所学园里世界的番长社的死斗终于落下帷幕。
然而,战斗还没有结束。
纵使打倒了番长,战斗依然还没结束!
我们的战斗才正要开始!
我一边在心中想着这种有点危险的台词,一边仰望天空。
不知是不是错觉,夕暮之下的天空,感觉浮现出之前战斗过的劲敌们的脸——虽然我有这种感觉。
不过等了一阵子,还是没有浮现任何人的脸。
原来如此,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劲敌。
为什么呢?我有点想哭,一定是夕阳的光辉太过耀眼吧。
这样就好了,我不需要友情。孤独、怠慢,但是赢得胜利。
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这样就足够了。
不——那是……漂浮在空中的那个是!
那张笑脸,错不了。
「智能型手机社的社长……」
弱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交情,这样微妙的人脸浮现在空中微笑反倒令人悲哀。
够了,我不要友情。给我爱。
来吧,佐藤同学!
「咦?佐藤同学呢?」
打倒了强力角色,却依然未见佐藤同学的身影。
而且,也看不到通往被囚禁的公主所囚地点的道路。
「那个,很抱歉在休息的时候打扰,佐藤同学呢?」
「佐藤……那个委员会的女人吗……」
太好了,番长还没死透。
「这里已经是迷宫最深处了吧?为什么找不到佐藤同学?」
「那女人在B门那边……我们反叛军首领也在那里……」
「咦咦~」
番长不是首领喔?那个该死的媒体人!那我到底为了什么非得和这种怪物一战啊?在假路线上设置最终头目是想怎样?智能型手机社社长是为了什么出现在空中的?根本就是白打了,而且还白白让朝比奈同学被逮捕。最亏的不就是朝比奈同学吗!
「顺带一问,B路线是什么社团?」
「脑筋急转弯研究会、猜谜社、智慧环研究会……聚集着诸多可怕的智将。」
「真的假的……一边参加智力游戏一边攻略迷宫似乎很有趣呢。」
而且攻略那条路线的,是无法进行理论思考的暴力侦探。
「做为参考问一下,A路线是怎样?」
「布偶同好会、刺绣社、猫咪咖啡社等,聚集着诸多可怕的萌物……」
我竟然将显世鬼与报导的暴力投入到这样的路线上了吗?话说猫咪咖啡我超厌兴趣,请小猫咪一定要平安无事。
总而言之,我完全抽到了下下签。
我记得前往正确答案的B路线的是宫入学姊和近藤同学。
然后,我恍然察觉大事不妙。
惨了!宫入学姊和近藤同学很不妙!被囚禁的佐藤同学被爽朗的共产主义者近藤同学救出的话,我的恋爱喜剧计划很可能就要泡汤了!佐藤同学要是抛弃我看上近藤同学的话我就完蛋了,岂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恶,等我啊近藤同学,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向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立誓,循着过来的路线一路回冲。
果然最终敌人是爽朗的体育系帅哥啊。
◇
我跑回到初始地点,然后继续冲向B门。
道路蜿蜒而且相当长。好几次的爬上爬下之后,终于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处地上还是地下。
不过更奇怪的是,这条B路线上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根据番长所说,B路线上不是有很多有名的智将严阵以待吗?
难道所有人都成为巴顿术的牺牲者了吗?那个侦探似乎真的会这么做。
不久,我的前方出现了一扇门。然后,近藤同学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近藤同学——宫入学姊呢?敌人们呢?那些智将呢?」
「啊,大家都去家庭餐厅了。」
「……啥?」
「不,最开始是那个学姊说『少讲什么狗屁道理!』动手打了脑筋急转弯研究会……然后我插嘴跟他们说话,和大家谈得很来。于是这条路线的所有人都去家庭餐厅了。」
「这样啊……那个侦探真是糟透了……」
尽管事到如今已经不会对近藤同学的交际能力感到吃惊,不过用互殴来解决问题的我也没有立场这么说就是了。
「那么,近藤同学为什么在这里?佐藤同学已经得救了?」
「嗯,应该在这扇门里。」
「怎么回事?你在等我来吗?」
「对呀,我在等你过来。」
近藤同学,你真是个好人。我竟然想着要打倒这么好的人。
「抱歉让你费心了,那么出发吧。」
我语声刚落,近藤同学就用手拦住了我。
「一决胜负吧,高桥!想通过这里就先打倒我!」
语毕,近藤同学将球棒扔给我。
「……啥?」
我无法理解这急转直下的状况,球棒落在我脚边锵啷作响。
「呃,你说一决胜负是……?」
「我来投,你来打。没有捕手所以一球定胜负。尽管是投手有利,不过你是天才所以没差吧?」
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他的眼神表现得前所未有地认真。怎么搞的啊?
不对,虽然我的确是为了打倒近藤同学才来到这里,但若是在近藤同学救出佐藤同学之前就没问题了。
「不对不对不对,怎么回事?我们又没有战斗的理由。」
「我觉得这个时机来得正好。我很早就想和你——那一天的天才少年进行对决。」
「What?」
怎么办,近藤同学突然奇葩化。有些搞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真的很想再和你打一次棒球。这次我有信心不会再让你说我碍手碍脚了。不过,既然你参加了其他社团也就没办法了。」
「近藤同学,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说些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也对呢。对你来说,那也不过是你所待过的无数球队中的其中之一而已。而且像我这种没有才能的人,根本就没有让你记住名字的价值。」
近藤同学露出寂寞的眼神。
——于是,我想了起来。
我见过这名少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如今依旧烙印在我的记忆中。
在什锦烧店的窗户另一侧,与我四目相交后露出尴尬神情的队友长大之后的身姿,现在就在我面前。那个人就是近藤同学吗?
我捡起球棒,重舍暌违多年的这份触感。
「凡人花了多年磨练的实力,让我试一试吧。」
露出浅笑的近藤同学振臂高挥——直至白球从他手中放出的剎那,记忆也连锁式地不断复苏。
我让他去买过罐装咖啡,还喝斥他牌子不对。
啊啊,越是回想,越觉得自己是个过分的少年。
然而,即使被天才的我伤到,他依然不屈不挠,率直地成长。
用努力磨练自己,不贬低任何人,不伤害任何人,甚至不赠恨我。
果然我才是最适合当最终头目的人。
白球朝我飞来,换成是我的话,我一定会狠狠瞄准那个混蛋的脸。
然而,他的球无比正直。
没有捕手也没有裁判,不晓得球是不是有进好球带。
不过,挥棒吧。我奋力挥出球棒。
伴随小小的声音,球斜向飞去。
「界外——没错吧?」
近藤同学没有追球,如此说道。
「嗯,界外球。」
我也如此回答。
「可恶的天才。花了五年才换到你的界外球,算打平好了。」
近藤同学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那是张吹散迷惘的笑容。
「我说高桥啊,你有遇到快乐的事吗?」
近藤同学从我手中接过球棒说道。
「咦?」
「应该是因为我很弱,所以我才会持续打棒球。」
「很弱?」
「因为我办不到啊,当我办到的时候我会很开心喔。竟然能和五年前完全比不上的家伙打成平手——我真的很开心。所以我才会持续打棒球。你突然间就变得无所不能,有感受到成就感吗?」
「我并不是无所不能喔,因为我交不到朋友。」
「——原来是这样啊。的确是呢,因为你性格那么糟糕,又缺乏交际能力呢。」
「比刚才的直球更快速的刚速球……」
存在那种值得被近藤同学说出这种话的人类吗?
「所有人都无法和你处得很好。但是那个女孩,应该能够和你处得来吧。不好意思占用你这么多时间,快去救她吧。」
近藤同学的拳头敲在我的胸口。
「近藤同学——」
「你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呢。」
擦肩而过之际,近藤同学这么说道。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
「近藤同学真是个好人吶。」
说完,近藤同学回头苦笑。
「我经常被人这么说,但是高兴不起来呢。」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你被人叫成天才会开心吗?」
「原来是这样啊。」
我不自觉地露出苦笑。
「那再见啦,我也要去家庭餐厅了。」
近藤同学头也不回地举起手,然后离去。
我也想去家庭餐厅。现在感觉有好多话想和近藤同学说。
但是,现在我要先去救那个(貌似)和我处得来的人呢。
◇
站在最后的门前,我试着轻轻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里面传出的对话。
「你们给我等着瞧……!」
是佐藤同学的声音。太好了,看样子平安无事。
「等着瞧是指?」
还有不是佐藤同学的声音。恐怕是敌人的头目。
「高桥同学一定会——」
佐藤同学……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会依靠我嘛。我好开心。
「……不来救我,感觉似乎还会自己回家开电视来看……」
咦?佐藤同学?
「因为是高桥同学——大概会在电视机面前「哈哈哈,在我看电视剧的时候佐藤同学正在受苦。我舒服,佐藤同学受苦。痛快痛快。佐藤同学那家伙受点惩罚应该会变乖本来就很可爱了应该会再变得更可爱一点吧……」一边看电视一边这么碎碎念吧。不,他绝对会。因为高桥同学就是那种人嘛。」
实际上,我的确准备回家。佐藤同学非常了解我这个人。
正因为信赖着如此不信任我的佐藤同学,我才会来救她。可是看到自己被她被完全掌握,果然还是会觉得干脆不来救她,让她好好反省一下比较好。
「还是回家吧……不,追上近藤同学一起去家庭餐厅……」
就在此刻,撑着体重的门向内侧打开,我倒进了房间内。我抬起脸,只见佐藤同学就在房间的中央。佐藤同学坐在某间社团教室的折叠椅上,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
不过,这里只有佐藤同学,看不到敌方头目的身影。
「高——高桥同学?」
「你好,佐藤同学。」
没办法,既然事情变成这样,只好先把人生第一次的家庭餐厅聊天体验先保留了。
「我……我一直坚信着。高桥同学一定会来救我的,一直坚信着!」
「哦?是吗?」
「怎么了?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明明是难得的解救被囚女主角的场面啊。」
「不,我在想,我打算来救的会不会其实是魔王。」
「你在说什么?我是大家的女主角佐藤同学喔。好了啦,快给我把这个解开。」
佐藤同学摇晃着被绑在椅子上的身体。
「话说,敌方头目呢?刚才好像听到声音……」
此时,我身旁突然——
「亏你能够来到这里。高桥同学,你的存在是我的误算。」
我听见这句话,抬头一看,只见有个小型扩音器和摄影机。
「你就是真头目吗?」
我看向摄影机说道。
「头目——哼哼,聚集他们,点燃导火线的人的确是我没错——不过,我们之间不是上下关系。所有社团都是平等同盟的关系。我并不是最伟大的喔。」
「但你却完全隐藏自己,明明大家都上了前线呢。」
「我也有自己的原因和立场。」
「算了。反正是以我们的胜利告终就够了,人质也救出来,貌似也没有头目战呢。」
「这次就算你们赢。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就算没有社团了,学生们还是会留在这所学园,他们依然要继续过日子。直到他们得到安宁的日常之前,我等的战斗绝不会结束。」
真的假的?我不想再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啦。
「那么,怎样才能结束?」
「只要认可就够了。这所学园很大——不,无论是哪一所学校,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或许应该说只有可能性吧。能否认可这种可能性的多样性,也就是认可小规模社团续存呢?」
「如意算盘都这么打的话还办什么学校啊!像这样有个什么要求就直接答应,社团只会有增无减,预算早就不够了啊!」
佐藤同学将折叠椅晃得一阵乱响,这么反驳道。
「这样啊,或许真是如此吧。但是佐藤同学,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什么意思?」
「你对劝告废社的社团存在恣意分类的倾向。」
好像要打断佐藤同学的辩驳一样,男人继续说道:
「高桥同学,你怎么看?今天一天里——不,在四月里,和各种各样的社团相互接触,相互来往的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佐藤同学不对。」
我零延时地回答道。
「喂,高桥同学——」
「老实说,这位佐藤同学为了自己方便,想要支配形形色色的社团。至于废社,大概也是想毁掉合不来的社团吧。」
「高桥同学!」
佐藤同学依旧被绑着,好似要将椅子翻倒般猛烈摆动身体,不过我直接无视。
「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弱小的社团怎么样都无所谓吗?」
「我一直觉得社团什么的,根本怎样都无所谓。说实话,我对任何社团都没有投入过感情。体育系社团也好,艺文系社团也罢,我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结果,我还是没能得到。不过,今年春天遇见的那些人,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随欲而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棒球、柔道、侦探、忍者、新闻、咖啡厅、拉面、蔷麦面、越式料理、业余无线电改投的智能型手机、学生会长、拼布、剑客、吹嘘女友、克苏鲁神话、咖哩、机智、数学、辩论、番长。尽管没有直接见过,还有智慧环和猫咪咖啡等等。
认真的人、麻烦的人、强大的人、无力的人、那个的人、的确有着自己立足之地的人们。
那些人是如何得到自己的立足之地的呢?
依靠才能?依靠能力?还是依靠被周围的人认同?
——大概都不对。
不做的话,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责备。做了也有可能会被人疏远。
可是,他们还是想做,只是想做而已。
即使无法得到旁人的认同,依旧义无反顾。
无论是谁,都渴望着能够找到脚下属于自己的那块地方。
与我不同。与以前的我,不同。
「高桥同学,你眼中的光辉不一样了,到底参加了怎样的自我启发讲座?」
「才没有,是和强敌们战斗的过程中成长的人性。另外麻烦你先不要说话。」
感觉佐藤同学察书观色能力的低下程度完全不输给我。不对,她是故意的吗?
「我也终于找到了我自己想做的事——应该说,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就在这里。」
我抓起佐藤同学被绑的椅背。
「高桥同学——」
「你说得对,这个人非常糟糕。应该说,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高桥同学!」
佐藤同学粗暴地摇晃着椅子。从刚才开始就只能吐出「高桥同学」三个字。
「不过,我还满喜欢佐藤同学肮脏的地方,不只是脸而已。所以我还想继续站在这里。」
佐藤同学是摆出怎样的表情听我说这些话,我看不到。我感觉这样就足够了。
「所以,佐藤同学,能不能放弃除掉那些弱小的社团呢?」
我抓着椅子,看向佐藤同学的脸。
「——都说哪里有那种好事……」
「别想什么好事了。想些肮脏的事情吧。」
「什么意思?」
「若是弱小的社团,都对自己的社团怀着强烈的爱。如果有受到这些社团爱戴的委员,他们一定会在选举的时候投他一票。微小的力量累积起来也能成为巨大的力量。这样一来,无论弱小的社团还是佐藤同学,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能做到的话大家早就这么做了。让我对所有人都露出亲切的表情是不可能的。那正是御花畑会长的杰作,拜她所赐,学校变得乱七八糟。」
「佐藤同学的话,能够做到喔。表里分工,还有肮脏的勾当也很拿手吧?」
「……这是在夸我吗?」
「就算不对所有人都露出亲切的表情也无所谓。把你肮脏的表情,只给我看就可以了。」
「——」
「不行吗?」
佐藤同学一时低下头,不过马上又缓缓抬起脸。
「……哼,也对。我的话能够做到,我就做给你看好了。」
佐藤同学露出邪恶的微笑。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佐藤同学,反倒非常喜欢。
我再次面朝扩音器。
「光是对立只会互相消耗,全部交给御花畑会长的话,总有一天会真的破产。而且那个人是三年级,马上就要毕业了。不过,社团会一直延续下去吧?现在的一年级会升上三年级,然后一直延续下去。」
「——」
「所以,这样如何?啊,不过这是秘密喔。」
经过数秒钟的沉默,响起了回答的声音:
「有意思。不过,如果违反约定的话,总有一天会再次发生相同的事情。」
「到那时候,我就真的回家洗洗睡了。我已经不想在这么折腾了。」
「哼哼——高桥同学。你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呢。」
听他的声音,似乎真的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
「——既然如此,我们就共同享受校园生活吧。你、她,还有我们。」
留下这句话后,通信切断了,扩音器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