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问过由美里。
「你是神吗?」
「怎么可能。」
她笑着回答。
「我怎么可能会是神。你想想,这世上有谁会对我这种人祈祷?」
†
这名自称天神由美里的转学生,在一天之内就当上了学校的主角。
想也当然,她身上散发出非凡的气场。
她不仅仅只是个美女,她的举手投足──漫步在走廊的身影、被细长睫毛所点缀的眼瞳光辉、如珍珠般亮泽的指甲──能够描述天神由美里这人「非同凡响」的地方,实在多不胜数,光是她经过,空气中就散发出一股莫名的香气。人生就如乐透,到底是怎样的命运,才能让她抽到此等外貌,反正我只觉得她人生的游戏规则根本与我们不同,简直犯规。
而我──佐藤治郎,也在同一时间一跃成为校园的主角。
谁叫我们接吻了。
一名超凡脱俗的美女,转学过来的当天,甚至还没在班会上自我介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校园种姓制度最底层的我热情接吻,就算我不想也会受人瞩目。这与其说是升格成主角,更像是被人吊起示众,实在是有够麻烦。
「你说的可真过分。」
天神由美里笑说。
「是你自己说不敢主动接吻,我才亲过去的。」
「我确实这么说过没错啦。」
但那是在梦里的事啊。
「说到底的,一般人哪会在那种情况下亲过来?那么做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凡事都是起头最重要,若是错过那次机会,谁知道还能不能遵守与你的约定?等待最佳时机只会让次佳的机会溜走,这道理你应该懂吧?」
我也不是不懂。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不,不对呀,我想说的才不是这档事。
「先别提那些了,你的乌龙面要泡烂啰?」
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在吃午餐。
我缩在学生餐厅角落,拿筷子夹起最便宜的时尚简约风乌龙面。
而我在这里,就表示天神由美里也在。
「趁热吃比较好喔,你不必在意我,其实我食量很小,不吃午餐对身体比较好,当然有需要时我还是会乖乖吃饭,不用担心。」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么是乌龙面太烫了吗?没关系,你就尽管等它凉了再吃吧。」
「不,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我反驳道。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我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她说。
「你的脸,太近了。」
没错,太近了。
我和天神由美里的脸,具体距离大约只有二十公分左右。
「太近了?」
「太近了。不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太近,这不是吃饭时该有的距离。」
「你的惯用手是右手,而我坐在你左侧,就物理面而言,应该是不会妨碍你吃东西,不必顾虑我,尽管吃吧。」
「若真希望我吃就劳驾你帮个小忙,把我们俩的物理距离拉远。」
不光是脸。
她的身体也靠得超级近。天神由美里坐在我旁边的座位,还特地把椅子拉近,手撑下巴窥看我的脸。
靠这么近,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不仅肌肤会感受到对方体温,她每次说话,气息就会飘到我的鼻头,闻起来彷佛是花香,又像是甜点,总之那股不可思议的甜味,弄得我神魂颠倒。
「真可爱。」
天神由美里嘴角上扬笑道。
「非常好喔,治郎同学。我的女性魅力似乎让你感到困惑,害我也有点兴奋起来了。很好很好,再多让我看看你困惑的模样。」
呵呵呵。
天神由美里眼睛眯成一线,说出了意味深长的台词。
可爱?
你说我可爱?
这家伙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被你耍得团团转──即使我再怎么逞强,这一切确实都如她所讲的一样。我自觉脸颊通红,不由得转头背向她,简直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跟少女漫画的女主角没两样,不对,说是色情漫画里被硬上的人还比较贴切?总之就是接下来要被人疯狂色色的那一方。
打从一早,我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上课时她将桌子并到我的座位(因为没有教科书),她甚至根本没在听课,一直死盯着我看(距离还超近)。
班上的人,对我和她投注了奇异的眼光──完全是在看异世界人──弄得我如坐针毡。
一到午休时间,我承受不住班上那股令人坐立难安的氛围,便从教室逃了出去。
『治郎同学,你要去哪?该不会是厕所吧?』
『没错,就是去厕所,既然知道就别跟来了。』
『好啊,我陪你去。』
『慢着,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都说要去厕所了。』
『我跟你都什么关系了。还是说这世上有法律明文禁止我跟你去厕所?』
『不对啦,一般而言男女才不会一起上厕所。拜托你看看场合,应该说用常识去思考一下。』
『好了好了,你别这么说。』
『什么好了好了,而且你──』
『好了好了,快点快点,我们走吧。』
『不、慢着!不要把我推向厕所!也不准你跟我一起进去!』
……她一直都是这个调调。
自始至终我行我素。
毫不顾虑他人眼光。
正因为贯彻这个方针,使得她的存在感更强了。
不论是班长、辣妹,还是不良学生,都不愿意靠近她,文艺社员更是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最后连老师都一脸『啊,最好别跟这学生扯上关系』的表情,决定视而不见。
我再怎么不想知道也还是能够理解,这是属于「强者」的理论。
构成天神由美里一举一动的,是与我搭不上边的「强者那方」的理论。
真是有够麻烦。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可完全跟不上她的步调啊?
说到底的,只在梦里登场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她是怎么认识我的?为什么挑这么刚好的时间点转学过来?而且那个外型诡异的瘟疫医生,里头竟然是个让人看到眼珠子快飞出来的美女,她还亲了我,这可是我的初吻耶,我没想到第一次会是在那种情境下被夺走。
这感觉就如同被浊流吞噬。我和天神由美里这人所释放的压力天差地别,我只能单方面被她牵着走。如果用丢进洗衣机的脏衣服来举例,我应该跟被洗衣精蹂躏的衬衫和袜子没太大分别。
「我说你,做得太过头了。」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不做抵抗。
我吸了一口乌龙面后,瞪向天神由美里说。
「你今天是转学第一天耶?就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吗,你知道什么叫表面功夫吗?就连我也多少会在意一下好吗?虽然我老是骂这世界是垃圾之类的,我还是照样上学──是说你看看周围那些在学生餐厅吃饭的观众,所有人看到我们都变得不太对劲对吧?我都能听到他们在对我们俩指指点点了。」
「嗯,似乎是这样没错。」
「那你还不在意一下。」
「我又不在意。」
她笑了。
笑得十分爽朗。
那是享受人生每个瞬间的人们才拥有,能无视一切废话、封杀各种反论的笑容。
「我们无从干涉他人想法,在意了也没用,他们又不是当面对我们提出抗议,那些称不上是坏话或是杂音的意见,我没必要一一理会。」
毫无动摇。
她的声调十分自然,让我感受到她内心有着某种无可撼动的坚持。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我是自在的。不是我要夸口,我都能够自由进出你的梦境了,要是因周遭对我议论就乱了阵脚,那不是很奇怪吗?」
「……是,像你这么强大的家伙过得可真自在啊。」
呿。
我不禁咂嘴。
这家伙真叫人火大。
这个名叫天神由美里的女人,和我正好相反。
她不像我这种边缘的人渣,每天过着无聊至极的生活,只能在梦中满足微不足道的自尊心。任谁看了如此耀眼的她,都会认为她绽放出货真价实的眩目光彩。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礼貌地拿筷子指着她,提出我最大的疑问。
「老实说,我完全无法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快跟我说明好吗?你究竟是谁?真的是我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一见面就对我做那种──为什么和我接吻?还有,你干么老是缠着我?我一点都不明白,拜托你快点说明,不然我脑子都快爆炸了。」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天神由美里笑道。
「我是医生(Doctor),治疗的对象是世界本身,而你──佐藤治郎是世界患上的疾病。所以我才会每天晚上进入你的梦里,尝试用外科方式舒缓症状,令人吃惊的是,你总能够化解我的治疗,于是我就出现在这了。我会以转学生的身分进入这所学校,全都是为了成为你的恋人──需要我说明为何要成为你的恋人吗?」
『假如你愿意不再做那些扭曲的梦,放弃想要颠覆世界的危险愿望。』
『我就在此承诺,提供你一个恋人。』
「……开什么玩笑。」
我说。
我本想以威吓的语气说出,声音却变得沙哑,身体还冒出冷汗。
「我也是有自尊的。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就这样答应你。」
「是吗?我看你在梦里还挺兴致盎然的呢。」
你少啰嗦。
对啦,你说对了啦,我岂止兴致盎然,根本就是巴不得答应。
结果出现的却是像你这种超高规格的女人,还亲了我,我哪有办法保持冷静,虽然我不否定自己确实开心到想要小跳步。
可是你给我听好了?
我可是以难搞着称的百分之百青春期男孩,你这混帐少瞧不起处男了。
「别以为什么事你都能称心如意啊?既然你如此乱搞,那我也要反抗到底。」
我直接把话说死。
虽然手握七味辣椒粉的瓶子说这种话,也一点都不帅。
「你可真爱说笑。」
天神由美里毫无动摇。
她将脸停在距离我十公分处,对我细语道。
「你对那提案不是兴趣满满吗?那时你都化身成凶猛的巨龙,想将我从梦里排除,最后却轻易被我说动。当我给出『提供你恋人』的选项时,你的内心便动摇了,甚至还对我提出『喜欢积极点的女生』呢?」
「你、你少啰嗦,我那只是──」
「我自认为行动相当积极,实际上也和你接吻了,我胸部大,又是个美女,做为提供给你当恋人的对象,应该是绰绰有余才对。」
「我哪知道最后会是你本人冒出来啊!外型诡异的瘟疫医生变成美少女转学生出现,弄得我整个混乱了好吗!」
「呵呵,所以你认同我是美少女啊?真开心。」
「而且天底下哪有这么美的事!你绝对有所企图!虽然我确实心想『能跟这么可爱的女生交往,其他事都无所谓了』,但这绝对有鬼!肯定是陷阱!你一定是新兴宗教或是直销派来的,我才不会上当!」
「无妨,懂得怀疑人也是一种美德。」
戳戳。
天神由美里戳着我的脸颊说。
「意思是我们成为了对立关系呢,我要想办法攻陷你,而你要抵抗我的诱惑──这的确是简单明瞭。」
「你少在那自说自话了。先说好,我可还没放弃梦境世界啊?在梦里要做什么都是我的权利,世界生病或毁灭都不干我的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不到你管!」
「不错喔,这就是所谓的傲娇吧。」
「你说我傲娇……!?」
这个混蛋竟敢一再耍我。
竟然随便给别人贴上标签,但我却无从反驳她。她说得对,照这状况下去,我肯定会被她攻陷。实际上,这么一个美女跟我距离近到只有十公分这种事,估计在我未来人生中都不可能会发生。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自在、又是治疗世界的医生,现在还为了当我的恋人转学过来,这一条条角色设定我听过好几次了,却无法明白她任何一件事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喂。」
有人找我搭话。
那不是眼前的庸医发出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内心不禁「呃」了一声。
「治郎你这混帐,你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后面的正是不良学生。
就是那个每天使唤我跑腿,晚上被我使唤去跑腿的人。
「我不是说过今天要买咖喱面包跟水果欧蕾了,你现在是怎样?还敢在这给我悠哉吃乌龙面。」
她的马尾摇曳,眼睛狠瞪着我。
「啊、嗯……」我别开眼神含糊回覆,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吧,餐厅里所有人都只从远处观望天神由美里,只有她敢从正面杀过来。转学生第一次出现在教室时,她明明还吓得目瞪口呆。
「喂,治郎,还不快去买东西!」
「啊、不,可是我,还在吃乌龙面……」
「晚点再吃不会吗,再不快点福利社都要关门了。」
「啊、嗯,可是……」
我瞥向身旁的人。
(插图011)
转学生静静地微笑,看着我们俩。
「你应该没意见吧?」
不良学生再次狠瞪。
这次不是瞪我,而是天神由美里。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良学生真的是非常厉害的生物,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像我,完全不敢正眼瞧这个庸医一眼,这让我再次佩服她的胆量。
「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擅自把我的跑腿带走。」
不良学生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
「别说是道歉了,你刚转学过来连打声招呼都不会吗?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这么搞可是不讲道义啊。」
「哼嗯。」由美里说。「意思是你主张自己拥有佐藤治郎同学的所有权是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
不良学生压低声音说道。
天神由美里再次装腔作势地「哼嗯」了一声。
「比我想的还要早啊,说不定已经产生了负面影响。」
「……啊嗯?你在胡说什么。」
「我自言自语而已。那么,对于你的怨言,我的答覆是这样。」
天神由美里微微一笑。
然后接吻了,对着我。这是继早上的第二次接吻。
不过这次的吻和早上完全不同。她把舌头伸进来了,湿亮滑嫩的舌头,如一只独立自主的生物,与我的舌头交互缠绵,彻底蹂躏我的口中。
这感觉如同脑髓直接被侵犯。
我感到视网膜内侧无数记忆片段闪过,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不好意思。」
天神由美里终于解放牵着剔透银丝的唇瓣,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目瞪口呆的不良学生说。
「他已经是属于我的了,能拜托你去找其他人吗?」
看傻的人不仅仅是不良学生。
在餐厅里的所有人,尤其是我──佐藤治郎,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
不不不。
你等一下。
第一次也就算了,你怎么第二次接吻也来这招,这次还是在全校学生面前舌吻。我受不了了,脊背哆嗦不止,就连坐着腰也差点挺不直。说实话,真的兴奋过头了,接吻是如此轻易就能做的事吗?昨天以前的我,可是得过上几个月才能有一次机会跟女生说上话耶。
「你、」
不良学生终于开了口。
只不过她的嘴巴,简直像只缺氧的金鱼。
「你、你你、你、这、你这、」
「我再说一次,佐藤治郎是属于我的了。如果你说什么都要他,就跟我做同样的事抢回去。」
她斩钉截铁地说。
那姿态简直是目中无人。
即便差一点点就成了妄自尊大,她的态度中仍充满了坚定自信,那才是在生存竞争金字塔顶端的强者所应有的姿态。
「──你给我记住!」
不良学生丢下了经典的输家台词后掉头就跑。
两人分出胜负,不,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无法构成胜负,我甚至有点同情害羞到耳朵都涨红的不良学生。
「前途堪忧啊。」
另一方面,天神由美里说。
她的表情彷佛告诉我,她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忘记了。
「治郎同学,这种程度的吻就让你乐上天的话,之后身体可会撑不住喔?不久的将来,你可是预定要做更厉害的事,我劝你最好趁现在习惯一下刺激,要不这样,我们要在这再亲一次吗?」
谁要亲啊!
我立刻拒绝了她,接着狼吞虎咽地把泡烂的乌龙面吃完。
打从一开始就无法构成胜负,就这点来说,我跟不良学生相去不远。自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被这个自称『治疗世界的医生』耍得团团转。
†
关于天神由美里,我只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我,完全不瞭解天神由美里这个人。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吸着能量果冻饮说。
「我和你才刚认识,加上邂逅方式太过特殊,导致我们几乎没有对话,今天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即使是自诩自在的我,在这情况下也无法深入瞭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放学后。
我们来到离我家有些距离的公园。
午休过后也发生了各种事件(真的是发生了许多事,而且台风眼都是天神由美里──她和班长起争执、跟教师对决、意外地和辣妹合得来,还交换了联络方式,最叫人吃惊的是文艺社员竟然主动向她攀谈,其余更是多不胜数,在此就先省略),再搞下去我实在是吃不消,一放学就飞也似地逃出学校,直到现在。
我坐在秋千上。
不是普通地坐着,而是两人一起坐。
我坐在木制的秋千板上,而天神由美里则坐在我上方。
「……有点重啊。」
「胸部越大,自然会越重嘛。」
她轻描淡写地回道。
「这算什么呀,这是青春吗?我们正在挥洒青春吗?」
「这当然是在挥洒青春。不光是体重,你还能细细品尝柔嫩肌肤的温暖。」
柔嫩肌肤的温暖。
怎么听起来像是大叔会说的话。
「附带一提在这姿势下,你的下体若是起了反应我会立刻发现,如果忍耐不住就直说,我会负责处理。」
还处理咧。
你是要怎么处理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做什么什么呀。莫非你想听我亲口说出来吗?真是过分的性骚扰。」
性骚扰的是谁啊?
不管怎么想,被性骚扰的都是我吧?
「不喜欢我就停下喔。」
她转头笑说。
「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积极的沟通,毕竟我们已经是恋人了。」
就是这点。
这点我真的搞不明白。
每晚出现在梦里,坏我美梦的神秘瘟疫医生,如今出现在现实,还自称是我的恋人。
总觉得,我已经被这一连串发生的事吓到疲惫不堪,反正这状况对我寒酸的人生而言已经是奇迹了,默默接受似乎还能过得快乐些。
但是。
只有这点我必须弄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最优先必须知道的事。
为什么要提出和我成为恋人?
这是妥协和算计的结果?或者你只是心血来潮想玩玩?
「理由很简单。」
她摇着脚说。
「因为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最佳选择,是双赢的办法。你是这个世界的病,而我想要治好你。解决你心中的无名怨愤,正是治疗你的捷径。显而易见的,你的无名怨愤是对于女性的欲求,因此必须先让你更加认识女性。」
「那为什么是由你本人出现?」
「只有我知道你是世界的疾病,也只有我知道你所蕴藏的力量,而完全掌握你问题的也只有我。最重要的是,我对你很有兴趣,我说过了,我还挺喜欢你的。」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事吧?我们几乎是初次见面,我还是校园种姓制度最底层的人,即使我不愿意承认,但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屁孩。」
「我会决定如何评价你,与你的主观想法无关。」
「这不公平,我对你根本一无所知。」
我前后摇起秋千。
夕阳西下,乌鸦在茜色天空的彼端展翅高飞。身上羽绒外套抵御着后方吹来的寒风,而另一方面,我的大腿却热得闷出汗,理由显而易见,因为庸医正坐在我腿上。
「虽说你也几乎不瞭解我,可是我们双方立场差异太大了,最起码你能进入我的梦里,还有办法偷转学到我班上。」
「因为我是自在的,另外虽称不上完全瞭解,可是关于你的事,我还是有一定程度的认知。」
「这不公平。」
「嗯,你说得对。」
「那你还不想想办法。」
「我确实有这打算。再怎么说我们都成为恋人了,公开情报自然是先决条件──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将自己的一切都让你知道,而且女人就是要神秘点才显得有魅力。」
「男人也是神秘点才比较有魅力啊。」
「你真可爱啊。」
「你是在耍我吗?」
「我这是在称赞你。不过嘛……既然你要求公平,那么这件事我就先告诉你。」
嘎吱。
嘎吱。
秋千的锁链,发出了冷漠无机质的声响。
公园里没有其他人影──应该说,这一带根本没人。平时这里应该多少会有人经过,今天却除了我们之外没其他人,显得有些不自然。
「我之所以决定成为你的恋人,是有我的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
「总有一天我会说,现在还不能讲。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觉得说明自己有所意图,你比较能够接受──我希望你把力量借给我,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力量借给你?我?怎么做?」
「现在还不能说。」
她抛了个媚眼。
还特意用食指抵着嘴唇。
「……这根本不像话。」
如此老套又做作的举动,却可爱到给了我致命一击,说实话我是真的心动了,可惜还是火大心情更胜一筹。
「状况一点都没变好吗,我还是完全不瞭解你。我又没有提出多难的要求,我只是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说你是做了亏心事才不敢说出口?你做了什么必须隐瞒的坏事吗?」
「没有秘密的女人,跟成天脱个精光的女人差不多吧?就是因为穿着衣服才会想脱掉,想看看衣服底下,想知道她的本质,你不这么认为吗?」
「少给我废话了,快点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本来就打算要说了,治郎同学,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
都傍晚了耶?
她到底想做什么。况且我老妈超啰嗦的,要是不快点回家又会被她念。
「与其用嘴巴说明,不如直接让你看比较快。」
就说了。
是要看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能先打电话给你母亲吗?」
不不不。
到底搞什么?打给她干么?
「您好,电话换人接听了,我叫做天神由美里。」
我真的打了。
庸医耳朵贴着电话,以活泼的声调与我老妈对话,而她屁股依然坐在我大腿上。
「我平时受到您家治郎同学关照,其实呢,我和治郎同学正在交往中。是的,正式开始交往。」
不不不不!
等等、你、干么要扯这个!?
要是被老妈知道肯定会变超级麻烦啊!
再说,我们的交往哪里有什么「正式」要素存在!?你根本就是单方面宣布交往,接着不顾我个人意愿就亲了过来啊!?
「对了,治郎的妈妈,其实今天我有一个请求,能拜托您借我治郎同学一晚吗?是,这个当然,我会负起责任让他早上回到家,绝对不会亏待他……您愿意借我吗?感谢您如此通情达理。」
别借啊!?
怎么想都不该借到早上吧!就没人问我的意见吗!要是你的儿子被神秘女子绑架了怎么办!?
「我得到许可了。」
庸医一脸满意地将手机还我。
「真是一位明事理的好母亲,她爽快地把你借给我了。」
「她只是不负责任好吗……那个死老太婆,竟敢擅自把我丢给别人。」
「她认定我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同时也相信你这个儿子的本性,光是短短的对话,便足以让我瞭解你母亲的人品。治郎同学,你可真是得天独厚啊。」
「啊──真是够了──我知道了啦。所以咧?接下来要做什么?到早上为止的这段时间,你到底要干么?」
「我想让你瞭解我这个人。」
「瞭解你?」
什么意思?
我确实叫你解释关于自己的事情,有需要花这么长一段时间吗?在这说一说不就了结了?
……嗯?
慢着喔?
她刚才说过『与其用嘴巴说明,不如直接让你看比较快』。
而且照她的说法,我们已经正式成为恋人了,所以我才会跟这女人一起荡秋千,她屁股还直贴着我的胯部。
时间快要入夜了。
她还特地借我到早上?
……
…………
………………
咦!?
难、难道是!?
「治郎同学,你好色喔。」
呵呵呵。
庸医笑到肩膀颤抖。
「还有你果然很可爱,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
喂,你这是什么反应?
照至今为止的状况来看,哪还有其他可能性。你这家伙可是初次见面就亲了我,第二次接吻就直接喇舌了耶。
「嗯嗯,你说得对,照状况来看,的确是会变那样。我现在非常清楚原来你是用这种眼光看我,换言之你确实很色,真是的,想不到你会是这种色胚。」
「我才不想被你说色……不然是怎样?不是要做那档事,那究竟是要干么?到底是做什么得从现在弄到早上?」
「夜间旅游。」
嘎吱、嘎吱。
天神由美里双脚施力。
每当她使力,秋千摆荡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根据地区不同,也有可能会是出太阳的时段,不过就你的主观来说,都是夜晚发生的事,我们今晚要来场豪华旅游(Great journey)。」
「完全听不懂你在讲什么。你是打算离开这个镇上?还是去夜店彻夜跳舞?拜托你饶了我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现充嗨咖们会喜欢的玩意。」
「来场那类的约会似乎也不错,可惜今天是去做其他事。」
嘎吱、嘎吱、嘎吱。
秋千速度再次提升。
我的不耐烦也达到顶点。
我到现在还是不懂,被天神由美里这个浊流吞噬的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就这么随波逐流真的好吗?
嘎吱、嘎吱、嘎吱。
嘎吱、嘎吱、嘎吱。
秋千速度变得更快。
……喂喂。
这是干么。荡秋千需要这么认真吗?
这完全超出两人一起荡秋千的速度了啊?是说好可怕!我甚至听到飕飕的风声了!?唉,她是打算就这么跳跃来刷新秋千跳远的世界纪录吗!?
天神由美里的真实身分,其实是秋千竞技的世界级选手吗!?
不不不,怎么可能有如此愚蠢的事──
「好了,我们出发吧。」
我的右手紧握住秋千锁链。
天神由美里抓住那只手,高高跳起。
不,我们飞了起来。
我以为她借助秋千的势头高高跳起──然而并非如此。
我们似是长出翅膀一般,又或是体重消失了。
她带着我飞向天空,
以快到难以置信的速度,
飞得又高又远。
「这?唉?……蛤?」
转眼间,我们已远离地面的景色。
平时司空见惯的街道,成了缩小的立体模型,亮起灯光的住家、公寓、办公大楼的街景,彷佛是从桶中撒出的弹珠,最终化为满天繁星。
我身在高空。
天神由美里牵着我的手,带我摆脱了重力的枷锁。
「紧紧握住我的手,小心别咬到舌头。」
「……不,慢着,先等等,这是怎么,现在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
「治郎同学,你就陪陪我吧,我们要稍微来趟旅游。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对我来说就是日常巡逻,没事的,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全力保护你,你就放心吧。」
「……我们,飞在天空?」
「是啊。」
「……这是梦?」
「是现实。」
庸医对我抛了个媚眼。
我现在才发现,这女人超级适合这类做作的小动作。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百闻不如一见。如果想要瞭解我,实际让你看一遍还比较快──我们出发了。」
「咻」的一声。
又或者说,「轰」的一声。
景色开始摇曳。
眼前黄昏,以微中子从外太空经过地球般的速度,瞬间转化为夜景。这已经不是时速一两百的等级了,天神由美里的飞行速度,铁定超越了音速,也绝对超越世上的任何交通工具。
†
我们的彻夜旅程(Night tour)就此展开。
香港。
天神由美里的目标,是潜藏在摩天大楼阴影处,犯下无数诱拐和强暴案件的杀人魔。
就在杀人魔即将犯罪的那个瞬间,天神由美里飞到了他和险些遇害的女性之间,一脚把杀人魔踹飞后绑住,她将杀人魔丢到警察局门口后,再次飞往高空。
胡志明市。
天神由美里降落在人口贩卖组织的根据地。
她一着地便开始战斗,黑帮分子们还来不及理解发生什么事,就全部被她撂倒,再也无力反抗,接着她将差点成为商品的人们解放。
贾拉拉巴德。
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组织,于阿富汗东部的山区交火。天神由美里飞到两军正中间,穿梭在枪林弹雨下奋战,并将双方阵营所有的枪械折成废铁。
约翰尼斯堡。
天神由美里降落于反政府示威演变成暴动的现场。她将暴徒手持的火焰瓶和铁棒夺走,扑灭了废轮胎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以类似闪光弹的神秘招式防止暴民掠夺超市,还用拳头修理了打算用实弹镇暴的维安部队。
除此之外还有。
反正我无法细细描述,就大概带过。
阿尔利特,位于尼日共和国北部的沙漠地带,天神由美里在那救出了被恐怖分子绑架的数十位市民。
焦夫省,叶门北部的内战地区。战斗机对老百姓居住的建筑发射飞弹,天神由美里在空中把那枚飞弹踢飞了。
巴格达,位于伊拉克中部。一台塞满炸药的卡车打算撞进军方屯驻地,她将卡车轮胎弄爆后,以铁拳教训了驾驶卡车的年轻人。
布加勒斯特,她在罗马尼亚南部森林地区与吸血鬼大战,一场激战后,被吸血鬼逃走了,天神由美里苦笑说:「最后大意了。」
罗马,梵蒂冈附近。她在石砖小巷内与被恶魔附身的主教对决,最后击倒对手取胜。天神由美里赞叹「那个主教召唤的地狱看门狗还挺强的」,我光是忍住别漏尿就够折腾了,才没心管那些。
爱丁堡,苏格兰东南部丘陵地带。天神由美里闯进某个暗杀教团进行献祭的仪式现场,她将施放符文魔术的亲卫队一一撂倒,救出了被当祭品的少年,而教团本部也被她摧毁。
亚利桑那州,凤凰城近郊。天神由美里在高达数万公尺的上空,碰上了不明飞行物。她降落在非金属亦非橡胶的神秘材质所打造的宇宙船上,敲了敲船体,尝试与对方沟通。没一会,她便离开船体,而不明飞行物静悄悄地飞起,一溜烟地消失在遥远的天空。
†
我们就这么搞到早上。
彻夜旅程(Night tour)到此告一段落,当我们回到一开始待的公园时,东方天空已散发出灿烂晨光。我心想,正好和出发前相反,当时是西方天空染上一片茜色。
「如何?」
她从秋千和我身上下来说。
「你瞭解我是什么人了吗?」
「…………」
我彻底惊呆了,甚至呆到无法回答天神由美里的提问。
我们飞了半天的时间。
我猜想,这大概是最紧凑的环游世界之旅。
尽管她打算让我认清现实,我却难以置信。
我问道。
「我是做了一场梦吗?」
「是现实喔,治郎同学,你甚至没有打瞌睡。」
「我想也是。」
我再次陷入沉默──
天神由美里蹲下来,笑呵呵地面对我。
「……不,这不对劲吧。」
「怎么说?」
「如果『那些』都是现实的话,肯定会在新闻上播映啊,甚至引发轩然大波也不奇怪。」
「不会喔,因为那些事都被处理好了。」
「我怎么只记得发生了一堆重大事件?」
「发生了啊,今天还特别多,正好能证明给你看。」
「而且其中某些事,甚至能将世界史整个改写吧。」
「是啊,世界所抱持的疾病,往往是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出现病症。」
「…………」
我开始思考。
重新回想起刚才体验的那些夸张记忆。
黑帮跟恐怖组织也就算了,不,那些也够夸张了,但起码还在能够理解的范畴,可是吸血鬼是怎样?恶魔附身、暗杀教团、不明飞行物,那些也太扯了,要破坏世界观也该有个限度。
……不。
实际上,那些对现在的我而言根本无所谓。
我所看到的,深深刻在记忆里的,究竟是现实、梦境还是幻觉,那些都先摆一边。
重点是天神由美里。
她是自由自在的。
她是完美无缺的。
天神由美里飞到世界各地,在我眼前大展身手。
我甚至觉得,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我问了她。
「你是神吗?」
「怎么可能。」
她笑着回答。
「我怎么可能会是神。你想想,这世上有谁会对我这种人祈祷?」
她不是神。
难道是恶魔或妖怪化作人形?
「若你问我是不是普通的人类,那我只能说不是。」
我也那么认为。
「我知道那些事会发生。或者该说,我能看到……在世界各地发生的大小危机,因此能够先行应对。所以我才将自己定义为医生,而治疗的主要是这个世界。只要是为了治疗这个世界,我什么都愿意做,也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哪怕是某人的梦里。」
「…………」
「佐藤治郎同学,你是这个世界的疾病,同时你也拥有力量,还是终有一天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力量。我必须治疗你,就算做不到也得缓解症状。」
……这样啊。
原来如此,我懂了。
此时,我骤然领悟了。
点与点终于连成线。天神由美里出现在我面前、说要成为我的恋人、特地转校过来、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地与我接吻──以及带我参加「彻夜旅程」,亲眼目睹她的「工作」。
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天神由美里。」
「叫我由美里就好……你明白什么?」
「全部,我之所以觉醒了这个奇妙的力量、你为何出现在我面前、你带我飞遍全世界,做那些英雄会做的事给我看──全部,我都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说我是英雄实在是承受不起啊。我只是正好有那样的能力,才去做那些自己做得到的事,顶多算是一种义工吧。」
「这么辛苦,你肯定很难熬吧。」
我从秋千上站起。
俯视着蹲着的天神由美里说。
「看起来,你是独自一人在做这些工作,没错吧?」
「是啊,这我无可否定。」
「这些重担压在一个人身上实在太沉重了。要飞遍世界,跟黑帮和犯罪组织,甚至是非人类的家伙交手──」
这实在太残酷了。
我不清楚由美里是何时觉醒这份力量,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开始这样的工作,但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天神由美里。
她只凭一个人,面对全世界的敌人战斗着。
岂有此理,这种事实在太荒谬了,虽说我对她的认识不多,但她只是个跟我年龄相近的女生啊。
「我──佐藤治郎存在的理由。我之所以活在这个垃圾般的世界,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只能在内心宣泄不满,即使如此还是活到今天的理由。我终于懂了。我一定是为了今天而活的。」
我伸出手。
虽然有点害臊,可现在不是在乎那些小事的时候。
她──天神由美里,肯定是想要一个拥有同样能力的伙伴。
「我的力量将为你而用。由美里,你放心吧,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嗯。
看来不是有点,而是叫人非常害臊。
但我说出口了。我搔着鼻头遮羞,清清楚楚地传达给她。
「我会帮你,我会成为你的力量。你需要一个搭档,没错吧?」
我表明决心。
天神由美里说。
「不,我不需要啊?」
……
…………
………………
「唉?等等,你开玩笑的吧?」
我彻底慌了。
我想任谁都会慌张,不该是这样吧?
「等等,认真说,照刚才一连串的流程,只有这种可能吧?『我们俩结合彼此的力量,一起为拯救世界战斗吧』,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嗯,并不是。」
由美里摇头道。
「你愿意帮忙我当然是非常感激,不过那只针对治疗你这个病。治疗世界的疾病,到底是我自己的工作,我并不是希望你来帮我做这些。」
「唉?唉?那你干么给我看你的工作?」
「不这么做你也不可能会承认啊?要是你不愿意承认我是个怎样的人,肯定会坚持己见吧?与其用说明的,不如亲眼看过还比较快,百闻不如一见,我不是解释过了?」
对啦,你说过。
你确实说过。
(插图012)
「对我而言,治郎同学完全是个特殊案例,毕竟你那侵蚀世界的梦之力,是我从未见过的病症,说实话我也只能暗中摸索。就是因为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处理你,却又怎样做都治不好,我才会对你说明前因后果,而今晚的旅程也是其中一环。」
「…………」
我呆在原地。
咦咦咦……?真的假的……?
慢着,我未免太丢脸了吧。
我彻底会错意了不是吗?我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说什么「你需要一个搭档」耶?所以我心想「我也能成为英雄」只是个天大的误会?完了,这个真的太丢脸了,好想死,我还是马上去死吧。
「你放心吧。」
正当我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时,由美里满不在乎地说。
「我有其他希望治郎同学做的事,需要借助你的力量这点依然没变,能拜托你吗?」
我说你喔。
我会帮啦,帮是会帮啦。
可是该怎么说,拜托你杀了我行不行。我想这大概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丢脸丢到满面通红,真的是丢脸丢到快要死了,虽说我还是会帮你啦,就像是打完仗,输家听赢家的话是天经地义那样。
所以咧?
你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治郎同学,你被班上的不良学生使唤去跑腿对吧?」
干么扯这个?
虽然我被叫去跑腿是事实。
「在你梦里报复对象的四人中,就属她的个性最好懂。就是那个光是见到我和你接吻,就吓到嘴巴张得合不拢,后来在学生餐厅缠上我们,却立刻打退堂鼓的人。」
啊──你说她啊。
虽然她还是一样叫人火大,多亏由美里出现,该说她存在感相对变弱吗,让我几乎忘记她的存在了。针对由美里突然就亲了我两次这点,我还是有不少怨言,不过看到那不良学生吓傻的反应,的确令我十分痛快。
「其他三个人也是。那三个在现实中单方面对你产生敌意、刻意冷落你,在梦里被你当成奴隶的女生。『正经八百的班长』、『嗨咖辣妹』、『内向的文艺社员』。」
啊啊。
对对,确实有这些人。我也差点忘记她们了。
那几个是我们班上特别可爱的女生。她们外貌出众,在校内也经常被当话题,而且对我这人完全没有兴趣,就我来看,简直就是天上的存在。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由美里微笑说道。
「佐藤治郎同学,请你赌上自己的一切攻陷她们,把她们四人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