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不吉波普的怀疑 不可抗力的〈Rabbit?Run〉 Runnin`3.卑怯者们的竞走

……从能够冷静观察事态的雾间凪的角度来看,只能认为事态的发展是荒唐的。

她在被破坏的大楼上,向黑帽子问道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拐弯抹角呢?」

「恰恰相反、他们并不是为了做什么才选择了这条路。而是选择了自认为最好的道路,结果却糟透了」

「真是不负责任——」

「这也正好相反,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责任感吧。而且、这最终反而成了徒劳」

「你是在说谁都没有错吗?」

「不、也正好相反吧,或者应该是全员恶人的情况。自认为没办法,是所有放弃责任中最卑劣的一种」

「有什么没办法的呢?」

「大概是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之类的」

「厌恶自己的愚蠢吧?」

「事实并非如此。大多数人并不认为自己愚蠢是多么糟糕的事,不仅如此、还因此深信自己是善良的,并没有错。这次危机的根本原因恐怕正是这种想法」

「正因为是笨蛋、才能认真吧? 我并不认为这都是坏事」

凪这么一说,黑帽子显得有些落寞、摇了摇头

「嘛……所以你每天都能持续下去。从根本上相信人们。但是、很遗憾,无论什么时候,比起寻找自己能做的事,人们更善于为自己的无作为寻找理由。越是认为自己不愚蠢的人,越容易陷入这种陷阱」

「……你是说那两人吗? 你是说他们中了那种圈套?」

「他们最大的问题是认为自己足够聪明。像你这样不懂的话,就不能毫无顾忌的装傻吐槽了。正因为如此、才会变得无可挽回啊」

1.

考试作弊最可靠的方法是提前拿到考卷。

入侵系统、偷偷潜入、拉拢相关人员,方法多种多样,但是、

(这次不行啊——)

健太郎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方法。毕竟对方是统和机构的干部。贸然接近是很危险的,很可能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这样的话,就只能在考场上传递内容、传答案了)

这之中也有好几种方法,但健太郎认为应该采用正面进攻的方法。

(我会用装有小型摄像头的笔交给某人——然后设法通知他——)

虽然需要在小型耳机上下功夫,但我决定不吝惜时间和钱,给每个考生都提供完全不同形态的耳机。

也就是说、如果是长发的人,直接放进耳朵里就可以了,如果是光头,就用贴在手上的极小的类型,

将配线部分藏于袖口中。还可以装在眼镜的腿架上。这是一个通过骨传导来传递声音的装置,不需要放入耳朵里。如果眼镜里内置摄像的话,可以更清晰的拍摄整个问题,不过、这样做虽然方便,但因为时常露出镜片,有被发现的危险。

总之、重要的是不要让所有人都采取同样的动作。如果大家都把手放在耳边,会显得很不自然,但如果只有一个人,就不会引人注目,还方便混入其它人各自的动作中。

我对这些装置很有自信,应该不会被发现。更重要的是试题的内容本身。

(这究竟是一场什么形式的测验——来确认特殊能力者才能觉醒的测试,我完全猜不出来——)

也可能是和学力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的心理测试。不过健太郎的看法是

(恐怕都是选择题——不需要手写答案作答)

因为这大概是在测试Rabbit们整体的倾向,为了分析这些数据,更明确的答案更方便。更何况是要考虑到统和机构核查的考试,能提交的数据应该不是印象、而是更具体的正确率。如此推测的话、应该不会是让答题者写一篇小论文,然后去推敲其中的内容。

(如果是作答难解的数学算式的话,说起来反而更快更轻松——会不会是这种题呢?)

总之、在此处,即便是没有目标也只能坚持下去。如果他感到不安,就会将恐慌传染给Rabbit们。

所以、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没关系,只要马上搜索正确答案就行了。放心吧」

健太郎自信满满的断言了

「是吗? 那就放心了」

「没错、如果答得太好,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必须稍微偷工减料才行」

「啊哈哈、原来如此。嘛、这么有趣的考试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哦!」

「不过请不要穿帮」

「那种事就交给我吧,老实点不就行了吗? 初中的时候、我总是缩在教室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已经习惯了」

面对一脸爽朗的少年,健太郎报以微笑。

(我果然和他们很像——就连在班上被拒之门外这一点也一样吗)

健太郎的情况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和谁都不怎么交流,但在被孤立这一点上,优等生和差生是一样的。

就这样,考试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现在、作为Rabbit被收集起来的少男少女总共有三十二人。为了让这些人聚在一起,Rain在一个普通的商住两用建筑内,准备了一个用于出租为会议室的房间。

会场在之前就公布了,通知到了每个人,健太郎也同时了解了,这个会场的选择。

(相当出乎意料——不、一般人都能轻易混进去,我还以为会在安保更完善的办公楼里呢。是谁都能轻易进入的地方吗……)

有种被形形色色的内幕纠缠着的感触。

整体给人一种毫无防备、敞开心扉的印象。似乎没有好好考虑过、

也许Rain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细腻。是不是考虑的太过了——他想稍微反省一下,但事到如今也不能中止,于是决定集中精力进行考试作弊。

少男少女们即座后,健太郎从私设的监控器里查看着情况。这是他名下公寓的一个房间,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是用假名签了合同,所以不用担心被追查。

让白渡须奈绪拿着装有极小摄像头的笔。健太郎认为她是Rabbit中最机灵、注意力最集中的。不过、因为可能会突然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所以会有些不安。

结果不出所料、她拿着笔,不停的转着。摄像机的画面剧烈的晃动着、使人头晕目眩。

但是、不能即刻制止她。除了必要的最小限度的信息传递以外,和她们通讯的话,有产生多余反应的危险。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设置麦克风。

不过万一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也很麻烦,所以是健太郎自己主动的单方面行动。

告诉答案的声音当然不是健太郎的、而是市面上销售的软件发出的机器声。

偷拍的影像来回旋转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

似乎有人进了会议室。情况不明。

但是、当笔缓慢上下移动的时候,有一瞬、似乎瞥见了对方的脸——仿佛对上了视线。

那个年轻女人——就是Rain on Friday本人吗?

(────)

健太郎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脊背发凉。

感觉像是被冰块压住了一样。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这和他第一次见到雾间凪时的印象极为相似。

2.

「……」

看到测验的结果时,九连内朱巳的表情变得极为凝重。

旁边的Panthalassa也愁眉苦脸、

「不过、这又该如何判断呢? 喂、有结论了没?」

朱巳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独白

「平均分、49──最高63、最低42」

「实在是不上不下啊——这要是入学考试的话、全员都不合格。但如果是高中的定期考试,就相当于都及格了……」

朱巳翘起嘴、盯着资料

自己准备的这次考试、是把高考水平的问题,语文、数学、历史、外语,各种混在一起出的,目的是想看看哪个倾向更强、哪个倾向弱一些。

类似特殊能力的评估,既然自己都不相信,就不可能做出来。

这只不过是一种测试,想看看没有这种学习能力的Rabbit们,究竟能猜出多少正确答案。

所以、这种半吊子的结果——

「…………」

「喂、怎么办? 这个结果要报告给统和机构吗? 这种程度就能说明"Rabbit们有切实的成长"吗? 可能会被认为缺乏说服力吧」

「…………」

朱巳没有回答,继续用锐利的目光看着资料。

「对了、稽查人员果然和这件事无关吧。你说过他们一定会出手,目前看来对方只是在观望而已」

Panthalassa不屑的问道。

「不—不是」

朱巳突然断言

「诶?」

「肯定是插手了,有人已经动了手脚。考试的结果是那家伙干的——」

甚至不是自信认为的语气,而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

「不上不下的感觉、如果所有人都是零分的

话,还有怀疑的余地。 但没有人不及格、我只能认为所有人都被做了手脚」

「不过——这种看法也太牵强了吧? 是因为事先把要考试的事告诉了Rabbit们,所以他们才会拼命学习的结果吧」

「这样的话、成绩稍微好一点,或者因为过度紧张而失败的人之间就会出现差距——从整体上来看、差距太小了。果然很不自然」

朱巳连看都不看Panthalassa、自顾自的说道

「我有不让他们任何一人落下的顾虑。作为协助的义务、我提出了保证——但我并没有让他们太得意忘形。

因为是不上不下的成绩——对我也好、对Rabbit们也好,不给人绝对的把握……这种距离感的计算真是天才啊……看来对方不是一般人」

看着她自言自语的样子,Panthalassa有些惊讶

「是不是想太多了? 看起来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判断失误吧」

朱巳撅起嘴,气愤的说道

「但是——有一点让人无法理解,这种家伙用来做稽查官? 统和机构到底是怎么想的——看来还是有我没发现的内幕……」

「你太疑神疑鬼了。无论怎么怀疑,也无济于事吧」

「…………」

朱巳终于从资料中抬起头来。然后转向对方说

「下次的测验、也请你帮忙吧,Panthalassa」

被请求的对象瞪圆了眼睛

「还要做吗?」

「还要继续,因为这次什么结论都没获取」

「但是、要怎么做呢?」

「笔试之后的考试就只有实操了。这就是你的能力的用武之地」

「哦——」

Panthalassa抱着胳膊、翘起下巴

「但是——真的可以吗? 我这么做、说不定会把你心爱的Rabbit们——全部杀掉呢」

朱巳面不改色

「那要怪他们的运气。计划将由我自己亲手毁掉、你不用负责」

「把这件事做成报告,事后被人声讨可受不了啊」

「我不会食言」

朱巳平静的断言道。

*

(……不过、这是一场豪赌)

Panthalassa走后,朱巳独自回想着当时的情况,陷入了沉思。

(而这场赌局,是我的失误……正如喀秋莎说的那样,本来现在的我就不应该行动……但是、这实在不符合我的性格)

她摇了几下头,想把软弱从脑海里赶走

(当然、Panthalassa已经背叛了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形式,但肯定已经和对方私通了。当对方说出毫不怀疑测试结果的话时,就已经确信了……看来我孤立无援)

这个神秘的敌手是稽查官、还是其它第三者,或者就像喀秋莎所忠告的那样,是合成人Boomkat……这也是朱巳无法判断的。

(如果是Boomkat的话,感觉有点太稳妥了……虽然没有直接认识她、但从对方说的话来看,她本应该是一个更加冷酷、会采取把对方直接推入地狱这种战术的人………比如这次、对方不会采取适当维持Rabbit们成绩的方法,而是使其全部不及格、或者满分,来动摇我的计划吧……有那样的感觉。不过Boomkat的介入也是事实……因为喀秋莎现在没必要对我撒谎)

统和机构内部持续这几年的纠纷,朱巳也是当事人之一,所以很清楚。

Boomkat恐怕很着急,下一个时代会不会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所以才想除掉有权势的朱巳、而向与其对立的集团高价推销自己。

(这种想法很肤浅……不过现在、那种肤浅很可怕。到底要怎么做)

朱巳深深的叹了口气。

(必须采取措施了吗——虽然我不太想……)

*

然后、离开朱巳的Panthalassa立刻面无表情,并拿出手机。

对方当然是他现在灵魂的主人——Rabbit ・ Run——白渡须奈绪

"如何?"

「现在、Rain发出了指示。接下来是模拟实战的测试」

"她什么也没跟我们说,是打算突击吗?"

「没错」

"哼——"

须奈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该怎么办。

但是很快、

"算了、差不多也该把你的事情告诉健太郎了,你快过来。我给你做介绍"

「要正式和稽查人员私自沟通吗?」

"要亲口告诉他很多事情。那样做比较省事"

她的语气很随意、很明显是懒得再反复思考了

「明白了」

Panthalassa切断了通信,瞳孔在不稳定的微微收缩。

受到Rabbit ・ Run干涉的人,到底能维持多久的安定——须奈绪还没有确认过这一点。

3.

「是实战考试吗?」

听了对方的话,健太郎很困惑

「展开得比预想的要快啊……因为之前的考试结果无法做出判断,所以还想再进行一次类似的考试……」

「急什么呀,这次很简单吧。毕竟这次的考官站在这一边」

须奈绪朝Panthalassa眨了眨眼,合成人点了点头

「啊、没错,Rain已经没有退路了。稽查官Sidekick、我会协助你的」

但是健太郎的表情依然很沉重,

「……」

(这个男人——对我一点都不怀疑。难道是诱饵……)

轻易背叛了同伴、却对健太郎毫无防备。

与其说是精于算计、不如说总觉得——

(对我来说很方便……是收到了Rain的什么密令吗? 但即便如此——)

健太郎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

「喂、Panthalassa……能让我见识一下你在考试时会使用的"能力"是什么样的吗?」

于是合成人微微一笑

「你仔细看看桌子上的杯子」

他一边指着一边说。

健太郎看向杯子,杯子开始微微颤抖,然后……浮在了空中,在浮上去十厘米左右的时候——爆炸了

随着“嘭”的一声杯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飘散着曾经是玻璃的残灰。

「哇」

身后的须奈绪惊叫了一声、而身旁的健太郎并没有感到惊讶。

「原来如此——是爆炸吗」

Panthalassa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我的战斗能力——能放出好几种生物波、叠加在一起,并在任意的地方爆炸。不仅限于物体,空气也会爆炸,因此也可以作为冲击波使用。是万能的攻击方式」

他自豪的说明。不过健太郎还是一脸严肃

「嗯、作为战斗用合成人是标准的。优点是可以隐藏攻击,射程长短可控——」

「那么所谓的考试,大概就是让大家在山中或者某个地方向终点行进,然后在途中用爆炸来制造干扰。总不会让Rabbit们拿着反击用的武器吧——」

「嗯、应该是这样吧。这次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最先到达终点的人,无论如何都能分出优劣」

「…………」

健太郎一言不发。Panthalassa继续说着

「喂、Sidekick,我都告诉你了,把你的能力也告诉我。不然就不公平了」

「…………」

*

(那么、这家伙会如何作答呢——)

须奈绪注视着健太郎,观察着他的动摇。

(刚才的杯子爆炸——这家伙几乎没有惊讶。他似乎习惯了那种事情——这是他的经验使然,但这个问题行不通。毕竟、这家伙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随便说几句应付的话,马上就会露出破绽。

就像刚才的杯子一样、对方可以像吹破气球一样轻而易举的破坏这家伙的脑袋,所以、健太郎你打算找什么借口呢——

(不管怎么说、差不多要被识破了……会不会坦率承认自己撒谎呢? 事到如今、坦率接受,肯定是最聪明的做法)

须奈绪这么想着,健太郎却平静的说

「你没注意到吗?」

「诶?」

「我已经在你身上施加能力了、Panthalassa——如果你连这个都感知不到的话,那就说明你和我没有平等交易的立场」

他自信满满的断言道。

Panthalassa一时反应不过来、沉默不语。

他瞥了须奈绪一眼,欲求助如何应对。

想从“主人”那里寻求答案。

可是、须奈绪只是望着健太郎,根本没工夫看他。

(什么啊——这家伙?)

须奈绪一头雾水。

羽原健太郎刚才的话、当然只是一句空话,没有任何证据。

是在说

谎、这可以用她的能力观察出来。

但、就是这样——

(为什么这家伙的动摇完全没变……? 谎话连篇、明明已经到了极限,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如此冷静?)

这时须奈绪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如此……我一直觉得这家伙不像任何人……不过、只有一个人,她的动摇变化很小,和他很相似……)

动摇的方式本身完全不同。

健太郎对自己的正当性始终感到迷茫,而另一者则毫不迟疑,只是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定位感到迷茫。

(对——这家伙很像九连内朱巳……那家伙脸皮那么厚,到了这个场合,也能变为一种不可思议的沉着,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在乎……)

想到这里,她突然愉悦起来。

没错、如果都是相似的东西的话……

「要不要互相切磋一下,看看谁更胜一筹?」

她对着Panthalassa笑着说

「不是挺好的吗? 一定是有办法的,这里就交给你吧」

Panthalassa立刻对健太郎说

「算了、还是到此为止吧。因为这是我主动提出协助的。我尊重你的意思」

「那么、实战考试怎么办? 想让我随便放手、让谁赢? 这可能会引起Rabbit之间的纠纷」

「啊——」

健太郎的表情依然很严肃

「关于那件事、还是得和大家密切商量,你先让Rain推迟考试计划的实施吧」

「就算再拖,最多也只能拖一周」

「这样就可以了」

「那你想干什么? 我这边要怎么准备? 应该怎样使用能力啊?」

听了Panthalassa的问题,健太郎摇了摇头

「不——没必要。就像你不知道我的能力也没关系一样,你的能力与这件事无关」

「什么? 什么意思?」

面对Panthalassa的疑问,健太郎回答道

「总之、这次你要忠实遵照Rain的指示,不要使她产生任何怀疑。如果觉得无法拖延,也可以马上放弃」

4.

朱巳把Rabbit们带上了巴士、带到了那个地方。

周围空无一人

曾经是切石场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只有广阔的地面。

是在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中、作为爆炸的场景会被经常采用的场所。

当前也是通过正式手续租的。

名义上是为了进行科学实验,使用的是官方研究机构的名字。

从巴士上下来的Rabbit们不安的四处张望。

朱巳对着他们说

「那么——接下来、我想让大家做一个小调整」

她指了指眼前广阔的空间,又指了指前方几百米远的一面旗帜。

「规则很简单——按照白线排列,到达终点就算过关。仅此而已」

听了她的话,大家开始骚动起来。

朱巳用力拍了拍手

「好、好、安静、安静。没必要想得那么深刻。不过是收集一些数据而已,不要想得太多」

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朱巳。不久、其中一人说

「喂、Rain——之前做的测试,结果都还没告诉我们」

「啊、那场考试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用太在意」

朱巳轻描淡写的说,另一个少女又问道

「但是、那也是考试吧。希望你能告诉一下,我们到底还需要做什么」

「现在你们不用想那种事」

「那可不行」

「我们应该也有知道的权利。 你说我们有才能,应该能成长。 但是、如果不告诉我们的话,就没有目标。不是吗?」

「没错、没错,只是一味的命令、之后就不管了,本来能做的事情也做不了」

「给我们解释一下,Rain。不要一开始就断定我们这种笨蛋无法理解。只要你好好说、我们就能接受」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朱巳看着他们的样子沉默不语

「…………」

对什么都能挑毛病天才般的少女,现在却哑口无言。

并不是被驳倒。

只是被说了些只要想说、多少都能说出来的话而已。

让她折服的不是道理、也不是言语,而是

(这些孩子——第一次向我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事实让她受到了冲击。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如此大的冲击,但是……一种心中被充满的感觉袭来,即便开口也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他们都只是听命行事,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只是淡淡的听从着我的命令——现在怎么能说出来这么了不起的话呢?)

朱巳突然意识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慌忙用力擦了擦眼睛。

一不留神泪腺就会崩坏。

为什么会流泪呢? 是悲伤吗?

不、她至今为止无论多么悲伤,甚至在九连内千鹤死的时候都没有流泪。

她之所以会哭,是因为……

(等、等一下……我很感动吗……? 也许是看到了这些孩子们的成长,并为此感到激动吧……?)

对于自己的事从不动摇的她,对于毫不相干的Rabbit们的事,真的会麻木吗?

(不、不行……这可不妙。这样是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

她拼命的假装保持平静

「……如果我不解释的话,你们要怎么办?」

大家表情严肃

「这次的这个,我们不能参加」

「如果不接受,就没有干劲」

「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到底想让我们怎么样?」

大家异口同声的说着。

朱巳看着他们的样子,莫名其妙的感怀让她更加忐忑,但她还是忍住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这次就延期吧。改日答复一个你们都能接受的解释再做吧」

只能这么说。她在动摇的同时,内心也在冷静思考

(这就是……这么完美的统一论调,如果是背后有人策划的……不、这一点毋庸置疑,对方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得多——就连我都无法预测,如果对方能看穿我的心思,那就太荒唐了——事实应该并非如此,对方的目的只是妨碍我。即便如此、还是有效果的——因为如果我强行开始实战考试,大家的心就会完全叛离我……)

她原本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这次的考试作废。既然Panthalassa和别人私通,考试就不可能顺利。

而且、就算再怎么商量,如果让他们见识到一场华丽的爆炸测验,之前没有受过训练的Rabbit们也会胆怯吧。所以本来打算马上宣布中止的。

全员平等的不及格,因此需要全面修订课程内容,请求延缓督察时间——向统和机构提交这样的报告——本来就是这样预想的。

从终止考察这一点来看、确实如此,但这样一来,就是与大家的成绩无关、只会体现出朱巳缺乏管理能力而已。

(果然只是为了削弱我的地位吗?……如果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我的疑心只会越来越大,真是太糟糕了……)

朱巳望着Rabbit们的背影陷入沉思,这时白渡须奈绪悄悄的走到她身边

「喂、Rain——」

朱巳看了她一眼,须奈绪表情严肃

「喂、没关系吧? 这不是表明我们违抗了吗?」

「啊、不,嘛——没关系的」

「大家也不是想被刺你。只是有点害怕。还有——」

「还有?」

「不、我只是听到了大家的窃窃私语。果然是第一个跟我搭话的那个人——那家伙、好像暗中做了很多事」

「是你说的那个"轻浮男"吗?」

「对了、对了,名字好像叫Sidekick」

「Sidekick——」

朱巳听完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知道这个单词的意思。

那是在英雄漫画里,作为主角的搭档而出现的孩子。

列如对明智小五郎来说少年小林就是如此。

「那是什么玩笑一样的名字——是真正的代号吗?」

「似乎大家都很相信他。前几天的考试,好像也有很多人作弊」

她滔滔不绝的告密着,

这是白渡须奈绪一贯的轻佻举止,但朱巳并没有表现出厌恶之情。

「那么白渡——你没有接触过那个人吗?」

「嗯、还没有。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再来找我,我一定会如实告诉你的,对了、如果说是奖励的话,你看、是吧?」

朱巳没有立刻回答

「你看、我们都坐的公交车。说太多、你也会被怀疑的」

「嗯、是的——」

*

「Sidekick、吗——」

朱巳在驶下山路的车厢里摇晃着,想象着那个未曾谋面

的敌人。

「轻浮的男人——也就是说、不是Boomkat。虽然也有人认为对方是诱饵,但最能说服大家的,果然应该还是本人吧。果然还有第二个稽查官……不对、这样一来,连对方是不是稽查人员都不知道」

通过这次的事,她明确了对方并不是为了保持Rabbit们在统和机构中的地位。

因为她原本也没有重视,所以也不会变成那样的状况。不过这次的情况也有可能被认为是反叛。

在统和机构中,那是成为被抹杀对象的首要条件。

(只要搞垮我,就不用在乎他们的今后了,是那样吗? 还是另有图谋? 总不会是想阻止他们大闹一场的弱智想法吧……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正义的伙伴吧。所以说Sidekick什么的,只是个白痴而已——)

再说了那种家伙根本不可能接二连三的采取如此精准的手段。

("Sidekick(副手)"的意思可能是辅佐某个大人物——高层领导的秘密助手出现在这里,这一点是很有可能的……不过、暂且不论——)

朱巳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

(干得真不错啊、Sidekick先生——虽然现在已经被完全被抢占了先机。如果是你和Panthalassa私通的话,应该首先考虑的是在实战考试的时候让那家伙放水,但偏偏用了这么危险的手段——这种想法虽然我并不讨厌)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赌一把,这是朱巳经常做的事。

「有趣、真有趣——我一直以为统和机构里会有很多像福尔迪西摩和Reset那样单纯的笨蛋,但怎么也有这种家伙啊——居然有这么会动脑筋的家伙──」

她对统和机构内的权力之争、无论如何都不想继续投入精力的理由之一,就是觉得太愚蠢了。

本来就应该处于和MPLS这种威胁斗争的紧迫事态中,却总是有固执的人认为"那家伙比自己地位高"是愚蠢的。

即使有其他人邀我加入对方的派系,我也不愿意,所以才会招致不必要的反感。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和低水平的人竞争是很无聊的。

不过、现在——她第一次遇到了使她产生"想要超越这家伙"这种想法的人。

(就算这家伙是谁的副手,也应该不会盲目的服从那个人吧。这家伙有他自己的小心思。我有点开始想要揭穿他了……!)

*

「…………」

须奈绪在巴士里摆弄着一支圆珠笔。

只要按下笔上的钮,就会发出绿色的光,她每次按下去都会一闪一闪发光。

「唉、那个,我也收到了」

邻座的女子搭话了

「是那样的吧,绿色的代表是ok,红色的话就是代表那个吧,嗯」

「监听」

「对了、对,就是那个。也就是说现在没有被窃听吧。真厉害啊、Sidekick。我完全变成对方的粉丝了」

「那个人似乎也不是完全站在我们这边的,也许不能完全相信」

「可是、可是啊……嘛、我啊,最近特别开心」

少女满脸灿烂的说

「真奇怪,说到正在做的事,除了作弊、还有像现在这样的,呃、嗯」

「反抗」

「对了、那个那个,虽然有些夸张,但总觉得很兴奋。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她一个人"嗯嗯"的点着头。

「很奇怪吧。我并不嫌弃Rain、也不讨厌她,倒不如说很感谢她呢。不过、总觉得没必要全部都听Rain的摆布,可以偷偷做一些她也不知道的事——我被父母殴打的时候,一次都没有过这些想法。欺骗、说谎、作弊——」

什么都说不清楚、但却不由自主的感慨。

说实话、这种人很麻烦。

须奈绪很随意的说道

「呵、太好了吗」

但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讽刺,少女又继续说

「真的是这样——因为我以前一直在想,能不能让不吉波普来解决呢?」

这是须奈绪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这个单词

「诶?」

「真的、每天晚上,我都在冰冷的被窝里闭着眼睛,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那家伙的影子」

「你在说什么呢?」

「没、我觉得很可笑。不过——」

「不是那个。你刚才说了什么——不吉? 什么的」

须奈绪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发麻

「不吉波普?」

「那是什么啊?」

「咦、白渡,你不知道吗?」

面对不怎么高兴的须奈绪,对方很慌张

「啊、对不起对不起,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不过是传闻嘛,传播也没有那么广泛」

「传闻?」

「是啊——那个啊那个、叫什么来着? 不是(都市ガス)都市瓦斯,叫都市传说……(でんせつ)」

「伝说……」

「听说只在女孩之间流传,所以男生们都不知道——」

「不、那种事就免了,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神」

「哈?」

「不、所以说是死神啊、死神。都是这么称呼的」

「────」

「大家都说他是一身黑的美少年,可我总觉得她是个女孩。就像一个纯白的天使。是的、那个不吉波普,死神并不是无差别的杀戮,条件是"瞄准那个人人生中最美丽、最闪耀的瞬间,瞬间杀死对方",就是这样的家伙」

「———」

「有人说、被杀的时候一点也不痛苦,反而心跳加速、然后就死了,还有人说被杀的时候会变冷变热等等。但我总觉得好像是掉到坑里一样,扑通一声掉下去——落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不可思议的是,少女在谈到这件事时,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感慨。

给人一种奇妙的沉着、平静的感觉。

「那是什么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须奈绪听了她的说明,刚才的激动心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加深了。

「那究竟是什么啊——传闻? 都市传说? 那种东西会被传得很有道理吗?」

对于须奈绪的焦躁,少女似乎以为她只是因为不了解这个传言而生气。

「嘛、只是在白渡所在的学校不是主流而已。不用那么在意」

少女用安慰的语气说道。

但须奈绪对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不快、喃喃自语着,

「……那是什么啊……死神? ……别开玩笑了…….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会是什么样的动摇呢? …….什么、什么啊……每个人都不一样…大家都活着、然后死去……在这中间摇摆不定….什么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开什么玩笑,可恶的家伙…那不是只会一味作恶的坏人吗……如果有那样的人的话,那就相反。没错、正义的伙伴…….也许存在…不是会变成那样吗?」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不停的说着,睁大眼睛盯着空旷的天空。

这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共感的"Rabbit ・ Run",只有她才会拥有的憎恨、被不吉波普这个存在慢慢的融化了。

「那个、白渡……?」

少女看到她那个仿佛被鬼上身的样子,正想上前搭话。

这时坐在巴士最前面的朱巳站了起来、转过身

「大家——听我说!」

少女也朝那边望去,朱巳确认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点了点头。

「今天确实不好意思,在没有事先预告的情况下进行了考试。我觉得是我不好。所以、能允许我向你们道歉吗?」

「道歉?」

「什么啊、那个?」

朱巳环视着大家

「是啊、我们以前很少这样聚在一起,所以我觉得在这里做一件能加深全员感情的事也不错。所以我有个建议——下次要不要举办保龄球大赛?」

朱巳微笑着说

「当然、这和统和机构完全没有关系,只是玩玩而已。只是想轻松愉快的和大家一起聊聊天而已——怎样?」

「…………」

「…………」

「…………」

谁都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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