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拜托了……!还请您……请您救救那个孩子……!
村里的大人们紧紧地抱住了一个男人。
身着死板的黑衣,大义凛然地站在那里的他名为贝利克。体格显瘦,年龄二十几岁左右。
作为年轻退魔师的他,对村民们温柔地微笑着。
「交给我吧。」
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他如此说道。
能拯救眼前可怜的少女的别无他人。
「啊……唔……」
被椅子束缚住的少女,将失去光芒的空虚的眼睛朝向了贝利克。她发出的声音不成言语,偶尔从嘴里露出来的也就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
就如少女的意识并不在此处般,
被恶魔给附体了似的。
「呜呜……唔……」
少女瞪向贝利克。
是不是察觉到眼前的青年是为了击退自己而来到村子里的退魔师呢?那双眼睛里寄宿着类似愤怒和憎恨的压迫感。
「……」
青年感到恐惧爬上了他的脊梁。
据说每年春天,这个村子里都会有恶魔出没。
于四年前左右,
也是在如今这样的春天,传来了有村里的少女被恶魔附身的消息。贝利克的前辈退魔师进行了第一次访问。从那以后,每年到了这个时期,村里的少男少女中总会有几个会被恶魔附身,前辈退魔师每年都会来村子里消除恶魔。
今年是由亨利来担任这个职务的。
「……」
关于每年出没在这个村子里的恶魔,前辈退魔师给了我一个建议。
——这个村子里的恶魔和其他地方的不同,小心点。
贝利克还记得,每年从村里回来的前辈退魔师都是满身疮痍。
所以他俯视着眼前的少女,
「这,这是何等邪恶的眼神……!」
寒气爬上了他的脊梁。
她瞪着青年,比他曾经对峙过的任何恶魔都充满了邪气,仿佛剑豪一般。宛如在被恶魔附身之前就在心底饲养着恶魔一样。
即使只是一瞬也不能放松警惕。
「她叫什么名字?」
贝利克问村里人。
村里的人们在他周围叹息着,相视沉默着。然后怜悯地看着被椅子束缚着的少女。
美丽的灰色头发。琉璃色瞳的少女。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椅子上呻吟着「啊」、「呜」,仰视着男人的她,穿着荷叶裙的连衣裙。只要闭上嘴就显得相当文雅,美丽的如人偶一般。
但是因为被恶魔附身所糟蹋,所以漂亮的脸和与春相配的时尚衣装都被白费了。
「啊啊啊……唔——」
话说回来,那么可爱的她到底是谁呢?
村民中的一个人回答了贝利克。
「叫伊蕾娜。」
「伊蕾娜吗?原来如此。」
那么,那个伊蕾娜到底是谁呢?
不用说。
没错,就是我。
〇
我那天访问了某个山间的小村庄。
由于这一带几乎没有强盗出没,村子里充满了和平的气氛。
那儿没有将外面和村庄隔开的栅栏;只有穿过树木茂密的道路,才能看到这在我面前展开的,聚集在美丽绿色中的木制民房。往上一看,只见被白雪覆盖的雄伟山峦连接在一起。
深呼吸,令人心情舒畅的春天的气息就会充满胸口。
那是与晴朗的天气一起向远方延展的,美丽景色。
「真是漂亮啊……」
据传闻,我今天到访的这个村子,虽然只是村子,但每年都会有很多的游客来访。特别是初春这个时期,据说非常热门。
嘛,景色如此美丽,不得不说是令人信服。
我被自然的丰富美丽迷住了,就在来到村子门口的地方下了扫帚,开始走了起来。
在杂草丛生的最低限度的铺修道路上排列着的,十分简朴的民房。这个村子里几乎都是这种一层楼的小房。
这种简朴的民居,在路过的时候稍微朝着窗户看一下,就可以看到居民生活的情景。
「……?」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是。
街上排列的民房里都没有人。
不仅如此,街上也没有人。我觉得应该并不是没有人住——
是不是出去了什么地方?全村人一起?
我一边凝视着街道的各个角落,一边眺望着窗户,一边走着。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可能有点可疑,但毕竟并不存在会把我当成可疑人员的旁观者,所以多少有些失礼也无所谓吧。
既然到了村子,我就想先找个旅店。可是想找人问问但也没有人,所以很是困扰。
那么在那之后大概过了几分钟左右吧。
「哦呀?」
我停下脚步。
那里是一座像是依偎在了,结着好多红色果实的一棵树上一样的,古老的民居。
从窗户往里望了一眼,就能看到大人们在用严肃的表情交谈着什么。
看来村民们都聚集在这里了。
「……」
然后在我不怎么礼貌的偷窥开始没几秒后,
正好在窗户对面缩着肩膀为难的男子,突然把头转向了这边。
「……」
也就是说偷窥完全暴露了。
男子刚和我对视就匆匆忙忙地从窗户消失,紧接着那个男性就从后门气喘吁吁地,伴随着这样的台词出现了。
「您莫非是旅人?」
「诶,啊,嗯……我是。」
然后虽然准备打算继续问道「请问旅馆在哪儿?」,关于村民们聚集在民房的理由,原本预定不会特别去主动触碰提及的。
但是男性的那方,开口更快。
「好的,那你来一下!快快!」
而且还十分强硬。
看起来气氛可不一般啊。
「在这个家里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吗?」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这很可能处于一种即使是外人也无所谓什么都想借助的状况下。
「啊……」
虽然不太清楚情况,但我还是像这样脑子里盘算着揣测着,在男性的邀请下,进入了那个民宅。
对那前面是就地狱这件事一无所知。
〇
民家里聚集了众多的大人,围绕着一个少女。
村子里的人说,少女是这个家的女儿,是一个总是很开朗,很有精神,很温柔的少女。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
据说这个被捆绑在椅子上,互相对视时会一边呻吟一边挥舞着长长的金色头发的,平时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这家的父母手拉手,悲伤地说。
「那个孩子是一个总是吃饭不剩的好孩子……」
「哇啊啊……」
据说把村里的人送的水果吧嗒吧嗒地洒出来的这个姑娘是个总是吃饭不剩的好孩子。
「对村里的老人也很温柔……」
「呸!」
对父母背后的老人喷唾沫的女儿据说对村里的老人也很温柔。
「但是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点奇怪——」
「哇!」
姑娘瞪着所有靠近的人。
「原来如此。」
作为反抗期来说也挺激进的。
我应付着点了点头。由于一连串的骚动,慌慌张张的村里的人们好像都顺势聚集到了这里。
但是不管聚集了多少人,他们都没有法让突然人格变了似的开始失控的女儿镇定下来,结果只能把她绑在椅子上。
就在这个时候,旅人魔女正从窗外窥探里面,所以才把决定她招进来的吧。
「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家的主人就像是祈祷般地问着我。
「就算你这么说……」
我俯视少女。呜——呜——地摇着头的她,和我视线一对上就「呸!」对着我的脸喷了口唾沫。
「哎呀——」
我极限闪避。
「绝对不会错,这是恶魔干的……」
一个长得很像村长的老人用一副已然熟知的口吻说道。真的很有威严。虽然沾上了口水就是了。好像是由于我刚才避开的原因所以中了奖。对不起啊。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吗?」
断言是恶魔干的,所以有什么根据吧。
「嗯。」
村长擦掉了自己额头上的唾沫。
「我们村每年到了这个时期恶魔都会附在村民的身上。去年、前年和更久之前,都有被恶魔附身的村民闹过。」
「嗯。」
「所以我们村也通过每年都会有被恶魔附身的村民的出现,察觉春天的到来……」
「啊,是吗……」
村民们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感受春天吧。
「为什么……!」
这家的主人感叹道。
然而,并不是说只要叹息和悲
伤附身在女儿身上的恶魔就消失了。依旧摇着头的姑娘,空虚的眼瞳四处徘徊。
顺便说一下,据说现在的她一有接近的人或眼神对上的人就会立刻喷出唾沫。包括我在内。
「……」
然后现在我和她目光交汇。
「呸!」的就喷了出来。
我避开了。
「……」
村长默默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唾沫。
「总之我们很为难啊……」
「是啊……」
明明是游客很多的时期却陷入这样的事态,这个村子的今后会很危险吧。我不希望这个被美丽景色包围的村子变得与人渐行渐远。
「呸!」
「哎呀——」
他们也不想让这成为一个被传言成对游客满不在乎地吐唾沫的村子。
那么,
「可以的话,我来解决吧?」
作为一个旅人,作为一个魔女,我提出了这个建议。
「把她复原就可以了吧。」
我觉得不难,我如此说到。
「真的吗……!」
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提案吧。
以这家的主人为首,村里的人都很是吵闹。
而且村长也瞪直了眼睛,
「那可帮了大忙了……!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可以吗?」
我凝视着村长的额头说道。
「我建议您先把口水擦掉。」
〇
恶魔也有各种各样的种类,并不是都一个味儿的。至今为止我也有遭遇过被称为恶魔的存在,其中也有附身于人身的恶魔。
一般来说,以驱除附身的麻烦恶魔为生业的人被称为退魔师。
虽然我对退魔师这个职业并不怎么熟悉,但是在他们和附身于被害者的恶魔对峙的时候,大致会按照以下步骤进行。
首先站在被椅子束缚着的受害者面前,「从这个人的身体里滚出来!」这样直接开骂。然后烦躁的恶魔使用被害者的身体对退魔师骂回去,两人的战斗就这样拉开了帷幕。顺便一提,这是回合制。「快滚出去!」如果退魔师这样骂的话,恶魔就会喷出唾沫说「烦死了,宰你了哦」;那个关系就像是要求拆迁的业者和固守的钉子户居民一样呢。
察觉到光靠语言是无法解决问题的退魔师会开始对恶魔进行骚扰。如果即使拜托搬家也不出去的话,让对方觉得那里是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就好了。
退魔师千方百计地驱赶恶魔。
比如泼水,或是尽情地扇脸、没完没了地说些废话等。
总之,像这样简单地执行着惹人厌的事情,威胁说「不出去的话,就永远继续这个骚扰哦」的话,恶魔一般都会出去。以前见过的退魔师有跟我介绍过驱魔的手法。
当然我也没见过驱魔的现场。所以不知道实物是怎样的,以及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别的道道。
那么,在复习了退魔师的工作手法之后,让我们看看我在做给眼前的少女的事情吧。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少女在喝水。
一个劲地喝水。
「好孩子,好孩子。来再来一瓶把。」
一边把瓶子塞进少女口中,一边咕嘟咕嘟地持续灌水。我把少女的头抵在腿上,一边抚摸着头发一边「好孩子,好孩子」地抚摸着头发。
村长看到这样的情景,
「魔女大人,这到底是……」
以相当的威严的脸困惑着。
「灌她喝水啊。」
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
「这好像不是我们所知道的退魔方法……」
「去年是怎么做的?」
「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不停地骂恶魔……」
啊,是一般的退魔方法呢。
「对这孩子来说,比起那种普通的退魔方法,这种更有效。」
「诶诶……」
村长怕了。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在我和村长对话的时候也一个劲地持续喝水的少女。
当大号的瓶子即将告罄的时候。
「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少女恢复了理智。突然睁开眼睛的她,身上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村民们惊讶地低着头呻吟着,她困惑地环顾四周,既没有吐口水,也没有瞪谁。
村长刚说明情况,她就睁圆了眼睛。
「呃……?恶魔……?我被恶魔附身了……?」
因为对刚才的行动是没有自觉的吧。不过女孩子还是一味地困惑着。
不管怎么说,
「好像解决了呢。」
我的心中充满了完成一项工作的成就感。
「您到底使用了什么魔法呢,魔女大人。」
村长难以掩饰困惑。和去年和前年相比,解决方法简直太过简单了。说起来也是当然的。
我靠在窗户边上,望着外面说道。
「毕竟,那个孩子并不是被恶魔附身的。」
院子里种着好几棵红果实的树。
作为一个旅人,如果走过了各种各样的国家,就会知道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可思议的东西,而庭院里的树也是其中之一。
「听说在别的国家那棵树被称为恶魔树。」
据说,春天的时候树上结的红色果实非常甜而好吃,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其中只有一个是掺了毒的果实。
有毒的果实外观和其他水果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吃了就会让人只能说「啊」、「唔——」之类的话,而且对接近的人都会吐口水。
一边用甘甜美味的果实诱惑人,一边这棵恶魔树为之混入了危险的果实。
是正正经经的恶魔甜蜜陷阱啊。
「看到庭院里有那棵树的时候,我想大概就能猜出是这个原因了吧。」
吃到了有毒的果实的话,喝个一肚子水就可以中和了,只要能把身体里的毒素变薄的话。
顺便说一下,即使放着不管,毒素也会自行从身体里排出,然后恢复原状。
退魔师的对峙时间极长,不断地被骂的受害者理所当然地会恢复理智。
「那么恶魔并不存在吗……?」
「是的。」
当然如果有把庭院里的树称为恶魔的风俗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竟然……!」
村长跪了下来。
「嘛,恶魔的真面目什么的往往不过如此哦。」
就像是亡灵的真面目其实是枯槁的水晶兰一样,盲信会使事物变得复杂。
在这个村子里,这种臆想蔓延的结果,使得单纯的食物中毒被误认为是恶魔,不仅浪费了多余的劳力,而且还将被害者的康复时间退后了吧。
「怎么说呢……」
知道了这几年一直深信不疑的事件真相,村长先生被受打击。
「都已经安排了退魔师……」
啊,备受打击是因为这方面问题啊?
话说安排得也太快了。
「这样下去的话就要被收违约金了……」
您烦恼的这问题的肮脏的金钱味也太重了吧。
我惊讶地皱起了眉头。但是不仅如此我感觉到从这话开始村子里的人们之间的气氛也渐渐向奇怪的方向倾斜了。
他们一边俯视着恢复了健康的少女,一边交谈着。
「这可怎么办啊……」「糟了……」「怎么办……」「我们家已经做了挺多准备了啊……」「我家也……」
不知为何,不妙的气氛开始浮在了周围。
怎么回事搞得就跟是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似的。
「魔女大人,那个……」
少女的父亲很抱歉似地问我道。
「那个,实际上女儿又被恶魔附身了之类的,您看行吗……?」
什么意思……?
「不,我觉得不行……」
「那么退魔师……」
「也不需要吧……」
奇怪的气氛增加持续走高了。
「诶!那帅哥退魔师也不会来帮我驱魔吗?不要啊!」
甚至连刚刚复活的女儿,也在参加了大人们的谈话后,夸张地困扰着。
虽然我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但是总觉得有种很讨厌的预感。
「魔女殿下——」
村长对困惑的我表示真的十分抱歉。
「其实,我们村有把退魔师驱除恶魔作为活动来处理的一面……」
「诶——」
据说,
在缺乏娱乐性的这个村子里,就连由退魔师来驱邪都很少见。最近已经变成了每年的惯例活动了。因此,被恶魔附身的少女一出现就从别的国家委托去退魔师。
「顺便说一下,今年担任退魔师的是个帅哥,村里的姑娘们也很期待。被恶魔附身的孩子会带来幸运什么的。」
「嗯……」
那样的事……事到如今再说也……我也很为难啊……
「而且最近这个驱魔活动也成为了村子的收入来源……」
「也就
是说春天的时候游客很多事是因为……」
「为了看驱魔。」
「真的假的……」
不经意间发现了能让我语言混乱的冲击性事实。
也就是说,委托退魔师对这个村子来说有很大的意义。理所当然的,这也并不是该被路过的魔女解决的问题。
「没想到真给解决了……」「这下可怎么办……我家已经为驱魔活动做了各种准备了……」「难办了啊……」
所以村里的大人们抱着头。
他们本来只是想着把被恶魔附身的孩子秀给早来的旅客看看,没想到给搞定了。
「魔女大人——」
村长问我道。
「什么事?」
「不能用魔法让孩子再次看起来像是被恶魔附身吗?」
「你才是恶魔吧?」
「但是这次的活动真的花了很多钱……」
头痛了,怎么办啊,这样的气氛开始蔓延。同时,搞得是像我不对一样的气氛也在持续蔓延中。
大体上一旦开始有这种氛围的话,什么都没想的人就会开始出些意义不明的点子出来。
「对啊!那就让魔女大人装成被恶魔附身的样子就好了!」
你看,这种提议都能满不在乎地说出来。就在刚才还在对所有接近她的人都吐出了唾沫的那名少女,用那双闪着星星的眼睛提出了莫名其妙的建议。
而且,一般情况下,只要有一个人这样想并说出来了的话,剩下的人就会像雪崩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来赞同这类莫名其妙的想法。
「哦……!」「原来如此,还有这手啊!」「被恶魔附身的魔女……有点儿帅啊……」「这个的话估计会有相当多的观客!」「不,绝对少不了的!」
就像这样。
哎呀,真是糟糕呢。
「啊,那啥,不干哦?我不同意哦?」
坚决拒绝,麻烦的事我绝对要拒绝。不是虽说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原因造成的麻烦,但是不想干的就是不干。
「但是魔女小姐,你看?这次的退魔师是这个人哦!很帅吧?」
少女一个劲地逼着我。
她手里有一张照片。
「这和对方是谁都没有关——」
系什么的。当我并没有特别感兴趣地把视线投到照片上之后,我就停下了嘴。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一个五官端正的退魔师。嘛,就这点儿姿——
「对吧?是帅哥吧?」
「……确实。」
我轻轻点了下头。
不,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而且如果魔女小姐能装成被恶魔附身的样子的话,我就会作为助手来辅助你的!」
「要怎么辅助?」
「和驱魔师愉快地聊天。」
「只是你自己想和驱魔师接近而已吧。」
「没那回事。」
「是吗?」
「只是村里没有帅哥,十分饥渴而已。」
「非常忠实于欲望呢。」
「方便的话的话我还想要个联系方式。」
「真的很忠实于欲望呢。」
「然后最后打算让他再给我介绍一个城里的帅哥。」
「退魔师原来是工具人的吗?」
「男朋友的话,最好是高个子高收入高学历只对我温柔的帅哥……」
「听起来你就跟恶魔一样呢。」
难不成是真的被恶魔附身了?
「那个,魔女大人,我忘记说了——」
村长插进了我和少女之间的谈话。
「在我们村里,有着被恶魔附身反而是种幸运的传说。」
「反而幸运?」
也就是说?
「被恶魔附身本身是不幸的事情,但也有驱除恶魔的补救措施,综合来看反而是幸运的一方。」
「……哈?」
这么说来,我在工作中也有过占卜的时候,结果太差的话,作为补救措施推销转运道具,和那个是一个意思的吗?
「对这个村子来说,退魔师驱除恶魔是一笔相当大的收入来源,所以对于被恶魔附身的人也会支付一定的报酬。」
「谢礼么?」
原来如此,你想用钱收买我吗?
手段挺肮脏的啊?但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旅人,只是来这个村子观光的。就算是为了钱,也不要做那种多管闲事的事比较好。
「多少钱?」
不过,作为参考来听听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嘛,我不想接受就是了?我也是打算拒绝的哦?只是好奇心驱使着我想看看他们能准备多少钱。
然后村长塞给了我张纸条。
「大概就这些吧——」
吼,吼,我看看我看看。
「OK了。」
回过神来,我已经和村长紧紧地握手了。
恐怕即使退魔师来了,也无法驱散我内心深处所饲养的,名为贪财鬼的肮脏恶魔吧。
「那么退魔师预计什么时候来?」
我问道。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大概明天傍晚会来」的回信。
也就是说,缓期大概是一天半左右吧。
「那么请让我自由行动到明天中午。为了让自己装成能让退魔师驱除恶魔的样子,需要有相应的准备。」
村长点点头。
「那么,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么?」
能做的?
「有,那么能为我介绍一下这个村子的美食店和客栈吗?」
「那是为了驱除恶魔所必要的么?」
不,不——
「我只是想好好享受一下。」
我原本就是来这个村子观光的。
享受一下自由也不错不是吗?
〇
然后迎来了第二天。
「啊……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拜托了……!还请您……请救救那个孩子……!」
村里的人们的炙热表演熠熠生辉。在被椅子束缚着的我面前,他们把退魔师青年的大腿紧紧抱住。
他的名字是贝利克,发色为黑,穿着一身死板的黑衣。体格显瘦,年龄在25岁左右。
刚到村子里,他就被带到这里来,处变不惊,微笑着,非常沉着地对村里的人。
「交给我吧。」
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只有他能拯救眼前可怜的少女(大嘘)。
「啊……唔……」
果然穿着魔女的服装的话会被退魔师抱有疑问。穿着便服,被村里的女性们绑在椅子上的我,失去了自由,只会说「啊」「嗯」。
嘛,都是魔女了,表演被恶魔附身什么的还是很从容的。
「呜呜……唔……」
吃了院子里的红色果实的人应该变成了对所有接近的人都会吐口水的人,所以到去年为止的恶魔恐怕都是对退魔师吐唾沫的吧,但是我不想做那种丢人的事。还是对着生人。
所以就停留在了瞪着退魔师看的程度。
「……」
但是光是瞪着看效果也很大。
退魔师先生向后退,然后,
「这,这是何等邪恶的眼神……!」
……
似乎说了非常失礼的话。
然后他问了村民我的名字,对我破口大骂。也就是说这一带的一般退魔师所进行的驱魔是一样是用语言进行的攻击。
和往年一样,驱魔仪式开始了。
「你这、肮脏的恶魔!」
出自退魔师的谩骂。
「唔——」
我先回了一句。
「从她身上滚出去!你这个恶魔!」
「啊!」
「哈哈哈!怎么?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吗?」
「唔~」
「你倒是讲两句啊?」
「啊!」
「呃……怎么回事……!根本没有手感……!」
演技会不会暴露呢,我只是冒着冷汗反复附和着。
「果然用普通的做法没有效果……没办法了……!」
话来,和众多恶魔对峙的退魔师,为了和恶魔战斗,平时就随身携带着各种各样的道具。
退魔师贝利克暂时离开我一会儿,转身就拿着一个大包回来了。
看来退魔师的秘密武器皆被收入其中。
「恶魔啊,看到这个了吗?」
贝利克从包里拿出了瓶子。贴着优雅而昂贵标签的瓶子里是他工作的组织制作的特殊水。据说只要泼到附身于恶魔的人身上,就会让他们感到非常不快。
我偷偷地向村里的少女送去眼色。那只是因为想和帅哥亲近并介绍别的帅哥等充满私心和贪欲的理由而成为我的助手那名少女,立刻钻入我们之间,向退魔师先生扑哧卟嗤地耳语着。
「啊?淋湿是NG的?是吗……」
我不想把衣服弄湿,所以请用别的方法。
「那么这个怎么样!」
随着高喊从包里拿出来的是节铁棒。据说这是「一种将被恶魔附
身者的身体进行叮叮当当地敲击,从而给恶魔带来痛苦并将其赶出身体的道具。」
所以我立即再次给村子里的少女送去了眼色。
「啊?痛也NG?是吗……」
请用别的方法。
「那么,用特殊气味怎么样?」
这种有些独特的气味是最适合让恶魔感到不快的道具。但是作为双刃剑,对普通人也同样会带来不快感。而我则是普通人,所以理所当然地会向村里的少女送去眼神,
「啊?臭味也是NG的吗……?」
我还是想拜托你用别的方法。
「那个,我倒是想问一下,到底要怎样不NG……?」
再怎么说被拒绝了三次,变得稍微有点警戒的退魔师。
「顺便问一下,什么其他还有什么?」
村子里的少女极其冰冷地问到。
到昨天为止对人吐口水的态度已然消失。顺便同时「可以和帅哥聊天!太好了!」等高兴的态度也无影无踪了。也许是为了迎合周围的气氛,正努力营造着极其严肃的氛围也说不定。
「呃……」
虽然很困惑,退魔师贝利克依旧匆匆忙忙地翻着包包。
「那可就只剩念经了……」
「原来如此。」
少女瞥了我一眼。
「怎么样?」
「嗯……」
我摇了摇头。
「好像不行。」
「诶……」
「谩骂Only,Please。」
「诶诶……」
退魔师困惑不已。
光是被椅子束缚着坐着就已经很痛苦了,如果再做些奇怪的事情的话,我的压力值会被飙升到极限的。最好尽可能温和地解决。
「那就谩骂Only吧……」
青年退魔师贝利克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站了起来,再次和我对峙。
他走近我,直到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你这个魔鬼!」
他如此骂道。
「啊——」
虽然感觉多少有点吵。我依旧面无表情,应付着不成句的台词。
我对他的演技会不会败露冒着冷汗,一味不停地附和着。
那么,
话说回来。
谩骂Only实在是太容易让语言力见底了。有可能会被周围的村民和游客怀疑。
所以,
「用词过激一点儿也没问题哦。」
我用着不会被其他任何人发现的小音量跟他说道。
「真的?明白了。」
他小声点了点头。
我对他的演技会不会败露冒着冷汗,一味不停地附和着。
〇
数周前。
「啊,不安……实在是不安啊……」
在某个国家的街头,
穿着黑色衣服的他,一边抱着大大的行李箱,一边望着脚下摇摇晃晃地走着。
「我可怎么办啊……」
就好像是被恶魔附身了一样,青年的脚步毫无底气,偶尔流露出的叹息就像是灵魂从口中漏出一样深刻而沉重。
呀嘞呀嘞……
「您好像很为难啊。」
哎呀,一位魔女妨碍了他的步伐。
「……是谁?」
没有底气的眼睛向这边窥视着。
我故意地咳嗽一声,一边说道:
「我是路过的占卜师。」
于是乎,
我在旅行的途中,偶尔也有靠进行正经的占卜生意来赚钱的日子。
「可以的话,我来帮你占卜一下你的运势如何?」
和作为退魔师的他相遇,正是我难得认真地经营占卜业的时候。
「那么,您要卜些什么呢?」
在路边做的临时桌子旁,两人面对面开始了询问。
虽然很沮丧,但他还是跟我说了。
「……其实我的工作是做退魔师的……这次好像不得不去一个特别糟的地方工作了……」
「吼,吼……」
说来,从前几年开始那附近的村子里每年都会有非常麻烦的恶魔出没,今年恐怕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收到村子的邀请。
而今年则是他被承担了去村里的任务。
「到去年为止都是我的前辈……时机不好,前辈现在不在岗,而是休育儿假中……」
「原来如此。」
看来是个福利充实的好组织呢。
「所以今年由我来负责……关于那个村子,我只听到过坏消息——」
听他前辈说,在村子里出没的恶魔,不管用什么样的语言,无论用什么强硬的手法,一句话都不会讲。
「只会说『啊』『唔』之类的。」
据说到去年为止负责的前辈退魔师每次去那村子都会满身黏稠地回来,正因为看到了那样的情况,所以他在去之前就变得非常紧张。
真是头疼啊。
「谢礼好像会给出难以置信的数额……同时好像会累的不行……」
总之就是不想去村里。
「说实话,如果能拿到钱,然后适当地做做工作就能回去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是么,这也太过真实了。」
「每天和恶魔做对手的话,心就会变得很脆弱……」
呵呵,退魔师无力地笑着。
「那么您要占卜什么呢?」
我歪着头。
「是啊……能不能先看看下下周左右的运势……?」
「原来如此。」
明白了老铁。我点了点头,然后翻了几张卡。也就是卡片占卜。
「嗯。」
结果比较简单。
「两周后你的运气真的很糟糕,不可救药级的糟糕。」
「很糟糕啊……」
退魔师的脸上浮现出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那个村子来了委托,我就逃……」
「啊?逃跑没关系的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没关系!」
「……」
「就算这样,也许也比去那儿干工作要强!」
青年人已经有一半看开了。
太可怜了……
「那啥……啊,请不要那么沮丧。如果运气太差的话,我这边也有准备了补救措施哦。」
「补救措施……?」
「是的。」
「那么,请先采取不去村里也能得到谢礼的补救措施。」
「没有那种方便的补救措施。」
「那还有什么样的东西呢?」
「是转运道具。」
「转运道具吗……」
退魔师有点失望。
「嘛,让我们来看看能缓和两周后不幸的转运道具是什么吧。只要持有那个,恐怕就不会遭遇不幸了——」
然后我再翻了一次卡。
结果——
「转运道具是恶魔。」
「恶魔吗?」
「说是随身携带恶魔的话就不会变得不幸。」
「也就是说?」
「……」
也就是说,
恶魔不在身边的话会变成不幸。
「从工作那里逃开的话,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吗……」
以上。
从现在开始算正好是两周前的事。不过我的占卜也还算对。
——但是魔女小姐,你看?这次的退魔师是这个人!很帅吧?
村里少女满心期待着退魔师,手里有一张照片。
那里个五官端正的退魔师,让我非常吃惊。
他就是接受了我占卜的退魔师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简单了。
我来这个村子第二天傍晚的时候,
「啊,不安……实在是不安……」
有一个青年独自走在通往山间小村庄的路上。穿着黑衣的他,正抱着箱大行李,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村子走去。
哎呀哎呀。
「您好像很为难啊——」
在充满不安的他身边,一位女性从树荫下突然现身。
「……!你……!」
青年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在那里有一位,灰色的直长发,穿着黑色的长袍带着三角帽子的魔女。
那到底是谁呢?
她调皮地笑着向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是恶魔。」
〇
也就是说,
我抓住了好不容易才到达村子之前的贝利克先生,把事情都详细地说明了之后,让他来演一场。
「那也就是说是拿了钱适当地工作一下就能回去吗……?」
他爽快地答应了。
首先,因为驱魔在村子里被当作一大活动来对待,所以贝利克一直到那天晚上都在骂我,然后我还是继续「啊」「唔」的应付着。
「再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堂堂恶魔却非要往那种贫瘠的身体里进!难道是你还是个LOLI控——」
「哈?」
「非常抱歉。」
虽然有时会脱线,但贝利克的驱魔
仪式,在总体上看来很成功的。于是仪式在气氛十分热烈的情况下结束了。
而我的身体也完全恢复了原状。
嘛,本来我就没有被恶魔附体过就是了。
「哎呀,谢谢您,魔女大人……」
等一切都结束了,村长匆匆忙忙忙地来到我身边,交给了我谢礼。
「真是好演技啊,您骗的退魔师大人一愣一愣的呢。」
「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啦。」
呵呵,非常轻松就能把钱搞到怀里的肮脏的魔女是谁呢?没错,就是我。
虽然不记得曾向恶魔出卖过灵魂,但可能是被爱财鬼附身了吧。
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体表面上也恢复了原状,完成任务的贝利克马上开始准备回去。他是那种收到谢礼立刻就会回去的退魔师。
「哎呀,要走了吗?」
村长摇摇晃晃地从我这边向退魔师先生走去。
「如果可以的话,请住几晚。多亏了退魔师大人,我们村得救了啊!」
主要在收益方面。
「不,我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嘛,确实,这主要也只是和我一起表演而已。
「您可别这么说。如果没有退魔师大人的话,今年村子就要完蛋了!」
顺便说一下,我对退魔师贝利克先生说得很清楚,当然也知道这个村子最近有用驱除恶魔来赚了一大笔钱。
「明年也请多多关照!退魔师大人!」
「啊,明年是吗?」
现在已经到了明年也要进行恶魔驱邪的地步,这在村长心中已经是确定事项了。村长先生的眼里闪耀着这样一颗不能放弃赚钱的心。
因为只要把吃过果实中毒只会说「啊」的人束缚起来,叫退魔师来驱邪就能吸引游客前来。对村子来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赚钱方法了。
但是换言之,对于贝利克来说也是一样的。只要表演就可以了,表演可以得到大量谢礼。
因此,
「听起来还不错……」
「挺棒的是吧,对吧?」
他们一边平静地交谈着,同时也不由得让人觉得村长和贝利克之间似乎漂浮着一种十分肮脏的气息。
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在驱魔的过程中担任我助手的少女叹了一口气。
「唉……」
很深很深的叹息。
哎呀哎呀——
「不去问问联系方式吗?」
这可是让帅哥介绍别的帅哥的好机会哦?恶魔的耳语灌入她的脑中。
但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感觉人不怎么样,算了吧……」
她带着一副开悟一样的表情说道:
「明明在照片上看到的时候,感觉挺帅的……」
少女开始回味过去。
是因为期望过高而受到打击了吗?
或者,是因为知道长相好看的他也是一个忠实于欲望的人了么?
不管是哪个如今她也都恢复冷静了吧。
她看着贝利克的眼神就像隆冬的雪原一样冰冷。
所以我一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嘛……真货啥的其实也就那样了。」
就像恶魔的真面目曾经只是个果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