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本小姐在自己的宿舍房间内大量翻阅关于保亚王国政治制度的书本以及新闻报导。既然已经决定要作,那就得尽力,先从能作到的事开始作起。在跟零对话时,听说教会的政策或许能作为解决贫富差距的参考,本小姐就拜托零先前往教会,通知我们将去拜访。
在零出门之后,本小姐无意中看到了一篇新闻报导。
「贩卖人口……」
报导中详细叙述了某贵族在暗地里进行贩卖人口的恶行。这是在本小姐前往尤克利德渡假时的新闻,听父亲大人说过,当时这件事虽然曾一度在贵族中引起不小的轰动,但骚动很快就平息了。据说,写这篇报导的记者失踪了,新闻社在这之后,也完全没有任何后续报导。
「……被暗中抹除掉了啊。」
贩卖人口是重罪。听说王国在遥远的过去也曾经有过奴隶制度,然而现在已经被严格禁止了。假如这篇报导上面的内容属实的话,被曝露有参与此事的贵族,毫无疑问整个家族都会从贵族中被除名吧。这就是如此严重的丑闻。大概就是那个内心有鬼的贵族动用人手,对新闻社施压吧。至于失踪的记者会如何……当然就不用多说了。
仔细阅读这篇报导后,大致可以看出那一位「贵族」到底是谁。一般贵族看到这则报导可能也很难推测出来,但本小姐可是掌握国内金钱动向的财务大臣的女儿。金钱的动向就是人的动向,同时也是情报和权力的动向。以本小姐所具备的知识配上这篇报导的内容,再派出弗朗索瓦家的部下去调查之后,大致上就能掌握整起事件的概要。
「克莱门特•阿夏尔侯爵……果然是你干的吗……?」
没错。如果所有情报都正确无误的话,这事件的主谋恐怕就是克莱门特大人。本小姐想起之前在阿夏尔府邸跟他正面争执时的痛苦记忆。那个可说是贵族至上主义权威的怪物,真的会参与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他该不会以为只要家族血统够高级,不管作什么都能够被原谅吧……?他这么作,名门阿夏尔家的祖先地下有知,可是会哭泣的啊……?」
阿夏尔家最早原本是跟弗朗索瓦家并列的公爵家。可是,传到现在的克莱门特大人这一代时,被降级成了侯爵家。原因也很简单。罗赛优陛下刻意要打压克莱门特大人远离权力。
罗赛优陛下的意图为何,到了现在,本小姐也看懂了。陛下的目的是──解决贵族政治腐败的问题。跟弗朗索瓦家不同,阿夏尔家似乎以前就犯下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为了避免被追究责任,不停反覆以蜥蜴断尾求生般的方式来处理的结果,就是阿夏尔家的权势大为减少,现在甚至连爵位都从公爵降到侯爵了。把阿夏尔家这一派的力量大幅削弱这件事,同时也是罗赛优陛下会被称为贤王的原因之一。
「虽然想要取回权势的克莱门特大人有很多不好的传闻……但是,本小姐还是希望这最好只是误会一场。」
本小姐个人对克莱门特大人没有什么好感。克莱门特大人完全搞错了身为贵族的意义。可是,同样都是贵族身份,本小姐还是想相信,他至少还保有最低限度的尊严。
「话说回来……没想到贵族的腐败居然已经到了这种无可救药的地步。」
话题并不仅及于阿夏尔侯爵家。只从学院听到的课程根本无法知道,许多有识人士和评论家都已指出目前保亚实行的贵族政治有哪些问题点。本小姐是在看过从学院外部带回来的各种书籍以及新闻报导后,才得以知道有这种状况。就算罗赛优陛下表示会全力以赴,希望能打破现状,但是王立学院目前主要仍是在为贵族服务。在那里施行的教育内容会偏保守,可说是必然的结果。
「状况居然糟糕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始料未及。」
本小姐是看着父亲大人那副理想贵族的模样长大的,所以一直以来都相信所有贵族都具备高贵的精神,并且抱着必须把自己的职责作到最好的使命感。但是,实际上,在贵族之中,这样的人物却已经没剩多少了。本小姐突然想起之前参加平民运动的一位学生曾经说过的话。
──王公贵族什么的,不过就是只会从平民身上吸取税金的寄生虫。
即使是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觉得是一句听了会让人满肚子怒火的粗暴攻讦。然而,如果客观看待现实,就会发现他这句话其实跟事实相去不远。
「贵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位学者曾经如此指摘──贵族政治持续太久了。一个缺少可能会失势的紧张感的体制必然会腐败。虽然贵族们随时都在跟同样是贵族的政敌争夺权力,然而贵族制本身却因长期以来没有任何能够对抗这制度的势力,很有可能早已忘了原先的理念。以上就是这位学者的考察结果。附带一提,在发表这个学说之后,该名学者就被学会放逐了。这件事是发生在贵族影响力比现在更强大的前任国王时期。
「……本小姐身边的人……应该没这问题吧……?」
琵琵的巴利耶家、萝蕾塔的柯克瑞特家目前都没有听闻到不好的谣言。不过,巴利耶家在最近跟阿夏尔家的联系似乎变紧密了;柯克瑞特家就更不妙了,萝蕾塔自己就是克里斯多夫大人的未婚妻。
虽然觉得以巴利耶男爵和柯克瑞特伯爵的为人,不会有什么万一发生;但是拥有更大的权力就能把对方的立场强行扭曲,这对贵族来说也是很常见的情况。所以趁现在先提醒琵琵跟萝蕾塔一下会不会比较好?这个念头也有在脑中浮现。
「父亲大人他……总不至于也有问题,应该不会吧?」
本小姐也知道,对尊敬的父亲大人抱持这种疑心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极为不敬的行为了。但是,越是去调查平民的贫困这个问题,对贵族们的腐败瞭解得越多,本小姐越觉得有必要去怀疑自己原先的「想当然耳」。
当本小姐陷在阴沉的情绪中时──
「猜猜我~是谁?」
「呀啊!?」
伴随无忧无虑的声音传来,同一时间,本小姐的视野也被遮住了。
「唉,零!别开这种玩笑!」
「哎哟,哪能怪我呢?刚才明明有对您大喊说我回来了,可是克蕾雅大人却只是一直满脸阴沉地坐着发愣,根本都不理我,我太寂寞了才会这么作。」
「咦……?啊,是这样吗……那倒是本小姐疏忽了。」
如果是因为先无视零打的招呼,那当然就是本小姐的不对。本小姐干脆地低头道歉。
「……说真的,克蕾雅大人您到底是怎么了啊?老实地道歉这种反应,一点都不像克蕾雅大人的作风呢。」
「唉,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换作是平常的克蕾雅大人的话──至少也会『哎呀,你在喔?』这样回呛,不是吗?」
「……你心目中的本小姐,到底态度是有多目中无人啊?」
话虽如此,无法完全否定本小姐可能会那样回应,实在有点不甘心。
「本小姐只是在想一些事而已。」
「想什么事呢?」
「想什么是本小姐的自由吧?」
「好──冷──漠──克蕾雅大人,有什么烦恼,请说出来一起分享吧。两个人共同分担的话,喜悦会变成两倍,烦恼则会只剩一半哦?」
她这句话很不可思议地说进了本小姐的心底。
「……这话说得可真巧妙。」
「这是在以前,我朋友教我的一句话。」
「那么,必须跟你那位朋友道谢才行呢。事情是这样的──」
本小姐把心中正在苦恼的问题告诉零。从对克莱门特大人的怀疑,一直到对父亲大人的疑心,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