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伤心。」
人在飞来横祸面前实在是太过弱小。
他的恋人被魔法师杀害了。遗体被切成碎块,身体里的骨头全都被折断了。
小都市亚斯提基托斯应该是禁止魔法师进入国内的。
尽管如此,一个杀人魔却在某天突然出现在国家里并犯下了罪行。犯人为了试试买来的刀具有多锋利,如同玩游戏一样杀了一个女人,之后又突然从国内消失了踪影。
以一名少女被残忍杀害这起事件为契机,小都市亚斯提基托斯里对魔法师更加深恶痛绝。保安局因为没能抓住犯人而被追究责任,甚至开始在入境审查时严禁魔法师入境。
可即便如此,他的恋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已经失去的东西是再也无法取回的。
「好伤心。」
他又一次喃喃自语。
为什么她会死掉呢——他这么说。
「…………」
克蕾塔独自凝望着陷入悲伤的他的后背。
她不知道应该对一直站在恋人长眠的坟墓前面的他说什么才好。
对这位自己憧憬的学长,以及这桩不幸的事件,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克蕾塔很了解他和那位恋人。
他们两个总是在一起,把毕业之后就结婚吧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她可谓是痛彻心扉一般了解。
因为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那两个人。
所以她很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只会害他徒增困扰。
只不过,她向着他的后背默默发誓。
一定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
窗外,雨一直下个不停。
那天,小都市亚斯提基托斯出现了第三个被害人。
被害人和上次,以及上上次一样是这个国家的官员。简直就像是模仿犯案,又像是在嘲笑追查事件的保安官一样,这次犯人也用了同样的手法。
只要看到死状就能明白,犯人使用了魔法来杀人。被害人被塞入了对半折起来的床里面,浑身上下都是多到数不清的刺伤。种种迹象表明犯人拷问过被害人好几次。
没有收集到听见了惨叫和响声的证词。这次的被害人,也是由于早上女佣前来叫他起床的时候发现了官员的尸体才使这起事件曝光的。
虽说他被拷问过,可是昨天晚上很安静,还有床上沾染的血明显很少。可以推测犯人是在其他地方将他杀死,带回到房间,放在床的正中间再对半折了起来。
「呕……」
保安局的新人局员像是要抑制住涌上喉咙的不舒服一样用双手捂住嘴巴。
她用那双泛出眼泪的眼睛窥探周围,就和一个前辈局员对上了眼。
这一个月内,到今天为止发生了两起同样的事件。在这两个事件的案发现场,克蕾塔都吐了。
「吐出来没关系。」
前辈局员叹了口气,推了一下她的后背。
「抱歉……!」
克蕾塔注意着不让身体摇晃得太厉害,快步远离了遗体,在案发现场的厕所吐了。惨杀事件的案发现场是不管去过多少次都无法习惯的。
「又来了……又……」
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在肚子底部翻滚着。
身体止不住颤抖。
「魔法师又杀人了……」
这是由于自己亲眼看到了凶杀案的案发现场,还是由于对魔法师所感到的恐惧和愤怒才会这样子呢。
她并不清楚。
○
「本国小都市亚斯提基托斯,原则上禁止魔法师入境。」
我在旅行的时候好几次看到过拒绝魔法师入境的国家。大多数情况是像我这样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三角帽,佩带魔女的证明星型胸针,不管怎么看都只可能会是魔女的人吃闭门羹。
而这个国家,小都市亚斯提基托斯不知为何在我站到国门前时,跟我说了禁止魔法师入境这么个意思之后,又说「请稍等。」让我等了快一个小时,然后说「在大雨中旅行想必很辛苦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允许您入境的,这次是特例。请进。」带我进去了。
我想真要说的话,害我辛苦的不是在大雨中旅行,而是被迫在大雨中莫名其妙地等你们啊。
于是,我带着如同潮湿的雨天一样的心情来到了接待室。
「您就是旅行魔女大人吗?幸会。」
比想象中要年轻呢,这位老人说。
嘴巴里说着听起来很惊讶的话但表情却一丝未变的他,自称是保安局的局长,准备了甜甜圈和红茶来招呼我。
甜甜圈和红茶……
最近也有人这么招呼过我呢……
「谢谢您。」我一边道谢一边在局长先生的前面坐下来,然后抢先一步问他「请先让我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们允许我入境但与此相对要我将国内的犯罪根绝的话,容我拒绝。」
「怎么可能会有官员拜托人家这种事嘛。」局长先生微微一笑,回避了回答。
可我最近才见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呢。
「那么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歪了歪头将话题继续下去。局长先生就说,
「请看这个。」然后将几份贴了照片的资料放到桌子上。
「…………」
我看到的是许多有关惨案的资料。几个壮年男人死在了被漂亮地折成两半的床里。根据资料的内容,他们都是在这一个月内死去的国家官员。
他们摆着一副扭曲得和生前照片上的模样完全不像的表情,就这么断气了。从留在浑身上下的伤痕可以推断,犯人不仅把他们硬生生夹住,还用锐利的刀具使劲斩过。
「这是……」
什么啊?
我这么说着抬起正在看资料的头,局长先生就平淡地说。
「我国一向严禁魔法师进入国内。当然国民也没有一个人是魔法师。魔法师这种能够轻易把人杀死的存在对于我国来说只会是威胁。」
但是交到我手上的资料却明显表示,这些事件是魔法师引发的。
「看来这个威胁早在一个月前就混入了我国。那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又藏身于何处,全都不清楚……但是威胁依然是威胁。还有就是,实在惭愧,我们并没有强到足以和魔法师正面抗衡还能全身而退的力量。」
「……如果是魔法师引发的事件,去委托专门负责处理这种事情的组织如何?」
「您是说魔法统合协会吗?」局长先生皱起眉头。「我国可不想欠那个组织人情。」
「所以就把来历不明的旅人当作用完就扔的武器来利用,是这么回事吧?」
「我没有那么说过。」
可是听起来都是一个意思吧。
只要让外来的魔法师去对付在国内作乱的魔法师,起码保安局就能避免和魔法师发生正面冲突,居民的受害也能控制在最小程度。我也不是笨蛋,好歹能够从目前状况推断出这种意图。局长先生像是找借口一样堆砌话语。
「我们拜托魔女大人帮忙,终究只是当身为犯人的魔法师大闹起来的时候的应对措施。从事件搜查到逮捕,基本上都由我们来处理。」
「也就是说,我是在紧要关头使用的王牌对吧?」
「您意下如何?」
局长先生问我。
我看向窗外。这场倾盆大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
到底哪一边比较好呢?我考虑了一阵子,然后给出了回答。
「说得也是。我就答应你们吧。」
「非常感谢您。」
局长顶着那副看上去并没有多高兴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那现在我去把将要跟随您一起行动的成员带过来。之后请魔女大人换上看不出来是魔法师的便服。」
虽然是要参与解决事件,但我被允许入境归根到底只是特例。在我停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我身边似乎会一直有个保安局成员跟着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就把我当成罪犯了。
「另外,直到我们给出指示之前,关于事件的详情请您一定要保密。不管在城市里遇到谁,都请不要提及任何有关事件的事。」
正当我要厉害接待室的时候,局长先生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回过头来,说了这么一番话。
我歪头不解。
「事件还没有公开吗?」
「当然了。」
局长先生干脆地点了点头并回答。
「居民要是知道有一个魔法师正在城里四处游荡,就会陷入恐慌的。」
○
我换上一身简朴的装扮之后,和我随行的保安局成员就到了。
「我是保安局成员,名叫克蕾塔。从现在开始我会和您一起行动。请多指教。」
年龄和我差不多吧。
她说她是保安局的新人。
她长着一头黑色为底色的中长发,光照不到的内侧头发是和眼睛颜色一样的深绿色。身穿黑色制服,正死板地向我敬礼。肩膀上挂着一杆步枪,表情僵硬,看起来既像是在紧张也像是在戒备。
「我想局长已经跟您说过了。
总的来说,魔女大人您要时刻和我一起行动。不管做什么都不可以离开我身边。」
「我觉得就算我想离开也离不开吧。」
她正在敬礼的手和我的一只手各被一个用锁链连在一起的手环拴住。从锁链的长度来看,大概只能远离她到三步左右的距离。
「请您千万不要做出引人怀疑的举动。」
用这种手环拴住我还好意思那么说。
看来这个国家里没有魔法师是事实。手环只是把我和克蕾塔拴在了一起,手指还可以自由活动。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使用魔法。
他们应该连一点与魔法师相关的知识都没有吧。
「我会的。」我点了点头说,「不管怎么样,接下来请多指教。」然后我向她走近了一步。
之后。
「咿……!」
她害怕得向后退了一步。
就像是看到一条黑色的虫子发出沙沙的响声从暗处爬出来一样,条件反射一般后退了。
…………
「请你也千万不要做出引人怀疑的举动。」
前途堪忧啊。
○
不过,到底为什么在这个国家里魔法师会遭到避忌呢?
「总之我先带您去我家,请跟我来。」离开接待室来到街上之后,克蕾塔撑起雨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了起来。
在倾盆大雨之下,迎面而来的以陈旧的砖瓦堆砌而成的房屋并列矗立着的街景。「很不错的街景。」如果是晴天那就更好看了。
为了不被她抛下,我紧跟着她的背后并向她搭话。
「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不曾有任何一个种族像魔法师那样犯下过无可挽回的大罪。」
克蕾塔没有看向我,朝着大雨对我说。「在我出生以前,我父母还是小孩的时候,一群从外部入侵的魔法师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据说,他们袭击了大量民宅,将反抗的人杀死,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抢走,有利用价值的人则让他们吃上一点苦头之后掳走。
和现在相比,当时的治安似乎相当混乱。还有一个魔法师集团在国与国之间横行作恶以满足一己私利。
所幸,在邻近各国的帮助下,魔法师集团被成功讨伐。可是,对魔法师的恐惧早已深深刻在了小都市亚斯提基托斯的人民心里。
当时住在这个国家里的魔法师们,由于同族所犯下的罪过而失去了容身之处,并离开了国家。
不用多久,魔法师就从国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有这段过去,我们才会从很久以前就严禁魔法师入境。」
克蕾塔背对着我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我和局长都反对让魔法师进入国内。因为魔法师不能算作人类。」
「…………」
「委托魔法师——也就是让您入境,是根据我国高层给出的指示而决定的。在我国历史上,这是第二次意料之外地让魔法师混进来了。第一次是四年前。这次就是第二次。这次我们一定不会再让魔法师逃掉,一定会把他收拾掉。」
因为四年前没能抓住他——克蕾塔低声说。
「不管用什么方法驱除,最后还是会从不知何处冒出来,魔法师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说得好像是难搞的害虫一样呢……」
「所以,这次是特例才允许您入境。到底是要让偶然来访的您进入国内,还是要拜托魔法统合协会派遣魔法师过来。保安局只剩下这两个选择。」
「最后,还是让我入境比较好,是这个意思吧?」原来如此。「看来这个国家的高层比现场人员更懂得灵活处事呢。」
魔法师就要让魔法师来对付。
实在是很合理的判断,不是吗?
「他们只是想要能证明自己采取了什么措施的证据而已。脸也不露地躲在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这种事谁都做得到。」
「…………」
归根到底,她想说的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我不打算和你这样的害虫搞好关系。」这个意思吧。真是不近人情呢。
「我会为您提供饮食和住处等最低限度的必需品。可是,请您不要插手干预任何事情。」
「明白了。」
你要是这么希望,那就这样吧。简单来说,就是无所事事地度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吧?正合我意。我最擅长懒散度日了。
「……嗯?这不是克蕾塔吗。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于是,就在我结束这场沉闷的对话并决定不会干预任何事情之后。
一名男性从道路的对面走过来,撑着雨伞,很惊奇地看着我们。
他的年龄大约有二十来岁。体格很苗条,身高也挺高。可能是沾到雨水湿气的原因,头发卷成了起伏得很厉害的波浪形。他的衣着相当随便,但衬衫和西装裤一点皱褶和污渍都没有,吊裤带也笔直地拉伸到肩膀。从他的衣着可以看出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现在在保安局工作?」
但他的表情又给人一种不认生的印象。他对克蕾塔露出的笑容很柔和,能感受到温暖。
「啊…好,好久不见了,提罗斯先生……!」依然背对着我的克蕾塔的耳朵转眼间变得红通通的。
「嗯,好久不见……这边这位是?」
叫提罗斯的青年往我这边看过来。
「啊…这、这位是,呃……」克蕾塔反应慢了一拍,朝我看过来。她的脸红得好像都要冒出热气了。
她焦急到慌张了起来,然后说,
「那个,她是……」之后交互看了看我和提罗斯先生,「反、反过来说,你觉得她是谁?」给了这么个奇怪无比的回答。
「嗯……」提罗斯先生把目光从我的脸移向下方,最后停在手上。「看起来是和你关系非同寻常的人啊。」
「为、为什么你看得出来……」
克蕾塔惊讶得睁大双眼。
白天开始就带着系上锁链的手环一起走在路上,肯定会引人怀疑吧。
「…………」真是伤脑筋。
说真的,前途堪忧啊。
我叹了一大口气,然后说「抱歉自我介绍晚了。我叫伊蕾娜。」并将手搭上克蕾塔的肩膀,
「我是她的伙伴。」这么向提罗斯先生介绍自己。
「伙伴?」
提罗斯先生表示不解。
我点头肯定。
「保安局的新人都是以两人一组的形式工作的,为了加深两人之间的关系,我们必须一整天从早到晚都在一起。」
「啊!是这样啊。那这个手环也是?」
「这当然是为了加深两人的关系而戴上的。对吧?克蕾塔?」
我说的没错吧?没错吧?我这么催促克蕾塔回答。
「啊…是、是的!」她僵硬地点了好几次头。
「原来是这样……」提罗斯先生好像相信了我临时随便编出来的借口。「不过真的好久没见了啊,克蕾塔。上一次见面是几时来着——」
之后,他感兴趣的对象又回到了克蕾塔,两人开始了夹杂着简单的近况报告和客套话的对谈。
「——对了,难得久违地重逢,今晚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好的!」
「啊,答应了?好啊。那就得决定去哪家吃了……啊,说起来,最近在大道那边开了一间东西很好吃的餐厅,去那家如何?」
「好、好的!」
「在哪一天去?明天?」
「好、好的!」
「这样啊。那我们明天在餐厅见。我很期待哦。」
「好、好的!」
因为克蕾塔紧张到只会回答「好、好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客套话。
总之,约好一起去吃饭之后,提罗斯先生就挥挥手说「再见。」然后向着大雨滂沱的大道走远了。
「…………」
「…………」
在这条下着大雨的大道上,只剩下叮嘱过我不要插手和硬是要我不要做出引人怀疑的举动,自己的言行举止却怪异十足的克蕾塔,还有我。
「真是前途堪忧啊。」我叹了一口气。
「唔……」依旧是满脸通红的她,别过头去说,「……我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他。没办法啊。」
看她的表情就不难形象提罗斯先生对她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大概是她憧憬的男人吧。
她要将魔法师当害虫看待是没差啦。
「只要善加利用,害虫也可能成为益虫哦。」
「…………」
克蕾塔在我身边露出诧异的表情。「……什么意思?」
就算她这么问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起码只是表面上也好,今后让我们友好相处吧,就是这个意思,伙伴。」
○
既然被锁链拴住,我就不能在旅馆过夜。我的行动受到了极大限制。
在雨中走了一阵子,就来到了克蕾塔住的房子。她的家是面朝向大道的集合住宅的一个单间。走进房间,里面一尘不染,但与其说
干净,给人的印象更多只是东西很少。
「你一个人住吗?」
我的话音在没人说欢迎回来的空寂房间中回响。
「我从事的工作总是伴随着危险,所以我与家人分开住。」她放下步枪,一边准备脱下制服一边回答。「保安局对付的都是视人命为草芥的罪犯,还有像这次的犯人那样混进了国内的魔法师之类的危险人物。我不想把家人卷入危险中。」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望向房间的一角。
架子上竖放着几张照片。克蕾塔和父母一起拍的照片。狗的照片。笑着和朋友一起拍进照片的克蕾塔。漂亮风景的照片。还有,在刚刚见过的那位她憧憬的人身边脸红着低下头的克蕾塔。
在这个只有最低限度的物品的房间里,这些照片看起来格外亮眼。
「在这个国家里生活着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珍视的人吧。」她也望着我在看的东西。「为了让谁都可以露出那样的笑容生活,必须要有某个做好觉悟的人来担起守护人们的职责。」
「而你就在承担着这个职责。」
「不只是我。」克蕾塔慢慢地摇了摇头。「我和保安局的同伴们都在守护着人们。」
「…………」
要承担如此重大的责任,她还太年轻了。凝望着照片的她的后背看起来是多么的娇小。
「幸好我和家人分开住。我的父母比我更加厌恶魔法师,所以肯定无法忍受和魔法师睡在同一个屋檐下吧。即使是有锁链拴住也一样。」
「这样啊。对了,这个锁链能不能解开一小会儿?」
「在我刚说完那番话就来这种请求吗?」克蕾塔用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正如我一开始说的,我负责监视您。我才不会解开锁链。」
「这样啊。」
「是的。」
「对了,那脱下来的衣服你打算怎么洗?」
我指向她的脚边。制服像是蜕皮一样挂在了叮当作响的锁链上。只要一只手被锁链拴住,不管怎么动都无法把上衣彻底脱下来。
「…………」
「…………」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
然后,她摆出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说,
「……听好了。只有换衣服的时候我会把锁链解开。请你千万不要动歪念头。」
她像一只戒心外露无遗的流浪猫一样,一边瞪着我一边从怀里拿出钥匙,把锁链解开,除去了我们换衣服的阻碍。
「在我刚遇见你之后我就不由得这么想了,你在某些方面稍微有点缺根筋呢,克蕾塔。」
「要你管。」
她一下子别过头去。「只要能解决这起事件,这些都无所谓。」
「说起来,你们有关于犯人的眉目了吗?」
入境那时候起我就有点在意了。保安局的人和克蕾塔都以我将在几天之后离开国家为前提来跟我商量。也就是说,他们认为这起事件将会在几天之后得到解决,
她对歪头不解的我点了点头。
「我们从目击情报中查明了大致上的外貌特征。」
●
「啊啊,真是过分,真是过分啊。」
照射在地下室的微微月光之下,她发出了一声悲叹。
她身穿红色礼服。深紫红色的长发飘曳,如鲜血一般的眼睛眺望着月光。她紧紧抓着今天的报纸,不断悲叹了好几次。
「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国家还是很不愿意承认魔法师的存在啊。」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在三年前开始进行这个活动的。开始在台面上活动则是在大约一个月前。出生在这个没有魔法师的国家的她,对魔法师这一存在抱有很深的兴趣。
可以骑着扫帚在空中飞翔,火、水、雷电也能用魔杖随心所欲地操控。光靠一只手就能引发各种各样现象的存在。她迷恋上了只在书中见过的魔法师。
翻阅国家历史,小都市亚斯提基托斯里没有魔法师的理由以寥寥数笔简单带过。
「——在我还没有出生,我的父母还是孩子的时候。亚斯提基托斯的人民将虐杀无辜者的魔法师们逐出了国家。基于这段历史,这个国家就成为了没有魔法师的国家。」
国家历史书籍上是这样写的。
「然而这段历史是谎言。」
她往魔杖的尖端注入魔力。「魔法师并非从这个国家消失了,而是让这个国家里的大多数人深信他们不能使用魔法了。」
她挥动魔杖,发动魔法。
当即传出某种东西被切断、剥落、撕裂、压碎的声音。
鲜红的液体四处飞溅,她呼出温热的气息。
「要是这个城镇里到处都有像无所不能的魔法师那样方便的人,这个国家在哪一天被推翻也不奇怪呢。所以才会明目张胆地将他们赶出去吧?毕竟那样做更有利啊。」
她挥动魔杖。「魔法师们很久以前引起过虐杀事件,这种说法本身也是骗人的吧?这个国家的所有历史都充满了谎言。这不过是拔掉了人民的尖牙,好让他们无法反抗身处国家高层的你们罢了。」
我能够使用魔法就是铁证。她用魔杖的尖端轻抚嘴唇,然后这么说。「这是命运。我被命运选中了,要从虚假的历史中解放魔法师。」
一定要阻止国家的阴谋。
一定要为魔法师们取回他们的自由。
保安局越是隐瞒她所引发的几个事件,她的使命感就变得越强烈。
「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太棒了,太棒了。
她喃喃自语,向视线前方的血泊中央露出了笑容。
○
第四个被害人和之前的三个一样,是这个国家的官员。
他的遗体在对半折起来的床里被弯折成了很不自然的形态。这一幕与在照片里见过的至今为止的遗体并没有太大不同。
赶到现场的各位保安局成员和克蕾塔,都明显对这场快得太离谱的犯罪感到焦躁。
「又收到了之前那个穿红色礼服的女人的目击情报。」「为什么抓不到她啊?」「果然还是将事件公开,收集犯人的情报比较好吧——」「唔……呕……」
我从远处望向遗体。
恐怕,犯人花时间在他身上慢慢地用各种魔法做实验,就这样杀死了他吧。有几片指甲被剥落;手指往一般来说不可能的方向弯曲;一部分皮肤有烧伤,还有形状各异的利器所造成的割伤,以及被钝器殴打过的创伤。都已经是第四起事件了,拷问的方法似乎还是无法准确掌握。
光看使用过魔法而留下的痕迹,就能知道犯人使用过很多种不同的魔法,给人一种十分不吝惜魔力大肆使用魔法的感觉。
可是,有一点与之前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我看向床对面的墙壁。
「沉默乃罪。」
墙上有用干掉的血写下的这么一句话。
想必这句话是对正在追查事件的所有保安局成员说的吧。在到第三起事件为止的资料里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将被害人掳走,带到周围没人的地方杀死,再带回家里放在床上动手脚。
不断犯下明显是想要引人注目的罪行的犯人,似乎因为自己吸引不到大众的注意而感到挫败。
「……不把事件公开吗?」
我问克蕾塔我入国之后就问过的问题。
「…………」她用手捂住嘴巴,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头。「从您入国的那时候起,这个方法就已经行不通了。」
「这话怎么说?」
「要是被国民知道保安局向魔法师寻求帮助,就会失去国民的信赖。从高层决定向魔法师寻求帮助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只剩下将事件隐秘处理……这一个方法,呕……」
「……吐出来会舒服一点哦。」
「抱歉……」
她犹豫不决地点了一下头。
我带她去洗手间,然后为她按摩后背。这也是被锁链连在一起的人应尽的责任吧。
「呕呕呕呕……呕……」
她朝着马桶发出呜咽声。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在呕吐而发出的声音,还是在哭的声音。
之后,保安局为调查事件进行了情报打听。还是老样子,有身穿红色礼服的女人的目击情报,但她去了哪里以及是什么人都没有任何人知道。
下次不知道会是谁在什么时候成为牺牲者,时间就这样流逝。
「你工作好像很忙啊,克蕾塔。」
到了晚上,她也依然很失落。
难得和自己憧憬的人一起吃饭,她却阴沉地低下了头,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
「你不需要为此道歉啦……」提罗斯先生在对面座位上托腮看着我们。「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件吗?」
提罗斯并没有特别抗拒若无其事地和在一起吃饭的两个老相识坐在一起的我,不过他看着我的眼神却莫名给我一种像是在说「咦……我有请她来吗?伙伴连这种时候都得在一起吗……?」的感觉。
可我们被锁链拴在一起
所以没办法。
我想尽量不参与到克蕾塔的私事中去,所以在去之前,
「说起来,今天你和提罗斯先生要一起吃饭吧?这条锁链该怎么办?要在你去吃饭的这段时间内解开吗?还是说干脆我也和你们一起坐?」
我就这么问过她。
她听到我问她之后,
「好……」
只回了这么一句话。这个回答听起来心不在焉的,仿佛她意识飞到了远方一样。
「嗯?你选哪个?」
「好……」
「克蕾塔?」
「好……」
「你要在去吃饭的这段时间内解开锁链吗?」
「好……」
「还是说索性不去跟人家吃饭了?」
「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可不行啊。」
每次有事件发生,克蕾塔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最近这几起事件也是,一有人被杀她就会非常失落。保安局的局长先生是这么告诉我的。
一定是因为她太过温柔了吧。
局长先生说,在发生了第四起杀人事件的今天,她比以往还要更加失落。
「——这么说来,我还没向伊蕾娜小姐做正式的自我介绍呢。我叫提罗斯。我和克蕾塔是学生时代的学长和学妹的关系。现在我在国家政府工作。」
说不定,最近连续发生的杀人事件跟提罗斯先生扯上关系了。
在这一连串事件中被盯上的全都是官员。
她在意的人也很有可能会成为犯人的猎物。
「您在政府工作啊?」哦哦真厉害。说着我睁大了双眼。「工作辛苦吗?」
「是挺辛苦的,不过没有克蕾塔的工作辛苦。」提罗斯先生的视线移向克蕾塔,又移回到我身上。「守护国家人民的工作,是我怎么也无法想象的重责大任。和她每天所背负的东西相比,我的工作还算是轻松的。」
提罗斯先生笑了。
「那么,发生什么事了?」
他问依旧消沉的克蕾塔。
「…………」
被他这么一问,她像是在犹豫一样稍微沉默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开口了。
「每当有人在我眼前遭受不幸,我就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之前的三起事件也好,这次的事件也好,肯定不是她的错。不是因为她干了什么才有人死掉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或许是因为她所肩负的职责实在是太过重了吧。
「每当有人遇害,我都会忍不住想,这起事件也许可以防患于未然,也许能早一点阻止事件发生之类的。」
她很清楚,已经发生了的事是无法改变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希望能有其他可能性。
现在还不能向普通人公开事件的详情。所以,她的用词相当抽象。
可提罗斯先生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克蕾塔你应该知道——我有个直到四年前都在交往的女生。」他平淡地说起了往事。「她是我学生时代的同班同学,笑起来相当美,也很坚强,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是一位强大的女性。就算现在她已经去世了,我还是忘不了和她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
「…………」克蕾塔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去世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的日常生活被开了一个大洞。唯独愤怒和悲伤与日俱增。可是,我的这份心情不是跟谁都可以敞开心扉说的。」
他这么说。
他也说,自己能够明白克蕾塔现在的心情,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你是如何恢复过来的?」
克蕾塔问道。
他微笑着回答。
「我决定不再烦恼过去,而是为了明天活下去。」
他说,那其实只是一点点细微的改变。「如果有这样做就好了,那样做就更好了,我不再去烦恼这些,而是明天想这样做,然后试试这样做,想着这些活下去。就只是这样而已。我做的改变并不值得一脸神气地挂在嘴边就是了——不过,我就只是做出了这么一点点改变,现在才能够还算是幸福地生活着。」
简单来说就是他改变了自己看待事物的方式。
「你决定不为过去而是为未来而烦恼,是这样吗?」我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了他的话并问他。
「没错。」
他深深地点了点头。
然后笑了笑,给这个沉重悲苦的话题画上句点。
他从桌子对面握起克蕾塔的手,这么说。
「就算思考到昨天为止的其他可能性,也只会害自己不痛快而已。所以克蕾塔,你要在明天以后创造别的可能性。」
○
晚上。
我们回到克蕾塔的家,轮流去洗澡,无所事事度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各自去睡觉了。克蕾塔在自己的床上睡。我在沙发上睡。
「我想你应该还很难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不过至少今晚不太可能会有事件发生,所以今天应该可以安心睡一觉哦。」
我从沙发上看不到她的模样,但从今天一整天的样子看来,她明显已经十分憔悴了。
「……你为什么能如此断定?」
沙发对面传来微弱的话音。
犯人所犯下的第一起事件和第二起事件之间有大约三个星期的空白期,而第二起事件和第三期事件之间隔了一个星期。第三期事件之后过了仅仅三天,第四起事件就发生了。
因为犯案的频率明显加快了,包括克蕾塔在内的所有保安局成员都很焦急。不过,
「犯人是个会在案发现场精心设计装饰的人,所以他应该会想在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再去犯案。而且他也会想观察民众和保安局有什么反应。毕竟他是想引人注目的那一类犯人。」
所以他应该不太可能会急着在今晚犯案——我对克蕾塔这么说来让她放心。
「……谢谢你。」
传来的话音仍旧了无生气。
「我只不过是阐述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
这并非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不只是刚刚的事,今天我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又是呕吐,又是无法一个人去赴约吃饭,的确不少呢。虽说如此,
「我觉得都很正常。」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您的态度往好了说也很失礼。即使如此——」
「不是为昨天烦恼,而是要为明天活下去,你憧憬的人不是也这么说过吗?」
「…………」
归根到底,这个国家所实行的教育方针怕是让所有像克蕾塔这样的年轻人都讨厌魔法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得不反省的不是克蕾塔,而是这个国家本身。
这个国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责任。
「其实魔法师也是普通人。不是所有魔法师都像历史书写的那样野蛮的。」
「……是啊。」
「不过我认为这次事件的魔法师毫无疑问是坏人。」
「是啊。」
「那么,你明天要做些什么?」
我问她。
她用比刚才稍微清朗了一点的语气回答。
「我会尽力不让第五个被害人出现。」
第二天,保安局改变了一部分方针,将保护官员们的人身安全设为重中之重。
从目击情报可以大致掌握犯人的外貌特征,所以保安局成员会在官员们身边待机,等犯人漫不经心地出现在官员面前的时候将他抓住。保安局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
我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至少和来历不明的旅人被锁链连在一起的克蕾塔对于这次作战来说只会是累赘。结果,她以自由行动的名义被排除在外了。
「这样反而更方便。」克蕾塔说。
克蕾塔和我无视一大早就慌张地赶往官员们身边的保安局成员们,留在保安局里再次整理事件经过。
「考虑一下明天以后的事吧。」
克蕾塔在墙上铺开地图,拿起笔,一边喃喃自语「第一个被害人的家在这里,第二个在……」一边做了总共四个标记。「至今我们进行打听调查的地方都是在罪案现场附近。」
保安局想尽量不让市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作为打听情报的地方,的确是最低限度且最佳的选择。
我望着地图,抱起双臂。
「虽然能够掌握外貌特征是很好,但还不清楚究竟是谁。就算要打听情报也不能胡乱到处打听。现在的状况是还不能锁定犯人。」
「是的。」克蕾塔说。
「可以把笔借我吗?」
我从她手上拿过笔,然后在最开始的被害人的家周围画了一个圆圈。
「鉴于魔法师的特质,能够使用的魔法是有限的。不管模拟过多少次,真正的犯罪和练习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犯人是故意在丢弃尸体的现场上演一出精心过头的戏。最开始的被害人的家恐怕就位于离自己的生活圈子不远的地方。」
犯人先将被害人带走,在安全的地方杀死,然后带回到被害人的家里
,将案发现场鼓弄个遍之后再离开。她就是用这种明摆着是拐弯抹角又惹人注目的方式不断犯下罪行。
犯人在犯案的时候应该有注意自己魔力的上限好让魔力不会耗尽吧。
我在第二个被害人的家,还有第三个、第四个的家周围也画了圆圈。在地图上粗略地画下的这几个圆圈有一小部分相互重叠。
「…………」克蕾塔面露难色看着地图,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圆圈和圆圈重叠的部分很可疑吗?」
「恐怕是这样。」
我点头表示肯定。
幸好,现在犯人的性别、发型、衣着——外貌有什么特征都已经查明了。
因此。
「犯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在今天之内查个水落石出吧。」
将生活圈子缩小到一定程度之后,我们这个二人组合就开始打听情报。
犯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一边打听,一边以现在已经明确的事实作为线索,将模糊的犯人形象逐渐鲜明化。
克蕾塔在街上问人。
「不好意思,我正在找一个人——」
从犯人只对身处国家官员这个重要立场的人下手这一点来看,不难想象犯人由于某种原因不信任这个国家和体制。
从目击情报中能够大约推测出她的年龄,
「年纪大概比我和这位灰色头发的女生大一点——」
从她身穿艳丽的礼服,以及从一开始的事件开始就用大胆的手法来犯案,猜想得到她是个十分自信的人。
调查被害的官员们的家,以及他们平时的行动范围,为这一连串的犯罪拟定计划,推测犯人具有相当的智慧。以及,犯人很有可能将自己装扮过,从而在官员们的住宅——富裕阶层的居住区附近游荡也不会遭人怀疑,或者她自己就是富裕阶层的人。
接着就是,从她采取极为残忍的手段杀人来看,她在某种程度上在杀人这个行为上感受到快乐这一点已经明确了。
克蕾塔说,据说很多以杀人为乐的犯人在对人下手之前会先在动物身上动用同样的手段。
「从几年前起,这附近有没有发生过动物离奇死亡?」
克蕾塔从多方面入手追查犯人的线索。
这个国家里没有魔法师,但绝非不能与外国有所交流。
「还有,有没有见过持有魔导书的人?」
那是对这个国家的人们来说就算拥有也没有意义的东西。可是,对犯人来说那就有可能成为杀人的教科书。
我们谨慎地挑选打听的对象,四处不停问人。
富裕阶层经常去的餐厅。有关魔法师的书籍也有卖的大书店。
我们低调地到处打听。
「不知道哎……没听说过这个人。」
一个接一个。
「这个嘛……不记得有见过啊……」
我们一步一脚印地到处打听。
「虐待动物?不,没听说过有这样做的人……」
然后过了大约三个小时,就在我们扩大了打听范围的时候。
「的确有一个符合你们说的那些特征的女人住在附近。」
一位富裕阶层的男性对我们的提问表示肯定。
他说,他和那位女性有过一面之缘。
「她是个有点让人不舒服的女人,还说过『这个国家的人们都被政府控制着。』这样的话。我记得她的名字叫——」
●
艾姬娜从小就经常感受着自己和周围的人的不同走过来的。
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她总是一个人吃饭。
休息日是一个人度过的。
在学校里,她基本不和别人说话。从小就一直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她从小就能一个人办到。她的成绩也很好。连做饭也会。
可是,什么事都能一个人办到,就意味着她无法和周围的人友好相处。她和同年的孩子们之间的隔阂变得一天比一天深。
她和别人不同的理由是什么?
她的探求心最终触及到了被国家驱逐的魔法师。调查得越多,她就越是醉心于魔法。
当她拿起从非法渠道得到的魔杖,并成功使出魔法的时候。
她感觉到这就是她的命运。
「真是幸福,真是幸福啊。」
大街上人声嘈杂。
艾姬娜所引发的一连串事件还没有公开。可是,她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城里到处都看得见保安局的人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等艾姬娜再杀一两个人,国家就一定会公开她的罪行吧。
这样他们就会承认魔法师的存在了吧。
还差一点。
现在她离自己的理想只差一点。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下一个猎物该选谁好呢?
她带着兴奋的心情迈出步伐。
在她视线的前方。
有一个黑发青年。
他的名字叫提罗斯。
是在国家政府工作的青年。
○
我们立刻将查明的情报向保安局局长报告,并告知保安局全体成员。
大家都明白了要是不加快脚步就会有出现下一个被害人。另外,犯人的所在地已经查清楚了。
「可以交给您一份工作吗,魔女大人?」
这也就是说跟当初的计划一样,该我出场了。「请您和克蕾塔两个人前往犯人的居住地,用尽量不让周围的人注意到的方法将犯人控制住。不问生死,但可能的话希望您能活捉。」
就算您叫我尽量不让周围的人注意到,可如果对方大闹起来那我就没办法了啊。
局长先生的意思应该就是让我和那个叫艾姬娜的人平稳地对谈,并且不给她使用魔法的机会,在不引起骚动的同时让她束手就擒。
因为缺乏魔法相关的知识,他提出的要求十分强人所难。
「总之我会尽力而为的。」
我没有说办得到。
现在已经搞清楚犯人是谁,我和克蕾塔也就没有理由继续被锁链拴在一起了。但这个国家的人们对魔法师的风评依然非常差,所以应该是不会解开锁链的了。我甚至有种感觉,他们会因为「魔女是魔法师的最高级别吧?连这个国家的杀人魔都没办法抓住吗?」这种无知的想法而对我抱有过高的期待。
结果,我和克蕾塔还是被锁链拴住各自的手,就这样走在富裕阶层的街区。
魔法师艾姬娜的家周围已经有保安局的人埋伏着。根据他们的报告,迄今为止在案发现场被目击到的可疑女人艾姬娜,已经确认就在窗户对面——也就是她的家中。
之后就是我们突击进去了。
「如果我们失败了会怎么样?」克蕾塔紧紧握着步枪的吊带,低声说道。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外面有他们在,恐怕是因为不信任我吧。」
「…………」
如果失败了,让艾姬娜跑到外面的话,他们应该会立刻对她开枪吧。虽然我不知道之后他们准备如何把这件事压下去,他们应该是判断这样总比出现第五个被害人好。
「我们可不能失败啊。」
我说。
终于,我们来到了艾姬娜的家前面。
那是一座很大很气派的房子。门上装有一个门环。我用门环敲了两次门之后,传来了「来了。」这么一个沉稳的话音。
我们自然地默不作声。
脚步声逐渐接近大门,然后我们还没来得及调整呼吸,大门就被打开了。
「请问是哪位?」
深紫红色的长发。如血一样鲜红的眼瞳。
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她身穿红色礼服,外貌和目击情报所形容的如出一辙。
「您就是艾姬娜小姐吗?」
克蕾塔问她。至于自己是什么人,看穿着应该就知道了。
「……你们是保安局的人,没错吧?请问有什么事?」
艾姬娜看上去有点困惑。装出来的就是了。
「其实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您。您现在方便吗?」克蕾塔迈出了脚步。她把脚夹在大门中间,好让她无法关门逃走。
然后。
「怎么了,艾姬娜?」
大门对面。
从艾姬娜的身后,传来一句温柔的问话声。这是我曾经听过的一位男性的声音。
「有客人吗?」
是提罗斯先生。
他在大门对面,温柔地笑着。
○
「犯人恐怕有帮手。」
当我和克蕾塔两个人看着地图锁定犯人的住处的时候,我这么说道。「很难想象这一连串罪行都是那个可疑的女人独自犯下的。」
在锁定犯人的过程中,我唐突地发表了这番意见,所以她有点困惑。
「为什么你能这么断定?」她问我。
听到这个问题,我回想起第四个被害人的遗体。然后是至今为止的三起事件里被害人的遗体。
「魔法这种东西跟文字一样,不同的使用者会有不同的习性。拿释放火焰的魔法
来举个例子。注入魔力的方式、注入的量、注入时间的长短不同,释放出来的火焰大小当然也会有所不同。这些都有可能成为视使用者不同而不同的习性或者个性。」
基本上这些习性常见于自学魔法的魔法师。在学校学习魔法的魔法师很少会养成这些习性,不管是好的意义上还是不好的意义上。
「……您的意思是,造成被害人身上的伤的魔法有着很明显的习性吗?」
克蕾塔表示不解。
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说得更准确一点,习性有两种。」
大概是由于缺乏魔法师相关的知识,国家保安局的人们才都没有注意到。我将最初的三起事件的被害人遗体的照片摆在一起,指向留在身体上的伤痕。
「犯人们作为魔法师的能力现在应该还不算强。留在被害人身上的伤痕里有一些被火焰烧伤的痕迹。但粗略看了一下,火焰有大范围灼烧以及将火力集中在身体的一小部分这两种。犯人似乎对遗体动过很多手脚,又是用冰块冻结,又是用魔法将身体的一部分强行扭动。但他们的身上都有两种伤痕,一种是为了一次性使出魔法而大量消耗魔力的痕迹,另一种是将魔力保存一定的量再使用的痕迹。」
再来就是,这两者的差异并没有随着犯案次数增多而缩小。
「这只是我的猜测——将被害人掳走、搬运有可能就是那个帮手的任务。」
恐怕帮手在搬运被害人的时候有使用魔法。所以他为了和犯人一起拷问才会需要一定程度上抑制自己的魔力。相反,目击情报里提到过的可疑女人不需要节约魔力用来搬运,所以才能毫不客气地将魔力往被害人身上倾泻。
他们恐怕就是这样子分工合作袭击了那几个被害人吧。
「这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
克蕾塔垂下了双眼。
她叹了一大口气,说了「那还真啊……」这么一句话。
「总之,只是我的预想而已。」
我回了她这么一句安慰她的话。
「犯人是叫艾姬娜的女人,她好像和一个男的一起住。」
当保安局的人锁定了犯人,将犯人的住处重重包围的时候,保安局局长对我们说。「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大概是她的恋人之类的。虽然不清楚那位恋人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叫艾姬娜的女人的本性。」
犯人有帮手。
我在地图前面说过的猜测让我开始想象不好的事。
「假如,那位男性知道她犯下的罪行的话,那该怎么办?」
克蕾塔问局长。
如果他知道她犯罪的话;如果他明知如此还窝藏着她的话;
——如果他是和她一起犯罪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根本不需要问。
局长表情一丝不变,回答她。
「把他当犯人处置。」
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人,局长明明白白地这么叮嘱克蕾塔。
○
「说起来,还没有向你们介绍呢。她是艾姬娜,我的恋人。」
才知道克蕾塔和提罗斯先生是熟人没多久,艾姬娜便不再将我们当成突然登门拜访的保安局的人,而是单纯的朋友招呼到房子里面。
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两侧的沙发上正面相对。
克蕾塔看着提罗斯先生。
而我则是看着艾姬娜。
在我们之间,只有刚泡好的红茶在冒着热气。
他们看起来只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我是在去年认识她的。因为兴趣爱好都很相似,我们很快就变得熟络了。我和她交往了快半年了。」
在他身边露出幸福笑容的艾姬娜点头赞同他的话。
「是啊,没错。」她点了点头,望向克蕾塔。「不过真让我吓了一跳。原来你在保安局有认识的人啊。」
「…………」克蕾塔一脸凶狠地凝视艾姬娜。「我们在学生时代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与其说我在保安局有认识的人,应该说我的学妹进了保安局工作才对。」
「说到保安局,就是保护国家免受坏人们危害的组织对吧?你在那样的地方工作,真是太棒了,太棒了。」
艾姬娜用手摸着脸微笑着这么说。从她的举止,我分辨不出来她说这番话是在演戏还是真心的。
「艾姬娜小姐,您是做什么工作的?」我问她。
「我在政府工作,和他一样。」
她对我露出美得不像是真的笑容。「一年前,政府各部门进行了一次人事调动。他来了我所在的部门,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变好了。」
「哦。」
什么部门?
在我这么问她之前,艾姬娜先一步告诉我。
「虽然是在政府工作,我们所在的部门也只是成天干杂活而已——我们负责管理进口货品。」
「管理进口货品吗?」
「是的。管理进口货品的品质,检查货品里有没有混入奇怪的东西——我们干的就是这样的杂活。」
「奇怪的东西……」
「像是禁止进口的药物,来源不明的可疑金钱,还有——」
魔法道具。
她说,避免这种可疑的东西在国内出没就是他们的工作。「不过,和以保护国家为工作的你们相比,我们的工作算是十分轻松的了。」
「…………」
克蕾塔和我对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笼罩着奢华的室内。
放在我们之间的红茶的香气,正渐渐消失。
「红茶要冷掉了哦?」
你们不喝吗?艾姬娜这么问我们。
我既不是不口渴,也不是不喜欢喝红茶。可是,我和克蕾塔都绝对不会伸手去碰那杯红茶。
与此相对,我抬起头来,
「经常会混进来吗?」
「欸?」
「进口货品里经常会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吗?」
「?是啊,说得没错……这个国家虽然很和平,但还是会有一部分人心怀不轨。」
「那么,那些东西被带了进来的话,您会怎么做?」
「当然是处理掉了。」
「原来如此。」
当我点头的时候。
提罗斯先生侧着头问。
「话说,克蕾塔和伊蕾娜小姐今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应该不只是来和我的恋人闲话家常的吧?」
「……这……」
克蕾塔欲言又止。她那像是要从提罗斯先生那里逃开一样别开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提罗斯先生你是几时开始和那位艾姬娜小姐一起住的……?」
「差不多半年前吧。」
「你很了解她的一切吗?她在生活中,平时做些什么,喜欢什么东西,心里是怎么样想的,这些你都了解吗……?」
「……?我觉得自己很了解哦?」
「这样啊……」
克蕾塔叹气的同时点了点头。
如同放弃了什么一样,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对了,伊蕾娜小姐、克蕾塔小姐,你们愿意听我说吗?」
艾姬娜稍微提高了音量,拍了拍手,然后继续没营养的闲聊。「在我们的工作里,有可疑的东西混进来的话,多数都是让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为了不让这些不好的东西出现在市民面前,让它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是最省事的。」
她的手缓缓放下来,停在了沙发上。
然后,她的嘴巴依旧在编织着无意义的闲话。
「不过,清除可疑之物这项工作也是很麻烦的,也老是害我费一番工夫呢。很多混在进口货品里的可疑之物,外表都是一眼看上去与普通商品没两样的。」
回过神来,艾姬娜和提罗斯先生都把手互相搭在了沙发上。他们像一对恋人一样十指相扣,紧握住对方的手。
就像是在相互确认对方的存在一样。
「请容我再问一遍。今天你们来是有什么事?」
我一边和艾姬娜相互看着对方,一边将力量聚集在指尖上。
被锁链拴在一起的手上传来金属的响声。大概是她伸手去拿步枪了吧——我感觉得到一个铁块在视野的一边略微动了一下。
沉默再一次笼罩在奢华的室内。
「我是来工作的。」
然后,我取出魔杖备好架势,几乎与此同时有两支魔杖指着我们。
红茶已经不再散发出香气。
●
「你不觉得,这个国家现在也还有魔法师存在吗?」
那是后来加入艾姬娜所在部门的提罗斯第一次遇见她的那一天说过的话。「能在天上飞,不管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地做到。真不敢相信,这么美好的存在居然被国家驱逐了出去。」
国家高层的那群人,是为了让人们无法违抗自己才让他们深信国内没有魔法师,不是吗——他一边将几本混进了书籍里的魔导书往焚化炉里扔,一边对艾姬娜像发牢骚一样说。
艾姬娜摆出一副如同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东西的眼神看着他。
啊
,糟糕了。才第一次见面,就被人家以为自己是个奇怪的人了。
「抱歉。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他一边笑着装作是在开玩笑,一边回去继续工作。几本被禁止进口、在国内没有希望能读得到的宝贵书籍在火焰的包裹下逐渐消失。
「我不会忘记的。」
艾姬娜在他旁边摇了摇头。
这个国家里有人和艾姬娜有着同样的想法;这个人现在同样在从事有机会接触魔法道具的工作。
他也和她一样,从以前开始就在某一方面比其他人优秀。
兴趣爱好简直一模一样。
她觉得一切都是命运。
他们强烈地互相吸引。
能够互相分享自己一切的人,对他来说,对她来说,都只有一个。
「记载在历史书上的历史恐怕全部都是虚假的。从以前开始,魔法师就一直存在于这个国家里;不过因为他们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就被从历史中抹除掉了。」
两个人都如此确信。
「城里的人们都以为他们无法使用魔法。他们被夺走了魔法,却连被夺走了魔法这件事本身也浑然不知;政府就是这样隐瞒这个事实的。」
让不适合存在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是最省事的。
两人确信,正如她们从进口货品中将不好的东西去除掉一样,政府高层将对他们不利的事实掩盖起来了。
「我们得让城里的人们醒悟过来。」
两人的使命感,就此促成了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不断发生的连环杀人事件。
「——好了,快点老实说。在历史书上写下满篇谎言的指示到底是谁下的?让国内的人们深信这个国家里没有魔法师这个举措是谁主导的?」
因为两人都在国家政府工作,所以动手作案比较容易。谁是这个国家高层的人,这个人住在哪里,都可以轻松查出来。
跟踪下班回家的官员,将其掳走,带到地下室进行拷问,对学会了魔法的两人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对不起!对不起!请放过我!求你了——」
第一个被害人让他们期望落空了。不管问什么,他都只会一个劲道歉,没有给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第二个被害人用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来辱骂艾姬娜和提罗斯。
她们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才会被骂,认为官员是因为她们两人是正确的而在害怕。
第三个被害人也是,第四个被害人也是,都没有说两人期望的话。但是,每逢她们杀一次人,她们两人对彼此的信任就变得更加牢固。
难得她们把遗体的遗弃现场做成一幕美丽的布景,她们所犯下的事件却没有被公之于众。
「就连保安局也对政府言听计从。我们的事件还没有得到处理就是最好的证据。」
「正如你所说啊。」
一定得更加努力才行,提罗斯这么想着用魔法将床折叠了起来。
她们两人有各自的分工。提罗斯负责搬运被害人。艾姬娜负责走在前面带领他让他不被其他人发现。到了拷问房之后,两人一起折磨官员。官员没有用处了就由提罗斯负责运走,艾姬娜负责引导他,和过来拷问房那时候一样。到了被害人的私人房间之后,两人就和拷问时一样将现场装点一番。
「为什么你不肯露面呢?」
罪案现场附近都只有艾姬娜的目击情报,是因为至今为止的犯案里都是她负责引导提罗斯,好让他安全地搬运被害人。
艾姬娜绝对不是对光是自己惹人关注这一点感到不满。
她只不过是觉得不安。
该不会,提罗斯内心真正的想法其实和艾姬娜所想的完全不同吧?不会只有艾姬娜一个人感觉得到这是她们两人共同完成的吧?
不过。
「是为了守护你啊。」
提罗斯温柔地低语道,抱紧了她。「政府那群家伙肯定会将我们的所作所为压下去的。为了能够在那时候守护你而战斗,我会成为你的影子。」
提罗斯自豪地看着装点完毕的第四起事件的案发现场,这么说道。
他说着如此甜美的话语的同时,往她的手指上套了一只戒指。
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
「谢谢你。」
艾姬娜委身于温柔的他怀中。
她觉得两个人一起的话,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一定能够克服。她们的所作所为对她们来说全都是正义。她们之间有着一个谁也无法侵犯,只属于她们两人的世界。
从今以后,只要两人一起,不管什么困难都能够克服。
艾姬娜如此确信。
然后过了两天。
正如他自己说过的,提罗斯为了守护她而战斗,死了。
○
首先释放魔法的是艾姬娜。她临急临忙用魔杖生成了几根奇形怪状又凹凸不平的冰柱,并释放出去。我立刻将冰柱敲碎,然后把她的魔杖从手中打飞了。
艾姬娜估计自己没有胜算,就立刻举起双手投降。
看到她这么做的提罗斯先生也露出放弃了的表情,立刻扔掉魔杖举起双手。
太好了。这样就结束了。事情能这么简单地结束真是太好了——我如此心想并放下心来,望向克蕾塔,却发现她的肚子插了一把刀。
在扔掉魔杖之前,提罗斯先生用魔法控制刀使其飞向克蕾塔的腹部。
之后。
当我们察觉到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提罗斯先生已经杀到了克蕾塔面前。
他的手里握着另一把刀。
我把魔杖对着他试图阻止他。
可这时,提罗斯先生已经来到了伸手就可以攻击到克蕾塔的位置。
同时,提罗斯先生也来到了枪口的面前。
枪声响起。
提罗斯先生用尽最后的力气挥下去的那把刀,直接擦过了她的脸,然后掉到了沙发旁边。
失去生命的他的身体,倒在了她的身上。
「……啊。」
提罗斯先生在克蕾塔的脚边断气了。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也没有了呼吸。血泊从他的腹部一点点地流淌开去,将她的脚染红了。
克蕾塔茫然地看着倒下的他。
「啊哈。」
响起了一个笑声。
从我的对面传来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姬娜瘫坐在地上,仿佛坏掉了一样笑了出来,笑个不停。
她一直、一直在笑。
保安局的人听到枪声,立刻赶到现场之后,以及他们将艾姬娜拘捕了之后,她仍然在继续笑。
保安局的人搬走了提罗斯先生的遗体,带走了艾姬娜。
即使被人拉着手臂,她也还是不停地笑。
然后。
在和克蕾塔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说。
「你刚刚杀死了一个人哦。」
○
不可能公之于众的杀人事件就这样不为人所知地得到了解决。白天突然响起了枪声,城里的人们对此感到震惊之余,各种猜测纷纭不断。保安局发表了由于误射而引起骚动的道歉声明,将整个事件当作没有发生过。
「魔女大人,感谢您这次协助我们的调查。」
让事件平安落幕的克蕾塔受到了保安局的表彰。
查明到处杀害国家官员的杀人魔二人组的住处并顺利捉拿,毫无疑问是她的功劳。
「我国政府也非常高兴。期待你今后的活跃表现。」
保安局局长毫无保留地夸赞克蕾塔,同时对我说「结果,不借助魔法师的力量也没有任何问题啊。」
也对我说,很抱歉浪费了我宝贵的几天时间。
一听就明白,他这是出于对魔法师的厌恶而在挖苦我。
「…………」
我不想对此做出回应,只是摇了摇头。
事件结束之后,我就没有用处了。
我立刻就着手准备出国。我回到克蕾塔的家,整理好行李之后,匆忙往大门走去。
我们依然被锁链拴在一起,一起行动。直到离开国家为止,我都还是监视对象。
到大门为止,我都和她一起。
然后,来到大门之前,她都一言不发。
「…………」
走出大门之后,我披上长袍,戴上三角帽,换回平时的旅行装。
在我们分别之际。
她握起我的手,将钥匙插进手环里将其解开了。
失去了锁链的重量的我的手,被她冰凉的双手包裹着。
「克蕾塔。」
我叫她的名字。
「…………」
她抬起头。现在也是一副柔弱得仿佛快要消失不见的表情,她和我面对面看着彼此。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话好。
果然。
该说的是,我什么也做不到吧。
「伊蕾娜。」
她发出颤抖的声音说。「你的手能借我一会儿吗?」
「…………?」
好的,我点头同意。她将
我的手搭在自己的脸上。
「要是被人看到我和魔法师这么亲近,国家的人肯定会产生不好的误会的。」
所以只有手的触感也好,请借我一下——她说。
她的脸颊冰冷,双眼暗淡无神。
「伊蕾娜你说的没错。」
魔法师也是人。
她说。
魔法师也是活生生的,与普通人无异的人。
我记得自己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我不知道,原来面对这个现实会令人这么痛苦。」
眼泪流过她的脸。
我的指尖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克蕾塔。」
我用指尖擦去她的眼泪。「对不起。我什么也——」做不到。
被刀擦伤的伤痕,现在还留在她的脸上。
「没事的。」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笑了笑。「疼痛总会渐渐消失,所以,我不要紧的。」
「…………」
「明天、后天、或者是再之后的未来,伤痕一定会消失的。所以,一定会没事的。」
与乐观的话语相反,她的眼泪不断从脸上流下来。
我为了不让眼泪碰到她脸上的伤,一直将手搭在她的脸上。
即使我知道,那不过是一时的安慰罢了。
●
「哎,你知道吗?这附近之前不是住着一个叫艾姬娜的女人吗?」
「嗯?啊啊,她被抓了。」
那又怎么了?她这么问坐在桌子对面的朋友。白天的咖啡厅里充斥着没营养的对话。
工作方面的咨询。
兴趣的话题。
城镇居民的传闻。
某个人的坏话。
基于臆测的阴谋论。
「你知道吗?那个叫艾姬娜的女人,其实是魔法师啊。」
朋友一脸得意地说。她受不了这个人。她受不了他总是夸张地将毫无根据的传闻说得好像这个世界的真实一样。
「喂喂,难道你在怀疑我?这次我可是说真的!我亲眼看见那个艾姬娜被保安局的人带走了!」
「她只是做了坏事才被抓的吧?」她认识学生时代的艾姬娜。艾姬娜平常就一个人呆着,总是在嘿嘿地傻笑,是个很可怕的人,也因为这一点很引人注目。当时班上同学之间都在说,她会不会有一天犯下什么无可挽回的过错。「和魔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艾姬娜被抓的那一天不是响起枪声了吗?」
「是啊。」
「那是为了做掉艾姬娜而开的枪啊。可是艾姬娜还活着吧?那是因为艾姬娜是魔法师啊!」
「什么鬼?」
莫名其妙。她说了这么一句敷衍的话。
她已经对和这个男人聊天彻底失去兴趣了,但男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在继续说着。
「这个国家的政府一定是准备在暗地里做些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才会抓捕魔法师,让国家来管理他们啊——」
这个国家的政府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啊。」
他说的话实在太过天方夜谭。
她叹气之余冷静地否定了他,可是男人已经听不进她说的话。
「这个国家是打算利用魔法师,对居民的脑袋动手脚,从而支配他们啊——」
男人这么妄想了起来,仿佛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