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叫了一声。
鹰匠们一边护着猎鹰,一边转过头,看到的却是长得像狼的黑犬正朝他们扑去。大张的口中露出闪动着光芒的利牙,口水如细线般从嘴边滴下。
最靠近黑犬的是东乎瑠的鹰匠,他手中的鹰受到惊吓,一边鸣叫,一边向上腾飞。虽然他拼命护着喉咙,却还是被扑倒在地。
其他狗扑向迂多瑠,但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武者,迂多瑠一点也不显得慌张。他先让猎鹰飞走,再从腰际拔出猎刀与狗对峙。
从观众席隐约可见马扎伊把少年们护在身后,但他们的身影马上就被犬只包围,完全看不见。
漾满秋天和煦阳光的草原,瞬间变成人兽交叠缠斗、处处哀声四起的凄惨舞台。
阿卡法王叫唤侄子的声音和与多瑠呼喊儿子的声音重叠。丝露米娜则凄厉地叫着:「绪利武!绪利武!」
他们起身打算离开帐篷,却遭到禁卫兵阻止。阿卡法、东乎瑠双方的士兵正准备冲出帐篷,要援救鹰匠和少年;但就在要冲出去的那一刻,又看到几只狗从草丛中跳出来,直朝着帐篷的方向过来,他们踏出去的脚步又突然煞住。
与多瑠挥着手怒吼:
「你们去救绪利武!这里不要紧!我来守!」
阿卡法王也涨红了脸大叫:
「快去帮马扎伊!快!」
怒吼声交错中,马柯康拔出短剑,让赫萨尔躲在他身后。
黑犬们推倒椅子和餐桌,跳了过来。
盘子碎裂的声音,交杂着吼叫与哀号。
还没搞清楚状况便逃进狭窄帐篷中的妇女们和保护她们的男人乱成一团,使得士兵们不敢随意挥剑,却让黑犬有机可乘,趁隙扑向人群。
其中一头扑向丝露米娜。
马柯康探出身子,挥舞着短剑想赶走黑犬,没想到被中间的椅子挡住,还差那么一点。
情急之下,丝露米娜举起手臂护住脸,手就这样被狗咬住。
赫萨尔从背后抱住丝露米娜,把她和黑犬分开;同时,踢倒椅子的马柯康,也用短剑砍向黑犬脸部。
黑犬以惊人的身手避开刀刃,不过刀好像轻轻从它的鼻尖划过。
马柯康打算上前追击那只却步后退的黑犬,才刚踏出一步,身后马上传来赫萨尔的声音:
「后面!」
虽然看不见,但身体可以感觉到另一只狗已逼近身后,马柯康马上反手拿好短剑,在身后一挥,往黑犬的脸部砍去。虽然没有得手,不过它后退了。
就在这时,黑犬们突然停下动作。好像听到什么似的,仔细竖起耳朵。接着,它们露出还想继续攻击的眷恋表情,彷佛被看不见的线拉着走,以极其不自然的动作奔离帐篷。
黑犬们离开后,只见帐篷里散落着碎裂的盘子和食物,颤抖害怕的女人们也都哭倒在地。
手脚被咬伤的男人们失了魂似的呆站着,按住被咬的伤口。
赫萨尔拿起掉在地上的酒壶,摇了摇,确认里面还有酒,便抓住丝露米娜颤抖的手,一边挤压她的伤口,一边开始用酒清洗。
赫萨尔仔细洗着丝露米娜的伤口,同时也问马柯康:
「……你被咬了吗?」
马柯康粗声喘气,转头看着赫萨尔。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被咬了?」
马柯康「啊」了一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短剑和拿着剑的手上都沾着血,但并不觉得痛。
「不,没有被咬。」
「确定没有?」
「对。」
赫萨尔安心地吐了口气。
「就这样不要动,什么也别碰。」
说完后,赫萨尔转向茫然失措的众人,大声询问:
「被咬的人请举手!」
手三三两两地举起。有男人代替身边瘫坐在地的东乎瑠妇女举了手。
阿卡法王、王幡侯和与多瑠似乎平安无事,另外还有几个人举了手。
吕那直盯着赫萨尔。
「我认为应该清洗伤口。」
赫萨尔点点头。
「我也有同感。总之,请先把伤口里的血尽量挤出来。」
吕那点点头,沉稳地开始指示弟子们。
赫萨尔面对着大家说:
「没被咬的人,请帮忙把酒壶捡起来、把酒收集到这边!」
此外,他也对帐篷旁的随从们说:
「你们分头尽量去多找点水来!水也好,酒也好,整桶拿过来!如果有肥皂也拿过来!快点!」
随从们立刻飞奔出去,众人彷佛终于回神般,开始有了动作。吕那和弟子们已赶到伤者身边,替他们处理伤口。
与多瑠铁青着脸,冲到妻子身边。
「被咬了吗?」
正在清洗伤口的丝露米娜点点头。全身轻颤。
「……我不要紧。可是,亲爱的,绪利武呢?」
与多瑠抓住忧心望向帐外的妻子肩膀,安慰她:
「我去看看,你待在这里别动。」
才说完,与多瑠便冲向帐外。
「我也想帮忙。」
听到马柯康的声音,正弯腰忙于治疗的赫萨尔头也没回地大声喝斥:
「不准动!你手上沾满黑犬的血!千万不准碰到嘴巴或伤口!」
在随从们的帮忙下,赫萨尔用酒清洗遭黑犬咬伤者的伤口。他不厌其烦地洗了很久,等水送来后,再用水洗一遍。
大家的伤口都不深,但有些女人还惊魂未定,不断发出惨叫般的声音哭着,这种躁动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阿卡法王和王幡侯很快收拾起惊慌的心情,随即各自指示士兵们确认受伤状况、采取因应措施。
「赫萨尔大人!」
阿卡法王叫着赫萨尔。
「其他人也能帮忙清洗伤口。请您来看看外面这些人吧。」
赫萨尔点点头,跑到帐外。
那天被黑犬咬伤的人之中,也包括了马扎伊和他的长子伊撒姆,还有迂多瑠和绪利武。
*
发生骚动的隔天早上,赫萨尔造访王幡侯的居城,检查迂多瑠的伤势。
他还得检查所有被咬伤的人的状态,所以随便吃了早餐,便离开医院。
王幡侯似乎苦候着赫萨尔到来。当赫萨尔把来意告诉城门守卫后,马上就被带进后面的会客厅。
侍奥的人一边回报赫萨尔来访的消息,一边打开约有两个人高的大拉门,屋里的人同时抬起头看向赫萨尔。
「喔喔,等你很久了,快过来。」
王幡侯招招手,赫萨尔走近迂多瑠所坐的上座,原本在替迂多瑠把脉的吕那走到一旁,把位子空出来。
「方便吗?」
赫萨尔轻声问,吕那带着平静的表情,只答了声「嗯」。
「那我就冒犯了。」
赫萨尔屈膝一礼,举起迂多瑠的手臂。
迂多瑠被咬的是手臂,伤口并不深;拿开覆盖在上面的布,发现伤口并没有什么肿胀。
「这伤口不需要劳驾您特地来看。」
迂多瑠很快放下袖子,一脸不高兴,又说:
「这种小伤,根本连伤口都算不上。」
仆人们用托盘端上热茶,放在赫萨尔面前。
「先喝口茶吧。」
王幡侯先招呼赫萨尔喝茶,又问:
「昨天没能好好请教,您好像说过,有种药可以防狂犬病,是吗?」
赫萨尔点点头,看了吕那一眼。
「是的。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注射『弱毒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