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睡着后,母亲替他将薄被拉高到脖子,百感交集地说:
「这孩子平常总是很活泼,不过这个季节实在冷得冻人,所以我总是告诉他别太常出去,可是……」
房间角落传来闷哼声。
「……这片土地上都是坏东西。真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
那老妇人紧握咒具,幽幽叹了口气。
「啊啊,真想回名越野去。一想到要死在这种地方,唉,我就受不了。」
孩子的母亲狼狈地看着侘矢,再转头看着老妇人说,妈,有客人在,别说这些。
看到她仓皇的样子,侘矢似乎也觉得不忍,出言安抚:
「陶女,别放在心上。婆婆只是想念故乡,我不会因为这样责罚她的。」
陶女道了谢,不过表情还是一片凝重。
「侘矢大人您心地善良,或许不会责罚我们没错;但要是给其他乡司大人听到,一定会捱骂的。」
侘矢听了,苦笑看着赫萨尔。
「让您见笑了,这些事还请您别告诉上面的大人们。」
虽然只是小事,不过被外人知道移住民对东乎瑠的政策感到不满,确实不太妙。
赫萨尔微笑着说:
「这种事我不会说的。」
然后又接着说:
「话说回来,我还很庆幸是你来接待我们。如果负责接待的是个不近人情的古板官吏,那我也打听不到什么重要消息了。」
侘矢眨眨眼,难为情地低声说,是吗?
赫萨尔点点头。
「您可能已经听说,我来是为了调查这里过去发生过的疾病。疾病发生的原因有很多,有时候,真正的原因是听了会让人很惊讶『原来跟这种事有关?!』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婆婆说『这片土地上都是坏东西』,其中说不定就藏有致病的原因呢。」
喔,侘矢点点头。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么大家住在这里觉得很困扰之类的事,就很重要啰?」
赫萨尔对苦笑着的侘矢点点头。
「一点也没错。」
陶女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突然一脸慌张。
「我这个人真是的,这么伟大的医术师大驾光临,竟然连茶都没招待。」
陶女急忙要起身,赫萨尔制止了她。
「请别客气了。比起泡茶,我更想请教您一些事。」
陶女露出不安的表情。
「什么事呢?像我这种人能帮得上忙吗?」
她身后的老妇人站了起来。
妇人绷着脸,从橱柜里拿泡茶器具放在炉边,开始生火准备泡茶。虽然顶着张臭脸,但泡茶的架式和手势倒是挺俐落的。
陶女看着老妇,又看看侘矢,显得局促不安。
「不要紧的,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赫萨尔平静地对她说。
「我一个朋友说,他以前曾听你父亲说过……」
「喔?」
陶女脸一沉。
「我爸两个月前过世了……」
「是,这我也听说了。所以我才来拜访您。」
「是吗……」
「我想知道的是您祖父过世时的事。曾听您父亲说,您祖父被狼咬伤时,您也在场。」
「是啊……」
陶女终于舒展愁眉。
「原来你是说那时候的事啊。真是吓人呢。那时候,每天晚上都有羊被抓走,爷爷很生气,说要杀了那些畜生,所以设下了陷阱,但是那些家伙很聪明,完全没掉进陷阱里。」
紧张的心情一松懈,她开始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那一天,羊群从白天就开始骚动,因为实在闹得太厉害,爷爷和爸爸就拿着弓箭去查看。我看到外头那么热闹,也趁机跟在后面偷看。就是想看看到底来了多少狼。
「结果你知道吗,竟然只有一只,而且还很小只。」
「很小只?还是小狼吗?」
陶女摇摇头。她眼神一沉,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光景吧。
「不,我看那应该已经是成狼。不过它真的很聪明、动作很快。明明只有一只,却贪心地咬了好几头羊的脚,真的是性格很恶劣的家伙。要是因为肚子饿来攻击就算了,但又不是。就像只爱乱咬的恶犬一样,总之看到什么就咬。」
赫萨尔探出身子。
「它有没有滴着口水?」
「口水?这我倒没看那么清楚。对了,有些狼不是会龇牙咧嘴、大大露出牙齿来吗?就是那种感觉。追着追着,爷爷的脚就被咬了……」
陶女紧皱着脸。
「您的祖父当场就倒下了吗?」
「没有。伤口没有太严重,爷爷还吐口水大骂它呢。
「爸爸射出去的箭好像稍微擦到它,好不容易才把那家伙赶跑,大家就这样一边发牢骚一边走回家。
「那天倒没什么事,不过隔天吗?还是又隔了一天?爷爷开始说喉咙痛、全身无力,一直躺着……」
说到这里,陶女摩擦着自己的手臂。
「你知道吗,那时情况可真严重。他整个身体像插了块木板一样,绷得直挺挺的,整张脸都是红的……痛苦了一晚上,到了早上就……唉。毕竟也上了年纪,撑不住啊。」
陶女一停下,整个寂静的屋子里就只剩下铁制茶壶盖子发出的「嘁嘁」声。
「在那之后,还有人被狼攻击吗?」
赫萨尔继续追问,老妇人则在炉边哼了一声:
「那才不是狼呢。」
「什么?」
赫萨尔转过头,老妇人正用布拿着握把,把铁制茶壶从炉火上移开。
「那个啊,是狗喔。当时我也看到那到处使坏的家伙,那东西虽然流着狼的血,但不是狼。那是狗。」
陶女也点点头。
「也对。那家伙长得确实像狗。」
「但你父亲好像说,他是被狼攻击的?」
陶女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爸说话喜欢夸大啦。要是跟别人说自己被狗攻击,那不是很没面子吗?所以他才一直跟别人说是狼、是狼。」
赫萨尔敏感地察觉到马柯康的动摇,转过头去。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马柯康点点头,看着陶女和老妇,开口问:
「如果是狗,那你们有看到主人吗?或者你们觉得那是山犬?」
陶女偏着头,老妇人则抬着眼,瞪着马柯康。
「……你为什么问这个?」
马柯康皱着眉头。老妇人的声音里带着敌意。
「不、这……」
马柯康支支吾吾,这时,赫萨尔温和地插了嘴:
「婆婆,您从刚刚开始一直偷偷在看这家伙,您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呢?」
老妇皱皱鼻子。
「我没有讨厌他……那家伙是这地方的人吗?」
啊,马柯康瞪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因为我身上有犹加塔山地民的刺青啊。)
这老妇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应该经常看到额上有镇魂刺青的犹加塔山地民吧。
赫萨尔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是我们不好,应该先跟您解释的。」
赫萨尔微笑道。
「婆婆,您别担心。这家伙是我的随从,他是已经被犹加塔氏族放逐的人,而且不管我们在这里听到什么,都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我们只想知道关于疾病的事。两位听说过吗?阿卡法盐矿发生的事件。」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