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晋玛之犬」的味道

马柯康用单手拿着放了茶和点心的托盘,用肩膀顶开门走了进来。

顿时,细心烘焙的茶香和加了坚果、刚出炉的点心香味充满整个房间。米拉儿开心地笑了。

「啊,你替我换了茶来吗?……好香啊。」

尽管微笑着,但她的眼角还是看得出疲态。

马柯康将托盘放在餐桌上,摆好茶和点心。

赫萨尔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坐相非常邋遢,呆呆看着眼前的茶。

「您应该累了吧。」

赫萨尔听了,叹了口气。

「真的……累死了。」

三天前,深学院长来了一封信,要介绍托马索尔和阿卡法王彼此认识。这封信才刚到没多久,昨晚托马索尔便带着助手席康过来了。他们好像还在追查狼的踪迹,衣服上处处沾着狼毛。姊夫和席康昨晚就住在这里,直到刚刚为止都还在这房间里,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姊夫有时候会这样。」

赫萨尔轻声说。

托马索尔是个没有架子、好奇心旺盛的好人。赫萨尔跟他向来意气相投。不过托马索尔这个人一旦坚持己见,有时候会突然变得很不讲理。

昨天晚餐时,听他说了许多狼的事。

在土迦地方几乎全灭的黑狼,已有少数渐渐回到北方的森林,他们抓到了不少黑狼和山犬,送到欧塔瓦尔圣领调查是否感染了黑狼热。

「真的非常感谢利姆艾尔大人的帮忙。」

托马索尔说。

「毕竟这些黑狼和山犬很有可能已经感染,要将它们活生生送到圣领这件事,遭到其他人的反对……不只是东乎瑠,连欧塔瓦尔也是……多亏利姆艾尔大人积极奔走,才终于实现。在移动过程中,分成好几次注射药剂,好让它们睡着,小心不给它们身体带来负担。现在应该还没送到这里吧,不过负责的人已经很熟悉这些事了,移送过程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说完之后,托马索尔又想起另一件事。

「我到北方森林时,『奥』的人曾经带了你的书信来。我也试着调查了蜱螨,但那里还留有残雪,蜱螨数量很少。等天气再暖和点、蜱螨增加时再去调查,或许可以确认黑狼也受到感染。」

「对了,听说你最近做出不错的成果。」听到托马索尔这么说,赫萨尔的心情很复杂。看着眼神充满光采、不停说着话的姊夫,他实在不愿意去想姊夫可能在欺骗自己这件事。于是赫萨尔干脆直接提出心中的疑问。

「姊夫,你知道肯诺伊的企图吗?」

托马索尔认真地摇摇头。

「我跟他没有关系,我可以向神明发誓,是真的。」

他笃定地说完,又补了一句话。

「不过我确实隐约有感觉到异状……没有将这件事向深学院院长报告,确实不太好,反而让对方有了多余的猜疑。」

托马索尔看了席康一眼,表情严肃。

「到现在,我还是发自内心同情火马之民。肯诺伊没能得救,我心里觉得相当不甘。」

由于长期旅途的疲惫,昨天晚上两人没再多聊,托马索尔好好睡了一觉,很晚才起床,吃完早餐后,一股脑把过去积压的话滔滔不绝全对着赫萨尔说,还提到他支持火马之民的想法。

「追根究柢,火马之民的悲剧,都是出自阿卡法王交涉手腕的问题。

「屈服于东乎瑠、让他们陷入那种境遇,那是王的责任;而这样的结果,王也必须负责。假如王的心里对他们有那么一点愧疚,想替他们做些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演变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吗?」

托马索尔口沫横飞地说着。

因为托马索尔说得实在太激动,于是赫萨尔打断他,再次确认是不是已接到深学院院长的命令,要他亲自向阿卡法王报告欧塔瓦尔跟这件事无关。托马索尔听了之后,红着脸点点头。

「没错。所以我才趁现在把真心话告诉你。如果没有一吐这些怨气,冷静地重新检视这件事,恐怕我一见到王,就会想把他撂倒。」

托马索尔就这样说个不停,看来一定非常累了。后来他说想换个心情,便带着席康出门了。

赫萨尔暗地里担心。出门后,如果看到整个城里为了「玉眼来访」到处都在热闹地准备盛大活动,托马索尔心里说不定又会觉得生气。

「……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

确实,这次阿卡法王也有过错。如果无法守护众多以阿卡法为乡的少数民族的想法和幸福,那么在这个被占领的国度徒留王的名号,也没有意义。

因为惧怕东乎瑠的眼光,所以封住自己国民的嘴,粉饰太平,那么今后对阿卡法王怀抱崇敬之意的人势必会越来越少。

阿卡法王是阿卡法人民彼此牵系的象征。

当人心渐渐悖离,过去能让各氏族产生连结的「阿卡法人」这个松缓的牵绊将会消失,最后,「阿卡法」将徒然沦为东乎瑠边境属地的一个地名。

多力姆也相当了解这一点,所以他也说过,不能让火马之民遭受更悲惨的对待。

现在来自穆可尼亚的压力年年增加,没有东乎瑠的武力,阿卡法就无法维持平静。尽管如此,若还想维系住阿卡法的存在,就必须像走过摇晃的吊桥般,小心观察四方、谨慎踏出每一步才行。

老实说,赫萨尔的想法比较偏向多力姆那边。

赫萨尔想起坐在托马索尔身边沉默不语、用那对摸不透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的席康。赫萨尔皱起脸。

「所以我无法原谅。」

「原谅什么?」

马柯康问,开始吃起点心。

「咦?你怎么比我还先吃?」

赫萨尔反问。手指还在餐桌上敲了敲。

马柯康一愣。

「我刚刚问您可不可以先吃,您点了头啊。」

赫萨尔眨眨眼,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吗?」

米拉儿苦笑着说:

「是啊,你是点了头,不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赫萨尔一脸不悦地将盘子拉过来,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外层烤得脆脆的,吃起来又香又甜,真美味。

米拉儿又问:

「你说『无法原谅』是指什么?」

「啊……」

赫萨尔喝了一口茶,说道:

「我无法原谅的是,火马之民为了主张自己的道理而利用了疾病。而姊夫他竟然也认同这一点,这我实在无法理解,更无法原谅。」

弓箭和刀剑当然也一样能杀人。但疾病是不会选择对象的,一旦开始蔓延,就无法阻止,可能会杀掉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

「对火马之民来说,」

米拉儿悄然开口。

「应该没有无辜的人吧。在整个阿卡法,所有对他们的悲剧漠不关心的人、现在过着幸福生活的人,都有遭受报应的理由。他们心里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米拉儿叹了口气。

「他们也认为,生病是因为神判断这个人有罪。」

赫萨尔嘴角下垂。

「这就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为什么姊夫要假装没看到这种想法有多荒唐呢?每次一提到火马之民,他就会一直看席康的脸色,我在旁边都看得不耐烦了。」

想起平静坐在一旁的席康那彷佛超脱一切的表情,赫萨尔就觉得心头一阵恼怒。席康那轻看所有人、绝不表示敬意的顽固……

米拉儿探出身子,轻轻碰着赫萨尔的手。

「哪,这样不行喔,不能带着愤怒面对托马索尔。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可能会说出很多不该说的话。」

赫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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