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随着克拉拉·塔娜的死,吸血鬼军队也覆灭得无影无踪。

即便如此,若只看士兵数量,国王军还是在叛军之上。现任国王詹姆斯的败因在于军中的叛变者们。

在索尔兹伯里集结的两万五千国王军甚至没有和叛军战斗,原因就在于背地里参与叛乱的指挥官假称“国王下的命令”,将军队引导到并不存在的叛军营地。

那指挥官在其诡计暴露后不久就带领一个中队离开了,也有部队跟着他与叛军合流。

余下的士兵们慌忙返回索尔兹伯里,但由于他们之中出了背叛国王的人,动摇之心蔓延开来。

现任国王詹姆斯为了指挥混乱的士兵们,前往索尔兹伯里。然而现任国王已经没有像样的统军能力了。他害怕还会出现其他叛徒,决定不战斗就返回伦敦。历史记载说现任国王这段时期身体抱恙。

与现任国王同行的副将丘吉尔也是串通叛军的人之一,不过丘吉尔主张进军——内心打算在国王军与叛军互相冲突时最具效果的情况下从国王麾下叛变——他认为军队不战斗就离开战场意味着大局已定,于是加入了叛军。

此时,国王军的指挥系统已经逐渐崩溃,做好战败准备的现任国王指示海军带刚出生的王子逃往法国,但海军指挥官以“不能让国外有介入的借口”而拒绝了。舰队的士官们托休假的伙伴带信给叛军,表示欢迎把国王换下去。

指挥叛军的奥兰治亲王威廉已经确信胜券在握。他刚从作为据点的德文郡埃克塞特开始向伦敦进军,现任国王就派使者来谈和。但这交涉也以破裂告终。与此同时,有据传是“威廉的声明”的文件在伦敦大量散发,上面写着“现任国王手下集结了天主教军队,打算与法军共同把清教徒赶尽杀绝”。实际上,威廉对于这份文件毫不知情,但了解现任国王的专制的市民们相信了那份声明,陷入恐慌。现任国王也没想过这文件是假的,在使者回来前就放弃了与威廉的交涉。

无人阻挡叛军进军。没了吸血鬼军队,国王军的指挥官们接连倒戈投向叛军,伦敦市民们则期盼着威廉的到来。

现任国王詹姆斯害怕逼近伦敦的叛军,把王妃和王子送往法国,并且不久后自己也打算跟过去,但在港口等待出航时被发现,成了阶下囚。

就这样,英格兰的革命明面上一次交战也没有就完成了。

因此该革命被称为光荣革命,又称不流血的革命。

历史未记载流过血的那场革命过后七十年——一七五八年十二月。

颇为晴朗的新月夜,在某个农村,男子独自走着。男子是年轻的农夫。受邀到许久不见的朋友家作客之后归来,在寒风中瑟缩着脖子赶路回家。

“失敬了,能否占用点时间?”

听到背后有人搭话,农夫停下脚步。

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这男子戴着宽边毡帽,披着虽然老派但质地良好的披风。四肢细瘦,皮肤白似星光。

他露出优雅的微笑,说:

“想请你带路。不会花太久的。如果可以,能否帮这个忙?”

毡帽男子走近农夫,往他手里塞了又硬又冷的东西。农夫凑近脸确认,明白是一大枚银币。估计是别国的吧,是这附近见不着的货币。但不管怎么样——即使那是掺杂物很多的硬币——作为带路费来说也过高了。

农夫戒备着,但也还是握紧了那硬币。

“带路是指?我要是能帮得上忙倒好。”

“想找一座房子,是莉萨·梅杰这名女性的家。”

农夫对这房子很了解,因为他小时候就在那学习阅读与计算。

不,从她那学到的东西不止这些。天体运动、光的性质、名为惯性的物理规则、以及万有引力——她的话语简直如同魔法。

农夫勉强松开了握着硬币的手。

“抱歉,那我办不到。”

“为什么?”

“莉萨老师过世了。七年前就过世了。”

他这么回答后,毡帽男子笑着说:

“嗯,知道。即便如此也一样……”

他再次拉着农夫的手,让农夫握住硬币。

一路上,农夫讲起对莉萨·梅杰的回忆。

一开始见到面时她就已经是个佝偻的老婆婆,腿脚不太好,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一旦摔倒,不扶着他人的手就起不来。即使如此,这个村里的人们都很敬爱她。

“在听了老师的话前后,眼前看到的东西就截然不同了。”农夫说道,“要是没有她,我就算看到枯叶从枝头飘落下来,估计也不会想到什么。”

毡帽男子很开心地听着农夫的话。虽然在没有月光的夜路上看不清表情,但通过认真附和的语调就能听出来。农夫问他:

“请问你和老师是怎样的关系?”

“是熟人,互寄过几封信。”

然而老师腿脚不便,应该很久没出过村子了。

“是怎样认识的?”

“莉萨·梅杰的共同研究者是我挚友。”

农夫由他的话想起某个名字。

老师乐呵呵地谈到过好几个学者。尼古拉·哥白尼、伽利略·伽利雷、约翰内斯·开普勒,当然还有艾萨克·牛顿——但在她称为天才的人里面,有一个不知名的学者。

在说到他的时候,老师的声音尤其充满热情,甚至会有泪水在眼眶打转。而且老师曾有一次将他形容为“共同研究者”。

农夫将那名字脱口而出。

“欧斯卡·韦尔斯。”

毡帽男子一时间陷入沉默。

他在新月夜微弱的星光下,似乎淡淡地微笑起来。

“嗯,是我朋友的名字。”

他的声音依然开心,但听上去似乎也有些沙哑。

莉萨·梅杰所住的房子十分老旧。

那是砖砌的二层建筑,在这附近一带算挺大的,不过并没有装点多么优美的装饰。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估计她是在房子空置后搬进来的。

“就是这了,”农夫停下脚步,说,“不过事到如今,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毡帽男子走近玄关,并回答:

“她说门不上锁,家里留下来的东西随便用都行。”

“那确实是老师的遗愿,她希望死后开放这个房子,让谁都能看留在这里的书。”

“简直就像是图书馆呢。”

“嗯,有图书馆的村子,在这附近也就我们村是。不过,要是真的就这么开着,会有山贼偷走里面的东西吧。管理钥匙的是我的熟人,可以明天早上再来这里。”

“谢谢。但不是晚上来就没有意义了。而且……”

他将手伸向门,去碰的并非门把手,而是那下面小小的钥匙孔。他那雪白的手摸了摸那边,才总算去抓门把手。

“看来忘了上锁。”

正如男子所说的,门开了。生锈金属部件发出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很响。

农夫皱眉疑惑——老师死后过了七年,一直有人来访,有可能偏偏今晚没上锁吗?

然而毡帽男子毫不迟疑地走进房子里,农夫连忙跟在他身后。

“请稍等,要是想找书,那请让我来帮忙。”

“不,不是书。”

房间里很暗,没有月亮的夜空反而显得很亮。毡帽男子淡然走在连脚边都看不见的黑暗之中。听脚步声能知道他要去二楼。

农夫单手扶着墙壁,脚探着前面的路,勉强在走廊里前进。找到楼梯后,就双手搭上去像是爬行般上楼。

二楼走廊前方漏下些许光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