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打起精神来啊,兔里。」
「我、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兔里的战斗欸,真是太厉害了!」
结束魔导学园的观摩后,我们被哈尔发带到学生餐厅,我立刻趴在桌上。
我对自己在模拟战中做出一些莽撞的行为,依旧感到十分懊悔。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经大脑啊,连自己都觉得很无奈……」
我想他们两人应该会被称为「能使用厉害魔法的勇者」,但我的战斗方式却完全不像魔法使,而且用的还是遭人唾弃的治愈魔法。
这下只会让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这一点我们也是一样啊,没想太多就随意参加训练,害得兔里你也必须出场不可……」
「我当时也过于冲动了,抱歉。」
「你们不要道歉啦,毕竟最后选择参加的还是我自己啊。」
问题是我的行为会给这间学校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或许会使得和我同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那男孩,受到更严重的迫害。
……在事情演变到那样之前,必须先和他们两人商量这件事。
总之,我向他俩说明,在小巷里遇到的路克维斯的治愈魔法使之来龙去脉。
一树一脸认真地听我说话,犬上学姊则略有所思地双手环胸,开口道:
「你想怎么做?」
「欸?」
「你想帮助那个治愈魔法使吗?还是想让他不会被欺负呢?」
学姊提出的这两件事听起来意思一样,实则完全不同。
前者是让他再也不会遭到迫害,后者则是一时之间的缓兵之计——只能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的应急对策。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又不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兔里被轻视嘲笑时也无法默不吭声呢,虽说有点不太一样但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情。」
「真亏学姊你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讲出这些令人害羞的话呢……」
「你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伙伴啊,当然会想好好保护你。」
听见学姊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我不禁用手捂著嘴巴,将脸撇向另一边。
「喔,你害羞了吗?」学姊调侃我,「学姊你别这样啦……」一树苦笑著好言相劝,我则刻意不和他们眼神有所交会。
这么让人伤脑筋的学姊,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出乎意料地戳中我的心呢?
偷袭是很卑鄙的事啊。
我依然将脸撇向一边,斜眼看向他们,发现学姊彷佛想起什么似地,脸上那温柔的表情倏地一变,转为阴森诡异的笑容,并用手钩住我的肩膀。这是什么缠人法啦,比刚刚更加令人感到麻烦啊。
「啊,对了,兔里,今天你住的地方——」
「你不许去。」
「以刚才的气氛而言,你应该要跟我说ok的啊!你看看,这么有良心的学姊是要去哪里找!」
这种话不要自己说啊。
「旅馆里不是有丰盛的三餐和整洁的床铺吗?你就给我忍耐一下吧。」
「人家才不要那些咧!我只想跟奇幻生物一起生活啊!」
「请放心,你的言行举止还比较像奇幻生物呢。」
什么是跟奇幻生物一起生活啦。
真的很让人傻眼。
学姊发现似乎不太可能说服我,便蓦然地站起,抓住我的双肩。
周围的视线立刻聚集过来。
「拜托,你克制一点啊……我又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
「是桐叶叫我先问你可不可以的喔?」
「你这女人是什么时候和人家接触的!?」
是刚刚训练的时候吗!?无论如何,你也精明过头了吧!
而且,桐叶竟然也完全把这件事推给我!!
「学姊,你先冷静一点!兔里他很困扰啊,请你住手!」
一树见状况不妙,出声制止。
要是之前的话,学姊会就此放弃,但这次她却非常死缠烂打。
「我不会住手的,这次我可是不会退让的喔,我……」
抓著我肩膀的学姊在看向我身后之后,突然发出「喔」的一声。
明明刚才还在发疯,却能立刻变得冷静,真不愧是学姊,不过这也表示我背后有谁在吧?
「呵呵呵,你们好像很愉快呢。」
「您们在做什么呢……?」
拥有一头金发的葛蕾蒂丝小姐与恭敬地站在她后方的威尔丝小姐,露出不明就里的眼神望著我和学姊。
这两人似乎有事找我们,她们坐在我面前的一树身旁。
……看来她们不是来吃午餐的呢。
「我有件事必须向你们道歉呢。」
「道歉?是什么事呢?」
我完全没有头绪,为什么葛蕾蒂丝小姐必须向我们道歉呢?反倒是引起骚动的我必须向她道歉才对。
即使受尽餐厅众人的瞩目,葛蕾蒂丝小姐也依然不在意,她用眼神巡视了我们一番后说道:
「昨天在你们离开这里后,我立刻召集学园的老师们,与他们讨论和林格尔王国缔结盟约一事。」
「这和要向我们道歉有关系?」
意思是结果不如预期?
「是呢……老师中有些人对书信内容抱持反对意见,他们对勇者这个存在充满怀疑,而且想知道魔王军是否真的那么强。有许多人表示无法信任实力可疑的你们,以及主张自己是为了保护这国家的孩子们而存的。」
「……即使我们是邻国的使者,但说到底也只是外人,所以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但是啊,这只是推托之词,其实大家是很恐慌的呢,毕竟他们只在故事中读过魔王军这个名词,会不禁认为魔王是非常强大的存在,所以才那么拚命地反对……不过,若是你们在之前林格尔王国与魔王军的战役中失败的话,下一个被侵略的或许就是位于邻国的路克维斯了呢。」
这倒也是。
若是林格尔王国落入魔王手中,魔王军便会以林格尔王国为新据点,不断扩张势力。在这个大多是不清楚战争为何物的魔法使所在的国家,是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的。
葛蕾蒂丝小姐本人也深知这一点。
「无论我再怎么解释,都无法向众人传达你们的实力,我只好和威尔丝暗中合作,尝试了一个有点乱来的计划。」
「那就是让我们参加学生的训练,是吗?」
「你发现了啊?」
「当兔里在战斗时,建筑内有很多人在看他,所以便察觉到这件事应是另有内情了。」
学姊方才说的「实技示范」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她这种敏锐的直觉真的是很值得倚靠呢。
但是,真希望在事前告诉我这件事呢。与哈尔发的战斗真的让我吃尽了苦头,还过于出风头……不对,后者就是葛蕾蒂丝小姐计划的目的呢。
听见学姊这么说,葛蕾蒂丝小姐有点尴尬地用手掩住嘴巴。
葛蕾蒂丝小姐身上有种成熟女性的沉稳大方气质,但现在却有种淘气的感觉,让人觉得格外亲切。
「抱歉用了这种宛如欺骗你们的形式,不过,那些持反对意见的老师在得知你们拥有远超乎预料的坚强实力后,都不得不闭上嘴了呢。呵呵呵,真没想到你能赤手空拳就破坏了固定魔法。」
果然,把那根木桩拔出来并非平常人能办得到的事啊。
虽然我靠日常的锻炼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愈来愈强,但却没想到变得这么强,持续基础训练果然是很重要的呢。
我嗯嗯嗯地点著头,此时,威尔丝小姐彷佛想起什么似地忽然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对我狂念道:
「兔里大人!我昨天也说过了的吧?控制魔力浓度是很危险的啊!!而且还是……还是那么粗鲁的用法,这可是大错特错的喔!!」
的确,使用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作为假动作,实在有些过头了。
我让威尔丝小姐过于担心了,这时候就应该乖乖道歉。
「对不起,我有点太乱来了。」
「您知道就好。不过,刚才的战斗与治愈魔法真的非常精采。」
威尔丝小姐脸上绽放一朵美丽的笑靥。闻言,我再度觉得每天的训练是有其意义的。
「哈尔发也是您的安排之一吗?」
学姊这么问葛蕾蒂丝小姐。
「是的,不过一开始挑衅你们的女孩并不是喔,协助我的只有哈尔发而已。」
这意思就是,恰巧那个女孩向我提出模拟战,哈尔发便见机行事,建议要自己来代替她。
「交给他真是太好了,其他魔法使的话,在你展现真正的实力前,战斗便会结束了呢。真不愧是罗丝的部下,一拳打飞人类可非常人能做到的事呢。」
「哈哈哈,我还差得远了呢。之前和团长进行训练时,我可是被打飞到今天哈尔发飞出去的距离之十倍以外呢,而且就算我闪开攻击,也还是会被团长补上一脚。真的是太没有天理了啊。」
当初还以为自己会死,但习惯之后,便愈来愈觉得无所谓了
。
这大概是因为脑内吗啡之类的东西,而使得痛觉变得迟钝了吧。
「这、这样啊……」
「兔里大人,您……」
欸?这时候大家应该要哈哈大笑吧?
我原以为大家会给我「罗丝到底有多暴力啊~」这类的反应。
刚才还笑咪咪的葛蕾蒂丝小姐也变回一脸正经,威尔丝小姐则用一种「你刚刚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为什么现在还能活著呢?」的眼神盯著我。
「罗丝小姐好猛啊……」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一树与学姊也纷纷做出不同的反应。
总觉得气氛变得很诡异啊……
「对、对了,葛蕾蒂丝小姐,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是什么事呢?若并非太夸张的事情,都可以允许你……」
「布鲁林……不对,是我带来的魔物……该说是使魔吗?可以放它在这城市里走走吗?」
「这里也有许多养著使魔的孩子喔,所以没关系的。」
太好了,得到校长的许可了。
布鲁林,等等我喔,你能贪睡也只剩下今天了,明天开始就给我乖乖地跑吧。
当我想到可以和布鲁林一起训练而情绪高涨时,威尔丝小姐貌似难以启齿地对我说:
「兔里大人,布鲁林并非您的使魔唷。」
「欸,是这样的啊?」
什么!?
那今天该怎么向人介绍布鲁林呢……
「威尔丝,这是什么意思?」
葛蕾蒂丝小姐也不明就里地询问威尔丝。
「嗯~兔里大人并未和该魔物缔结使魔契约,应该说,并没有这个需要。」
「没有这个需要?」
我不禁插嘴。
「使魔契约必须以主人的血及魔物的血为媒介来缔结契约,再加上必须由主人驯服该魔物这项严格条件,契约始得以成立。」
「欸,必须照那么多规矩才能有使魔……?」
没想到必须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原来不是直接在契约上写个什么就好的啊。
不过,我也不想缔结这样的契约呢。我不想驯服布鲁林,而且就算不那么做,布鲁林也不会背叛我。
「兔里大人与布鲁林之间并非主从关系,我想想……应该比较接近朋友的关系呢。」
「这样啊,真厉害呢,不缔结使魔契约就……兔里,那是什么魔物呢?」
「蓝灰熊。」
「……嗯?」
「是蓝灰熊。」
因为葛蕾蒂丝小姐再问了我一遍,所以我也再回答了一次。此时,她却蓦然地全身僵硬。
之前,威尔丝小姐也有说过蓝灰熊不太会亲近人类,还是因为它原本是种危险的魔物,所以才无法变成使魔呢?
……有可能欸,布鲁林平常虽然只会吃跟睡,但原本是一种凶暴的魔物,所以在听到这样的魔物未缔结使魔契约便和人类一起行动,的确是会感到震惊的呢。
「没、没什么危险的话,就没关系唷,要注意不要让它乱跑喔。」
「我知道了,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就由我压制它。」
「平常人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会怀疑对方是在说谎,但若是你的话,可就不觉得是谎言了呢……」
葛蕾蒂丝小姐不知在喃喃自语著什么……总之,我得到让布鲁林出来散步的许可了。
有布鲁林在的话就能顺利进行训练了呢,又可以拿它当重物来锻炼。
「学姊你们之后要干嘛呢?」
「说的也是,要不要去布鲁林那边呢?难得得到许可了,就去看看吧。」
「我有点累了所以先回旅馆啰。嗯,学姊和兔里你们就好好玩吧。」
一树在交互看完我和学姊后才这么说,令人有点在意。这样啊,他要先回去啊。
那么,就我和学姊两人去找布鲁林吧。
「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啰。」
「好的,有时间的话要再过来喔……对了,一周后有每月一度的魔法实战大赛喔。那是以对战之形式来让大家衡量自己的实力,所以能见识到各式各样的魔法,有兴趣的话,一定要来参观喔。」
「一周后啊……」
「与林格尔王国缔结盟约一事应该需要多加讨论呢,这段期间你们应该也很无聊吧,要是有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吧。」
实战大赛……应该是对战形式的模拟战吧,感觉很有趣呢。
我们向葛蕾蒂丝小姐一鞠躬后,便离开学园。
等著我喔,布鲁林。
可别以为你还有多少好日子过。
***
兔里大人们离开学生餐厅后。
我在确认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向身旁的葛蕾蒂丝校长提出我的疑问。
「不用和他们说吗?」
「他和哈尔发的模拟战除了说服那些老师们外,还有其他意义……因为他也很烦恼那件事的样子,所以现在先不用说。」
当然,目的是让学园的老师们理解这三人的实力。
这目的已完美达成,铃音大人拥有压倒性的攻击力,一树大人透过细腻技巧施展了精密的魔弹攻击,兔里大人则用意外的方法灵活运用治愈魔法,对路克维斯的学生们展现了超越人类速度以及力量的格斗战。
只是没想到兔里大人会用增幅魔源来实行欺敌之术,害我看到的时候,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
「威尔丝,为了改革对力量、魔力、人种有所偏见的学生思想,需要某种『契机』唷。因此,才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兔里,以及身为魔眼法师的哈尔发担任这次的导火线呢。」
虽说比起兔里大人,更应由身为「正统魔法使」的铃音大人或一树大人担任与哈尔发战斗的对手,但葛蕾蒂丝校长不这么做的原因便是为了让学生见识到「他们的战斗」。
「只能治疗的治愈魔法,以及只能观看的魔眼,这两种魔法虽然属性不同,但本质却是相同的。正因为如此,必须让学生们,不对,是让住在这里的人们见识到他们之间的战斗。」
这场模拟战是为了改变根深柢固的陈腐思想。
而成效可说是非常显著。毕竟,他们硬是让这些以魔法属性或魔力多寡评断个人优劣的学生们,亲眼见识到使用遭到自己贬低的魔法属性的魔法使,实际上可是远比自己来得强悍多了。
虽然做法过于粗糙强硬,但却没有比这更为合理的矫正法了。
然而,尽管是因为陛下的书信,但不让各位大人知情,还是会让人有罪恶感。
「呵呵呵。兔里的行为举止超乎常人的预料呢。难得为大家准备了旅馆,没想到他竟然跑去睡别的地方,而且竟然还是兽人的家。明明住在这个城市的兽人都很讨厌人类,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孩子……」
「啊、啊哈哈哈哈……」
葛蕾蒂丝校长露出微笑,我则不禁发出乾笑声。
从异世界召换而来的这三人,性格都远超乎我们的常识。
他们对这世界所有事物都抱持著孩童一般的好奇心。
尤其是,每当我看到身为兽人的天瑚与兔里大人一同行动时,便会了解她真的很信任兔里大人。但这明明是平常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们不避讳与人类相异的生物,所以我想也只有他们能改变这个国家的错误思想了。无论哪种属性都是一颗灿烂的原石、绝不可轻视与浪费自己与生俱来的才能、只要努力人人都有无限可能……我希望大家能理解这些重要的事实。」
身为这座城市管理者的葛蕾蒂丝校长眼神非常的温柔。
对葛蕾蒂丝校长而言,只能将现况交给兔里大人们改善,一定万分心急吧。但她毕竟身为这座城市的首长,即使想要改善目前学园的现况,却碍于自己的身分,而无法率性而为地轻易行事。
正因为如此,只好借助我们这些处于他国立场的人的力量。
不过,此时她脸上温柔的表情倏地一变,烦恼的用手扶著额头说道:
「我只担心在看完今天的模拟战后,会不会有一些孩子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呢……」
***
离开学园后,我们在旅馆前和一树分开,前往布鲁林与天瑚所在的马厩。
走在我身旁的学姊心情莫名地好,但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像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尽是注意一些奇怪的商品,便擅自跑得不见人影。
「和你一样是治愈魔法使的那男孩,应该有看到上午的模拟战吧?」
「嗯嗯。他在见到我的脸后大吃一惊呢,果然在知道和自己见过面的人,竟然跟自己一样是治愈魔法使后很吃惊吧。」
「或许是因为你的状况和他大大不同才惊讶吧?毫不知情的人可是看不出你是治愈魔法使的呢,他也是在哈尔发向大家解释后,才知道你也是治愈魔法使的吧。」
原来也可以这么解释。
虽然我也知道我不像一个治愈魔法使,这样啊,在哈尔发向大家解释后,才发现我是治愈魔法使的话,那便可以理解他为什么那么震惊
了。
不过,他那时在醒过来后,为什么匆匆忙忙地跑走了呢?是因为上课快迟到了吗?
「……」
算了,还是不要擅自猜想好了。
我默不作声地径自走著,学姊彷佛也察觉到什么似地,默默地走在我的身旁。
正好过正中午不久,大马路上的人潮人来人往,而不知刚才在学园里的战斗传闻是否已经传开,走在路上的人们见到我们时纷纷小声地交头接耳。
我的团服在这种时候特别显眼,这套衣服本来便是为了显眼而做,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但我现在却十分怨恨这个设计。
「你的衣服很引人注目呢。」
「脱掉比较好吗?」
「不不不,不需要。你这衣服的设计并非只单纯为了美观,而是有它的存在意义的,老实说我也想穿穿看呢。」
「那怎么行。」
借给学姊穿倒也还好,但已无法再做一件相同的了。
这件衣服除了我与罗丝的这两套以外,在这世上并无其他一模一样的衣服了,我连这套衣服的素材是什么都不晓得。
这不是皮革,也不是布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素材。
「兔里……前面。」
「嗯?」
学姊叫我看向前面。
眼前是那条我有印象的小巷,巷口站满了人。这条小巷会通往之前那个治愈魔法使……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去看看吧。」
「欸?等等,兔里!?」
我立刻跑到小巷前,挤开人潮,望向里面。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某种东西爆炸的声音。
「该不会!」
我脑中浮现出最糟的情况,当机立断地打算冲出去,这时候,我的眼角余光恰好瞄到早上围观的那名男子。
而男子也注意到我,一脸困惑地对我说:
「啊,你是早上那个穿著奇怪衣服的……」
「发生了什么事!!」
「哇!早、早上的那男孩又被人欺负了,而且跟之前比起来,都还要严重得多……」
都是因为我……!
我没想到事态这么快便会演变成这样,如果想找人出气,就直接来找我啊……!
我心中渐渐涌上对自己的斥责与愤怒,这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总之,先越过这群围观民众前往广场吧。
「学姊,我先过去了!」
「兔里!?」
我交互踢著小巷的墙壁,越过围观的人潮,这才终于看到广场里发生的状况。
广场中是那使用治愈魔法使的少年——以及那个对我提出模拟战的双马尾少女,以及数名有男有女的跟屁虫小喽啰。
「快给本小姐站起来啊,还是说你想被人抓起来呢?」
「呜、呜呜……」
少女手中浮现一颗与普通火球不同颜色的绯色球体,与小喽啰们共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将球体射向少年。
另一方面,少年如同早上一样,浑身是伤地倒卧在地。
为什么不用治愈魔法治疗自己!?
……该不会是魔力枯竭了!?
「糟了!」
我急忙脱下团服卷在右手上,并全力朝他跑去。
跑了数步便抵达少年身边,我立刻用右手挥开朝少年袭来的火球。
「哼!!」
下一瞬间,火球便炸裂开来,冒出的小小黑烟包围住我一下后,便消散开来。
这火球的威力虽然无法使团服烧焦,但若打到人的话,恐怕会导致严重烧伤。
我用手挥开黑烟,重新穿好团服,不顾眼前哑然失声的少女等人,用手覆上身后少年的身体,使出治愈魔法。
「他果然耗尽了魔力了,真亏他还可以保持清醒。」
少年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不发动治愈魔法,便是已陷入魔力枯竭的状态的证据。
「为、为什么……和我……一样……」
不知是否已达极限,在我对他施展治愈魔法的同时,少年便昏了过去。
他身上的伤势有轻微的烧伤,脸上则有遭人痛殴的瘀青。这时候,若翻起他的衣服检查,或许还会发现更多伤口吧……
最大的问题便是他受到的伤势过重,连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他自己都无法完全医治。
这场霸凌恐怕已持续了数分钟,不对,已持续了数小时了吧,也可能从我们结束模拟战后便开始了。
「给我等……不要擅自治疗他啊。」
我无视身后传来的少女的嗓音,专心治疗少年的伤势。
这些伤痕或许会一辈子留在他的身上,只要是我能治好的部分就要通通治好。
不过,这群家伙竟然这么随便就对人类使出魔法,我所知道的魔法使——林格尔王国的骑士们可都恪守著严格的伦理标准。
虽说不是要强迫这里的学生只能为了国家使用魔法,但这并非身为一个人可以做出的事情。
「喂!!」
突然有人从后方拍了我的肩膀。
「干啥!?」
我心中有些烦躁,不禁发出粗鲁的吼叫声回应。
而这名拍我肩膀的小喽啰少年一看到我的脸后,便瞠目结舌地往后退了几步。
「要是你们看我不顺眼的话,就直接跟我说啊……」
「你、你好像误会啰?我们跟他可是好朋友呢,可以请毫无关系的你不要介入我们之间的事吗?」
听见双马尾少女的辩解后,我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这样啊,毫无关系……唉——」
在亲眼目睹这样的不公后,还能讲一句跟我毫无关系,便拍拍屁股走人吗?
真是超级麻烦的啊,乾脆把他们全部打晕,再把昏倒的少年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好了。
不行,不能那么轻率行事,我心中不断催促自己快冷静下来,望向眼前的霸凌集团。
他们有五个人。
「治愈魔法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泄恨消遣才存在的魔法啊。」
地狱、痛楚以及尊敬。
这些都是我透过治愈魔法所学习到的东西。
藉由罗丝教我的这项魔法,我拯救了许多性命。
治愈魔法,绝不是为了成为某人的沙包才存在的魔法。
「我啊,不想知道、也不想了解你这个搞不清楚魔法到底有多危险的无知小鬼,为什么要干出这种蠢事。」
「你说我无知?你不过就是个跟在勇者屁股后面的治愈魔法使而已,少给我嚣张——」
「身为我上司的治愈魔法使曾说过一句话。」
我或许比想像得来的更为易怒也说不定。
我在原本世界之中很少认真生气过,也只在三流的电影中看过这种令人作呕到倒胃的闹剧。
但是,可不能就这么顺从情绪发飙,我心中弥漫著一股与学姊和一树快被菲鲁姆杀掉时不同的怒火。
我用左手覆上种植在一旁的树木,稍微使力,便用力地捏碎树干的部分,使整棵树大为摇晃。
「她说『如果遇见瞧不起治愈魔法的垃圾,那就尽情海扁对方一顿吧』,她讲的垃圾就是你们呢……还有,好朋友这三个字可不是在这种时候可以用来敷衍了事的藉口。」
我将手中已被捏烂的树木顺势搓了个粉碎,木头碎片纷纷往下坠落到地面。
只是这样做,便让那个神气的少女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
脸上充满对我的恐惧。
「你刚刚说我不就是个跟在勇者屁股后面的治愈魔法使……那就让你们也尝尝他所受到的痛苦吧,不过就是个背后没带著一群人就不敢叫嚣的小丫头……」
我往前逼近一步,霸凌集团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其中还有人眼眶中浮现眼泪。
在确认他们的话,他们便会暂时乖乖不做乱了吧?最后那句话稍微套用了罗丝的语气,效果奇佳。
#插图3-8#
就算是我,也还没幼稚到会因一时的情绪起伏,而攻击比我还小的孩子。
而且,根据我的经验,一旦让对方害怕自己后,对方便不会想反抗自己了。他们下次再敢造次的话,就带上布鲁林,在耍狠一次威吓他们就好。
虽然我并不想恫吓别人,但照这情况看来,事情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对吧?
之后只要再把在我身后昏倒的少年,带去能躺著休息的地方就好——
「兔里,你冷静一点。」
「嗯?」
学姊好不容易追上我,将手放在我肩上,想让我冷静下来。
时间正好,状况也已经解除,和学姊商量该带这名少年去哪吧。
「学姊,现在刚好——」
然而,学姊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转向霸凌集团,对他们说出挑衅的话。
「你们把治愈魔法使视作眼中钉呢,真是的,奉行实力主义过头的话,只会变成单纯的迫害喔?」
咦?
学姊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生气了吧?
学姊神采奕奕地站到我的前面。
该名少女因为看到有个貌似
比较正常的人登场,心中的恐惧减缓不少,露出不悦的表情瞪视学姊。
「我们背负著左右国家命运的重责大任来到这里,所以无法直接惩治你们呢,实在是非常可惜。」
无法直接惩治你们。
学姊面带淡淡的笑意说出这句话,笑里藏刀地默默威胁著差点再度神气起来的霸凌集团。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要是你能发现在你身后的我其实很困扰,就太感激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周后有一场校内实战大赛对吧?」
「!?我根本不可能赢过那边那个怪物和勇者啊!!」
「喂!!」
听到这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单字后,我不禁出声吐槽。
为什么把我分类到怪物之中啊?
「咿!?」
而且,明明是你自己乱叫我怪物的,那反应又是怎么回事啊?
少女撕下假面具,对我的态度露骨地变得非常无礼,她原本便把我彻底当作敌人,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比起她,刚才学姊讲的实战大赛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有何企图,但是那和上午的模拟战不同,是人家学园内的校园活动,我们应该无法参加吧?
「要参加的不是我或兔里,而是你们刚才欺负的少年唷。」
「啊?你说那个倒在那里的窝囊废可以打得赢我?」
等等、等等,我完全无法理解学姊的企图啊。
即使让这名少年上场,战况也只会变成一面倒啊。但当事人还不省人事,而我才刚威胁完他们,很难出言制止。
少女狠瞪著学姊,但学姊却丝毫不介意地用大拇指比了比她身后的我,说:
「一周后会让他变得比你强的,就由兔里指导他!」
「啊!?」
由我吗!?
突然被人点名,使我不禁大吃一惊,我急忙让学姊转向我这一边,偷偷地和她咬耳朵。
「请、请等一下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时候让当事人去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了,虽然手段有点粗鲁,但我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虽然这么说没错……」
「而这种时候,就属这城市里最了解治愈魔法的你最为适任了。」
训练他?在短短七天内……不对,不算今天和比赛当天,实际上只有五天啊。
不过,若问我是否还有其他的方法,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了。
透过自己的力量勇敢面对霸凌自己的人,是最有效阻止少年再度受到欺负的方法,同时却也是最为困难的方法。
将我的沉默视作同意,学姊再次转向少女,道:
「接受不接受都是你的自由,要是怕输给身为治愈魔法使的他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喔?」
「你真会说笑,要是那家伙输给我的话,你们就把皮绷紧一点,管你们是勇者还是林格尔王国的使者,我一定会让你们受到应有的报应的!在比赛之前,你们就好好磨练那个废物吧!!」
少女撂下狠话后,便带著小喽啰们横越大马路,走到其他条路上,离开现场。
我又被卷进麻烦事里了啊。
「啊~我在看到兔里你发疯后,可是很心急的啊,毕竟要是对他们出手的话,别说什么送信了,事态会变得很麻烦的啊。」
「我劈!」
「好痛!」
总之,因学姊擅自和对方约定要决斗,作为谢礼先赏她一记手刀吧,虽然知道学姊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但不先打她一下,总觉得无法消气。
「你、你干嘛啦!?」
虽然我觉得自己的力道很轻,但学姊却抱著头,痛的眼眶泛泪。
我从眼前光景感到某种悖德感,却选择刻意忽视,并进行说明,道:
「学姊,我虽然很生气,但却不打算攻击他们的。」
「欸?哈、哈哈哈,因为你刚刚表情非常恐怖嘛。」
「我只是打算小小威胁他们,让他们别再这么做而已。」
而听我这么说后,附近围观的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小小威胁……?」
「骗鬼啦,那算小小威胁?他那表情跟在书上看到的食人魔一样欸……」
「他光用手就把树干剜下一块了欸,没有和兽人一样的握力的话可办不到。」
「兽人?他该不会也是兽人吧?」
……
算、算了,这就表示我的演技非常逼真吧,但没想到竟然能让毫无关系的围观群众也心生害怕就是了。
「问题是这男孩是否愿意接受决斗吧。」
「擅自决定这件事情的确很抱歉,但我却不觉得这是在多管闲事喔。」
「……的确呢。」
见到刚才的状况,自然会让人想为他做点什么。
尤其是原本身为学生会长的学姊更是如此。
「话说回来,实战大赛和我想像的是一样的东西真是太好了,要是搞错的话,可就超级丢脸了呢。」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走一步算一步呢……」
我对毫无计划性的学姊感到无奈,并确认少年身上是否有其他伤口。
在失去魔力的状况下遭受爆炸魔法的攻击,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呜呼哀哉的呢。
曾听说过没有比手持利器的小孩更加恐怖的东西了,今天自己亲眼见证过之后,真的是觉得很恐怖,竟然能满不在乎地施展会让人受伤的魔法。
我在确认他身上并无其他没治好的伤口后,便抱起少年,把他扛在肩上。
「好轻啊。」
少年的身体过于纤瘦,我不禁觉得这也表示他过去所受过的苦难多么沉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要让一个治愈魔法使变强有各种方法……但首先必须先确认这男孩的想法。
***
「为什么我一回家,家里就变得这么热闹了啊?」
「这、这是……」
桐叶瞅著床上的少年,这么问我,我则只能尴尬地抠著脸颊。
因为我并不清楚少年居住的地方在哪儿,只好先把他带回桐叶的家。
而现在我在少年睡著的房内,被桐叶与京交互审问著。
见到我如坐针毡,桐叶有些无奈地说:
「我不是在责怪你带他回来,因为他看起来脸色真的很糟糕。」
「谢谢你……」
「那么,他到底怎么了呢?你带他回来是有原因的吧?」
京用手指著睡在床上的少年,我则向他说明今天发生在广场的霸凌事件的来龙去脉。而随著我的说明,京与桐叶的表情越来越僵。
「兔里,那家伙叫做米娜。」
那是欺负这少年的霸凌集团老大的少女名字吗?
她给人态度傲慢……该说是任性妄为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这样的人。
「虽说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是不是很喜欢一头栽进麻烦事里啊?」
「真、真没礼貌!我又不是自己喜欢才被卷进麻烦事的!?」
真失礼,我打从心里没想到会被京这家伙这么说呢。而且,广场上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是学姊的阴谋啊。
「那么那个米娜又是谁啊?」
「她是贵族家的小姐喔,是个让人没什么好话可说的家伙呢。」
「……」
「兔里在帮这男孩时也看到了吧?那家伙不管对方受伤多深,都还可以笑著施放魔法呢。」
「而且心眼又小,很会记恨,要是被她盯上的话可没什么好事呢。」
我和桐叶初次见面时也遭她攻击,但那是为了保护自己与伙伴。
但是,这个叫做米娜的女孩心中似乎没有这样的伦理标准。
最快的解决方法便是把他们海扁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作怪,但就像学姊所说,这无法解决根本的问题。
「算了,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吧。」
「不要紧吗?要在一周内让他变强,但扣掉今天和比赛当天,实际上只有五天呢。」
桐叶会担心也情有可原。
「基本上并非没有方法啦,只是必须非常拚命呢。」
「拚命……啊。」
「方法就是拿我在救命团受过的训练在他身上如法炮制。幸好他已经学会治愈魔法,所以一开始不会跟我当初一样痛苦才对……但还是要拚死去做才能办到呢。」
他和我的起跑点并不相同,所以应该会轻松许多。
但他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不想战斗,也不能勉强他。
若是他不同意的话,也只能去向那个少女道歉了。但因为她说要我们接受报应,所以让人有点害怕啊。
「必须先叫醒他,才会有所结论呢。」
「……那我必须先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嗯?可以啊。」
桐叶脸上浮现与方才不同的微妙表情。
是什么事啊?我装傻地露出「你还有什么其他在意的事情吗?」的表情,眼神不敢和她四目相交。
见我刻意不和
她对上眼,桐叶打开背后的门。
「天瑚,兔里他在干嘛呢?」
「铃音,兔里不是叫你老实一点吗?」
打开的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啊,那是……」
虽说是事出有因,但似乎不该把学姊也一起带到这儿来。
身为兽人的桐叶与京,应该不太喜欢让我以外的人类进门。
话又说回来了,学姊不管身在何处都十分我行我素啊,有时候还挺羡慕她这一点。
「天瑚有对我们说勇者的事情,所以知道她不是坏人,但把人带来我们家也太突然了吧?」
「对、对不起……学姊她当然不是坏人啦,应该说人超好的。等一下我就让她回去喔。」
「不,至少在我们家吃过晚饭再走吧,难得她都过来了……你不会拒绝我吧?」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些不安地这么问,但学姊一定不会拒绝,所以我也接受了她的邀请。此时,桐叶露出放心的笑容,低喃道「太好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话语中的意义。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问,但桐叶为了准备做饭已离开房间,所以也无法询问她那么说的意思了。
留在房内的剩下我和京,以及依然昏睡的少年。
「……我说。」
「嗯?」
京有些吞吞吐吐地朝我搭话。
「抱歉啦,第一次见面时对你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欸?」
听见京出乎预料的道歉,我不禁望向他,京则有些害羞地朝向了另一边。
正当我对他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发言感到惊讶时,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一开始我很怀疑像你这样虚弱的人是不是能保护天瑚,但今天在看完你的战斗后,我就改变想法了,你并不是一个弱小的治愈魔法使。虽然很不甘心……但天瑚选你是正确的选择。」
这种事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
我与哈尔发的战斗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并非只是引起一些麻烦事,也成为京愿意认同我的契机。
初次来到这里时,我虽然觉得京这人怎样都无所谓,但也不希望和他的关系一直都那么差,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时,我真的很开心。
见到如昨夜一般毫无敌意的京,我露出笑容。
而且,他是真心关怀天瑚的这一点也不禁令人莞尔。
「你、你在笑什么啦?」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喜欢天瑚呢。」
「啥?」
闻言,京的反应并非害羞,也不是生气,而是感到困惑。
见到他出乎预料的反应,我不禁傻傻地问「欸,不是喔?」。
「你好像误会了,但是我没有喜欢天瑚喔。」
「欸,我彻底以为……」
见我双手怀胸陷入沉思模式,京低喃一句「真拿你没办法」后,便开口道:
「我之所以会那么担心天瑚……该怎么说,当年我们遇见天瑚时,她是个令人放心不下的家伙,常常让人觉得她会不会就这样像游魂一样地飘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天瑚她……?」
「我觉得无法放著她不管,但却又无法阻止她。真是的,虽然帮助母亲也是很重要的事,但要是自己搞坏身体的话,不就本末倒置了嘛……」
在各国辗转度日的天瑚,来到路途遥远的路克维斯是一件非常艰辛的事,即使只听京的话,也能想像她当时是处在多么危殆的状况之下。
在林格尔王国的这两年间,对她而言,不仅是找到一个得以安心居住的地方,或许也是一段疗愈受创心灵的时间。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能拯救天瑚的母亲以及天瑚本人的只有你了,所以……兔里,天瑚就拜托你了。」
听见京的话,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是一个比我想像中还要温柔以及坦率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与哈尔发进行模拟战前,率先跑来告诫我的也是京。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天瑚啊?她不只比我小,而且不管怎么看那胸部都平到——好痛!?」
京蓦地发出大叫,并原地跳了起来。
我脑中瞬间闪过是不是有人来袭击我们,但这份担心立刻在下一秒钟冰消瓦解。
因为,在蹲下的京身后,站著一名面无表情俯瞰著他的少女。
「京,你再继续说下去的话,我可要生气啰。」
「天、天瑚……你这么家伙,用力抓尾巴这招可是犯规的啊……」
天瑚重复十指蠕动的动作,并俯瞰著京,她的眼神之中释放著一股类似杀气的压迫感。这和平常的她截然不同的感觉让我也吓了一跳。
虽然,曾听过不可以在女性面前提起这种话题,但没想到天瑚也有这一面啊……
我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状况时,京打算乘隙逃跑,却被天瑚赏了一记扫堂腿,跌了个狗吃屎。
这让对手连跑都跑不掉的预知魔法使用方式,真是令人不禁感慨到想脱帽致敬。
「等、等等啊!」
「你说谁平胸啊?我也有无法控制怒火的时候唷。下次再敢给我这么说的话,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天瑚冷冷地睥睨著京,使京发出胆怯的声音。
「对、对不起!对不起啦!!」
京压著自己的尾巴,对天瑚频频低头请求原谅。刚刚那个强势少年的身影已不复存在。
#插图3-9#
我默默感到惊悚,但又担心照这样下去京的立场堪虑,于是决定出言相助。
「啊,天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
「京,可以请你先去看看学姊的状况还好吗?我和天瑚讲一下话。」
「我、我知道了。」
京压著尾巴,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垂著肩膀走出房门。
虽说是说错话的他不对,但见到那充满哀愁的背影,却又令人不禁心中泛起一丝怜悯。
天瑚默默地目送京走出房间后,转过头来望著我。
因曝露在她充满怀疑的视线之中,令我不著边际地朝向斜上方,不与她四目相交。
「……」
「什、什么事……?」
「没事……只是想说那男孩就快醒来了。」
天瑚不发一语地盯著我数秒后,将视线转向昏睡的少年,这么说道。
什么?感觉她话中有话呢。
「你有见过这男孩吗?」
「……在我的预知里有。」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个可怜的人,不被他人信任,也渐渐无法信任他人。我在两年前的预知中所见到的他只能忍受那样的现况,明明年纪比我还小,却过著非常严苛的日子。」
……这也太沉重了吧?
这并非我能做出什么改善的程度呢。
罗丝的话应该会大闹一番想办法帮助他,但是我可无法像她一样做出一些暴力行为。
「没问题的,兔里能办得到。」
「少说得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也已经骑虎难下了。
首先得听听他自己的意见才行。
我按著额头,望向天花板,一直望著少年脸庞的天瑚,将位于房间一角的木椅拉到我的身旁坐下。
「他要醒了。」
天瑚望向我这么说道,并拉起斗篷上的连帽盖住头。
过了几秒,少年便发出一阵呻吟,睁开双眼。
胡乱剪过的浏海下可见到两抹不怎么健康且显眼的黑眼圈,仔细一看,不知道他平日是不是没怎么吃饭,显得十分憔悴瘦弱。
他转动不论怎么看都不是非常健康的双眼,望向我和天瑚。
「……」
「……」
「……」
包含我在内,三人都默不吭声。
虽说不谈过不会了解彼此,但一旦面对面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总之,由我先开口。
「你还记得今天下午的事吗?」
「嗯、嗯……」
「这样啊,首先,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我叫、纳克。你是……兔里先生,对吧?和我一样用治愈魔法……」
「啊,要是有看到我和哈尔发的战斗,的确会知道我的名字呢。对了,你不用在意我旁边的女孩。先跟你说明一下在你昏倒后发生的事好了,你要沉住气听下去喔?」
「是、是的。」
我向纳克详细说明在他昏倒后犬上学姊对米娜提出的对决。
随著话题的进展,纳克脸色愈变愈白。
等我说完后,他便无法压抑害怕地用自己的手臂抱紧身体,开始颤抖。
「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果不其然,纳克大受打击。
而我也对擅自决定对决一事深感自责,但是他的现况的确非常危险。
「不那么做的话,你会很危险的。」
「那是因为我是治愈魔法使——」
「不对,在我到现场的时
候,你就已经被打得很惨了喔?米娜他们在让你不断使用治愈魔法,甚至还引起魔力枯竭后,还想继续攻击你。我可以这么断言,你要是就那样继续挨打,可是会死的。」
这并非翘课也要做的事啊。
一群人以多欺少,霸凌对方到魔力枯竭的程度,这间学园的学生都这么闲吗?
「……!!」
「但是,害你被人欺负得那么惨的原因在我,我不经大脑的行动让你曝露于危险之中,真的很抱歉。」
我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对纳克低头道歉。
见我突然向自己谢罪,纳克显得手足无措。不过,这是我必须好好道歉的事,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过去,他遭到霸凌集团虐待的程度应该并没有那么激烈,若是每次都那样的话,这男孩应该早就死了。
我在路克维斯——这个魔法主义至上的国家之中,展现了身为一名治愈魔法使真正的「实力」,但也因为这样,使得米娜的自尊心受损,却又估计自己无法胜过打赢哈尔发的我,导致她将那股无处可发的怒气发泄在同样身为治愈魔法使的……纳克身上。
「你、你已经救了我了,所以……不要紧的!请你抬起头来吧!」
听见纳克无助的声音,我这才抬起头来。
这是我的责任。
正因为如此,我必须让他做出选择。
抬起头来后,我望著他的眼睛说道:
「纳克,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你在一周后……能和米娜战斗吗?」
「……」
「你就老实回答我吧,我不会勉强你的,会尊重你的想法。」
听我这么说完后,眼前的少年垂下头,紧紧地握住床单。
见到他这压抑自己的动作,让我心中浮现难以言喻的情绪,我静静等候纳克的回答。
「我没办法。」
「……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
并非不行,而是没办法。
我对他这并非明白拒绝的话语感到疑问,出声询问他的理由。此时,纳克在自己手上亮起治愈魔法的光芒,展现给我看。
「你是个正常的治愈魔法使吧?我的治愈魔法有缺陷……所以没办法的。」
「缺陷……?」
并非治愈魔法被人这么贬低,而是纳克本身的治愈魔法遭人这么嫌弃吗?
这是什么意思?
纳克察觉到我的困惑,望向自己掌心,露出悔恨的表情,断断续续地娓娓道来:
「我只能治好我自己,在来到这里前还可以治好其他人……但现在却没办法了……」
无法对他人使用治愈魔法了?
纳克的状况又与治愈属性的增幅魔源的反效果恰好相反?但他并不会像我这样乱用增幅魔源,照理说是不可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是在一年前察觉到的。在被米娜他们欺负后的归途中,我看到别人的使魔受伤……然后就……」
「就发现自己的治愈魔法只对自己有用……吗?」
闻言,纳克点了点头。
我身旁的天瑚也陷入困惑之中,这就表示这是个出乎她预料的事实。
但是,从未听过无法对他人使用治愈魔法呢,因为魔力浓度变得非常的低……不对,不可能突然变成这样。纳克的状况不像奥尔加先生那样是与生俱来的,而且他手中的治愈魔法光芒与我的相去无几。
可以推想的理由还有……因为被集体霸凌而产生的心理创伤吗?
「……」
先不要过度思考这件事好了。
继续思考下去的话,我可没有自信能依然保持冷静。
现在,比起他的治愈魔法,还有别的事情值得思考。
「治愈魔法是医治他人的魔法,所以我的魔法已经没用了……毫无价值。」
「兔里……」
天瑚感到这个状况有点不妙,因而望向了我,但她无须担心。
毕竟,救命团的训练不需要去治疗他人。
我朝表情阴沉的纳克笑了笑,将手放在他颤抖的肩膀上。
「放心吧,要让你变强,并不需要能治疗别人的魔法。」
「欸?」
「我想问的是——你是否有和米娜对决的觉悟?以及你是否能撑过五天的训练?」
老实说,明天要开始的训练对纳克而言,应是一场如地狱般的恶梦……而且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也不打算对他投以温柔的言语。所以,我才问他是否有撑过严格训练的意志与觉悟。
再说——
「无法使用正常的治愈魔法?缺陷?只能医治别人的魔法?还有说什么我是正常的治愈魔法使?大错特错,纳克,你过于循规蹈矩地使用治愈魔法了。」
他不能搞错这一点。
我并非一个正常的治愈魔法使。
能运用正常治愈魔法的人指的是像奥尔加与乌露露,这一类专精于治疗他人的治愈魔法使。
「我师父教我的魔法训练,就只有治疗自己这件事而已,所以,你也只要会这点就够了。如果能做到的话,就足够让你进行揍飞那些欺负你的家伙的训练了。」
「啊?欸?」
不知是否因为我所讲的内容过于刺激,让纳克张大著嘴,表情呆滞。
见状,我不禁苦笑,继续说道:
「总之,我并非要教你治愈魔法,而是要在五天内训练你可以大胜那个臭丫头。」
「我……大胜米娜?」
「当然,这并不是简单的事,从明天开始,我要你做的训练可是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更加无趣且辛苦,就算你痛苦到吐血、大哭大叫或是昏倒,我的治愈魔法都不会让你轻松逃过。我再问一遍,纳克,你有和米娜战斗的觉悟吗?」
吐血是有点夸大其词了……我是没吐啦,所以纳克也应该不会吐吧?
在沉默十秒后,一直噤声不语的纳克畏畏缩缩地开口道:
「那个……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训练比米娜还要可怕欸……」
……嗯。
「我不否认。」
「兔里……」
天瑚,不要用那种看著脑子不好的人的眼神看我。
为了让纳克变强,只能让他接受和我一样的罗丝式斯巴达训练了。
话又说回来,因为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魔法训练,所以也就只剩这招了!
「如、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就去跟她道歉,所以不必勉强自己选择战斗喔。」
「……」
不论他给我的答案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虽然不该由我这么说,但实际上,我在那训练之中见识到了何谓地狱,所以不想让他也尝到跟我一样的辛劳。
跑到昏倒,被治好后又继续跑——不断持续这项操练便是救命团训练的基本。
从早到晚毫无休息地不断奔跑所累积的心理压力,以及身体被治愈魔法治好后,明明没有受伤,每天却仍能感到双脚不断传来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些训练的日子真的是非常痛苦。
然而,那也必然会带来丰硕的果实。
「即使像我这么虚弱的人……也能赢得了她吗?」
「我无法跟你说绝对能赢,但是你一定会得到与你的决心相等的结果,而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我这么说,纳克尽管露出犹豫的神情,却下定决心似地望向了我。
他的眼神依旧昏暗无神,但却燃起些微希望的火光。
「好……我要做给她看!我要打倒米娜……所以,请……请让我变强吧!!
「说得好!」
虽然,我并无法代替罗丝,但同样作为一名治愈魔法使,我要磨炼他——纳克,使他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治愈魔法使。
我在心中这么对自己发誓。
***
「训练从明天开始,今天就好好补充营养,好好睡上一觉。」
首先是纳克的身体的状态——
他平常都没有好好吃饭,虽说脸色因治愈魔法而变得好多了,但单靠治愈魔法无法挽救的健康状态可就变得更加明显。
治愈魔法虽然可以舒缓疲劳,但却无法补充营养,所以饮食非常重要。
我在之前也注意到训练之后好好摄取营养的重要性,当时体内细胞大吼著想要食物的那种感觉,让我不禁在展开正式训练当天的晚餐时垂下男儿泪。
真是的,被唐抢走晚饭时,可以说是我来到这世界后最为火大的一次呢。
「请问……」
当我沉浸在令人怀念的回忆中时,注意到纳克开始左顾右盼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哪里啊?」
话说回来,我忘记说明这里是哪里了。
「啊——」
该怎么说明好呢?
该直接说这里是桐叶……是兽人们居住的家吗?
要是他变得慌张的话,可能会给桐叶他们添麻烦的……
「兔里。」
「嗯?天瑚,怎么了?」
我的衣服被她拉了拉,所以我立刻转向她,发现拉起连帽、只能看见脸下半部的天瑚用手指著房门的方向,露出糟了的表情僵在那里。
「抱歉,太迟了。」
欸?什么太迟了?
正当我想这么反问她时,位于我背后的房门大力被人打开,某人闯入房中。
在这时候,我已经察觉到许多事,并回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露出心花怒放笑容的犬上学姊。
「兔里,那男孩没事了吗?」
「喂!!别擅自在人家家里走动啊!!我都说要帮你带路了,为什么你要先走掉啊!?」
她背后远方传来京制止她的微小声音。
学姊脸上堆满灿笑地望著我,注意到纳克已起床后,便突然停下动作。
纳克则望向学姊身后气喘吁吁跑来的京,以及无奈地掀开连帽露出真面目的天瑚后,嘴巴开开阖阖地轮流看向我和其他人。
而学姊在看到坐在纳克前方的我的脸色后,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倏地端正姿势,接著彷佛感到害羞似地将手放到头上,装出无辜卖萌表情——
「抱、抱歉啦。」
——竟给我来这招。
「欸?兽、兽人?兔、兔里先生,这里是——」
之后,为了向陷入混乱的纳克说明原委,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