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兔里好像又干出什么蠢事了耶。」
今天放学后,京对我这么说。
今天他到底又干了什么呢?那个治愈魔法使怪人……
「他早上说什么纳克不见了……这和那有关系吗?」
「不知道,根据我听到的传言,他好像很生气。」
「生气……?兔里吗?」
虽然他会露出凶狠的表情,但我无法想像他生气的脸。
他借用了训练场进行训练,就顺便过去看看他们吧。我已经目睹过一次兔里背著蓝灰熊狂奔的画面了。所以已经不会再被吓到第二次了。
我整理了书包,和京一起移动到兔里他们所在的训练场。
距离不怎么远,所以我和京之间也没什么对话。此时,我注意到走廊上的学生个个露出微妙的表情。
「……?」
不一会儿,我来到训练场的入口处,那附近聚集著为数不少的学生,大家都盯著训练场中央。
我心想总之先找到兔里他们在哪里,正左顾右盼地张望时,发现一道戴著斗篷连帽的熟悉身影坐在入口附近的树下——是天瑚。
我正想出声叫她,却在看到她的表情之后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种已参悟一切真理、望向宇宙虚空的眼神。
见到天瑚不同于以往的模样,我不禁不解地歪著脑袋,这时候京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姊、姊姊……」
「嗯,怎么了?」
「那个是……?」
不知为何,京的脸变得毫无血色,他颤抖著手指比著训练场的方向。
「……咦?」
和昨天一样的反应。
不过,今天的威力却截然不同。
毕竟——我见到兔里,那个兔里正边踩著仆倒在地的纳克的背,边发出凄厉的笑声。
「……你那样就算认真在跑了吗?你以为那样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治愈魔法使了吗?你还可以跑吧?快给我站起来啊,你这慢吞吞的蠢货!你知道在你倒下的时候浪费我们多少时间了吗?」
「咿、是、是……是的!」
兔里将附上薄薄治愈魔法光芒的脚从纳克身上挪开,用脚尖踢了纳克一下。
兔里带著满足微笑飙骂纳克,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
纳克边发出呻吟声边站了起来,眼角带泪地乖乖照兔里的话跑了起来。
兔里则在他背后,眼神如同要射穿他一般狠瞪著他。
他的表情真是人一言难尽。他恨恨地磨著牙,焦躁地用脚尖踢著地面,双唇之间露出彷佛野兽般的牙齿,眼神宛如猎鹰似地露出凌厉凶光。
「咦、咦咦咦?那、那是谁啊!?」
「姊姊,虽然很难以置信……但那是兔里啊。」
兔里?不是食人魔潜进学园了吗?
毕竟完全不像他啊!不对,模样虽然一样,但里面根本是不同人格啊!!这可比两天前还要令人震惊啊!从早上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早上见面时还很普通对吧!?
正当我还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正是兔里,而显得惊慌失措时,兔里露出了更为恐怖的表情。他维持著直立的状态,用肉眼无法追上的速度原地跳起。
我立刻用双眼补抓他的身影,发现他移动到狂奔的纳克背后,并用脚掌彷佛推开似地轻轻踹飞他……欸欸!?踹飞他!?
「哇啊!?」
「哈哈哈,纳克你不好好凝聚魔力的话可不行呢。」
兔里俯瞰著跌倒在地的纳克,并用单手一把抓住他的头,硬生生让他转向自己。
「我说过要注意自己的魔力了吧?这又是怎么了呢?被我戳了一下魔力就涣散掉了,你的集中力难道只有这种程度吗……你真的有在认真干吗?要是你有认真的话,希望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呢,纳克。」
「但、但是,我、我还没习惯……」
「嗯~?已经过了两天了吧?你以为这种事情可以当作藉口吗?你和我不一样,是从已经会用魔法的状态下开始训练的,所以应该可以更快学会吧?昨天的我还能原谅你,但今天的我可不一样了,我想听的可不是『做不到』这句话唷?」
他的口吻如往常一般温柔,但那语气却冰冷得让人浑身发抖。
兔里释放出一种冰冷彻骨的震摄感,连只是围观的我们都不禁寒毛直竖。
见纳克全身颤抖地避开视线,兔里则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并抓住他的头,强迫纳克和他对上眼。
「你有说过吧?要揍飞那个嚣张到不行的死丫头,把至今所受的屈辱全数奉还。」
「我、我没讲得那么……」
「啊?」
「我、我有说!!我超想揍飞米娜的!我想把她打得屁滚尿流!!」
纳克发出尖锐的嗓音回覆。
他们的对话内容实在令人过于震撼,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米娜目睹这个画面的话,应该也会很同情纳克吧。
事实上,为了训练而聚集于此的学生们正瞠目结舌地盯著兔里与纳克。
「这样啊、这样啊,但是你真的有认真在训练吗?从我的角度来看,也觉得你有努力啦。不过呢,我的这项训练不太需要努力这两个字呢。」
听见兔里的话,纳克露出摸不著头绪的表情。
而我也听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不需要努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并不讨厌努力这个词汇喔,但是这训练不是那样的啊。只用努力便可撑过的训练是没有用的,那种东西对这项训练而言只是累赘,这种只有痛苦与艰辛的训练是要努力什么东西?只会令人觉得讨厌吧?没有比依赖著能支撑自己的抽象词汇更浪费时间的事了。所以,不需要完成训练时的成就感,满足感以及慰劳的言语,你什么都不需要,你需要的只有依靠训练所能得到的成果罢了。」
兔里一口气说完这些。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他要纳克变成什么都不思考、只知道拼命训练的机器人……
这真的是相当……不对,是非常有效率但又恐怖的想法。
不过,一直继续这种训练的话,纳克一定会逃走得,至少我会逃走,在这里的其他学生也一定会逃走。
「所以不用努力,你要让自己拚尽全力,拚到连脑中都无法产生那种想法,你不使尽全力的话,是在小看这项训练吗?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吧?只有不分心地一直跑这件事而已啊?习惯的话,就一点也不困难了吧?还是说我有出难题给你,叫你看著右边同时又要看著左边吗?要是你还有时间想那些还不习惯所以无法办到等等的无聊藉口,还不如给我快点跑!」
「唔、呜呜……」
「我要让你变强,在过程之中无论你受到什么伤害,我都打算尽量治好你,不过,要是你用随随便便的心情来挑战的话——我就不再对你严格了,毕竟帮助随随便便的你实在是太愚蠢了。」
「不对……我的心情……才没有随随便便!!」
「那就使尽全力做你做得到的事,就算做不到也给我做,如果你认为只有你一个人所以办不到的话——那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兔里放开手,俯瞰著从前屈状态慢慢站起身来的纳克,虽然从这里无法看清兔里的表情,但从仰望著兔里的纳克脸色,便可得知那应该非常恐怖。
「站起来,这时候不站起来,你就真的会变成窝囊废了。」
纳克,我觉得你就算放弃也没关系的喔。
兔里提出的方法是一种不顾自己身体的极危险训练。
即使靠著治愈魔法撑住身体,但精神却会无法支撑。
不如说,应该曾经撑过这项训练的兔里本人非常奇怪啊。
然而,纳克只是粗鲁地擦掉眼中渗出的泪水。
「我要做给你看,我做……!」
纳克紧咬牙关,摇摇晃晃地继续奔跑。
德跑步的身影跌跌撞撞,但他身体虽然虚弱,身上却包覆著一层冉冉上升的绿色光芒。
这和昨天面对训练的态度完全不同……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拚命。
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现在的他。
「呵,这样就对了,就是这样……」
原本瞪著纳克背影的兔里吁了一口气,恢复平常的温柔表情,露出安心的微笑。
这场景理应教人感动,但从旁观者的我们眼中看来,在我们依旧搞不清楚状况时,状况竟然就解决了。
「兔里他是认真的呢,简直就像罗丝小姐一样……」
「不过,就算看起来似乎变了一个人,兔里还是兔里呢。」
我无法抚平心中的震惊而呆在原地,此时蓦地注意到在附近对话的一对男女。
「你们是……」
「嗯?啊,是桐叶呢,你们也是来看兔里的吗?」
那是和兔里一同来到路克维斯的两名勇者——铃音与一树。
前天来到我家的铃音轻快地向我们打招呼。
虽说她不会歧视兽人是件好事,但是对
我们太有兴趣,反而也让人害怕啊。
「啊,我是兔里的朋、朋友,我叫龙泉一树,我有听学姊说过你们的事。」
我对不知为何腼腆地自我介绍的一树感到疑惑,但也还是对他自我介绍一番。
这个男的也与兔里或铃音一样,丝毫感觉不到他对兽人抱有任何负面情绪。
林格尔王国的人民都是怪人吗?——我心里有点失礼地这么想。
「你们是来看兔里的状况的吗?」
「对啊,我听说兔里变得很奇怪,所以就来看看了。」
这的确是变得非常奇怪。
「林格尔王国的的治愈魔法使,正在锻炼在学园里吊车尾的纳克」,只有这样也够具话题性了。而现今天兔里又变成那副德性,不出一会儿便会传遍全校的。
「兔里在在林格尔王国都是那样的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喔,一树也是吧?」
「对啊。」
这两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兔里变成这样的啊。
不过,他们好像不怎么震惊呢。
总觉得心中有些在意,我便不著边际地询问理由。
「不觉得惊讶的理由啊……嗯~因为那是兔里?」
但是,他们的答案却让人不明就里。
「……欸,一树,你那是什么意思?」
「兔里一旦决定要帮助对方的话,就会变成那样喔。不论是多艰辛的状况,他都会使尽全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那便是兔里从他的师父罗丝小姐身上学到的东西,是他所属的救命团的意义所在。」
一树宛如在讲自己的事情一般,显得十分骄傲,并望向自己的双手。
「我和学姊都曾因为兔里而捡回一条命,我们在与魔王军对战时身受重伤,在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兔里跑来帮助我们,托他的福,我们今天才可以站在这里。」
「如一树所说,我被兔里拯救,不对,是一直被他拯救。我在首次的实战训练中犯下失误,因此给他添了麻烦。现在回想起来,也拜托了他很多麻烦的事情……咦?我没被兔里讨厌吧?突然觉得有点不安啊……」
铃音蓦地垂下肩膀,显得消沉。
「哈哈哈,兔里他不会在意那种小事的,没关系的啦,学姊。」
见状,一树边苦笑边安慰铃音,并望向跑过我们前方的纳克。
「纳克向兔里求助,那么兔里便一定会认真起来回应他。而正因为他是认真的,所以会很严厉,也会骂人。若他不是认真的话,也不会一整天都陪著纳克训练了。」
「认真啊……」
闻言,我便觉得方才兔里与纳克的互动之背后意义有所不同了。
纳克虽然会讲丧气话,但他绝不放弃。
兔里也舍弃同情,奋力让他成长。
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总觉得我有点懂了。
「兔里是认真的啊,认真想让纳克赢呢……」
平常是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治愈魔法使能在五天内赢过米娜的,大部分的人都会猜米娜会得到胜利吧。
在这种明知胜败优劣的状况下,那两人还能坚信自己的胜利并持续锻炼。
「你们要协助纳克的训练吗?」
一直在我身后沉默不语的京突然问出一句这样的话。
听见他的疑问,铃音与一树露出略带烦恼的神情。
「嗯~我们派不上什么用场吧?虽然难以启齿,但在肉体层面,兔里可是远比我们还强,而且给予过多东西对纳克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我们也很想帮忙喔。」
两人烦恼地交谈著。
我心想真是美好的友情呢。
觉得羡慕的同时,却又不禁觉得嫉妒。
我对自己竟抱持著这样卑劣的情感深感厌恶,只能转头不看眼前的画面。
***
兔里他们回来时,我正好做完了晚饭。
被兔里扛回来的纳克一醒过来,便将准备好的晚餐送进口中。
「呜、呜……好好吃……呜……我、我还活著……」
「纳、纳克,你不要边哭边吃啦……」
见到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口喝汤,我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提醒他注意餐桌礼仪,心情十分复杂。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兔里露出笑容说道:
「哈哈哈,纳克你也太夸张了。」
「不不不,这完全是你的错啊!是说你现在和刚刚训练的时候完全是不一样的人格叫吧。」
「那个时候我是想像了我的师父,并彻底模仿她呢,看起来很假对吧?」
「哪里假!你明明就模仿得很开心啊!」
「真、真没礼貌!不要把我和那虐待狂混为一谈啊!!天瑚,你也帮我跟帮我跟京说两句!你也有见过团长的吧!?」
「今天兔里看起来就像在开开心心地扮演她喔。」
「哈哈,你看看你!!连天瑚看起来也是这样啊!!」
「唔,没想到天瑚会背叛我……」
餐桌上充满嘈杂喧闹的声响。
见纳克将噪音都当作耳边风似地全神贯注吃著晚饭,我便询问一直很在意的事。
「纳克不要紧吗?」
「唔呣……不要紧是指?」
「被那样狠狠操练,会不会变得很怕兔里啊?」
接受了那么严厉的训练,他都不会心生厌恶吗?
闻言,纳克微微睁大眼睛,苦恼地望向我,开口说道:
「虽然很害怕,但那也是我自己期望的事。」
「……这样啊。」
纳克自己也想了了很多呢。
「而且,我把训练时的兔里先生和现在的兔里先生当作不同人。」
「啊,这样啊……」
怎么回事?总觉得纳克眼中的光芒在转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兔里彷佛想起什么似地,对纳克说:
「啊,对了,纳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要给我?是和训练相关的东西吗?」
「或许不需要,但你就先收下吧。」
兔里这么说著,就从口袋掏出类似记事本的东西,交给纳克。
「……这个是要拿来做什么的?」
「写日记喔。可以的话从今天开始写,但不想写的话也没关系。」
治愈魔法使的训练还需要写日记啊……突然觉得有点佩服。
「这样啊,是要用来记录自己的成长过程吗?」
「哈哈哈,不是那么帅气的东西啦。硬要说的话,就是类似度过严格训练的诀窍啦。当初团长也让我写日记,所以我就一直持续记录……多亏有日记,我才没有迷失自己,得以继续训练呢。」
「迷失自己……?」
「就是为了忘记每天的训练而逃避现实啊。虽说对只剩两天的纳克而言,可能没那么必要就是了。」
「……」
那大概不叫日记,而是别的东西吧……
纳克困惑地盯著自己得到的日记本。
而兔里则无视困惑的纳克缅怀著过去。
见到个性天差地远的这对天兵师徒,我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晚饭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自由度过晚上时间。我迅速收拾完晚餐使用过的碗盘,开始准备明天早餐的材料。
因为会做饭的只有我,所以这个家的粮食状况全由我一手掌握。
稍有不慎,便可能发生下一餐没有著落的可怕状况,而能购买食材的钱也有限,必须设法筹措。
金钱方面,由我和京轮流,去处处照顾我们的亚人所经营的店里打工,所以还不至于拮据到影响生活。
「好,弄完了。」
结束明天早餐的准备,我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那么,之后该做什么好呢?是可以回房里念书,不过明天也要早起,早点冲个澡就睡觉吧。
我打了个哈欠,从厨房走向放著桌椅的客厅。
「没有人呢……」
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说回来,纳克回去房间时,拿著那本日记本呢。
难得兔里都送他了,所以打算好好记录吧。
我边这样想著,边走回房间拿换洗衣物。
此时,屋外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来了。我转头望向家门。
「有谁在外面吗……?」
是小偷吗?
不过,这个家里可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啊。
我配戴起挂在墙上的右臂袖甲,缓缓地打开门,往外一看。
在充满月光的空间中,我见到一个人影。
「……?」
这个可疑的人影用力举起右腕。
随著双眼愈来愈适应黑暗,当我发现那是谁的身影时,不禁觉得全身虚脱。
「……什么嘛,原来是兔里啊。」
「嗯?咦,这不是桐叶吗?怎么了?」
「那是我的台词……」
拜托,别让我操不必要的心啊。
「屋外传来声声响,我当然会在
意啊。你在干嘛啊?」
「我在练习魔法啊。」
「在这么晚的时候?」
明明在昨天之前,兔里在这时间都已经睡了……
「我打算在明天训练时使用,所以想说今天简单练习一下。」
「使用治愈魔法?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用吗?」
逼迫纳克跑步时使用,或是在他昏倒时使用之类的。
听见我这么问,兔里蓦地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缓缓地举起右手,开始凝聚魔力。
从他手中溢出的绿色魔力变成了球型,被他握在掌中。
这并非兔里与哈尔发战斗时包覆在身上的魔法,而是类似我或京的风属性魔法,是朝对手施放的魔法。
兔里在练习把治愈魔法当魔力弹射出吗?
正当我径自猜测时,兔里便缓缓握紧手中的魔力弹,高举手臂——
「哼!!」
往前方丢出。
「欸欸!?」
这是什么射出魔力弹的方法啊!?
被过于乱来的方法所丢出的魔力弹,迅速撞上位于兔里正面的木箱,发出我刚才所听到的炸裂声响后,四散开来。
见我哑然失声,兔里不知为何露出自豪的表情。
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兔里似乎毫无射出魔力的才能,只好用蛮力硬干,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魔法可不是用蛮力硬干就可以施展的啊……
「桐叶你来得正好,你就站在那边,让我试试看效果如何。」
「我、我才不要咧!!这很明显还带著物理性威力啊!」
「这是治愈魔法所以不要紧的啦。」
「就算是治愈魔法,我也不可能接下那种快速球好吗!你到底是用多大的力道它、它才会那样飞出去啊!?」
「欸……只用了腕力而已啊。」
这男的果然是怪物侧吧……
「唉,你来了之后我可是惊讶不断啊……」
「惊讶不断……我的确做了很多会让人吓到的事呢。」
不论是当初在路上遇到他的时候,还是他带著天瑚来这里的时候,甚至连与哈尔发战斗时和训练纳克时也是,兔里总是不断做出超乎预料之外的事。
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我原本以为人类都很冷淡呢。」
只因为我们长著尾巴与耳朵,和人类不一样,便常常会遭人头以异样眼光。
「我可是很正常地和你们相处吧……」
「就是因为你正常地和我们想处,所以才奇怪啊。对大部分人类而言,兽人并不是人喔。」
「我并不这么想……」
「这个城市……不对,原来那就是这世界的常识啊。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兔里能和我们正常地交谈呢?」
我露出困惑的神情望著他,这才觉得不妙。
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正当我慌张地打算道歉时,他却在我开口之前,彷佛怀念起什么似地打断了我。
「这世界的常识阿……我不是这世界的人,所以并不知道那些呢。」
「啊!?」
听见他这不太符合现实的发言,我发出惊讶的声音。
他不是这世界的人,那铃音和一树也不是吗?
「林格尔王国施展了勇者召唤,然后我受被召唤到林格尔王国的两个勇者牵连,一不小心就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了。」
「勇者召唤!?那就表示铃音和一树真的是出现在故事里的那种勇者?」
「咦?对啊,勇者还有其他意思吗?」
竟然问我勇者有没有其他意思……勇者不就是一种人类的风俗习惯——在战役中累积勋功,或蒙一国之主亲自钦点,接著就会受到众人崇敬的人吗?
至少我们学园的学生是这么想的。
虽然目前人数稀少,但也有其他拥有勇者『称号』的人。
不过,那也仅止于称号。
然而,兔里所说的勇者——铃音与一树,与传说中数百年前从异世界被召唤而来,只凭一人之力便大败魔族大军,并封印魔王的勇者相同。而且兔里也出生于与勇者一样的世界,如此一来,便能多少理解他所拥有的非人力量。
我向兔里说明后,解开了他的疑惑。
「原来如此,勇者还有其他意思啊。」
「听你这么说,便能理解为什么你会那么强了。」
「哈哈哈,我不是勇者啦,我只是比一般人多一点魔力罢了,之所以有今天的我,可是锻炼的成果唷。」
「我认为那一点也是问题呢。」
即使没有特殊才能,兔里的实力还是与勇者不相上下……实在是令人畏惧。
仔细想想,兔里只拥有物理攻击这项攻击手段,拿他和拥有强力属性魔法的勇者相比,本身就是一件不合理的是。
「我来自不同的世界,所以并不清楚这世界歧视人的标准,而且,我原本的世界中并没有魔物或亚人。」
「那你不害怕吗?害怕我……」
虽然我对有世界并无亚人或魔物感到惊讶,但若是这样,就更应该嫌恶我或天瑚等初次见到的亚人啊。
「我不怕喔。」
但是,兔里却轻松地颠覆了我的话语。
「我们的耳朵长得不一样,也有人类所没有的尾巴,眼睛和鼻子也比人类灵敏好几被……而且我们的腕力甚至能让大石出现裂痕。」
「我也可以把大石打个粉碎啊。」
咦,我可没说能打个粉碎喔……
不不不,不能被他牵著鼻子走。
「不论怎么看,与其说是人类,我们都更像魔物吧!实际上也有会说人话的魔物!不管我们外观再怎么接近人类,还是跟人类不一样啊,我们……!」
我不禁变得情绪化,发出尖锐的嗓音。
「那我使用和一般人类不一样的魔法,不也类似魔物吗?」
「你就跟食人魔这类的妖魔鬼怪没两……你虽然很像怪物,但确实是人类。」
「你刚刚话讲到一半才修正,让人很在意啊,算了,先不说我的事了……」
兔里挑了挑眉毛,双手环胸转向了我。
「对我而言,你不过就是长了耳朵和尾巴的Cosplay少女啊。」
「啊?抠死普累?」
「……我传染到犬上学姊的缺点了,忘记我刚刚说的吧。」
「?……嗯,好吧。」
兔里的脸有点红,彷佛要重开话题似地清了清喉咙。
「桐叶,我隐约察觉到你所抱持的烦恼了,不过,对我而言,人类、兽人和魔族都没有差,我和这世界的人的常识原本就不一样,也觉得并不需要配合大家。你问我害不害怕兽人,要是犬上学姊应该会这么回答:『你说害怕?真是个蠢问题!怎么会害怕呢?我反而觉得很兴奋啊!!』」
「……呵,呵呵呵……那是什么嘛,你在模仿铃音?」
「你不要跟她本人说喔,她会觉得害羞的。」
兔里拉尖嗓子模仿铃音还真有点像,我不禁笑了出声。
明明刚才还在心中怀疑东怀疑西……
「这样啊……」
我在这几天所产生的烦恼,或许是一种很单纯的东西。
只不过是很害怕自己重新想起早已遗忘的那些……曾对人类怀抱过的期待罢了。
我已经见识过许多人类骯脏的一面,所以不想再被背叛,也不想再被深信的人类舍弃。我虽秉持著不信任人类,不对他们打开心门的信念,但心中却依然怀抱著『总有一天』、『或许这一次』的矛盾情感。
「是我想太多了呢……」
出现在我眼前的兔里,让我心中游移不定的情感再度苏醒。
我一直无法对自己坦率、充满了猜疑心,但到了现在终于可以理解自己的想法,以及这个叫做兔里的人类了。
「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类呢,魔法也很乱七八糟,对我们的态度也跟其他人很不一样。还有在训练纳克的时候,只能说那超越了奇怪,简直到了异常的境界。」
「是啊,真的很离谱……」
「我是在称赞你啊,因为这样,天瑚才找到了你,纳克也可以像现在一样,能够挺身面对米娜了。而且……我也能像这样和你正常说话了。」
「虽然不觉得你在称赞我……不过算了。」
虽说我太晚才察觉到,但还算来得及。
多年来我满心期盼的事情。
我初次来到这里时的单纯愿望。
『想要人类朋友』。
首先……就和眼前这个怪人努力变成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