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午休的铃声总是能让学生们活跃起来。
足球部的大谷君作为班级里最受欢迎的人,周围总是聚集着篮球部或是棒球部的男生们,他们好像联合体一样凑在一起。紧接着,随意穿着校服、活泼的女生们就会走过来。快乐的便当时间开始了。该死。
现在,本应该总是在那个圈子里的樱不在。
然而,在他们之中,并没有出现那种似乎缺少了什么的不安气氛。仿佛是其他学生们发出的明亮声音,一点一点地聚集起来,漂亮地填补了樱不在的空白。
我瞥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我曾希望,樱原因不明的缺席,能够给一军团体的日常,蒙上一丝阴影。
与此同时,我又瞧不起竟然有这种卑劣想法的自己。
正值贪玩年纪的高中生,不过是旷课一天而已,没人会为此大惊小怪。恐怕,也没人会给樱的手机发去表示担心的消息。就算是再亲密的朋友,如果被这样过度保护,也会感到不适。深谙人际关系的一军的人,是不会犯下这种失误的。而且,就算发了消息也没用。樱出门时没带手机。无论发多少消息,都只会在樱房间的桌子上响起震动而已。
平常能够集中精力听的课,现在也完全听不进去了。
多次想过,是不是应该早退去追寻樱的下落。或者,是不是应该去警察局。
但是,我一直在犹豫。
理由,和一军团体的那些家伙们一样。
樱消失还不到半天,我确实担心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总觉得放学回家后,她会若无其事地已经在那里,一脸歉意地出来迎接我。
放学后,我径直回了家。
推开家门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樱,还没回来。
我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希望和不安,在我的脑海中来回翻腾。
心情低落……可是,我心中那份乐观仍未完全消散。樱她,很坚强,模特的工作也驾轻就熟,她比我更了解这个社会。就算今晚她没有回来,也不至于在危险的地方过夜。但是,我了解她,她也有冲动的一面……。
脸颊上忽然感觉到夕阳的温度。
不知何时,夕阳已从窗外倾泻进来。
我似乎呆呆地坐在餐桌前很久了。
总觉得嘴巴里缺点什么,我走向厨房。
想起来厨房的架子上还有杯面。那是刚搬到这里来时买来放着的。
平底锅里倒入适量的水,点火。水开后,打开杯面的盖子,把热水倒进去。接下来只要等三分钟就好……了,可是,杯里的水竟然不够,差了大约一厘米。只好再烧一点点水,加进杯子里。最后,在汤碗里打个鸡蛋,搅匀。
餐桌上并排放着一碗泡面和一碗打散的鸡蛋。
夕阳西下,光线逐渐强烈,我用筷子夹起面条,蘸了蘸蛋液,然后吸溜起来。
虽然方便面这种食物在营养方面让人担忧,但像这样用生鸡蛋做成寿喜烧的吃法,多少能减轻一些负罪感。
我感到悲伤。
在总是与樱一同用餐的餐厅,像这样吃着明显很随便的食物,无论如何都会感到寂寞空虚。
我意识到,
我吃着的东西,只是为了让这房间更清晰地呈现出樱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扮演着被恋人抛弃的可怜男人角色,以此来让自己安心,这就是现在的我。
窗外是巨大的夕阳。那橙色的光仿佛是通往另一个地方的入口……像是拥有不可思议魔力的乡愁结晶体。
我的意识,向往日坠落而去。
刚升上初二的那一年。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恋爱的滋味。
在乡下地方的初中里,我一直过着压抑自我的生活。我害怕与人交谈。
学校的教室,在我看来就像残忍的水槽。
大约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那次社会课参观,我们坐大巴去了水族馆。其他所有人都在巨大的水槽前看得入迷,那里游动着无数美丽的水母……而我,却盯着角落里一个热带鱼的水槽。那水槽和家里养热带鱼用的没什么两样,根本不值得特意跑到水族馆来驻足观赏。
小小的、鱼儿们的世界。
一条鲜红色的漂亮鱼儿,正被其他鱼儿追赶。
它从四面八方遭到撞击,它的鳍被咬食,它在逃窜中感到迷茫。
看到这一幕,我哭了。老师走过来,问我怎么了。其他同学看到我突然哭了起来,都笑了。
那条,红色的热带鱼。
那样美丽的存在,却被原始的恶意包围……这样的景象,在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眼中,是那么的恐怖。
老师把我从水槽前拉开了。
所以,我并不知道那条红色的鱼最后怎么样了。
我从小学的时候,就一直是一个人。从出生到十岁,我从来都没有朋友……不过,我觉得我一直都在努力。
我试着和教室里那个开朗的男生搭话,想和他成为朋友。老师忙碌的时候,我也会体贴地关心几句。看到女生在哭泣,我也会上前安慰。当然,这些行为,都是源于孩童的纯真,毫不胆怯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然而,这些满怀希望的尝试,无一例外地,都失败了。
体育课上,一个女生摔倒了。她哭喊着。我拉起她的手,想带她去医务室。她一开始抓住了我的手。但是,她一意识到拉她手的人是我,就猛地甩开了。她被另一个男生搀扶着,去了医务室。我的手心里,只留下了她干涸的鼻血。放学后的班会上,不知为何我却被指责了。「是他把我推倒的」。她指着的地方,站着我。
那种齿轮开始错乱的感觉,仅仅是回想起来就令人毛骨悚然。
那时候,万事万物都是那种情形。
我才明白,真正伤透人心的时候,并非遭受中伤之时。
自己的善意,仿佛沾满泥泞般被人拒之门外时。
我明白了,所有人都会厌恶来自弱者的善意。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具备帮助他人的能力。
现在想来,把那当成与生俱来的性格或许判断得太早了。
如果随着时间推移,我体内自然而然的学习机能持续影响着周围的人际关系……比如到小学毕业的时候,我说不定已经能够挺直腰板,成为开朗活泼的人了。
然而,对当时的我来讲,那是不可能办到的。
每个人在小学时都会经历的,仿佛永恒般漫长的一年……在那段时光里,总感觉自己的怯懦如同暗影般将自己囚禁……心灵仿佛化作一块矿石。在自身意志无法触及的、如同地质作用般的影响下,逐渐塑造出的自我……因为没有光亮,甚至无法感知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无法依赖母亲。她甚至从未参加过我的家长会。那个人一旦坐在缝纫机前,就会忘记自己有孩子。在我记事之前,她就忘记了丈夫,选择了离婚。有一次,来家访的老师讽刺地对母亲说「对孩子的自主性过于放任还为时过早」母亲回答说「你和我有什么不同?你刚才说的那些,不就是文部省或者教育委员会,总之就是那些人为了让你安心领薪水而创造出来的词汇吗?我至少能意识到自己是被职业附身,比你好多了。……反正,这家伙不需要朋友」这家伙,指的就是我。「自主性、家庭的爱、倾听孩子的想法……这些词汇,没有一个能表达人类的本质。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迟早每个人都会变得怎样都好。如果这家伙是个连自己活着都不知道的傻瓜,那么迟早,他也会得到适合他的结果」
拯救了当时的我的,是动画、漫画之类的,所谓御宅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