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七日
「话说昨天还真是闹腾呢。」
「是啊。」
三球在诗织的全面协助下,于凉风家大闹一场的隔天。
昨天由于天色已晚,三球在那之后就立刻被送回家了,而今天却又被招待过来,表示有话对他说的。
如今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自己还真是干了件不得了的事啊。在自己家里时还会想,那不会全是自己的幻想吧?但走在前面的诗织后背上却贴着张打印纸,上面以特大字号印着「减薪三月」这么句话,让他被迫感受到了现实。
不过从正面看过去时,她却是笑得很开心,明显是发自肺腑。因此,三球才能堂堂正正地走在凉风家的走廊上。
「久等了。我把大谷同学带过来了。」
「嗯,进来吧。」
三球被带到了会客室,而显广与救已经坐在里面等候许久。他尽可能恭敬地打过招呼,犹豫了会后,便在上座的显广对面坐下。于是,原本坐在显广身边的少女便站起身,默默地来到他身边坐下。诗织则是咯咯地笑着,在少女原本的座位上坐下。而三球竭力装作没看到对面的老人眉头在抽搐不已。
显广立刻切入正题,
「好了,今天之所以再次请你过来,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把昨天的后续谈妥。」
「好的。」
「我就实话实说吧。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昨天听完那个直播后,依然是有所触动。即便表现和熟练度上还显得很稚嫩,但其中已经有了更为重要的东西。我能确信,有这个就足够了,而这也是我一直想跟救说的。」
「那么,她今后……」
「我昨晚也再次跟爷爷谈过这件事了,也决定今后不会再自称是凉风显广的弟子。即便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吗,也会去探索属于自己的短歌。」
「嗯,不过这样就好。因为你已经不再是雏鸟了,往后就该用自己的话语去随心所欲地编织属于自己的短歌。我希望你不要拘泥于继承我的歌风这种微不足道的事,而是要将我远远甩在身后,尽情展翅高飞。这才是我对你的期望。」
「唔~可是其他凉风派的成员会很怅然若失的吧。」
「藤原,那种事无所谓。那些外人总会不由分说对我进行拙劣的模仿,想必很快就会出现雏歌仙的替代品。不过比起那种事情,我更希望救你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性,轻松写意地去生活。对于一位表现者note来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注:「表现者」(ひょうげんしゃ)通常指的是能够或者正在表达自己思想、情感、观点或创造力的人。
「是。那个,爷爷……」
「怎么了?」
「我想,那个……这方面应该已经没问题了。」
「是啊,我也这么相信。毕竟你已经可以再次写短歌了。接下来只要从头开始慢慢累积就行。」
「嗯!」
救笑着点头回应显广的鼓励,同时稍微挺起身子,端正了坐姿,小手也顺势搭在了三球的手背上。三球的身体不禁僵住了,而察觉到某些状况的显广则是眉头深锁。
「哼哼哼~哼哼哼~」
然而,此时最先行动起来的,却是三球此生所见最为危险之人——诗织。她就仿佛是为当前状况而感到极为愉悦一般,用那动听的嗓音哼起了歌。然后还开心地转了一圈,带着满面笑容开口道:
「好了好了。那么事情大致上是可以撒花庆祝了~我们就来做最后的收尾吧?」
「怎、怎么突然说这个?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来吧,显广老爷,请您来说吧!」
「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藤原来下指令,但我确实还有一件事没说。主要是对大谷同学你的。」
「我吗?」
三球胆战心惊地看向显广,不知对方究竟会说些什么。
然后显广露出一个很是做作的笑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口道:
「你昨天给我们听的那些短歌,实乃非常出色的『友情』之歌。谢谢你。」
「咿诶?」
三球身旁的少女闻言发出了奇怪的悲鸣声。然而显广对此熟视无睹,他从极近距离凝视三球的眼睛,继续说道:
「不是老夫自夸,老夫凉风显广从来都是以当世第一歌人而闻名在外。然而,大谷同学你展现了『友情』的可贵与美好之处,让老夫痛切地体会到——或许老夫因为这个身份,而在某些地方太过骄纵自满了。」
「等、等一下,爷爷……?」
「也许是老夫自从挚友都逝去之后,就一直太过轻视『友情』导致的吧。没能说服救,肯定也是因为老夫看轻了周围人的协助。但老夫已经改变了想法。」
「不,救跟爷爷你能够和好,我也很高兴。」
三球说出「爷爷」这个字眼,让显广的脸颊又开始抽搐起来。不过在电光火石间,显广的脸上便已经挂起佛祖般的笑容,再度开口:
「谢谢你。幸好你是个明事理的青年。救真的交到了很棒的『朋友』啊!今后也拜托你继续当她的『朋友』!」
「好的!我才要拜托您多多指教!」
三球大声回应,握住了显广伸出的手。
「……哈?」
一旁的救则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三球,
「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爷爷……?」
「事实毋庸置疑。大谷同学握住了我的手,而这紧握着的手,正说明他认可了我的解释啊。」
「那不可能,我才是最懂学长想法的人!比爷爷你懂多了!」
「嚯?你难道是想说,我身为本国数一数二的歌人,却判断失误了?」
「那、那也是该由学长来决定的!学长我问你,当时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吟咏昨天那些短歌的?请学长在这里,再一次发表那时的心意!」
「在这里!?」
「是!」
「唔。」
「啊,我也想听~」
面对这令人无地自容的请求,三球发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精神上,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彻底封锁。
他大大地深呼吸一次,试着重新想起昨天的那种心情,
「那是……就是那个啊。我、我很在乎救,大概是这种感觉。」
三球本以为这种已经说过的话语,可以很轻松就说出来,,但他搞错了。在众人审视中说出来的台词,让他羞耻得想立刻冲到最近的窗户那大叫。
但即便如此,这些以言语为本职的专业人士们却还是无法接受。
「听好了,大谷同学。就算是说在乎某人,但这也分为好几种情况的。比如我也很在乎救,也有那么些在乎藤原。诸如『爱情』、『忠诚』、『宽恕』等,大致上都可以归纳为『在乎』。而在这些情感之中,你对救又是哪一种呢?你有认真考虑过吗?」
「呃、呃,那个……」
「我我我!比起这个,显广老爷的话更让我很在意耶?我明明这么拼命地为这个家付出,为什么却是『也有那么些』啊……!」
「诗织请稍微安静一下,不要让局面变得更麻烦。」
「连小姐都这样……!太过分了……!」
诗织毫无受到了打击的迹象,,却是装出了一副悲切痛哭的模样。
然而现在的三球,甚至连去理会这种小玩笑的余裕都没有了。因为他眼前,祖父与孙女的对峙正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势。
「优秀的创作者,同时也会是一位优秀的判读者。而身为短歌界泰斗的我,已经将其解读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