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在宫中前进,我边向卢卡思陛下与伊娃解释涅雅的事。
我一说出涅雅是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混血儿后,卢卡思陛下便显得相当震惊,伊娃则对从猫头鹰变回人身的涅雅充满兴趣。
「兔里,我想你是知道的,不过还是确认一下。」
「嗯?」
「后面的两人也听好了。」
以黑发红眼的少女模样走在前方的涅雅对我们说话:
「要摧毁术法的只有我和兔里喔,你们两人在后面看著就好。」
「……是呢,老实说,我也只能负责看到最后而已。」
「你知道的话就好,那么,就要说说破坏失败时的事了。」
「喂,涅雅……」
闻言,我听到卢卡斯陛下表情一僵,便阻止涅雅。
然而,她却狠瞪着我,道:
「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摧毁它,所以,他们必须对最糟状况有心理准备。」
「不过……」
「没关系的,兔里,让她继续说吧。」
卢卡思陛下神色严肃。
涅雅再度开口对著他说:
「透过摧毁魔力供应来源的吊钟,诅咒正逐渐消失,消失这件事本身并非坏事,被束缚的灵魂就此得到解脱,以后萨玛利亚王族也不会再被诅咒了。不过,这么一来,伊娃被夺走的肉体和灵魂也会永远消失。」
「这样啊,也就是说,我也没办法活多久了呢……」伊娃的生命被夺走相当多的部分,所以最糟状况下,或许无法活过一年。
见到伊娃悲伤呢喃的模样,我不禁焦急难耐。
「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所以这个滥好人才扬言说要摧毁诅咒呢。不过,如果失败的话…… 例如,难以摧毁诅咒,或是兔里本身陷入危险的话,我们就得放弃喔。」
如果陷入无法处理诅咒的状况便只能收手了……吗?
「这原本就很危险了,为了夺回伊娃的灵魂和肉体,必须让她待在那附近。但是,我的抗性咒术只能施展在兔里或伊娃其中一人的身上,如果毫无防备的伊娃被盯上的话……就算是兔里也无法打倒数百具骸骨吧?」
「……嗯。」
「不要露出那么无法接受的表情啊,我也不是喜欢才这么说的,既然要帮她,我就会尽全力的。」
涅雅有些尴尬地朝著前方这么说道,原本一脸阴沉的我也不禁噗嗤地笑了出来。
她是为了我和伊娃才这么做,真是不率直呢,
我望著走在前方的涅雅,此时,伊娃有些开心地对我说道:
「兔里先生和涅雅感情非常好呢。」
「和感情好又有点不一样呢,该怎么说呢,应该说我信赖著她。」
「呵呵……」
伊娃浅浅一笑,但她的笑容却没什么力气。
大概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吧。如果不夺回她的肉体和灵魂的话,她就会无法自由活动地结束短暂的一生也说不定。
「怎么了吗?」
伊娃担心地望著沉默不语的我,我便对她露出生硬的笑容。
我不想思考失败之后的事。
然而,却也无法保证百分百会成功。
如涅雅所说,我必须考虑最糟的情况去摧毁诅咒根源。正因为如此,我需要竭尽全力,不让事态演变成那样。
「到了唷。」
正当我静静地下定决心时,涅雅在一扇巨大的门前停下脚步。
她停在房内有宝座的门前。
我当初见到卢卡思陛下的地方,便是隐藏著一直以来侵蚀萨玛利亚王族的诅咒之处。
「很容易就找到了呢,当时的国王似乎很好大喜功呢。」
涅雅踏入摆放著宝座的谒见厅,毫不迟疑地走到宝座之后的墙边。她将手放在墙上后,便点了一下头,望著我开口道:
「兔里,能不能打坏这墙壁?」
「希望你不要说得好像我理所当然能打坏墙壁一样……我试试看。」
这看起来相当坚硬,能那么容易就打坏吗?
我稍微有点担心,助跑一下后,便直直一脚踢了过去,却比想象中更简单就踢破了墙,墙壁顺势崩塌了下来。
崩塌的墙后方有一条往深处延伸的螺旋阶梯,一阵浑浊的阴风吹了过来。
「比想像中更容易就破坏了呢,不过,墙后竟然有这样的空间啊……」
下令束缚勇者的是当时的国王,所以将诅咒根源藏在自己附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那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坏的墙啊……」
「哇,兔里先生好厉害。」
「……」
后面父女俩的反应让我有种既视感……
我想起了在路克维斯与哈尔发进行模拟战时,拔起木桩那时候的状况。
……不不不,转换一下心情吧。
「好,涅雅,变身成猫头鹰,卢卡思陛下请待在我身后,不要离开伊娃。」
「好〜」
涅雅碰的一声变身,并站到我肩膀上。
卢卡思陛下也紧张地抱紧伊娃,躲到我的身后。
「那么,这下面就是术法的根源了,兔里,你要绷紧神经啊。」
「嗯,我会全力揍它的。」
我紧紧握住拳头这么说道后,便小心不要踩空地爬下楼梯。
***
我们用涅雅不知何时从宫里偷拿的魔具照亮脚边并爬下楼梯,在楼梯尽头是一片黑暗,在那之中明显地亮著一丛绿色光芒。
我大口地深呼吸,踏进露出光芒的空间之中。
「这里是……」
这里是类似祭坛般的地方。
空间中充满尘埃,但宽敞得能容纳数十人,深处祭坛上仿佛供奉著什么似地,放著一颗绽放绿色光芒的水晶球。
恐怕那便是束缚萨玛利亚人民灵魂的术法中枢吧。
互相叠合的纹路在水晶球中融合似地浮动著,而且传来一股相当危险的气氛。
然后——
「……兔里。」
「嗯嗯,有呢,而且比昨天还多很多。」
昨晚我曾与那些骸骨对峙,所以是知道的。
那种疙疙瘩瘩的心感觉,以及盯著我们的众多视线。
要说的话,这里就像是在骸骨们的胃里吧。
「……」
「伊娃,你不要紧吧?」
伊娃似乎也感受到与我一样的感觉,屏住了呼吸。
卢卡思陛下担忧地关心她后,伊娃便用一种硬挤出来的嗓音对我说:
「兔里先生……我知道这种感觉。」
「知道?」
我没有转过头,这么询问伊娃后,她便害怕地颤抖著声音道:
「这和我的梦一样,和那些对我说出憎恨话语的人……」
「不用勉强自己说,我大概知道你想讲什么了。」
「……是的」
也就是说,她之所以会做噩梦,也是这些骸骨干的好事啊。
我知道萨玛利亚人民的怨恨非常之深,但连在梦中都要对伊娃穷追不舍,还真是阴魂不散。
「等等,那么……」
那在噩梦之中保护她的人又是谁呢?
怨恨王族的萨玛利亚人民当然不可能保护伊娃。
保护她的人,以可能性来说——
「兔里!正如我所想,这术法有核心!要在骸骨开始动作前毁掉它!」
「……好!」
涅雅亢奋地挥舞著翅膀这么说道。
「光是用力揍就能摧毁它吗?不需要用术法吗?」
「我虽然也有想到要用,但没有必要呢,那颗水晶简单说就是将灵魂束缚在这个世界的一根钉子,那和术法不同,是由人所做出的东西,所以只要摧毁它的话,被束缚住的灵魂应该就会获得解脱了。」
应该咧……虽然有些不安,但既然她这么说的话,就照著做吧。不过啊,到了最后还是要用拳头摧毁,总觉得很有我的作风啊……
「结果到最后还是要靠蛮力啊……」
「你明明就只会靠蛮力,事到如今在说什么呢?」
真没礼貌,我也是经过一番思考后才出拳的啊。
算了,不必想东想西,只要摧毁眼前的水晶球倒也直截了当。
而它们似乎也察觉到我们的目的,从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冒出了与昨晚数量无法比拟的众多骸骨。
『啊啊……』
『咿、呜……』
「一个接著一个地聚集过来了呢。涅雅,瞬间就解决他们!配合时机对我施展抗性咒术!卢卡思陛下,伊娃暂时会变得毫无防备!要是有危险的话,就快叫我!」
「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啊!」
「是的!」
我轻轻地碰触由卢卡思陛下抱起的伊娃肩膀。
如果我处于具备抗性咒术的状态,便能无视骸骨们的妨碍,以最短距离去摧毁诅咒。但反而言之,伊娃在这段时间内便会变得毫无防备,要在诅咒盯上伊娃之前摧毁它……!
「就是现在!」
「喝啊!」
在覆盖伊娃身体的抗性咒术弹开的同时,我用力往前冲去。
「涅雅,要上了!」
「我知道!」
接著,我身上覆盖抗性咒术,双手上则凝聚著拘束咒术。
骸骨虽然对突然冲出的我有所反应,却迟了一步。
从地板伸出手的骸骨。从天花板偷袭的骸骨。
全部都追不上我的速度。
「哼啊!!」
『叽、啊……!?』
我轻松地用治愈拘束拳对付漂浮在前方的挡路骸骨,并再度加速,用力收紧右臂,紧紧握拳。
祭坛已近在眼前。
接下来只剩下用我的拳头直接揍过去……!
「这样就结束了!!」
我紧握的拳头朝水晶挥去。
然而,顺利的部分仅到此为止。
『啊,啊啊啊。』
『嘎,叽咿咿。』
「什么!?」
耳边传来铿锒铿锒复数的锁链声响之后,数具骸骨以惊人速度宛如墙壁一般地插入我的拳头与水晶之间。
原本应该直接命中水晶的拳头遭受好几重的墙壁阻拦,偏掉了准头。
「什么!?骸骨好像被连在墙上的锁链拉了过来……!?」
「怎么一回事!?刚才锁链和这些家伙无关地动了起来!兔里,先退下!我或许犯下天大的错误——」
「退下又有什么用!我要再揍一次!喝啊!!」
「听我说话啊!!」
若是被阻止的话,就让它无法阻止我就好。我打算再度挥下拳头时,骸骨一如刚才一般地插入我们之间,即使被阻拦也没有关系,这次就用双手打到你坏掉为止!
我无视涅雅的制止,正打算挥出右拳时——
『住、手。』
「!!」
只有孩童般娇小的骸骨被拽到我的面前,而非拳头之前,它那并非惨叫,而是宛如恳求似的话语使我感到动摇,并停下了拳头。
竟然用这种招式……
我收回快要挥出的拳头,离开原地后,涅雅便露出焦急的神情望著我。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明显有著和追求灵魂解脱的骸骨不同意愿的某种东西在妨碍我们!」
「和骸骨不同……可恶!」
我边躲避从四周袭来的骸骨,边望著近在眼前守护祭坛——不对,是被强迫守护祭坛的骸骨们。
连结那项圈的锁链是从天花板或墙壁中伸出来的,它强迫骸骨们保护眼前的祭坛,见到它们宛如操线傀儡般地强制被拉到祭坛前面,我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那样吧?代表有人在利用灵魂受术法束缚而万分痛苦的萨玛利亚人?
这如果是真的,它成功阻止水晶遭摧毁后会干嘛呢?
现状,无论它派出几十,几百具骸骨,都无法阻止受涅雅术法所保护的我。
为了使我露出破绽的手段,那就是——
「伊娃吗!!」
「兔里,这里也有骸骨!!」
我背后传来卢卡思陛下心急如焚的嗓音,我同时转向后方。
转头过去后,发现遭许多骸骨包围的伊娃,以及为了保护她而紧紧抱著她的卢卡思陛下的身影。
「我现在就过去……唔!?」
即使我打算过去帮助他们,脚下却突然遭阻碍而差点跌倒。我望向脚边,发现不知何时被捆绑上系在骸骨身上的锁链。
「可恶,你们!!」
锁链立刻便被抗性咒术弹开,但即使如此,那已令人烦躁到足以妨碍我的行动。
我虽然想立刻去拯救伊娃,但却也有数不清的骸骨向我袭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涅雅,解除施展在我身上的术法!!」
「啥!?别说蠢话了!!在这里解除保护你的术法的话,你应该知道会变成怎么样吧!?」
「拜托了!」
「啊——!我知道了啦!!为什么我会当你这种滥好人的使魔啊——!真是的!!你绝对不可以死啊!!」
施加在我身上的咒术被解开,我变成对诅咒毫无防备的状态。
我毫不介意地一把抓起肩膀上的涅雅,
「啾呜!?」
「我先趁现在道歉!!对不起!!」
「欸!?你为什么要抓住我举起手……喂!?你该不会——」
「他们俩就拜托你了!」
我用力地将涅雅朝伊娃与卢卡思陛下的方向丢去。
「呀啊〜〜!?」
涅雅立刻解除变身恢复人身姿态,并在两人附近著地。
她泪眼婆娑地瞪著我,并伸手触碰瞪大眼睛的伊娃与卢卡思陛下施展术法,使骸骨远离他们。我放心没一会儿,在我脚上缠上锁链的骸骨便咬住我的腿,一阵与昨晚一样的头疼袭来。
我立刻踩碎脚边的骸骨后,便挥拳击落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骸骨大军。
『喀、喀喀。』
碎落在脚边的骸骨碎片宛如小山般堆积起来时,我耳边传来一阵挟带嘲弄的沙哑笑声。
『喀喀喀。』
与昨晚相比,骸骨数量很多,且再生速度也更快。
我的攻击赶不上它们包围的速度,导致我的背和脚被两具骸骨抓住,并张嘴咬住。
「——咕、啊……!我才不会因为这种程度、这种一样的痛楚就停下!!」
我甩下纠缠我身体的骸骨,并一个回旋踢粉碎它们,然后一把抓住大小适中的骸骨,将它们数具一起砸向地面,捣个稀巴烂。
『靠正常方法没办法吗?那就用相对应的数量和手段来破坏你的灵魂。』
「……谁!」
脑中响起与嘲笑不同的声音。
在我打算寻找声音主人的下一瞬间,骸骨们握住绑在自己脖子上的锁链,并一起将之朝我甩来。
「可恶,这种……!」
宛如生物般地动作的锁链从前后左右飞来,拘束了我的四肢,使我瞬间便无法动弹。
方才被我击落的骸骨们则趁隙朝我全身上下咬来。
「嘎、啊……」
骸骨们用双手抱住了我并咬了过来。
我因为这种与昨晚无法相比的痛楚而无法站立,跪了下去。
「兔里先生!」
耳边传来伊娃呼唤我的声音。我遭陆续袭来的骸骨遮掩视野,下一秒我看到的,便是如字面所述的死亡世界。
***
「我早就说了……!!」
兔里在眼前遭骸骨所掩没。
我只能眼睁睁地望著他被攻击,并压抑著想帮助他的心情,为卢卡思与伊娃施展术法。
「涅雅,兔里先生他!」
「你现在先担心你自己吧!离开我的话就会变成兔里那样的!」
抗性咒术只能施加于一个对象身上。
正因为我现在触碰著卢卡斯与伊娃,抗性咒术才能发挥作用,如果离开我身边,抗性咒术便会失去效力。
「抱歉,因为我无法战斗变成累赘,所以兔里才……」
「兔里不会因为那样就嗝屁的!不要一直说丧气话,担心自己就好!!」
我虽然喝斥在后方露出悲观神情的卢卡思,但其实我自己也相当焦虑。
兔里对物理攻击的防御虽然强得夸张,但对精神攻击却很弱。
昨晚也因为少数几具骸骨的精神攻击而显得痛苦,现在被数不尽的骸骨攻击的话,兔里的精神或许会崩毁。
如果兔里不在的话,身为他使魔的我就会如之前一样变回野生魔物。
「……呵、呵呵。」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能够回去的地方了,硬要说的话,兔里使魔这个身分便是我现在的栖身之所。
现在在这里,为了这个虽然只有短暂相处时间,但令我下定决心踏入外面世界的人赌上性命也不错。
「我就奉陪到最后吧,不论成功或失败,我都要达成我身为使魔的使命!」
『叽咿!!』
『嘎啊!』
「我就挣扎给你看看!直到最后一刻!!」
我对朝我们投掷锁链的骸骨露出笑容,继续往抗性咒术注入魔力。
此时,环绕我们三人的抗性咒术纹路宛如膨胀似地浮出,变为球体结界的形状。
「你就试试看啊……!」
如此一来,骸骨便无法触碰到我们,但另一方面,术法也固定在原地,将会消耗更多魔力,但对它们应该相当有效。
『叽、啊……!!』
骸骨们丢来的锁链全部被结界弹回。
虽然也有用蛮力硬撞过来的骸骨,但毫无意义。
「涅雅!?为了保护我们……」
「因为兔里说要帮你,所以我才做到这种地步的!所以,你也安静给我在那儿看著!!」
为了抵抗涌过来的骸骨们的撞击,我将手伸向前方,专心维持术法。
抗性咒术虽然是拥有强大效力的术法,但绝非
无法摧毁的术法。
『果然用普通的方法无法了事呢。』
「……!!」
正当我不断防御著骸骨的猛攻时,祭坛前方的地板上出现一具给人感觉与至今看过的骸骨明显不同的骸骨。
虽然那依旧是骸骨,但它穿著破破烂烂的法袍,手上拿著法杖,边喀喀喀地磨响著牙齿说话:
「终于现身了啊……」
『我会出来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而已。那名治愈魔法使已经落入我的手中,只要再收拾你们的话,就终于能一偿宿愿了。』
眼前的这家伙倏地举起手后,系在骸骨脖子上的锁链便往后一收,攻击被强制中止。
「……一时兴起啊,实际上你是觉得自己稳赢了,所以才敢跑出来的吧?」
它能操纵骸骨,并说出『一偿宿愿』这种话——
「真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卑鄙小人,让自己被处死,连自己死后的灵魂也束缚在这个国家里,根本不是脑子正常的人会做的事。对吧,术法师!」
「你说术法师?该不会让人民成为术法的活祭品的就是它……!?」
卢卡思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不会想到一个活在几百年前的人,即使用诅咒束缚自己的灵魂,也都要得到勇者吧。「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很奇怪,明明让萨玛利亚人民成为祭品的是国王和术法师这两个人,但为什么只有王族受到诅咒?原本,身为术法师子孙的费格尼斯家族也应该受到诅咒啊。之所以没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设计让人民怨念的苗头只会指向王族,对吧?」
『答对了,不过,那也是为了让子孙们肩负维持我术法的任务。』
意即,费格尼斯也是遭这个没死透的死人骨头利用了吧。
这么一想,他们家族让人极端执著于勇者的教条,也是一种类似诅咒的东西呢。
「你打算拿兔里怎样?无论如何,你已经失去魔力供应来源,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即使你觉得你一定会赢,但那也只是暂时性的。」
『呵、呵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笑到颤抖著肩膀的术法师将空洞的眼睛朝向我们,发出冰冷的声音,道:
『我已经不需要魔力供应了。』
『只要用我的术法「束缚咒术」,也可以将灵魂束缚进肉体之中,只要我得到新的肉体,就不需要魔力供应和现在这个诅咒了。』
「那是超脱这世界法则的行为啊!死者复活是不可以的!更别说死人附身到活人身上……该不会!?」
『你好像发现了呢,那个治愈魔法使就是我新的肉体。』
术法师的目的并非将兔里束缚在萨玛利亚,而是占据兔里的身体吗!?
术法师见到我脸色大变,再度发出喀喀喀令人不悦的笑声。
『这些家伙非常单纯,不过是追求著无法实现的愿望并纠缠生者大吵大闹的傀儡。但是,它们的数量却很多,让正常人触碰到他们不忍一听的怨恨声音和记忆的话,就能轻易让对方精神崩溃吧。』
「那么,兔里他……!」
『正不断看到地狱般的景象吧,看到这个国家遭邪龙蹂躏殆尽的惨剧。』
我瞬间望向遭骸骨包围的兔里。
因为被为数惊人的骸骨所包围,所以我见不到他的身影。不过,兔里在那之中不断见到萨玛利亚人民的憎恨与记忆。
正常人的话连一分钟都撑不过去。
「请你住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伊娃声音微弱地询问术法师。
闻言,术法师便用鼻子哼笑地道:
『理由很简单,我崇拜著勇者,而正因为崇拜,所以希望得到他,打算捕捉他,让他成为永恒的东西。结果却失败了。』
「是啊,以你那种程度的术法,根本不可能束缚打倒邪龙的勇者嘛。」
术法的确很强大,但与上等级远超自己的对手时,便会轻易被打发掉。
更别提对手是足以打倒邪龙的勇者,平时的力量便很惊人,而且不可能是空有蛮力、没有脑子的人。
『那位大人只是轻轻一挥剑,就撕裂我尽全力使出的术法。而且在那之后,他并没有破坏术法核心就消失了。仿佛是在说这就是对我的惩罚,是我的罪一般……』
「那么,这将那次失败化为教训,偿还自己的罪孽——」
『闭嘴,你这不知世事的臭丫头!』
这时候,术法师第一次发出含著情绪的话语。
伊娃被它的声音吓得肩膀一震。
『普通人类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抵达那位大人的境界。不过,以失败化为教训却是正确的,我也没笨到会重蹈覆辙。』
术法师说到一个段落后。下一句所说出的则是我所预料之中最为恶劣,且最应该受到唾弃的话语。
『所以我仔细考量过了,只要夺取具备勇者资质的人的身体就好了。』
由我来说也有点不妥,但这家伙是真正的怪物。
为了这样的理由,就牺牲大量无辜之人的性命,连自己也成为只剩下灵魂的存在,化为诅咒的一部分…… 『为了让我自己成为勇者,我让子孙来守护术法。让骸骨们的憎恨都聚集到王族身上当饵,并把它们当做手中的棋子。接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我终于可以一偿宿愿了!』
术法师感动不已地加强语气,自命不凡地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乖乖成为术法的祭品,就能和治愈魔法使在一起啰?也能见到你消失的母亲。』
「……我才不要!兔里先生还在努力著!!我也不能在这里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那个治愈魔法使已经落到我的手上,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就能让他精神崩溃与施加术法。本想说要大发慈悲,让你们选择不用受苦的消失方法,但似乎是多此一举呢。』
「听你在放屁!」
闻言,我不禁辱骂术法师。
虽然它用了慈悲这种温和的字眼,但无论如何,讲的内容都是一定会消灭我们。
在它只能提出这种选择时,我就知道这个术法师是一个与慈悲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的邪魔歪道。
「你绝对无法成为勇者。」
此时,卢卡思对术法师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他冷静的话语里隐含著静谧的怒火。
『……什么?』
「像你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勇者!」
『这话真有趣,所谓勇者是一种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存在,那治愈魔法使也是如此,是一种用治愈魔法和经过千锤百炼的肉体来击溃敌人的特殊存在,光用言语表达的话虽然很简单,但想要到达这种境界,实在难以想象那究竟需要历经多少修炼。』
术法师的评价相当正确。
兔里并非常人。
在刚来到这世界时,他应该还是一名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年,却在历经超脱常规的锻炼与实战后成长蜕变。
即使我只有听他们这么说,但也知道那到底有多异常。话说回来,敢于正面挑战邪龙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是正常人。
『只要得到他的肉体,那么我也能成为强大的存在,不对吗?』
「不,不对。虽然对受力量迷惑的你这么说也没有用,但我还是告诉你吧。」
卢卡思面向术法师。
「重要的并非力量,而是使用力量的人的心。我认识兔里这个人的一部分,所以有所理解。他的确拥有惊人的实力,他却用来帮助他人,而非欺压他人,你应该无法理解这是多么困难的事吧。」
『那又如何,你想说只靠意志和信念就能成为勇者吗?真是愚蠢的想法。』
「愚蠢的是你啊,说什么崇拜勇者,你所崇拜的根本只有力量吧?所以才能做出夺走兔里至今为止的努力成果这种事,因为你只想要力量而已。」
似乎被卢卡思说中心事,术法师显得欲言又止。
而无视它的反应,卢卡思继续道:
「打倒邪龙的勇者一定也是为了人民而堵上性命战斗,让他的努力化为泡影的则是你和当时的国王。明明如此,你不仅没有感到后悔,甚至几百年来还持续利用沦为祭品的人民灵魂。
一个践踏生命尊严的人根本无法成为勇者!!」
根据记事本所记载,前任勇者为了受邪龙所苦的萨玛利亚人民挺身奋斗。为此,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持续战斗,并在最后跳进邪龙口中,将刀插入它的心脏。
然而,在大战结束后等著他的却是所拯救国家的背叛,以及为了束缚自己而被当做活人祭品,本应已拯救的人民亡骸。
这样的话,他会对人类感到心灰意冷也是理所当然。
「我过去觉得无法拯救女儿而放弃,但是现在之所以会在这里,都是多亏了兔里的功劳。因为他说要帮助我们,所以我才能够不放弃希望。你办得到吗?你能够让人们拥有希望吗?牺牲数百名无辜的人民,最后甚至损耗他们的灵魂,并打算夺取其他人肉体的卑鄙小人办得到这件事吗!!」
见卢卡思怒气毕露并义正辞严地这么说,术法师默
不吭声。
取而代之的是,方才喀喀喀地回响的嘲笑骤然消失,它散发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算了,不过是无能为力的王的戏言。我要摧毁你的灵魂,让你变成傀儡。』
「!」
术法师的手臂一动,刚才被锁链克制行动的骸骨们便一起动作。
「可、恶!」
「涅雅!」
「你不要紧吗!?」
「你们乖乖待著别动!」
『真是了不起的术法,真不愧是魔物……不对,这里为表敬意,就叫你吸血鬼吧。不过,即使是可以弹开诅咒的术法,持续受到这么多骸骨的猛攻,也总是会用尽魔力的。』
「那种简单的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我紧咬牙根抵抗著,边这么回嘴。
我现在所做的事不过是在争取时间罢了。
『为什么要抵抗到这种程度?你现在所做的事毫无意义,那个治愈魔法使已经没救了,不久就能破坏他的心,而我将进到那具空壳之中,完成我的计画。』
「呵、呵呵,你虽然这么说,但是不是费了很多时间都还没让兔里精神崩溃啊?」
『……』
兔里被骸骨捕捉到后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但骸骨们却完全没打算要放开他。
这表示兔里他还没放弃吧?
我望著沉默不语的术法师,确认了兔里能撑到现在完全出乎了他(它)的意料之外。
『不管肉体再怎么强,精神都还只是人类,而且是未成熟的小孩,你们再怎么抱持希望都没用的。』
「呵、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呢?明明深陷绝望的状况,我却不禁因为它的话笑了出来。
「你现在看起来真可笑,深信自己会胜利,得意忘形,露出令人不忍直视的丑态……虽然很不爽,但和我当时真像啊。」
当时兔里他们所见到的我,应该也和眼前的术法师一样吧。
「像你这样的小角色所策划的计画绝对会失败的,毕竟你现在打算得到的人,可是一个会做出常人尺度无法衡量的大事的人啊,要是你以为一切都会照计画进行的话,可是会尝到苦头的!!」
『……用上这里所有的灵魂攻击你,结束这一切吧。』
术法师有些烦躁地说完后,便高举起双手。
呼应它的动作,地板伸出数百条锁链,出现了与过去数量无法相比的骸骨。
『无论如何,得到治愈魔法使的身体后,这些家伙也没有用处了,就把它们用到灵魂消磨殆尽吧。』
「邪魔歪道!你把无辜的灵魂都当做什么了!」
『最后还能为我派上用场,没有比这更大的喜悦了吧?』
一口气被这么多骸骨攻击的话,我的魔力也会无法维持。
虽然这么说,但现在的我也没有防御以外的方法。
虽然差点屈服于这绝望的状况,即使如此,我还是努力振奋自己,朝结界灌注魔力。
『去吧。』
「!!」
『『『嘎啊啊啊。』』』
漂浮著的骸骨朝我的结界蜂拥而至。
我期待著即将承受的撞击与负担,闭上了眼睛。
「……?」
然而,攻击却没有过来。
耳边传来的骸骨声音,也从野兽般的嘶吼声逐渐变成夹杂著困惑的声音。
我感到困惑,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
几道白色人影环绕在结界周围,为我们抵挡著骸骨的猛攻。
「他们在保护我们?」
突然出现的白色人影。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在我们面前的长发女性。
她留到腰际的长发是鲜艳的蓝色,长相也与伊娃有些神似。
「你们来了……」
「伊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询问喜出望外地这么说的伊娃。
「他们不是坏人,是总在可怕梦里保护我的温柔的人!」
在可怕梦里保护她……
萨玛利亚人民的诅咒打算在精神层面也将王族逼上绝路,而保护伊娃的心的人便是这些人影吗?
为什么现在出现了呢?
该不会是因为伊娃面临危机,所以他们从诅咒里跑出来了吧?
「父王,已经不要紧了!这些人会保护我们的!」
「……」
「……父王?」
卢卡思似乎没听见伊娃的话,他凝视著我面前的白色人影。
他暂时凝望著她并不发一语,接著流著眼泪并声音颤抖地抱紧伊娃,道:
「啊,这样啊……是这样啊,你就算失去了身体,也一直在身旁守护著这孩子的成长呢。真是的,我果然赢不了你呢。你根本不需要告别的话呢,因为你……一直都和伊娃在一起……」
听见卢卡思声音颤抖的话,蓝发女性微微地转头并露出温柔微笑。伊娃听到卢卡思的话后,则眨了眨眼。原来如此,这位女性就是卢卡思的……
也就是说,附近的人影都是过去因为诅咒消失的历代王族。
『不可能!!』
此时,术法师的怒吼响彻整个房间。
『事到如今,你们为什么还要出来!!你们只是不会术法的平凡人类!!失去肉体的你们根本不可能出现……!!不,无所谓了!!就算你们现在出现,也改变不了我的优势!!』
随著这句话,术法师拉起更多锁链,使数量更多的骸骨朝人影冲去。
『哈、哈哈、哈哈哈!!区区几个人根本无法抵挡数百个死者的怨念!!』
如术法师所说,每当抵挡骸骨后,白色人影便宛如烟雾似地摇曳,姿态逐渐变得稀薄朦胧。
位于我们前方的女性人影也不例外,不过,她却毫不在意骸骨的攻击,再度转向我们并缓缓动著嘴唇。
『——』
「咦?」
听不见声音。
不过,她的确想对我们传达些什么。
到底是……
「她说……不要紧。」
「伊娃,你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吗?」
「是的,虽然只是大概……」
因为守护承担诅咒的伊娃,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进行沟通吗?或是只是单纯因为这女性是这丫头的——不,这不是现在应该思考的事情。
不过,到底是什么不要紧呢?情势与刚才一模一样走投无路,在这种局面下,即使说不要紧,我也无法这么认为。
女性露出令人安心的温柔笑容安抚我的担忧后,便短短地说:
『——』
「已经、起来了……?」
伊娃边感到困惑边对我这么传达道,令我不禁不解地歪著脑袋。
她说『起来』,而在这种状况下说到起来就只有……
『哈哈哈,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全都没有用!我花费长久时间的计画会成功的!你们全部都会变成被我摧毁灵魂的傀儡的!哈、哈哈哈哈!!』
「这家伙真吵!」
术法师发出毫无气质的粗鄙笑声。
我瞪著术法师打算回嘴时,却发现围著兔里的骸骨们宛如鸟兽散地一具一具离开了他,这才理解了刚才女性所说的话。
『哈哈哈哈哈!!』
「……」
一道人影逐渐接近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发生了异常状态,依旧高亢大笑的术法师。
当能清楚见到他的身影时,不知道为什么,攻击我们的骸骨动作变得迟钝。
而当他逼近术法师的身后时,骸骨们的动作几乎完全停止了。
「真是的,你醒的还真慢啊……欸?」
我趾高气扬地调侃道,却在见到他垂著头的模样后感到战栗。
毕竟,我见到他散发出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的怒火,以及用力握到青筋暴露的拳头。
「喂。」
『欸?』
随著一道充满魄力的声音,放声大笑的术法师背后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它的头部。
『啥、啥……啥、你……』
「怎么了?笑啊,像白痴一样继续笑啊,现在不笑的话——」
接著那只手将术法师的头用能陷进地板上的力道狠狠一砸。
兔里冷冷望著严重破裂的地板与四处散落的术法师头盖骨,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并捏著拳头。
「——以后就没机会笑了喔?」
我曾从某处来的旅行者那里听过,人类在真的很生气时反而会自然露出笑容。
现在的兔里正是这样的状态。
他满脸笑容,眼底却毫无一丝笑意。
我见到他彻底暴怒的模样,打从心底想著我之前没让他这么生气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