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场 弗洛里卡·德·露西亚的自渎
从那天在圣堂,看见比安卡的娟容的那一瞬起,弗洛里卡就陷入了低谷——或者说是被推入了低谷。就连喜好的烟草也变得索然无味。
话虽如此,没有烟草反而会更加心神不宁,她就只好空虚地品尝失了滋味的香烟。烟头像古代地层将烟灰缸彻底淹没,弥漫着不健康的气味。直到最后一根也燃尽,弗洛里卡忿忿地啧舌一声,可转瞬间,脑海又被比安卡的面容占据了。
“啊啊,比安卡……”
她忘掉了曾与阿依达的焦灼恋心,就连同米拉娜的对决也抛之脑后,只是一心地苦恼。事实就是,她对安置在棺柩深处的比安卡·普里姆罗斯·都铎一见钟情了。弗洛里卡再度坠入了爱河。
确切地说,并非“再度”。眼下的现象已经远远凌驾于她曾视若至宝的初恋体验。看见比安卡的一瞬,已经将她对阿依达的依恋砸得粉碎。那名叫比安卡的少女人偶,仅是存在于此处,就足以教弗洛里卡魂牵梦萦,心驰神往——同时,心生出可怕而野蛮的欲望来:她想占有比安卡。
“啊啊,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越去想比安卡,只会教我的低潮越严重!到底该怎么办……”
被幽灵凭依了似的,弗洛里卡忽然起身,走出了锻冶场。她的脚步,朝着比安卡所在的西栋迈去了。
*
弗洛里卡的寝室还是老样子,满是灰尘,窗户紧闭,看不出与杂物间有什么分别。屋里空气不流通,明明是早春时节,却散发着阵阵霉味。
桌上烛台里立着的蜡烛已经燃去了一半长度。这是前段时间,在这儿埋伏米拉娜时候剩下的。她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上蜡烛。朦胧的烛光映出房间里杂乱的景象。
过去对弗洛里卡不值一文的这个房间,如今却有了截然不同的价值。当初谁能想到,这堵墙的另一侧,竟然会变成比安卡的居室呢。她听说那边原先似乎是玛丽安的房间,不过后来被比安卡占去了。
烛光昏暗,弗洛里卡耳朵贴在石壁上,集中注意力,拼命想捕捉到哪怕一点点比安卡的气息。堆砌石砖的缝隙间,那缝隙的另一侧,啊啊……隐约传来的,不正是比安卡美丽的声音吗!
虽然听不清说话的内容,弗洛里卡还是浑身一颤。好像自己的子宫化作银铃,发出了凛凛的清脆鸣响。单单这样,她就悸动得身体一阵发软。呼吸越发紊乱,如何也平息不了高昂的心潮。脸上已然是一副此前从未示人的恍惚表情,手指向着下身摸索而去。浓密草丛的深处,已经湿热一片,散发出雌性的气息。青涩而粗暴的指尖没入处女的身体里。
此时,弗洛里卡的脑海里,已经满是向比安卡的硬质皮肤扎进钢钉的妄想。一根、两根——她想象着用锐利的钢钉刺穿比安卡无瑕皮肤的快感,身体酥麻。
是的,弗洛里卡渴望打入钢钉。如果能用比安卡那人偶般的,与人偶无异的身体作素材,做出真正完美的人偶工艺……她就算死去也了无遗憾。
也许自己正是为此才诞生在这世上的。无论作为创作者,还是作为一个生命,她想要完满此生,比安卡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近乎狂乱的自渎,持续不到数分钟就被打断了。
似乎有人走进了比安卡的房间。弗洛里卡的耳朵清晰捕捉到房门开闭的响动。
“谁?”
她保持跪立的姿势,又把耳朵凑到石壁上。
“……………………”
比安卡正同谁交谈。虽然听不见对话的细节,可另一方的年轻声线,显然不可能出自她带来的女佣。那人的声音凛然,满是活力。弗洛里卡立刻明白了。和比安卡说话的,是米拉娜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意识到这一点,她受到的打击教整个视野都染上一片赤红。那两个人,到底在聊些什么?难耐的焦躁顺着皮肤爬了上来。好像被众人孤立时的感触,亦或是被变化的时代所抛弃的感触。对在锻冶场中,默默埋头,孤身作业的弗洛里卡而言,还是第一次生出这样庸俗的感受。要作比喻的话,不如说这是玛丽安会有的那种感情吧。换做以前的自己,想必会对此嗤之以鼻。
“为什么?怎么会,米拉娜怎么会在比安卡的房间里……?”
直到米拉娜与比安卡谈话结束,弗洛里卡都一动不动地,让耳朵紧紧贴在石壁上。
*
走出比安卡的房间,米拉娜小心迈着步子,生怕踩到礼裙的裙角。踏上走廊,迈不过几步,眼前的门就毫不掩饰敌意,砰地一声打开了。跳出来的果然又是弗洛里卡。“这难道就是人们说的既视感?”米拉娜霎时有些讶异,正愣神时,又被弗洛里卡拽进了她的房间里。
带上身后的门,弗洛里卡紧盯着米拉娜。烛光映照下,她的面容显得些许憔悴。
“你瞒着我,和比安卡说什么了?谁准你偷跑了!”
“偷跑?什么意思?”
“别装傻!”
“你这人虽然一直都很莫名其妙……但今天真是怪得出奇呢。”
米拉娜眨眨眼,哑然注视着满脸赤红,不似已经冷静下来的弗洛里卡。
“老实交代,米拉娜!你可瞒不过我!穿这种衣服和比安卡见面又想做什么了?”
“又没什么好隐瞒的……比安卡要办茶会,她叫我去,我就去了。打扮成这样也是她的要求。”
“茶会……比安卡的茶会!?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她只邀请了我。啊,这么说!”
“什、什么……?”
米拉娜眼睛一亮,明星似的光芒教弗洛里卡退后几步。
“那孩子对我说‘想看你跳舞’呢!没想到吧?”
要说料想不到,也确实如此。但惊讶之外,米拉娜的话还唤起了弗洛里卡的些许期待:
“那她……她有说想看我做的人偶工艺品吗?”
米拉娜愣了一愣,又眨眨眼。
“抱歉,她好像没提到过你的名字呢。一次都没有。”
“骗人!我怎么会偏偏在这种时候输给你……!”
弗洛里卡夸张地抱住脑袋,不停地跺脚。积满地面的尘埃就四散飞舞,教浑浊的空气蒙上一层灰雾,仿佛她阴云密布的内心。
米拉娜皱着眉头止不住地咳嗽,终于想明白了弗洛里卡的想法。看来,弗洛里卡是对比安卡一见钟情了。那个弗洛里卡!实在滑稽,又教人禁不住露出微笑。
比安卡·普里姆罗斯·都铎的来访,第一天就在众人的意识中植下了惊惧的种子。但习惯也真是恐怖的事物,冲击的余波在时间流逝里平淡下来,不过半月,所有人又恢复了往常状态,照常度日。
其中,大部分人已将不出房间半步的比安卡忘在脑后,继续她们平静的生活。弗洛里卡却不同。她恐怕对比安卡的模样念念不忘,愈发巩固了她的恋心吧。
这时候,熟识弗洛里卡的米拉娜,心中冒出了一抹危惧。
“你该不会……想往比安卡身上敲钉子?”
“不然呢!不那么想就不是我了!闭上眼睛我就看见比安卡……混账,我到底怎么回事儿!这样根本没法创作!不对那个魅惑的少女人偶做点什么,我今后就只能原地踏步了!我……我想把那孩子变成自己的东西!”
“哼,病情这么严重?”
米拉娜睁大眼睛,抬手掩住嘴角。竟然能将那个弗洛里卡弄成这副模样,比安卡也实在罪孽深重。
弗洛里卡在人偶工艺上投入的热情,与米拉娜向舞蹈投入的热情不分上下。米拉娜不难理解她此刻深深的苦恼。不如说唯有她才能如此地感同身受。此前弗洛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