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立阴到不行,我其实很不想去啊。」
车上的立体音响正播着有点怀旧的日本流行音乐,田中随着音乐的旋律这么低语。他那头经过漂染,已经完全失色的毛躁金发,随着空调吹出的风摇摆。因为很毛躁,也就很通风,他觉得非常凉爽。
虽然通往丹砂山的路已经经过铺设,由于平常没什么人会走,一旁的草木已经是与车争路的状态。他听说这里以前可以开采水银,可是因为地盘松软、有野兽出没什么的,现在已经成为禁地,几乎不会有人靠近。
这条路的柏油到处都有裂痕,车子不时会因此弹起并且晃动。
放在副驾驶座的笼子里,关着一只仓鼠。田中透过太阳眼镜瞥了一眼它的状态,只见它跟离开东京的时候没两样,鼻子不断上下摆动。
就在车子开进砂石路前,车体大大地晃动了一下,田中的身体也和仓鼠一样,大大地上下震动。他透过后照镜确认后方,发现路上有一条偌大的龟裂痕迹,而且路面已经隆起。
「没事吧?」
即使对仓鼠提问,它也没有回应。
山林深处的聚落原本就没什么人,他却往更深的地方前进。田中把车子停在完全没有人类气息的地方,然后拿着仓鼠的笼子,一边拨开草丛一边往前走。
山林各处都有唧唧蝉鸣。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它们没有停歇地不断鸣叫,向着夏天的尾声一心一意地活着。
要是一直听下去,感觉会疯掉耶。田中忍着想咂嘴的冲动,来到兽径深处用绳子挂着「前方为私有地,禁止进入」的牌子前,并且直接越过绳子。
他走着走着,把仓鼠的笼子举到脸旁边。
「……老鼠没有异样。」
别说异样了,根本悠哉地啃着向日葵种子。
「喂,你真的没问题吧?」
他似笑非笑地询问,但是仓鼠只是鼓起它的颊囊。
当这只悠哉的仓鼠突然发出「叽」的叫声,是田中已经在不算路的路上走了好一阵子的事情。
他拨开周围的竹草,发现有个沾满泥土、期待别人找到它的斜背包掉在草丛里。
他小心翼翼捡起斜背包,并且检视里头的东西。
噢,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他发现有蚊子正在叮咬他的右手,于是以指尖来回摩擦手背上的泛红肿包,同时顺着原路往回走。
这个发现让他在开车前往武田家的途中,成功估算接下来开始的这桩工作到底有多麻烦。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不可思议地用力绷紧。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不对,应该是激昂。
这是一份麻烦的工作,然而说不定在这件工作的前方,会有自己追寻的事物。他有个追逐多年的目的,而这件工作当中,说不定会有关键。
这教他如何不激昂?
当他穿过蝉鸣声大作的田间小路,直接向他提出委托的三笠就跟武田一起在家门前等待他。
他们两人的表情都玄妙得令人想笑。
「你的打扮还是一样邋遢。」
三笠口中念念有词。因为日照,他的眼镜反射白光,看不出他的表情。
「噢,我是故意的啦。因为邋遢一点,他们比较会靠过来。」
哈哈哈哈——田中向众人放声大笑,但是因为武田感到烦躁地清了清喉咙示意,他很快就消停了。这个男人一旦生气,原本就很大的嗓门会放大三倍。最重要的是,他的怒气会花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失。
「不用耍嘴皮子了,赶快进屋吧。」
三笠用下颔指着武田家的主屋。
「好的,请好好告诉我详情。毕竟我也在山里捡到了一个『好东西』。」
——啊,不过可以换个地方吗?
当田中补充说出这句话,武田以一副「你说啥?」的表情回过头。
即使来到山下有人居住的地方,室外依旧能听见蝉唧唧叫个不停的声音传来。
武田、三笠和松岛三人聚集在丹砂神社境内的后方——也就是三笠家的某个房间。
田中就在他们面前,把大量的砂糖放进送上来的绿茶中。当三笠端茶给田中,也以早就心知肚明的表情把装有方糖的容器一起拿来。在武田家可不会有这种待遇。
话虽如此,大费周章将谈话地点改成丹砂神社的理由,并不只这一点。
「天气这么热,为何还要特地跑来三笠家?」
武田这么问,即使隔着太阳眼镜,也可以看到他的太阳穴清楚浮现青筋。田中才想问,他怎么有办法在这么热的天气下一直生气呢?
「我不是在找你们麻烦喔。是因为这边比较『放心』。」
松岛不敢置信地看着田中喝下加了大量砂糖的绿茶。他自己明明也带着装有烧酎的大宝特瓶。
「情况怎么样?」
田中环视三个人之后,这么问道。众人经过短暂的沉默,三笠率先开口,仿佛诉说这是他的职责。
「还能怎么样,松浦婆婆已经离奇死亡了。她明明没有上山,死法却十分怪异。」
「那个表情可怕的婆婆啊……哦~那武田先生的父亲还好吗?」
「他说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所以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看到武田一脸沉痛,额头甚至挤出皱纹,田中却按捺不住地说:「哈哈哈,我就知道会这样!」
「你这家伙,我们这边可是已经死人了啊。说不定都是你的公司还是什么组织介入害的。」
「我倒觉得交给什么都不知道的大企业进行开发比较不妙。」
那个叫做什么呢?紧密都市化?那间公司的人好像是这么说的。田中根本不愿想像要是让那种公司踏进首立,现在会弄成什么鬼样子。
「我的『公司』阻止了这件事情,我还希望你们感谢我耶。」
田中非常清楚无论是武田、三笠还是松岛,都不信任他口中的这个「公司」。
这种地方的这种人原本就很排「外」了。他们不擅长应付也害怕自己不知道、不熟悉的东西,更不会想要靠近。
「相较之下,我只会进去调查一下。」
田中将视线挪到三笠身上。这位丹砂神社的神主调整眼镜的位置,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你知道忌堂的儿子失踪那件事情吧?那场仪式恐怕没有成功,所以那东西才会发生异变吧……」
田中早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了。他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把在山里捡到的斜背包放在矮桌上。
「我去过那座山了,然后捡到这玩意儿。」
首先对这个沾满泥巴的斜背包有反应的人是松岛。
「这是晃平生前用的包包。是他儿子带去的吗?」
田中这时才想起忌堂晃平生前在松岛的制材所工作。这样事情就好说了,他直接将包包拿给松岛。
「你打开看看里面。」
松岛看了看田中,同时慢慢拉开斜背包的拉链。
他战战兢兢地拿出放在里面的东西,下一秒却发出惊叫:
「哦哦!这是什么啊……」
从松岛手上掉下来的东西,是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块状物。
那东西以还保有水分的声音掉在桌上,田中就这么伸手拿起。
「黑色的……石头吗?」
三笠探出身子,于是田中将块状物的「正面」拿给他看。
上头除了有两个圆圆的小洞,还有一道不规则的裂痕;另外侧面也有两个就像被挖出来的孔洞。
「我猜这东西原本大概是颗『人头』。」
其他三人闻言,肩膀都为之一震。三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