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作为人

宴会行至酣处。秘密这种东西,也许在坦白之后反而会成为没那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我不是说要让实里直接在学校向大家坦白自己的秘密;坦白这种事恐怕得下很大的决心,之后或许还会被指指点点。不过,要是不小心让大家知道了,说不定也会被顺理成章地接受吧。

恐怕那个现充王子大人会平静地接受这件事,然后跟班会利用这个机会,做些意外的事情漂亮地处理这件事吧。一边想象着、等待这样的事情发生,一边在身旁守护着,就是我这个角色的任务了。

这一定就是所谓的“温柔”。

当我们踏上归程的夜路时,街上的万圣节换装游行队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乡下的夜晚已早早到来。

赤脚踩在柏油马路上,传来阵阵寒意;凉风从还没有穿习惯的短裙中从吹过,像是身体浸进了冷水;纷纷攘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使隔断街道的小河传来的潺潺水吟在秋月之下格外温柔。两人静静并排走着,一小段时间后,实琉开口说道:

「呐,刚才那个雅也和薰小姐,是在谈恋爱吗」

「唔,不知道诶。感觉有点没法想象。老爸的恋人这种事」

「但是,不事先做好准备的话,万一哪一天突然被告知『这个人就是你的新爸爸了』之类的话带着人家回来了呢」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因为那个人是生理上也是男的吧,我国不认可这样的婚姻所以不会变成我爸的。另外,要是在家里既有一个“爸爸”,又有一个“老爸”的话,会弄不清楚该怎么样叫谁」

我这么说着往身侧看了一眼,却发现实琉没在旁边。我转过头,发现他在不远处捡起了什么,然后藏在背后跑向这边。实琉让我坐到河沿的长椅上;我由着他的性子坐下后,看到他在我身前跪下。

实琉露出得意地窃笑,从身后把手和手上的东西拿到我眼前:是之前逃跑的时候丢在一边的高跟鞋。

「噢,公主啊。请穿上这双水晶鞋试试。若是卿的脚与这双鞋同符合契,则卿当为我命定之妻子」

「呐,实里。你是真的想要这么做吗?」

「喂拜托别叫我实里好吗,我说过这副打扮的时候都要叫我实琉了吧」

「说这种话的时候倒挺像女孩子呢」

「都是因为宏已叫我实里害的啦。比起这个,好不容易才捡回来鞋子,麻烦你穿上」

「唔,饶了我吧。我是男生啦,穿这种鞋子走路真的太难受了。这样,不如把你的鞋子借我吧。不是男式的鞋子的话,真的完全没法走路啊」

「真拿你没办法」

实里无奈地说着脱下靴子,我穿上后感觉果然合脚。感受到靴子中实里留下的余温,我的心中传来一阵悸动。对于这种兴奋感,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也许会发出『果然我还是个男人啊』这样的感想然后松一口气;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许可以更深入地去体会和思考这种感觉了。

『做男生真好』、『做女生真好』之类的,到底好在哪呢?真是搞不明白。

「说真的,我才不想穿什么高跟鞋呢」

实里一脸嫌弃地拿起高跟鞋,一边抱怨道。

「这么不想穿的话,也罢!」

我从实里的手上夺过高跟鞋,向着河里丢了出去。随着一声钝响,高跟鞋沉入水中。

「喂,你做什么」

「得了,这样不也挺好吗。我就一直光着脚走路吧」

「说是这么说,但是……」

「既然你都说道这份上了,要不这样办吧」

我敏捷地向实里的背后和膝盖后方伸出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等、等等,你做什么呢。这样很羞耻的」

明明穿着王子的服装,却被公主打扮的我给公主抱起来,实里虽然挣扎了一下,女性身体的力量却终究是抵不过身为男人的我,很快放弃了抵抗。

在夜晚的街道上,我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开始跑步前进。

对于躺在我怀中、委身于我,穿着男装的实里,我怀抱着朴素而纯粹的恋慕之情。

我想那时,实里说的喜欢着我的话语,既不是对于作为男生的我,也不是对于作为朋友的我,更不是对于作为女生的我吧。

这句话,应当是对于作为“一个人”的我所说。

所以名为实里的存在,究竟是男生也好,是女生也好,我不会对此进行评判。我想,我所抱持的这份爱恋,也仅仅是对于实里这个个体的纯粹情感,而别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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