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二

我开始识字应该是在一岁左右的时候吧。当时并非看绘本之类的作品,而是阅读父亲的藏书中颇有难度的书籍。

当然,我并非理解内容,只是父亲总是在读书,让我想要模仿他而已。那些都是贵重的藏书,不过父亲是那种只因为有趣,就将那些书给婴儿阅读的人。

我想,与其说是读书很开心,不如说是在父亲身边,两人一起读书的行为很开心。多亏如此,我开始能够理解书中的内容。

由于过着这样的生活,我在三岁时便开始阅读魔法相关的书籍。

也许是认为不安全,父亲因此禁止我马上使用魔法,然而到了五岁便下达许可,于是我用了火之魔法,结果把整只小熊布偶给烧得焦黑,当下被母亲狠狠臭骂了一顿。母亲基本上是很宽容的人,却也是我们家最具备常识的人。

我还是幼童就能使用魔法的事,不消多久便蔚为话题,因此常被带到各地表演魔法。尽管像是个展示品,但当时的我洋洋得意。

不过,虽然有人说:「还是小孩就能使用魔法,真厉害。」却也有人说:「还是小孩就会用魔法,太危险了。」因此我受到的对待明显不同于其他同龄的小孩。

觉得我很厉害的父母期待我的将来,将自己的孩子推近我;觉得我很危险的父母无法对我放心,让自己的孩子远离我。

诸如此类不正常的状况,即使年幼如我也有所察觉,更对孩子间的关系带来了不良影响。我渐渐与其他小孩保持距离,回过神来已孤身一人,读着书度过每一天。

我很喜欢看书,学习新的魔法也很开心。不过若被问到:「我是否已对他人毫无期待?」其实我没办法看得那么开。

唯一能跟我对谈的对象只有玛莉雅。不过与我相反,她对别人毫无期待,所以才能顺利地构筑人际关系。真是讽刺啊。

※ ※ ※

年满十五岁的我,依旧无法顺利地与周围建立连结,因此专注修习学问与魔法,身为魔法师的实力也变得相当强大。

老爸为我高兴地说:「你比我还强了。」而这世上能教我魔法的人物,用单手就能数完了吧。

所以我完全没必要上学,总觉得自己一个人研究魔法就好了。

然而这个愿望没能实现。法尔姆学院的理事长是上级贵族,他对身为下级贵族的老爸施压,强迫我进入学院就读。

为的是将「梭伦•巴克莱曾在此就读」这张金箔贴在自己的学院上。尽管老爸打算抵抗他的压力,但我接受了,我不想让老爸为难。

学院内的生活一如我的想像,课程内容是我不需要的知识,校内的藏书也在一个月内读完了,其他学生则对我抱持着偏见。

总之我无事可做。然而既然入学了,就得到学院上课才行。后来学院与我达成妥协,我可以一星期到学院露面一次就好。

这使我越来越难以融入周遭。但即使一星期只到校一次,依旧能掌握学院内的状况。

有个家伙让我十分在意──阿瑞斯•施密特,认真以勇者为目标,出身庶民的男人。这所学院虽然以培育勇者为目的,却只是徒具形式而已,几乎没人真心想成为勇者。以剑圣之称著名的伯爵家长男──里昂•穆勒,是唯一的例外。然而与其说他「以勇者为目标」,不如说「周围的人擅自那样认定」比较正确。不过里昂本人怎么想,我倒是不晓得就是了。

在这样的环境中,阿瑞斯厚颜无耻地宣言自己要成为勇者,甚至视里昂为对手,勤奋锻炼剑术。他恐怕也接受了玛莉雅的恢复魔法指导。只是玛莉雅有多认真要教他,让我不免有些疑问。

(还真是个笨蛋。)

光是一介庶民进入全是贵族的法尔姆学院就很愚蠢了,在这个时代高举无法实现的理想更令人害臊。

倘若连这些都没能理解就进入这所学院,他便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傻瓜。

※ ※ ※

一年级过了一半左右之际,那个傻瓜挡在我的面前。

「梭伦•巴克莱,教我攻击魔法吧。」

我立刻拒绝了他,因为那根本白费心力。魔法师的才能几乎是天生的,这个男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资质,我一点也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况且那家伙还瞎说什么:「看你好像也没朋友。」这句话让人萌生杀意,我气得差点忍不住在学院使用魔法。

这家伙到底懂我什么了?

毫不考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轻率而鲁莽地试图踏入他人的内心,真是个混蛋。

※ ※ ※

一星期后,我再次来到学院,阿瑞斯又一次向我搭话,讲的还是同一件事──要我教他魔法。我用尽自己想得到的词汇痛骂他,把他给赶走了。

但是每当我到学院,阿瑞斯都会来找我说话,要我教他魔法。真是个烦人的家伙。纠缠我到这个程度的人,有生以来他或许是第一个。

大部分的家伙都会对我恶劣的态度束手无策,旋即离开。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左右,我把学院发的课本──五本魔术书带了过去。内容我全都记在脑中,所以对我来说已经用不着了。

到了学院后,阿瑞斯一如往常地来到我的身边,依旧甩也甩不掉,那张脸简直就像只纠缠不休的狗。

我没办法继续坚持下去。这家伙什么心机也没有,真的打算当上勇者,单纯地想学习魔法。我或许没资格笑他,但这家伙的处世之道未免太笨拙了吧?

所以我把带来的五本魔术书交给他,并保证如果他能在一星期之内将这些内容背起来,我就教他魔法。

这五本魔术书,是魔法师班级安排要用一整年学习的内容。魔术初学者要在一星期内背起来可说是相当有难度,几乎不可能。

然而不知为何,我认为阿瑞斯应该办得到。不过他做不到也无所谓,就只是我心中萌生的些许期待出现了误差而已。

将魔术书交给他后,我思索起该如何教导一个没有才能的人学会魔法。这些思索恐怕会白费功夫,却意外地有趣。现在想想,说不定这还是我第一次打算为家人之外的某人主动做些什么。

※ ※ ※

过了一星期,我再次踏入学院时,阿瑞斯冲到我面前。

「我背起来了!」

光是看到他的表情,就能理解他没有说谎。

(啊,这样啊,这家伙办到了。)

我对他能办到毫不吃惊──这连我自己也有些意外。理论上,他应该算是出色地完成这道难题了,我却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对这家伙有所期许的样子。这份期许可说是毫无依据,如同许愿般期望着:「希望他能办到。」

不过,阿瑞斯回应了我的期望……该怎么说呢?还真让人高兴啊。

我立刻带阿瑞斯到我事先探勘过的空教室,让他试着发动魔法。当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即使会咏唱咒文,却未必任谁都能成为魔法师。重要的是验证「从现在开始,会在哪个阶段出现个体差异」。

咒文是否咏唱正确?对咒文的印象是否有出入?被视为世界之理的魔力,究竟与施术者的什么产生反应而运作?诸如此类,必须确认的事情多如牛毛。

至今为止,这些要素都被社会以「才能」一词搪塞掉了。办得到的人就办得到,办不到的人就办不到──到此为止。

从前我也有相同的想法。但倘若揭开其中最根本的部分,或许就能使魔法更加进步也说不定。

我去学院的日子都在陪阿瑞斯特训魔法,至于在家里的日子也将时间耗费在魔法的基础研究上。

有一天,老爸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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