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章 大小姐的烦恼

隔天早晨,我在一如往常的时间清醒,立刻穿上学校的制服。

当我完成佣人的职务后,打算去自己房间拿学校的书包时,见到雏子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

这是通往餐厅的直线道路,她到中途为止,都是请静音小姐带路的吧。

「呼啊……伊月,早……」

「喔,早安,你之后要去吃早餐吗?」

「嗯……」

她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

「要是早餐能一起吃就好了……」

「毕竟我早上还有佣人的工作,所以这也没办法。」

「……但你明明不用来叫我了啊……?」

「我还有其他工作啊,打扫或洗衣之类,像静音小姐也很忙吧?」

雏子闻言,似乎无法释怀,发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嗯唔」应和声。

我则对她道出自己的疑惑:

「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不要我早上去叫你起床?」

「欸唔。」

她发出了奇妙的叫声。

并露出宛如遭人戳中痛处的表情。

「那、那是因为……」

「还有,你之前常会要我背你或抱你,最近都不会这么要求了……」

老实说,我一开始相当消沉,思考问题或许是出在自己身上。

不过,雏子在那之后也展现出深深信赖我的模样,正因为如此我才颇为好奇,她最近是否因某种原因,而产生了心境上的变化。

「我、我想说我已经……从那些事毕业了……」

「是有什么理由吗?」

「有……但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雏子发出苦恼的嗓音,最终又缓缓说道:

「…………如果你想做的话……我就这样要求。」

我没预料到她会这么回答。

该怎么办呢……坦白说,我也不讨厌那样,但原本就不应该随便搂搂抱抱,在各种意义上,过分的肢体接触相当不妙。

「虽然我也不是想要你这样要求啦……但如果你变得不需要人照顾的话,侍从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

不过,实际上,她在屋中仍会迷路,一逮到机会也会去梦周公,侍从还有许多工作可做……我这么心想,脸上露出苦笑,她忽然摆出亲眼见到悲剧般的苍白脸色。

她蹙起眉头,忸忸怩怩地蠕动著唇瓣。

最终,她露出彷佛下定决心似的表情说:

「………………抱抱。」

「欸?」

「抱抱…………!」

她久违地这么要求,语气却不同以往,有种不由分说的感觉。

我对她的变化感到困惑,依旧尝试以双手抱起她。而当我靠近到能接触到肌肤的距离后,她便侧转身体,用手环住我的颈部。

她似乎想要被公主抱,这虽然有点羞耻……但她久未要求我抱抱,所以我也感到有点开心。

我动作轻缓地抱起雏子。

她靠在我胸口的小脸显得羞红。

「……那个,你还好吗?」

「很好,所以……就这样带我去餐厅……」

她似乎不想被我见到她满脸通红,而将头埋进我的胸口。

然而,却藏不住艳红的耳朵。

「我……之后也希望你当我的侍从……」

她这么说道,紧紧地揪住我的领口。

见状,我也忍俊不住。

「我也不打算辞职。」

「……嗯。」

雏子闻言,温顺地回应了我。

她果然不同于以往,却并非讨厌我。

怎么说,就像是将我当作异性,开始在意我──

「……不,怎么可能。」

我以她无法听见的细弱嗓音悄声呢喃。

雏子不过是把我当成足以信赖的家人看待。

我这么心想,让自己释怀……并将她送到了餐厅。

周一放学后。

当我们一如往常地在位于餐厅旁的咖啡厅读书时,我发现天王寺同学的笔停了下来。

「天王寺同学?」

「欸?……啊、啊,对不起,我稍微在想事情。」

她难得露出心不在焉的神情。

而且不只是现在,我感到她从刚才就魂不守舍。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

「……不,你别担心,我身体没有问题。」

她这么说,以红笔为我写的考卷评分。

「我改完你的小考考卷了,分数是98分……你在应用题上很用心,但松懈了基础题的检查。」

她改完数学小考考卷后,立刻解说起我犯的错误。

我则听著她的解说,默默地抄著笔记。

「接著是演练餐桌礼仪……在那之前先休息一下吧,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站了起来,走向校舍。

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再度疑惑地歪起头。

「……以她平常的样子来看,果然是没什么精神呢。」

她本人虽然说没事,但那一定是谎言。

她的脸色并没有很差,走路姿势也没有不自然之处,所以身体或许无恙,但必定有某种烦恼。

然而,刻意探究她本人想隐瞒的秘密也相当失礼,虽然我想在不会强加善意的范围内助她一臂之力……

当我这么沉思时,一名熟悉的人物走过眼前。

这名女学生将及腿的黑发绑成一束,我对她喊道:

「成香?」

「唔?……伊月!这不是伊月吗!」

她注意到我,双眼闪亮,走了过来。

我只是稍微叫了她一声,她就这么开心……真像一只黏人的小狗,我彷佛见到她背后有一条左右摇摆的尾巴。

「伊月,你找我啊!」

「不,与其说是找你,不如说是叫住你而已……你这时间还留在学校,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是来和校方商量能不能采用我们家研发的产品。我们家是制造体育用品的,而学校是我们的客户。」

成香出身的都岛家,专营体育用品制造。

应该是向学校推销了体育课使用的用品吧。

「……你还负责这种事啊。」

「对,毕竟我可也是都岛家的一员,你可以称赞我喔。」

「你好棒棒。」

「……好像有点随便耶。」

成香虽然这么说,却显得满心欢喜。

「话说,你又在做什么?」

「我和天王寺同学在开读书会,针对下次模拟考,还有练习礼仪。」

「唔,这样啊。在期中考后还继续读书,你和天王寺同学都很认真呢。」

「对啊……虽然这么说,但我和你的成绩没什么差呢。」

「……的确,我或许也该多用功一下比较好。」

说老实话,成香的成绩比我还差。

她的体育和历史接近满分,但除此以外的科目虽然没有不及格,却低于学年平均。

当话题接续不下去后,彼此都陷入沉默。

成香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或许她还有事要办。

「抱歉叫住你,那就拜拜了。」

「等、等一下!现在应该要邀我一起参加读书会吧!」

「不……因为你什么都没说啊。」

「我想说你应该会察觉到的啊!」

成香嚷嚷道。

就算你这么说……

「还、还是说……我果然很难揪……?」

「也不是那样……」

「没关系,你不用体谅我的心情……因为我之前不小心听到同学在讲这件事。」

「……那还真是难过呢。」

「对…………我超难过的。」

她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神啊,您多少也让成香的人生顺遂一点吧……?

「那个,我们已经念完今天的进度了,之后要请天王寺同学帮我看我的礼仪,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一起吧?」

「可、可以吗?我这种难揪的人也可以参加吗……?」

「至少我不这么觉得,她应该也会欢迎你喔。」

「伊、伊月……!果然只有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要更积极地寻找其他伙伴啊……但希望渺茫吧。

尽管如此,我今天很感恩成香愿意加入读书会。

我果然很在意天王寺同学的状

况,假使她因为我无法解决的问题而饱受折磨,藉由成香的加入,她或许愿意说出心事。

「哎呀,都岛同学?」

天王寺同学自厕所回来,注意到成香。

「天王寺同学,成香可以一起参加等一下的礼仪演练吗?」

「我是无所谓……」

她望向成香。

成香则慌忙开口道:

「只、只有今天也没关系!我最近也因为家里的事很忙……只、只是、那个、我偶尔也想度过比较像学生的生活……」

简而言之,就是我很寂寞,所以想交朋友。

天王寺同学透过之前的茶会与读书会,或许多多少少也掌握了成香的个性,因此露出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

「可以啊,那今天就吃一顿简单的晚餐吧。」

成香闻言,表情如花般绽放开来。

她在与我重逢之前,都过著怎样的生活呢……我虽然好奇,却又害怕询问,便将这个疑问封印于心底深处。

「欸!?伊、伊月……去天王寺同学家住了!?」

我们在咖啡厅享用轻食,并对成香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便睁大眼睛,颇感讶异。

「对,因缘巧合。」

「那、那可不是用一句因缘巧合就能带过的事啊……!我、我之前就在想,不管此花同学或天王寺同学,你到底是怎样和这些大人物变成朋友的啊……!」

成香身为都岛家的千金,理应也算大人物,但她本人却认为自己与雏子、天王寺同学不可同日而语。

「你住到我家时,家父确认过你的礼仪,给了及格分数,所以餐桌礼仪的演练到今天就先告一段落。」

「好的。」

我赞成天王寺同学安排的规划。

今天的演练似乎为最终测验,假如我在此犯错,就必须重头来过……但或许因为我在天王寺家体验过与雅继先生共餐的经验,获得能放下些许紧张的胆识了。

「不过……」

我边用餐边望向成香。

她的程度虽然不及天王寺同学,但用餐的举止也相当优雅,使用刀叉的动作轻盈,在喝汤时,也未发出声响。

「成香……你的餐桌礼仪有模有样呢。」

「你、你这家伙!你是瞧不起我吗!我刚才也说了,我虽然这样,可也算是都岛家的一员啊!」

她气得面红耳赤。

「噗。」

此时,天王寺同学莞尔一笑。

「抱歉……因为你们看起来很开心。」

她以手指擦拭眼角的泪水。

要问应该就要趁现在──我这么心想,于是盯著她问:

「那个,天王寺同学,你今天怎么了吗?……你帮助过我很多次,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商量喔。」

我这么问完,见到她的表情明显一沉。

不过,她最终彷佛下定决心,垂下视线开口道:

「其实是关于亲事。」

她这么低语,我与成香则面面相觑。

由于我身为一介平凡庶民,不太熟悉这类话题,但透过雏子──此花家的内情,也能多少理解。

结亲并非都是坏事。

然而,从她的表情来看,可以推知……

「但你不是很想议亲事……?」

「不,不是这样的。」

出乎我意料之外,她否定了。

「我是天王寺家的女儿,从小就有觉悟必须早早和人议亲。不过,因为事出突然,害我吓了一跳……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感到茫然无措。」

以她的个性而言,真的难得露出了迷惘的神情。

「也罢……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就算说是宿命也不为过的烦恼呢。」

成香也五味杂陈地表示。

「你已经有人来提亲了吗?」

「不,我还没有,但听说总有一天会遇到…………嗯啊!?等、等等!!请别误会!!硬要说的话,我是想恋爱结婚……总、总之,我不会接受有人来提亲的!!」

「喔、喔……」

成香忽然瞪著我,强力主张,令我心生困惑,只好应和她。

「而且,我家的话,我爸妈也不是很想跟人订亲。之前曾有一次提到这件事,我爸妈都说『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就结束了话题。」

「那表示……你父母很懂你呢。」

「那是什么意思!?」

成香露出「真没礼貌!」的表情,我则别开视线。

我试著想像成香去相亲……脑海中只能浮现她不发一语,始终如雕像般定格不动的画面。

「友成同学……你是怎么想我的亲事的呢?」

天王寺同学凝视著我,这么问道。

我稍微思考后,回答:

「我们家从没提过亲事这话题……老实说,我不太清楚,但如果那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的话,我到时候会声援你的。」

这番话是我的肺腑之言。

天王寺同学对我有恩,所以我希望尽量助她一臂之力。

「谢谢你们俩……托你们的福,我稍微放松心情了。」

她抬起视线道:

「冷静地想想,就算我接受提亲,也不会改变目前的人际关系……我或许不必那么战战兢兢。」

听见她恢复精神的话语,我点了点头,说:

「像这样和你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开心,所以就算你订婚了,也希望能继续这种关系。」

「我、我也是!」

成香也赞同我的发言。

之后,我们与恢复原样的天王寺同学用完餐,便原地解散。

美丽与伊月两人告别后,搭上停在学校门前的天王寺家轿车。

「美丽大小姐,您上学辛苦了。」

「嗯。」

佣人打开后座的车门,美丽坐上车。

在奔驰的轿车之中,她眺望著流转的景色,回想起方才的谈话。

(真是的……他好迟钝啊。)

她不让人发现地悄悄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订婚的话,就没办法像现在一样度过放学时光了啊……)

假如拥有未婚夫的话,女方将会犹豫是否能频繁地去见未婚夫以外的男性。

先不论学校活动,两人私下共处的机会必会减少,至少无法像最近一样,每天碰面。

(不过……友成同学的反应比我想像的平淡……为何不再多说些什么呢……)

对自己而言若是好事,将会声援。伊月这一番话虽然诚恳……却也听起来陌生客套。

(他之前明明对我那么说……)

伊月之前曾说「和你一起工作好像会很好玩」。

那表示──即便从学校毕业后,也想和自己常相左右的意思吧?

思及此,美丽莫名地感到心中的不对劲。

「……好奇怪呢。」

自己明明决定要为天王寺家而活。

对自己而言,曾认为那才是极致的幸福。

(这种心情到底是什么……?)

真不可思议。

美丽丝毫不觉得这门亲事最终会为自己带来幸福。

自从一起与天王寺同学度过课后时光,已经过了两周。

这场读书会预计将持续到下次模拟考,今天恰好到了中间点。

「今天要开始上社交舞的课程喔!」

这一天距离模拟考仅剩两周。

我与天王寺同学在体育馆中面对彼此。

「不好意思,还特地请你借了体育馆。」

「小事一桩。」

她身穿学校指定的体育服,我则向她致谢。

由于已经结束了餐桌礼仪的演练,所以从今天开始练习社交舞。我姑且接受了静音小姐简单的教导,但比起餐桌礼仪,我对社交舞的知识与经验彻底不足。老实说,这是我毫无信心的领域。

「那就先从慢华尔滋开始吧。」

天王寺同学这么说,按下放在体育馆一角的音响。

音响流泻出华尔滋舞曲。

「来,呆站在那儿干嘛,快点来我旁边。」

「好、好的。」

社交舞必须由一对男女面对面,亲昵地跳舞。

事到如今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导致肢体不太协调。

「更近一点。」

「要、要更近吗……?」

我与她的距离已经不足50公分了。此时,我又踏近了半步,她也靠近我半步,我俩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令我感到柔软的触感与甜蜜

的香气。

「请用左手握住我的右手,之后稍微侧身错开……」

我拚命地压抑自己的邪念,遵从她的指示,调整姿势。

当我将右手放到她后背的肩胛骨上后,她的左手也放到我的臂膀之上。

「这是基本姿势,叫做握持……那就维持这姿势,慢慢地跳舞。」

「欸,但我还不太知道怎么跳……」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由我引导舞步,你就慎重地跟著我跳。」

她的右脚迅速地往后一退。

我也顺著她,将左脚往前一踏。我们重复著类似的舞步往来,慢条斯理地逆时针沿著体育馆移动。

「在这边右转半圈……对,然后再一次转半圈……」

当我注意别与她的身体分开时,不知不觉之间,发现自己随著她的舞步,已经在跳舞了。

此时音乐停止,我们也随之停下脚步。

「怎样?出乎意料地能跳吧?」

「对……我觉得大致瞭解整体的流程了。」

「虽然说由我领舞,但你也学得很快呢……应该是运动神经很好吧。」

的确比起礼仪或读书,我原本更擅长身体活动。

我从不讨厌运动,社交舞或许属于我擅长的领域。

「那就再一次从握持开始。」

一如方才,我随著她的带领起舞。

社交舞原本应由男性领舞,她理应不太好跳,却并未表现出这种情绪,不断引导著我的身体。

「……这比想像中更消耗体力呢。」

当我们跳了一小时后,我这么说道,以体育服的领子擦拭从下巴滴落的汗水。

「对啊……毕竟这原本应该要边跳、边适度休息。」

她这么说,也擦拭著汗珠。

「好,继续练习吧。友成同学,握持。」

「好。」

我挺直背脊,张开双手后,天王寺同学便靠了过来。

我回想起她所教导的内容,试图调整握持姿势时──不经意地注意到某事。

──透出来了。

或许因为我们在不通风的室内跳舞,她也流了不少汗,使得纯白的体育服隐约地透出鹅黄色内衣。

这……不可直视。

我对指导我跳舞的她表示敬意,尽量别开视线,并维持著跳舞姿势。

「等等,你在看哪里啊?」

注意到我望向其他方向,她便纠正了我。

「请好好看著我,社交舞不只注重身体的动作,视线和表情也很重要喔。」

「呃……或许是这样吧……」

我有不敢直视的原因,却难以启齿。

当我思考著要怎样表示她才会明白时──她抓住我的脸,硬逼我转向她。

「来,请像这样,好好地看著我。」

她的俏脸近在眼前。

正下方即为她香汗淋漓且紧贴著肌肤的体育服。

「那个……天王寺同学,这非常难以启齿……」

我不能这样继续看下去。

我这么心想,下定决心,选择坦白招供。

「那个…………你的衣服因为流汗湿透了…………」

「衣服?…………!?」

她似乎终于察觉到状况了,以双手遮住胸部。

「你你你、你在看哪里啊!?」

「对不起!」

明明是你要我看的啊。

在天王寺同学脱掉被汗水濡湿的体育服、换上替换的体育服之后。

我们再度开始练舞,跳了约一小时的华尔滋。

「……你的舞步变得有模有样了呢。」

「谢谢你。」

右转步、左转步,我行云流水般地跳出舞步。

开脚的时机,阖脚的时机,假使未与舞伴配合这两项动作,舞步就会立刻出错。

我之所以能比想像中还跳得轻松,是因为天王寺同学配合著我的动作。当我脚步过大时,她也会临机应变地应对。她的身体应该相当柔软吧,当我跟随著她柔韧的动作时,自己紧绷的身体也逐渐舒展开来。

「今天就跳到这儿吧,毕竟是第一次练舞,我好像有点操之过急了。」

「对啊……我的体力快见底了。」

我们一起调整呼吸。

或许因为活动到平常不会使用的肌肉,我也感到相当疲倦。

「话、话说……」

当我开始收拾行李时,她看似难以启齿地对我说:

「……如果之后我的衣服又湿透的话,希望你尽快告诉我……那个,之后才注意到的话,会很难为情。」

她吞吞吐吐且含羞带怯地说道。

「不,不过……如果你能自己发现的话……要是由我告诉你,就表示我看到……」

「没、没问题的,因为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你这么轻易就相信我,我也很头疼。

由于平日与雏子的相处,使得我多少有些抗性,但我也有忍耐的极限。

尽管如此,这也是她愿意相信我的证据吧。

纵使只为了不辜负她的信赖,我也点头答应。

当我们收拾了跳舞用的道具,走出体育馆时,橙色的阳光映照在我们脸上。

户外已经染上一片夕阳暮色。

「我虽然早已习惯跳社交舞了,但或许还是第一次跳这么久呢。」

她轻抚汗湿的发丝,如此低喃。

「果然像天王寺家这等家世背景,就会遇到很多跳社交舞的机会?」

「也要看人啦。」

她边走边说明。

「和单纯的餐会不同,舞会事前必须精心安排,否则无法举办。大多时候,会在事前寄出询问是否参加的邀请函,而不擅长跳社交舞的人,大多会在这时候选择不参加。」

「原来如此……这和餐会不同,不会不好意思拒绝,也能简单明瞭地分辨舞池好手和另一种人呢。」

「就是这样。虽然这么说,但如果要参加舞会的话……先不论跳得不好的状况,沦为壁花无人问津也很丢脸。你应该要当这是一种有学比较好的教养。」

闻言,我也点头表示同意。

「我很少被邀请参加舞会,虽然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但希望在遇到机会之前,能练到在人前跳舞也不丢脸。」

既然都顺利学会这项技巧了,当然会想展现一番。

如果雏子需要参加舞会,那或许将成为我的社交舞出道现场。

「……你也不能太悠哉喔。」

此时,她垂下视线这么说:

「要是我的亲事谈成的话,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度过课后时光了。」

「……这样啊?」

「当然啦,毕竟有了誓言将共度人生的对象,空闲时间就应该尽量花在对方身上吧。」

听她这么一说,或许是这样呢。毕竟都有了未婚夫,应避讳与对方以外的异性频频私下共处。

「这样……会很舍不得呢。」

我不禁这么低喃。

天王寺同学闻言,杏眼圆睁地望向了我。

「你会感到舍不得吗?」

「对……仔细想想,和你相处的时光很快乐,失去这种时间,会让人觉得相当不舍呢。」

我说出真心话后,她红了双颊,别开脸去。

「这、这样啊……」

我见到她这莫名其妙的反应,不解地歪著脑袋。

这番话是否过于装熟了呢?

「……呵呵。」

她背对著我,发出小小的笑声。

「呃,天王寺同学?」

「没、没事。」

她惊慌地摇了摇头。

「那么,友成同学,明天见了。」

「好,明天见。」

我在校门前与她告别。

她的背影看起来比平时更加雀跃。

「呵呵。」

美丽与伊月告别,回到宅邸之中,在前往卧房的途中,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呵呵呵。」

她的脚步轻盈,明明在不久之前还大汗淋漓地练习跳舞,现在却有种疲劳一扫而空的奇妙心情。

『和你相处的时光很快乐,失去这种时间,会让人觉得相当不舍呢。』

自从与伊月告别后,她一直在脑中反刍他的话。

而每一次,她都会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觉得不舍……)

她将手轻轻放在胸前想著。

(乐在其中的……不只是我而已呢。)

不是只有自己感到这股怡然恬适的心情。

美丽有种下意识产生的情感获得证实的感觉,这并非误解或错觉,自己也与伊月抱持相同的情绪。

(要怎样才能维持这种日子……)

她不禁这么心想。

假使亲事谈成后,与伊月见面的机会将大幅减少。

(对了,乾脆请他来当我们家的门客……)

如此一来,即便亲事决定后,也能见到他。

像现在一样,一起办茶会,一起念书,一起练舞。

美丽双眼闪闪发光,就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我在做什么白日梦啊。」

她恢复神智,这不可能实现。

遑论对自己的价值,友成伊月对天王寺家而言,只是一介学生,并无招揽为门客的正当理由。

「美丽?」

此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发现那是自己的母亲──天王寺花美。

「哎呀,妈妈,怎么了吗?」

「那是妈妈要说的啊~你在走廊上念念有词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没事喔,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美丽掩饰般地回应。

「你最近……好像很开心呢。」

「咦?」

「你都没发现吗?自从你和友成同学课后一起念书后,每天都很开心喔。」

不久之前才有所自觉。

然而,却没想到自己之前就表现出来了。

「可以告诉我吗?对你来说,他是怎样的人?」

「就算你这么问……妈妈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啊?」

「哎呀,因为他是影响了我女儿的人,妈妈当然会在意啊~」

花美有些喜孜孜地说。

美丽则感受到母亲的母爱,吁出一口气后,回道:

「这样啊……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她回想起今天的事,这么说道。

「他一开始虽然有些懦弱……有种没有信心的感觉,却很上进。我认为他想改变自己的想法强烈,又非常珍惜校园生活。」

初次见面时,他的站姿不佳,态度也畏畏缩缩。

然而,颠覆了这种印象是源自于一个月前的茶会与读书会,以及他在最近放学后所展现出的积极态度。

「他的餐桌礼仪一开始只有急就章的程度,现在也很熟练了。当然,那无疑是因为我指导得当,但更重要的是他认真学习,所以也学得很快。」

老实说,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学会。

不只放学后的演练,他回家后也一定有自习吧,这种精神值得尊敬。

「今天练习跳舞也是,他很拚命……我很期待他之后能进步到何种地步呢。」

他现在回到家后,或许也在复习吧。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就有种甜滋滋的心情。

「你交到一个好朋友了呢。」

「对,看著他,就能获得很好的刺激,如果可以的话,今后也想和他一起──」

美丽说到这里,脑中却忽然冷却下来。

她感到自己比想像的更加珍惜目前的生活,差点不禁吐露出心中的希望。

然而,这种生活已经告终了。

未来必须与父母所安排的其他对象共度人生。

「……如果我的未婚夫也是这种人就好了。」

她以细若蚊蚋的嗓音说道。

不可被发现,绝对不能被母亲发现自己对这门亲事略感遗憾。

「美丽,我总是这么说,但你不必勉强自己喔。你有独自背负烦恼的坏习惯,其实可以更自由……」

「……妈妈,你不必担心。」

她打断母亲的话,说道:

「我活得很自由。」

「……这样啊。」

她这么表示,露出一如往常的美丽笑靥,落落大方且令人目眩神迷。

不过,母亲却有些哀伤地点了点头。

「有关婚事,差不多该和对方见上一面了,所以,美丽……你最近能空出时间吗?」

「当然可以。」

她按捺住油然而生的情感,点了点头。

身为天王寺家的女儿,不能察觉到这种情感。

──尽管如此。

假使她可以道出怨言的话。

真希望能在邂逅伊月之前,先提起这门亲事。

我也逐渐习惯与天王寺同学的舞蹈课了。

社交舞必须男女紧贴对方跳舞,我也因此在最初展现出窝囊的模样,但看到天王寺同学认真的态度后,我心中的邪念也消失了。

「今天就跳到这里。」

她这么说,轻轻地擦了擦汗。

我望向时钟,发现我们只练了一个小时。

「比平常还早呢。」

「对,其实还想多跳一下……但我今天有事。」

「有事?」

当我轻松地反问后,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显得黯淡。

「……是我之前说过的婚事,今天要和对方见面。」

她这么说,表情依旧阴沉。

「那个……你对这门婚事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你为什么那么认为?」

「因为你好像不是很愿意。」

我过去都认为她对订亲一事很积极,便打算声援她。她虽然曾露出担忧的表情,但那只是因为畏惧订亲这种未知的体验,并未对婚事本身展现出不安的神色。

然而,或许并非如此。

我再度询问她的真心,但──

「你不必担心,我会积极考虑订亲的事。」

她露出避重就轻的笑容,回答了我。

「而且……我在立场上,也必须接受这门亲事。」

「立场……?」

「对,机会难得,我就先跟你说吧。」

天王寺同学神色正经地凝视著我,说:

「我──是养女。」

闻言,我目瞪口呆。

她则冷静地继续道:

「虽然说是养女,但我被收养时还是婴儿,所以没什么实际感觉……但我不是天王寺家的亲生女儿。」

她露出有些自卑的表情,娓娓道来:

「爸爸和妈妈都待我如己出,但事实上,我身上的确没流著天王寺家的血……既然如此,我就应该更加注意,要做出符合天王寺家一员的言行举止。既然我没继承天王寺家的血统,就必须继承他们的成就,这就是我的义务。」

我努力转动著一片混乱的脑筋,整理著她所说的话。

也就是说,她因为自己身为养女的立场,认为不可辜负天王寺家的期待。而且,她认为那就是自己的义务。

「请、请等一下。」

我整理了这番话,感到至今为止的某项前提消失了。

「你该不会……要因为义务而结婚吧?」

她听见我的问题,露出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

「对,但这对我们这种阶级的人来说,是很常见的事。」

或许的确如此……

──可以吗?

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脑中当下浮现雏子的事,遵照父母之命,并不一定能获得幸福。我藉由与雏子的相处,深刻体验到这件事。

不过,这次是天王寺同学自己接受了这件事。

局外人不应该多嘴,即便我明白,却仍挂怀。

「我的状况有点特殊……但唯独你应该能理解吧?」

「欸……?」

「因为你也是养子吧?」

我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张大著嘴,原地定格。

「你还记得我在之前此花同学也参加的读书会中曾说过的事吗?」

闻言,我回想起来了。

在读书会的休息时间中,她问我『你真的是中坚企业的接班人吗?』。

「……我的礼仪的确很急就章,也曾说过我过去并未接受过身为接班人的教育。」

「对,我当时就体察到你的身分,你恐怕……也和我一样,是为了守护家族声望,而必须达成责任义务的人。」

她根据这段对话,判断我是养子。

不过──很可惜,不是这样的。

到中途为止都正确,我与她相同,为了守护家族声望,必须达成自己的责任义务。

然而,我所守护的,是此花家的声望。

我并非养子,只

是此花家雇用的佣人。

我也无法对她这么说明,这将违反我与此花家的雇用契约。

我的头脑并不灵光,尽管如此也能想像得到,若我在此身分穿帮,将会带给此花家多大的麻烦。

「……还请保密。」

「这是当然……呵呵,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天王寺同学喜孜孜地露出笑容。

我却感到心痛。

那是我过去一直视而不见的……罪恶感。

「……伊月?」

我回到此花家宅邸后,过了一会儿。

由于我在晚餐中停下动作,雏子不明所以,便喊了我的名字。

「喔、喔喔,对不起,我们在讲什么?」

「在讲……明天要翘掉学校的课……」

「我觉得不行,还有我们大概不是在聊这话题。」

雏子闻言,露出娇俏可人的表情,「嘿嘿~」笑了一声,唬弄过去。

嗯嗯,对了,我们应该是在聊学校的课业。由于彼此都必须预习、复习,所以任凭成绩不同,却有许多能产生共鸣之处。

「伊月……人家接著想吃这个……」

「……你能自己吃吧?」

「……不能。」

此时指出她在说谎也相当不识趣,我便回应「好好好」,随即将盘上的烤猪排送进她嘴里。

在她咀嚼时,我也吃了一口……真好吃,混合黄芥末的奶油酱有种滑顺的口感。

「话说回来,你在家的时候都是在什么时间念书啊?」

「从放学回家后……一直到晚餐时间,偶尔在那之后也会被逼著用功……」

被逼著用功一词颇有雏子的风格。

「晚上也要的话……念书时间还满长的呢。」

「因为不只学校的课业……为了跟上餐会的话题,必须先知道此花集团的业绩表现……前往会议露脸时,也必须事前讨论要说的内容……」

仔细想想,雏子虽然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也没有总是一起行动。尤其是课后至晚餐之间,我接受静音小姐或天王寺同学的指导,而她就在这段期间用功读书吧。

不仅天王寺同学背负著家族的义务。

雏子也每天为了家族而努力──

「……你不会讨厌那样吗?」

我几乎下意识地问出口──又随即察觉。

我明明深知她的辛劳,却不由自主地问出这种彷佛事不关己的问题。

「抱歉,我不是在同情你,只是……很好奇你身为此花家的千金,是怎么面对自己的责任与义务的。」

「嗯~」当我改口后,雏子便发出一道苦恼的嗓音。

「念书很……麻烦。」

那倒也是,我深知个中辛苦。

「可是……我不喜欢有人因为我而伤心难过……有时候也会想说『必须加油~』……虽然说偶尔也会觉得家族的重担让人窒息。」

这样啊,雏子果然偶尔也会认为自己所处的环境令人感到窒息。

毕竟她曾疲倦到甚至发烧,所以这也理所当然。但因为我还是初次从她本人口中得知,因此再度体会到这项事实的严重性。

「所以……你来救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

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因为我知道我的世界……不只有此花家了……」

她露出绚丽的灿笑,这抹笑靥璀璨得比起流星更加吸引我的目光。

不过,我脑中闪过另一名少女的容颜。

天王寺同学说对自己这种阶级的人而言,订婚一事稀松平常。

她……是否知道天王寺家以外的世界呢?

当天,美丽与相亲对象见面。

地点为她所居住的天王寺家宅邸,初次造访这座宅邸的人大多会显得畏缩,但对方却毫无怯意。

他的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谈吐言辞也温文尔雅。美丽心想「原来如此,不愧是父母所安排的相亲对象」。

然而,尽管如此……她的心情却依旧晦暗。

「那么,今天差不多该散会了。」

美丽的母亲•花美宣告餐会结束。

相亲对象与对方的母亲最后再度谦恭有礼地问候后,便离开了宅邸。

「美丽,辛苦了~」

「嗯嗯……妈妈也辛苦了。」

母亲对女仆们下达餐会善后的指令后,对女儿问道:

「觉得对方如何呢~?就我看来,你们聊得很开心呢~」

「对啊,他文质彬彬,是很好的对象。」

美丽回想起餐会中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娓娓道来:

「他很注重仪容,也熟悉礼仪……大企业接班人并非浪得虚名呢,真不愧是爸爸和妈妈挑中的对象。」

「这是因为我们希望你能幸福啊~」

母亲露出柔和的笑容,这么说道。

「不过……该说他非常中规中矩,还是气质高雅又值得倚靠呢……」

「哎呀,那有什么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太完美了,我不需要教他什么,他应该也不会让我担心吧……」

「……那有什么不好的吗~?」

母亲闻言,感到纳闷不已。

美丽自己也一头雾水。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呢?她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附带一提,这次的对象~……和友成同学相比,你觉得怎样呢~?」

「为、为什么要提到友成同学?」

「哎呀~?我只是有点好奇,没有其他意思喔~」

这态度绝对有其他含意。

美丽叹息道「妈妈真伤脑筋」。

「他和人家大企业接班人相比根本犹如天壤之别啊,友成同学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我必须教导他的事堆积如山,假使我和他一起参加餐会,就会不禁操很多心呢。」

「哎呀呀,很符合你的择偶理想呢~」

纵使母亲说了些什么,但因为那莫名其妙,所以她选择置之不理。

「话说回来,我之前都没问过……友成同学家是在做什么的啊?」

「应该是此花集团旗下的IT企业……但我没问过公司名称。」

话说回来,伊月从未提过这类话题。

一般而言,若为贵皇学院的学生,不出一周必会聊到这类话题。理所当然,这并非为了分等,而是出于单纯的兴趣。

(但论及友成同学……他有许多其它让人更感兴趣的事呢。)

无论好坏,伊月是一名话题源源不绝,多到无暇聊起家世背景的人。这对美丽而言,十分新奇,而且感到舒适。

「IT企业啊,不过他以接班人来说,在好的意义上更接近平民呢……很平易近人~」

母亲用手贴著脸颊,这么说道。

尽管是中坚企业,伊月仍为接班人,然而,他的确可谓颇有平民风格。

美丽明瞭背后的原因,虽然深知不应对他人随意暴露……但母亲也相当喜欢伊月,既然如此,肯定不会产生什么坏结果,这令她放松戒备。

「……这是秘密,他和我一样是被收养的,所以当然会很像平民。」

母亲应该能体谅吧,毕竟美丽本身也是养女。

她这么心想,却发现母亲的面容变得稍微比平时严肃。

「欸,美丽,那表示……他们家想要有接班人,所以才收养他的吗~?」

「对……应该是这样。」

美丽听见这不明就里的疑问,感到纳闷,却依旧这么回答。

「好奇怪喔~我从没听说过此花集团旗下的IT企业中有缺接班人的公司啊~……」

「……欸?」

自从我听天王寺同学说要和相亲对象聚餐后过了三天,日期来到了周一。

我今天也一如往常,与雏子一同上学。

「伊月~……」

「雏子,怎么了?」

「你和天王寺同学的读书会……是什么感觉?」

我们走出宅邸,边晒著太阳边走向大门时,她这么询问我。

「很顺利,这样的话成绩应该会进步吧……而且,和天王寺同学这样的人相处,在各种意义上,我也会变得更有胆识。」

即便天王寺同学有种独特的气质,但仍是代表贵皇学院上流社会的学生。藉由熟悉与她交流,我也逐渐不再抗拒与其他上流社会的对象往来。想必在下次的社交场合上,我能表现得比上次更入佳境吧。

「她的课业也准备得很顺利……你在下次考试中或许会输喔。」

「……唔。」

她发出微愠的嗓音。

不过,或许因为还犯困,所以并未多说什么。

「两位,要闲聊也无所谓,但请往前走。」

「对不起。」

我稍微加大步伐,走向轿车。

当我走近全黑的轿车时,原本待命的司机便毕恭毕敬地鞠躬,我也微微点头致意。

此时,静音小姐眼神凌厉地瞪向某处──

「──有奸细!!」

「欸!?」

我见到她忽然指向屋外,感到震惊。

接著,此花家的警卫奔向她所指的地点。

一分钟后,一名警卫走向静音小姐,报告「并无异状」。

「……是我多心了吗?」

她神情讶异地说。

「抱歉,因为我感到一道视线。」

「这、这样啊……」

我真没想到在现代日本还能听见「奸细」两字。

「不过,真是奇怪了,我的直觉通常很准……」

她低喃道。

「……如果不是我多心的话,对方应该身手了得。」

她道出令人不安的结论,我则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

我到底被卷入什么事件了啊?

我下车走向学校。

「友成同学。」

当我于鞋柜换穿室内鞋时,天王寺同学喊住了我。

「天王寺同学,早安。」

「嗯,早安。」

难得会在这里遇见她。

我这么心想,望向了她,发现她一脸正经,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友成同学,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有没有对我说谎呢?」

闻言,我有种心脏遭人紧紧握住的感觉。

我惊慌失措,却不能表现出来。

我对她说了两个谎。

其一,我假造身分,就读贵皇学院;其二,我受此花家雇用。

这两件事都不能露馅。

「……没有,我没印象耶。」

「……这样啊。」

她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了,抱歉我讲了奇怪的话。」

「不、不会,没关系……」

她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问我呢?

我虽然好奇,却认为若追究可能打草惊蛇,而无法提问。

「对了,还有,今天的课程请让我休息一次,我忽然有急事。」

「我知道了……又是相亲的事吗?」

「不,今天不是。」

她眼中燃起一股类似怒火的情绪,道:

「是比那更重要的事。」

今天放学后。

我打开鞋柜,见到一个非同小可的物品。

放在我鞋柜中的是一封信。

封面以优美的字迹写著──

挑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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