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将自身所发掘的最伟大的错觉,赋予了『爱』之名。——西滩真希《就座于群星之龙首》
(1)
根据事后的报道,建筑物本身就有很多不完备之处。火灾报警器的不完备,房间配置复杂得没法排出烟雾,大量堆积着的可燃物,未曾仔细检修过而放任老化的燃气线路。一位长相严肃的专家评论说,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年不管何时演变到着大火都不奇怪。
但是,那时没人听说过这说法。
事件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时间是五年前的六月二十九号,夕阳时分。现场是在阳里站附近的那栋四层高楼。在有着各式各样的商店处,发生了火灾。火源在二楼的旧衣店。起火原因不明。而不知为何,火灾预警装置没有启动,所以当消防署了解到情况时,上面的楼层已经全被烟雾与火焰包围住了。
死者六名,伤者有十七名。
所有人都在为这场突发的悲剧而哀叹。特别是死者家属们,因为突然失去了重要之人的这份冲击而呆若木鸡。他们跪在地上无力起身。
而在那之中,有一位青年勉强是站住了。
即便失去了双亲与兄长,自身也很是痛苦,但他还是积极向前看了。然后,他向周围的人们搭话了。极度悲伤,极度痛苦,但亡故之人应该也不会希望看到我们一直这么低着头的。擦干眼泪站起来吧。他说了诸如此类的话。
这是很积极的、人道且正经的话语。
但那是,很离谱的误会。
『这种时候还能站起来也太不对劲吧。』
SNS上有人说了这种话。
在真正悲伤的时候无能为力地蹲伏着才是理所当然的。轻视逝者才会做出其它举动,是薄情的表现。而且还强迫周围的人也这么做,实在是太没常识了。他们如是说道。
这类主张在与青年自己的言行无关的地方,于街头巷尾迅速地蔓延开来了。而后看到它的人们,进一步发挥了他们的想象力。
那家伙有保险金。
那家伙为钱所困。
那家伙放的火吧。
肯定是那家伙放的火。
是那家伙放了火。
是罪犯。
死刑。
警察在干什么,杀人犯就在那啊——
本该只是推测的喃喃低语声却在持续发酵,轻易地就化作了真实。以通情达理的表情解说他的罪孽的视频被转推、被转发、被分享。后来,这一系列的骚动让得周刊杂志都在推波助澜。
在青年的住处的门上,有着他们用喷雾很是潦草地画的粗鄙涂鸦。而信箱里也每天都被塞有威胁信。周边的居民们大多都很同情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也开始将「希望你快点离开」的目光投向他。也有不止一次两次直接向他扔石头。
即便如此。
实际上,若只是如此,倒也还能忍受。
尽管被谩骂,尽管被投石。
但骚扰和受害程度都局限于此的话,江间宗史是应当会毫不屈服地生存下去的。
◇
意见出现了分歧。
宗史主张战争电影。遭到友军抛弃而残留在最前线的小队,想尽办法地要生存下去。这部作品自在剧场公开以来就受到了各式各样的评价。诸如尽管题材很是沉重,但加入了很多的幽默元素,以及后半的展开让人很是泪目等。
而另一边,阿尔吉侬期望看间谍影片。影片定位是昨晚看的电影的续篇。敌国的间谍带走了能改变当前胶着战况的最新兵器设计图。必须在他将那份情报带到国外前追上他,取回设计图。有谜题有打戏也有浪漫情节,是很精彩而华丽的一部作品。
顺便一提,因为有平板电脑,所以宗史提议两人各看各的。但阿尔吉侬拒绝了。她坚持主张要两人一同观看,还有分享体验,对此毫不让步。
他出了石头。
她出了布。
「我赢了哦。」
于是阿尔吉侬得意地哼了哼鼻子说道。
与昨天、前天都不一样,今天并没有需要外出的急事。
在应当老实待在屋子里的状况下,他们首先谈到的就是昨天的后续。
也就是在一个劲地观赏电影和电视剧中度过。
签订一份对应的订阅服务,再有一台对应的智能电视。只要具备这两样,想看多少影片都可以。而在以往,要做到同样的事就必须得往返DVD租赁店。
「如今的世界真方便啊……」
嘀咕着这些的同时,我扯开了薯片的袋子。
阿尔吉侬与昨晚相比表情丰富了不少,兴冲冲地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快快」地催促着我。
「好好好。」
我按着遥控器播放了今天的电影。
我撑着脸颊,有些出神地看着。不出所料,不太享受得起来。
就电影而言肯定是不无聊的。不论是脚本、演出,还是声优的演技,都毫无不满,不如说,宗史对电影并没有了解到能对这些地方指指点点的程度。
因为与这些要素完全无关的点,宗史很难享受得起来。在该热切的地方一脸严肃,在本该很紧迫的场景却苦笑起来。
「为什么?」
她直言不讳地问了。
「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偶尔会干间谍行径的一个平民老百姓啊。」
宗史边拿起一片薯片边回答道。
「至于能看到虚构的表里时好时坏,有人能更为享受,有人不能。而我就是不太能享受得起来的那种。」
「是这样么。」
「就是这样。」
画面中,身为主人公的顶级间谍在入侵地方的基地。他穿过监视与摄像机的死角,瞄准了隐藏在深处的房屋的机密文件。
「这种程度我也能勉强做到。然后只要我这么想了一次,就没法坦率地感到有趣了啊。要论紧张感,肯定是自己上的时候更刺激。所以就开始在意起真实性和细节了。」
特别是现在这个场景,前几天我才做过类似的事。当时也有被火焰追赶这一选项。
「反正都是要看虚构故事的,我还是想看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他人的生活啦。」
「原来如此。」
阿尔吉侬微微歪了歪头。
「也就是说,我看了这部电影,就能稍微明白一些宗史的人生吗」
「那就不好说了——」
枪战开始了。主角从一栋大楼跳到另一栋大楼并用手枪连续射击。追击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这个呢?」
「这个是哪个?」
「宗史你也能勉勉强强进行枪战吗?」
「不,这再怎么说也做不到啊。不管是射击还是被射击都很要命啊。」
「你是有类似经历吗?」
「是被卷入其中的。我可不想来第二次了。」
「那不用枪的格斗战呢?」
「那种是格斗家的活啦。逃窜和隐藏我倒是还有点自信,互殴不适合我。」
「你不说做不到吗。是想干就能干?」
「因为不想干,所以已经做不到了。」
「这样啊……」
仿佛是稍微思考了一下一般,她停顿了一会。
「沙希未她似乎很喜欢射击僵尸的游戏。」
是么。
「那种类型的我也喜欢哦。毕竟僵尸早就死了,不管对它们做什么都不会良心痛呢。」
但是对象换成人类就另当别论了。说着他摇了摇头。
「我撤回前言,不管是谁都不行。」
别让自己想象那种事啊。
「是么。」
「是啊。」
宗史觉得这段对话很是愚蠢。尽管阿尔吉侬是在一脸认真地说着,但包含这点在内也只能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我,果然是不可爱,吗?」
「嗯?」
我在这一瞬间没能理解她的问题。
「我,唯有依靠着宗介的照顾活下去了。因此,希望你能对我多投入一些感情。」
「——啊—……」
原来如此。宗史花了点时间理解了她说的话。
也就是说,这家伙是在对着实质上的饲主,拼命地献媚么。
他在中指上蓄力,用力弹了它的额头。
「好痛。」
「真是的,我还想着你说话变流利,却是在说这种不正经的话。」
「不正经吗。」
「是啊。不许再说了。以及,也不许再这么做了。」
「不可以吗。」
「没错。」
阿尔吉侬的手指仿佛是不知该往何处去一般,稍微仿徨了一会。
然后,它紧紧地抱住了手边的靠垫。
(2)
然后是今天的门崎外科医院。
一个客人都没有。
若是那种正经的客人,应该是会首先去大街上的正经医院吧。只有因某些原因不能去那边的客人才会来这里。因此,生意萧条是很正常的。
然后前两天连续带着患者跑进来的江间宗史,他今天似乎也休息了呢。没有发生任何令人困扰
的事,真是可喜可贺呢。
「没客人来啊。」
在诊察室的床上,闲得无聊的伊樱正手里拿着掌上游戏机按来按去。因为这个房间空调最舒服。
「别懒懒散散的。虽然我不会说让你出去,但好歹给我再端正一点。」
「没事的啦没事的啦—这个夏天的潮流就是软糯系的女孩子哟,这种软绵绵的感觉很棒的——」
她手忙脚乱起来。
「那是哪个世界的潮流啊。」
「在无限的世界线中,一定有着那样的场面啦。」
「那么你就等到了那里之后再软绵绵吧。在当下世界线里,今天的潮流是果敢系的成熟淑女哦。」
「成熟淑女这说法就感觉上了年纪。」
「就是上了年纪呢。」
姆地不开心哼哼着的同时,伊樱起来了。
关闭游戏后她忽地看向了祖母的办公桌。祖母本应该和自己一样闲,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喀嚓喀嚓地按着鼠标查看着某些文件。
「你在看什么呢?」
「你说这个吗?呵呵,是不知道哪里的研究所的机密文件哦。据说要是看了这个就会被凶贼给盯上性命——」
「噢噢,是侬酱的研究资料。」
「——你就不害怕嘛,真是没威胁的价值。」
「这样就怕了的话,就不会来奶奶你这打工啦。」
「说得也是。」
她喀嚓喀嚓地翻阅着文件。
「写了什么有趣的事吗?像总是吃青蛙什么的?」
「没有。说起来研究似乎早就陷入停滞了呢。有用的情报昨天都读取过了,所以也结束了。……还有为什么是青蛙?」
「我觉得那样会很可爱呀。」
「搞不懂你的感性啊……」
叹了口气,年长的女医生关闭了文件。
隐写术
为了以防万一,她抱着可能用了隐藏暗号的怀疑彻查了所有的数据。结果里面空白得让人想笑。就像是完全没想过要搞情报战一般,这些文件里就只有就有装进了内存里的那些实验数据。
而那些明文书写的那些,也就能让人明白研究的大致情况,但详细情况完全没有。已经到了,若是说要靠这份数据从头再来一次实验的话,是会当场被揍的程度。
要是说看了这份机密就要死的话,甚至可以挺起胸膛反驳下,至少你再多准备一些机密啊。这份宝贝就是这么的没用。
青蛙姑且不提,这真的似乎就只能是作为寻找那孩子——阿尔吉侬——的个体情报的线索了。
「行为举止似人,却非人,吗。」
「嗯——?」
「那个啦,仔细想想,实际上这不就是理想的中文屋(Chinese room)嘛。」
「汉语?侬酱她会说吗?」
「不不,这是图灵测试的比喻哦。是人类为了对非人却似人的存在进行评判的一个实验啦。」
一位完全不会中文的英国人被关在一个小房间中,而他的手上有着一本厚厚的指导手册。这个小房间会被进画着神秘图案的纸片。英国人将从指导手册中寻找类似的图案,然后依照指导将对应的图案画在其它纸上,再将其返还给屋外。他持续重复着此类操作。
尽管对这位英国人来说,图案很是意义不明,但实际上那是用中文写的文章。送入屋子里的是用中文写的提问,而依照指导手册所画的图案——即从小屋里送出的纸上记述的大致内容——是对此的回答。此时,在屋外的人就会认为「这个屋子里的人很懂中文呢。」……这就是中文屋这一古典思维实验的概要。
「也就是说?」
「就是说『有着像人类一样的思考』跟『只是徒有其表的某物』是很难分清的啦。」
但反论也很多,在计算机大力发展的如今,这也已经不是什么诙谐的比喻了。但即便如此,在思考着「意识到底为何物」这一类问题时,这依然是很有代表性的思维实验。年长的女医生如是说道。
「虽然不是很懂,」
伊樱不太自信地说道,
但是在说,侬酱实际上是人类吧?」
「它看起来有着人类一般的思维对吧?讨论的是那是真还是假啦。在世上,也有着会模仿猎物的叫声吸引其前来的动物。也可能有着某些生物以人类为对象在这么做。只要发出这种声音就会有这种回应。只要持续积累着这类数据,也许就能完全做出那样的言谈举止。」
好难懂啊。在小声嘟囔了一句后,伊樱的表情又明朗起来,
「想起来了,我有读过那种。就是那种僵尸在哲学(伦理)方面的问题吧,指如果是与人类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貌与思维方式的僵尸的话,就没法分辨开来了。」
「嚯?你们课上还会讲莱布尼茨的啊。」
(注:莱布尼茨是德国思想家、哲学家、数学家、科学家、外交家、着述家。莱布尼茨是历史上少见的通才,被誉为十七世纪的亚里士多德。)
「啊,唔,对对,就是那样。」
「……是在哪里的漫画里见过的么。」
「诶嘿嘿嘿」
伊樱转开了视线。
「那么我问问你。听闻了那个僵尸的说法,伊樱你怎么想?」
「你问我怎么想……嗯,我觉得不怎么有趣呢。」
是因为没法看出这份回答的意义吗,年长的女医生皱起了眉头。
「毕竟,我觉得这就是漫画的剧本设定,是为了表明人类是特别的才编造出来的吧。」
「啊啊,原来如此啊?」
「要是将那孩子当做人类来对待的话,它就会作为人类而行动对吧。甚至谁都分辨不出来。然后,它本人也并没打算借此骗取他人去做些什么。那么,把它当人来对待不就行了嘛,我觉得毫无问题呀。」
再者说啊,坐上床的伊樱紧跟着说道。
「侬酱它不是很可爱嘛,尽管身体是成人的,但怎么说呢,就很像是一只小奶狗。它可能不是人类,但我很喜欢那孩子喔。」
「这样啊。」
听到她说我很喜欢哦,年长的女医生轻笑了起来。
「啊,难道说江间先生不是这样吗?他是会在意对方是不是人类而过得很辛苦的那种人吗?你是在说这个吗?」
「怎么会呢。」
哈哈,年长的女医生嗤笑了两声。
「我要真是那样的话,话就说得有些为时过早了。但并不是那样的。尽管那小家伙自己就是这么认定的。因此,至少在现阶段这件事还是一出能让人露出微笑的滑稽剧呢。」
「……虽然很是听不懂,但就是说,他是个好人?」
「就是这样。那么,既然你闲的话,就去从冰箱里把麦茶拿过来,也冰得差不多了呢。」
「好~」
年长的女医生斜视着伊樱的背影走出诊疗室后,再次看向了显示屏上的文件。
她所看到的报告书上,有着二百二十四这一数字。
十天零四个小时。这是〝科尔·瓦达埃〟从老鼠(小白鼠)的体内被排出为止所花费的时间。换言之,这也是〝科尔·瓦达埃〟在老鼠(小白鼠)体内所能停留的极限。
现阶段,的确还是让人能微笑的滑稽剧。
然后,这场滑稽剧落幕之日,应该也不远了吧。
(3)
搞不懂这家伙(阿尔吉侬)的兴趣。
宗史撑着脸颊看着画面。
它以沙希未的身姿,仿佛是不知疲倦一样,对观看各式各样的电影或电视剧表现出极大兴趣。从早上开始,它除了用餐和上厕所以外,就一直待在智能电视机面前。
这倒也还好。啊不,虽说确实算不上什么良好,但就大学生对闲暇时间(和精力)的使用方法而言并不算很稀奇。宗史他自己也有像这样随意地消磨掉一周闲暇时间的过往记忆。
奇怪的是它对观看作品的选择。一开始还是令人好懂的动作类电影,也选择追了很多系列作品。但不知为何,从中途开始就跳跃式地选择完全不同类型的作品了。战争片、家庭喜剧,以及猫狗蹦蹦跳跳的故事,还有描写宇宙开发现场的纪实文学纪录片。
而如今画面中,穿着闪闪发光的服装的年幼少女们,正在与邪恶的侵略者展开战斗——正播放着这类的动画。
「沙希未并未看过这种。」
「这话我已经听过了啊。」
顺便一提,这与此前听闻的相比,他感觉她说的「这种」所指的范围变广了许多。
「在一段故事中,有着许许多多的人。在隔着一个液晶画面的对面,人这个物种正蔓延开来。这真的,非常厉害。」
「才没那回事。」
宗史也喜欢虚构的故事。但若是说出口,就只会有自我嫌恶涌出。因此他没法和它感同身受。
智能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去接个电话。」
「要先暂停播放吗?」
「不,不用管
我了。应该会说得挺久的。」
「这样啊。」
阿尔吉侬有些寂寞地答道。宗史背对它按下了接听键,来到了隔壁房间。
◇
『是我。你委托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冷淡的女声。
说起寻猫的久保冢,她在阳之里这一带可是小有名气的多面手。从短期的看孩子到简单的机械维修,再到其名字由来的寻找失踪的宠物,其工作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她与活动地域内的寻狗的西中关系势同水火,周围对此都痛惜不已:你们又不是猫和狗啊。
她表面上是如此。
而其不为人知的的一面就是,主要调查是否出轨的信用调查所。然后,更隐秘的一面也就是所谓的情报商人。
『我先给你口头报告一下,稍后给你发送整理好的文件。』
「嗯,拜托了。」
『如今有二十六名桐岛熏的手下正在行动,他们全员都配置了你们的通缉照片。但他们的活动场所都集中在热闹的场所。没人做出地毯式地搜索市内之举。只要他们不靠近车站或沿海的话,应该是不会被直接发现的。而具体的危险地点,首先就是哈尔吉恩商店街的——』
她对现状进行着简单的报告。
这与宗史通过孝太郎所掌握的大致情况基本一致。也就是说,孝太郎
「他们没有打算放弃吗?」
『没有。但他们也没有打算进行持久战的样子。』
「进攻欲望很强烈吗?」
『是的。今天已然是第三日了,他们也一直在接受着来自上级的指示。其势头也许可以说比起第一天还要猛烈。虽说可以继续维持现状,但还是不要放松警惕为好。』
「这样啊。」
他叹息着。
桐岛比起想象中还要来得纠缠不休。也就是说,对面有着某些持续追踪着自己等人的理由。
静待风头过去,这是如今自己等人的方针。换言之,只要风头没过去,就一直没法行动。敌人一直都蠢蠢欲动,这消息让人不爽。
鲁莽行动永远都是下策。但在此之上,一直龟缩于此也不会让事态有所进展。
「知道他对我们如此紧逼的理由吗?」
『不知。那种属实是不打入内部是没法得知的。』
他想也是。
『……还有一个忠告。就算你从梧桐这事脱身后,也暂时多藏一段时间会比较好。豪理社和德赛拉克也在找你。』
「诶?」
不由得发出了声音。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是忘了吗。当然是因为在去年年底的家庭骚动期间,你将其密约记录点滴不剩地全带走了的那份手腕哦。』
这么说来的确是有过这事呢。宗史他想起来了。
那是份很麻烦的工作。途中好几次想着撂挑子不干了,但直到末尾也没找到机会跑路,结果就只好哭着干到了最后。
『他们是打算收尾吗,还是说打算挖墙脚呢。我都不知道就是了。』
「不不,你等会等会。那又不是我的功劳。话说我们那可是团队工作, 处于明面上的应该就只有宇贺跟库洛姐妹才对啊。」
『是的,你将功劳推给他们隐藏自身的那个小伎俩暴露了。』
「……真的假的。」
宗史仰望着天花板。
他只是为了活下而使用掌握的技术在干活罢了。再说了那些也不是什么能被夸赞的工作内容。既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也不是为了让他人承认自己的厉害。这个行业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憧憬着那个詹姆斯·邦德。(注:《007》系列的主角)
『然后,还有一件事。』
「怎么还有啊。」
真心想说你快放过我吧,但为了以防万一,也不能不听下理由。只要还有提前准备的必要,那坏消息不管何时也是必要的情报。他催促着下文。
『你似乎还在和那个混账小子有着来往呢。』
她用礼貌的语调,口吐着污秽且令人不愉快的词语,其中仿佛有某物要渗出来一般。
「…………那个,嘛,算是。」
『这是我个人的忠告。还是不要太信任那家伙比较好。』
啊,是指这方面啊。
「那家伙还是一如既然地遭人嫌恶呢。」
『你说得像是事不关己呢。你才是对那家伙抱着比谁都要强烈的仇恨吧。』
「我……嘛,那也没什么了。抱有那种感情,我也差不多觉得累了。」
『也许你是在装作宽容的样子,但疏于戒备就只是怠惰罢了。』
真严厉啊,他笑着说道。
「没关系的啦。再者,我这不是有在依靠你这个情报商嘛。这不算是我没有全面地信赖他的表现吗?
『不算,但我也不管了。我已经忠告过你了。接下来要迎来怎样的破灭,就是你的自由了。』
「哈哈……」
『啊,然后。真就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情况吗,对如此询问道的宗史,情报商以某种认真的语调低声说道,
『愿你幸福。』
「虽然你是这么想的,但你手头上的情报不会是有着什么致命的错误吧!?」
抗议的话语似乎是一点没听地就挂断了。
宗史抱头苦恼着。
◇
玻璃杯碎了。
少量的麦茶、快要融合的冰块、玻璃杯的碎片。
以及稍迟一步的血,一同落在了桌子上。
「啊……」
阿尔吉侬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
而正在此时,宗史回来了。刚刚才结束的与情报商之间的对话,从他的头脑中被吹飞了。
「你!?」
他冲过去,确认着伤势。
划出的长长伤口斜穿过了左手掌。尽管看起来并没有多深,但足以令人吃惊的血量一直在涌出。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了啊,处理治疗啊!」
虽然从耳边呵斥它,但其反应依然很淡薄。阿尔吉侬,一直呆呆地看着在自己的伤口与渗出的血夜。
因为实在没办法,他便强硬拉着它的手臂带到厨房这边。用冷水清洗伤口,并确认有无异物混入其中。然后是止血。但这却进展不顺利。直到把手腕按压得发白,花了好几分钟,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好不容易才结束了治疗。
「……噢噢。」
看着自己那被绷带层层包住的左右,阿尔吉侬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这。
「我说你啊。多重视一下自己……」
他感觉哪里不对,于是改口道,
「多重视下这具身体啊。这可不是你的东西哦。」
「啊……嗯。」
以仿佛还神游着的声音应答的阿尔吉侬颔首示意。
「真是的。突然怎么了啊,到底。」
是观看的动画中出现了吓人的场景吗。这么想着他看向了画面。悠闲的老夫妇正并排在走廊喝茶。看来不是呢。
「不……并不是发生了什么。就是稍微,迷糊了一下。」
「要多加注意哦?」
「嗯,好……」
以略微颤抖的声音说完,阿尔吉侬再次点了点头。
桌上堆放着,因用来止血而满是血污的毛巾。
阿尔吉侬的视线,笔直地投向了那份污秽,亦即自身刚刚流下的血液。
宗史,未能注意到这点。
(4)
招牌上用流丽的设计文字书写着「夏日风味布鲁瓦利」。
从表面上看,这座大楼是一个主要经营精酿啤酒的酒吧。开业后不久,也确实地开设了店铺。但是,作为预防流行性疾病的对策,在饮食店被迫自我克制的几年前,就宣布了无限期停业。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重新开始营业。
毕竟,原本就没有接待客户的必要。只要能作为自己等人偶尔的落脚点、非法活动的据点,那就足够了。店铺的主人,如是想到。
「这真是不好笑呢。」
梧桐将体重都压在木制的椅子靠背上。
「为什么还是没找到呢?」
「被抢了先手还真是痛苦呢。」
小个子低头看着游戏机画面这么答道。
「在我们派出追捕者前,他们两人就藏匿了起来。甚至都没有他们回过一次家的痕迹。就穿着身上的衣物消失了踪影。理所当然的,他们也没有去找警察。这并不是普通人会有的手段。」
「为什么成这样?」
「是堪称偏执的慎重么,或者说,是察觉到了我们吗。」
「我们?」
「梧桐先生你的破坏倾向,与全灭主义。要是有人了解这些的话,那他做出即刻隐匿的选择就不奇怪了。」
「啊—?啊—……」
梧桐看向天花板。
「是那种人啊。出名真辛苦呢。」
「被你那顶级的兴趣折腾的现场更辛苦呢。要怎么做?」
「你问我怎么做?」
「也不是没有就此收手的选项哦。顾客可没说要将落跑的小虫子也一网打尽哦?」
「那的确。」
他转而看向墙壁。
本该用来展示限定菜单等东西的软木板上,贴着两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一对年轻男女。也各自写上了他们的名字。江间宗史与真仓沙希未。
疑似从燃烧的实验室中逃走的,两名幸存者。
从影片与证词中特定出了他们俩的身影。立刻便分配了下去。派手下探查了住所,也确认了他们可能会绕路去的的地方,但全都空空如也。
「靠那个不行吗,就那个,黑进街道上的摄像头去找。」
「没有那种摄像头啦。芳贺峰市可没有那种预算。」
「诶,这里没有的吗?那样的话,治安一类的真没问题吗?」
「你是哪副嘴脸能说出这话的呢。」
矮个子不再看游戏画面而是抬起头来。
梧桐有大半手下都没怎么接受过正经训练,是准暴力团体都不太算得上的外行人。也没做好精神准备。但正因如此,才能反过来做到那些专业人士做不来的蠢事,他们也能以很随便的心情着手去做。做那些以常识来考虑是不可能的事,这份危险性,乃是梧桐这个团体所具备的最大优势。
(注:准暴力团体(半グレ)指介于白道与黑道之间的存在,所谓的灰道。)
但相应的,理所当然的也没法期待做一些专业活。一旦与专业人士为敌,这点就很致命。数量的优势就起不到什么用。
「那之后也过了段时间。大概已经逃到市外了,这样的话就真没法找了。」
「你说的,倒也是呢……」
梧桐站了起来。
他从飞镖盘上拔出一支将其投出。贯穿了照片上『江间宗史』的额头。
「……结果这男的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他为何会在那,为什么知道我。又为什么会带着这个小姑娘逃走。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何种利益而选择的这一行动。」
「那些理由倒是挺无聊的哦。江间宗史,无所属的特工人员,虽然没在干啥了不起的工作,但却又很多细碎的实绩。考虑到沽名钓誉的风险,他是隐瞒了自己较大的业绩吧。性格方面,就只是个烂好人。」
「哈?」
「所以说,他是个烂好人。你想,这不是经常有的嘛,绝不容许身边的人遭到伤害,不顾自己也要庇护对方的那种人。因此,大部分都很快燃尽消失了。」
「燃尽了那不就是没有嘛。」
「是呢,但这家伙并不在『大部分』中。很不幸的是,他活了下来。而他会走上特工这条路也是因为这个呢。五年前火烧大楼事件你还记得吗?在他为那些受害者们奔走之后,不知为何就被当做了犯人而没法在表世界生存了,因此似乎就脱离了正道。」
「……啊—五年前!是那个时候的那个臭小鬼啊!有有有,是有这家伙!」
梧桐恍然大悟般地鼓起了掌。
「哎呀,那可真是可怜啊!因为善意而行动起来的老实大学生,不知为何却遭到了社会的痛殴呢。我在周刊杂志上读到特辑的时候都差点落泪了。」
「他肯定不想听到你这个元凶这么说吧。」
「也是因此知道了我吗。原来如此,缘分呀。」
「这可不是该觉得高兴的时候哦。」
「才不是觉得高兴,是觉得有趣啊。在这个业界里,良缘和孽缘都要同等重视啊。」
「又在说那种话。」
小个子转动椅子,朝向了桌上的电脑。
桐岛薰,原本就是指不良少年团体的老大而已。
然后如今实际上也大差不差。
虽然手下的人数增加了,挥舞的暴力与掩盖前者的小手段也扩展了开来,也有了支撑这些的资金,更有了能支撑这一切的关系后门。
但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会紧咬着无需在意的东西,会去追逐觉得有趣的事物,不顺利的时候会很烦躁,每当破坏掉什么时会拍手称快。梧桐,与跟随着他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小孩子般的日常的延长线上。
「关于追踪状况的报告就是这样了。那梧桐你那边的如何?交涉有进展吗?」
「嗯—……虽然事情好像变得有意思了……但要怎么做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要纠结的事吗?研究楼已经烧掉了,没可能继续研究,就这样结束了吧?」
「看过现场的影像后,那边的研究员说了些奇怪的话哦。这位小姐的身体里——」
飞镖插中了『真仓沙希未』的照片。
「——可能寄生了没烧干净的实验样本呢。」
「诶诶……
小个子发出了打心底厌恶的声音。
「那真被逃掉了这下不就糟了么。怎么办,要随便弄具尸体给他们糊弄过去吗?」
「没什么,只要抓住他们就好了。就我直觉而言,这个烂好人,还没走远。还有办法啦。」
「不是,你这自信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而且,这事态感觉还有在扩大的迹象呢——」
唐突地响起了钢琴曲。
是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第23号F小调。
声音的来源是梧桐胸口上的口袋。
「——哦呀。」
他取出提示有来电的智能手机,确认了画面。然后,他弯起了嘴角大笑起来。
「说曹操曹操怎么着的来着。」
他将画面展示给小个子看。
「……为什么那个人会直接联络梧桐你?」
「我说的吧?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哦?
梧桐心情颇佳地走出房间。
目送梧桐走出去后,小个子重新看向电脑。他曾调查过刚才那个看到的名字,如今只是再次调出了相关数据。
诺曼·高德伯格。
制药公司爱普生国际公司的营业部门第二主任。
他是自己等人如今的雇主,是谷津野技研的专务派打算进行业务合作的对象。为了使合作的条件再丰厚一些,那栋研究楼被烧毁了。也就是说,虽然他与当前状况有关,但应该不是会和这边有直接联系的人物。
那个人,为什么会联系梧桐呢。然后,为什么梧桐会心情很好地接这个电话呢。
能想到可能性只有一个。
「诶—……」
小个子呻吟着。
「不会吧……我家老大……明明毫无胜算,却打算从这豪赌大赚一把么……」
(5)
结果,昨天后面一整天都耗在电视前了。
熄灯的房间。
黑暗中,宗史正横躺在沙发上。
内心深处的焦灼让他无法入睡。
他思考着梧桐的事。
尽管干着那样夸张的工作,但梧桐本身却绝不是什么很出名的人。
虽然说起来有些恐怖,但擅长破坏工作的团体在社会上还是有很多的。在那其中,梧桐的团体很擅长将对设施的破坏伪装成中等规模事故,因此广受欢迎。
而对宗史来说,梧桐当然就是夺走了自己家人的最直接的仇人。
五年前,他无数次想过要复仇。尽管梧桐巧妙地掩饰了团体的全貌,但若是如今的宗史的话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强行剥开那道面纱。梧桐本人时常在自我防卫着,但若是不考虑后果,力所能及的逼迫也不是不可能。
他思考了无数次,然后,每一次都放弃了。
别逃避到方便的妄想中去啊。自己又不是电影的主人公,是不可能做到那种乱来的事的。他如此告知着自己。
宗史想,自己可能太薄情了。
他憎恨着、怨恨着梧桐。本应是这样的。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表露出那种感情。
当感情沉寂下去,理性便运作了起来。他不由得注意到了,对梧桐个人倾泻情感是错误的。应当存在着一个让梧桐烧毁大楼的委托人。也应当存在着让那个委托人做出如此判断的背景。而且,除了梧桐以外,应当还有作为他手下而行动的成员。要将梧桐当做代表惩罚他吗。还是说,要将全员都问罪呢。不,恐怕法律都不会将他们认作罪犯吧。那么该怎么做呢。要放任感情,顺着情绪,擅自去给他们定罪吗。
然后,他总是会得出这么个结论。
(不应该,和他扯上关系——)
当然,这绝不意味着宽恕了他。
梧桐,就只是灾祸。并非是存在着恶意,而只是如同对不走运的家伙降下的落雷一般的存在。这么想通了。
但是,
「还是扯上关系了啊……」
他在狭窄的沙发上翻了个身。
第五年,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如字面意思所言,他纵身扑进了火场。因而被盯上,处于被追赶的境地。
「……怎么一回事呢。」
不要行动,得到了这份忠告。他自己也觉得应该这么做。
可是,他也这么想。
就算这么一直待下去,事态也不会好转。那么,就该趁着还有余力之时,主动行动起来会更好。接近梧桐,搜寻情报,然后再采取某些措施。毫无
与他直接冲突的必要。
倒不如说,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都不知道这份生活能持续到何时。
「……」
这样也可以吧。
有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一想法。
(不,那样不对吧)
他晃了晃脑袋,将其甩了出去。
阿尔吉侬说,自己是依托于宗史的关照才活着的。它用着沙希未酱的脸,用着沙希未酱不会露出的表情,那样诉说着。宗史回应了它的那份意图。
明明该拒绝的。
明明不拒绝不行的。
「啊啊——」
或是因为抱有多余的烦恼的缘故,他愈发睡不着了。
响起防盗链摩擦的声音。
背后的门打开了。
(……是要上厕所吗?)
宗史这么想着,装出睡着的样子打算等它过去。
但似乎,看样子不太对。它的气息、衣服轻微摩擦的声音都在朝着沙发——也就是他这边,靠近。
「怎么了。」
询问了,但没有回应。
它无言地踩着步伐,立于他的身旁。
「不行吗?」
如同喃喃低语般,阿尔吉侬问了一句。
「你指什么。」
宗史闭着眼,保持背对的姿势回道。
「想在这里睡。在宗史身边。」
「昨天说过了吧。绝对不行。」
隐约听见了,轻微的溅水声。是金鱼缸中的鱼儿,跳了一下么。
「不管是道德、常识、世间,还是我都不会允许的。你一个人睡去。」
「那是指,宗史,在将我当作女性来看待吗?」
咕。
一瞬间,他语塞了。不如说,思考都停住了。
「——不是对你。我是对沙希未酱这么看。」
然后,靠着至今为止说了很多次的话语逃避了。
这必然不是谎言。因为不是谎言,所以不会被揭穿。他很重视沙希未的身体,借由这一事实隐瞒了其它事实。
「好了,别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赶紧回房间去。」
「人类,」
阿尔吉侬,一字一句地说着。
「会因为爱情而变强大对吧?」
这家伙突然间说些什么啊。
「嗯,是有这一类人的吧。」
摸不清它的想法,他就随便回了句话。
「要是能互相确认爱意,那份强大也能被稳固下来吧?」
「嗯嗯,可能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想,这家伙都在说什么呢。
没能理解便回话了,不,是拒绝去理解。
他逃避着眼前这一状况、以及对这位女孩在说啥的疑问。不去意识到那些。
也因此,他理所当然地,反应慢了。
他被用力地抓住了肩膀,强行变换了朝向。转为面朝上后,他睁开了眼睛。已经习惯黑暗的眼里映入的是天花板,但那也只有一瞬间,
「————!?」
嘴唇上,
被某种温热而柔软的存在,
如同冲撞一般地压了上来。
「——」
阿尔吉侬在做着什么。自己又在遭遇着什么呢。明明只要思考一小会就能得出结论的。
到了这个时候,大脑依然在拒绝理解。
因此,没能抵抗。
过了有多久呢。慢慢的,那份温热,离开了宗史的嘴唇。
阿尔吉侬的脸庞,近在咫尺。非常的近。就仿佛,亲密无间的恋人们,如今还想要重叠嘴唇,
(——!!)
宗史的理性,总算是再次开始了运作。他正确理解了,自己两人就在数秒前所做的事是什么。
然后,
——宗学长!
耳边响起了不在此处的某个人的声音。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让人感觉胃部要翻天覆地一般。
——最喜欢你啦,学长。
明明忘记了的。
明明被忘掉了的。
明明,自己总算是回忆不起来了的。
「宗史。」
一道轻微的声音,正呼唤着其姓名。
「……你,想干什么,啊。」
他忍住恶心,勉强以沙哑的声音问道。
「我在、进行、诱惑。」
沙发的弹簧正嘎吱作响。
「人类,都是这样,来情投意合的吧?」
它双臂压在沙发上,覆盖在宗史的上面。
「这样就能培育出,可以一同跨越困难的羁绊(?)吧?我无论如何,都想要那个。」
啊啊——
内心陷入了绝望。
能让人情投意合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吧。注入爱意或是被注入爱意,都是有着各种各样证明的形式的吧。若生而为人的话,这些都是不论谁都能理解的常识。
但是,这家伙。
这诞生不过数日后形成的人格,
不曾知晓作为人类都度过的时光,只见识过虚构故事中的一切。因此,阿尔吉侬,除了从电影与电视剧中所看到的那些以外,确实是一无所知。
「滚开。」
阿尔吉侬的动作定住了。
「宗史……?」
「放开我。」
强硬地命令着。
阿尔吉侬很明显地在困惑,但还是遵从了宗史的话语。
宗史坐起身来,轻轻晃了晃脑袋。他将由于胸口被用力压迫而涌起的呕吐感,勉强是忍耐住了。
「啊……」
他在黑暗中所看见的阿尔吉侬的眼里,闪过了惊愕与恐惧之色。
宗史没法看见自己的表情。因此,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其露出了这种神情。然后,他也没那个兴趣知道。
「宗……」
「闭上你那张嘴,怪物。」
他以强烈的话语撇弃了它。
「你就只是害兽罢了。」
少年站了起来。
宗史原本就没有穿着睡衣的习惯。因此他披上挂在墙上的上衣外套,便做好了外出的准备。
「要去……哪……」
瘫坐在地板上的阿尔吉侬小声问道。
「去没有你的地方。」
留下这句,他离开了房间。
◇
夏夜的热气包裹住了宗史的身体。
思考着梧桐的事。他想起按道理自己现在不应该行动。就应该待机不动,重复今天这样的日子。
直到刚才为止,宗史都认为这样可能也不错。
可那是行不通的,他如今醒悟了。
「……开始吧。」
朝着星空如此宣言后,宗史迅速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