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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里希特•艾斯希尔克拿起手中的剑。
因为他必须打倒掳走爱莲•冯•艾斯塔克的黑暗大将军。
哥哥英勇威武地仗剑高喊:
「绝不让你碰我的妹妹一根汗毛!」
话音甫落,手上的神剑顿时将黑暗大将军一刀两断。
黑暗大将军痛得一声闷吼,按着胸口问他:
「这是什么力量,难道是出于对妹妹的思念吗?」
接着不支倒地。
「不错,爱着妹妹的这份心意能让我所向披靡!」
「咕,这表示我输给爱情了吗?那就没办法了。里希特•艾斯希尔克啊,你就好好地贯彻这种生存之道吧。为爱殉情,为爱而死。」
留下这句话后,黑暗大将军就此堕入地狱的深渊。
哥哥望着他最后的身影,随即回过头,将失去知觉的爱莲抱了起来。
「爱莲,你没事吧?」
哥哥的声音和体温唤醒了妹妹。她微微睁开双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人正是这个世界上最俊美的青年。
「……里希特兄长大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暗大将军垂涎你的美貌而将你掳走了。不过,放心吧,那家伙已经被我解决了。」
「哎呀。」
「我终于察觉到你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人家好像在做梦一样。」
「本来就是梦。」
里希特喃喃自语。爱莲隐约有所察觉,她轻咳一声试图转移焦点,好让这个故事继续下去。
「──兄长大人,我太开心了。」
「是啊,我也很庆幸自己能找到真爱。那个,爱莲。」
「怎么了呢?」
「我想感受更多的真爱,我可以吻你吗?」
「当然可以!」
爱莲像是在说着「大大欢迎!快来吧!」似地将双手张开,并将嘴唇嘟得像章鱼一样,和哥哥热烈地吻在一起。
哥哥以他那强而有力的手臂紧抱妹妹,将她带入桃花源。接着,哥哥不安分的手开始朝妹妹的下腹部探去,但如果再仔细描述下去的话,本书恐怕会受到禁止发行的处分,所以这部分只好忍痛割爱。这里只能补上一句,爱莲从梦境中醒来,迎来最美好的早晨。一觉醒来的爱莲,发现自己正用双腿夹着心爱的泰迪熊。
「──多么美好的梦啊,这个梦一定会应验。」
在清晨和煦的阳光下,爱莲重新下定决心,褪去身上的衣物。
爱莲祈祷有朝一日能『以妻子的身分』让哥哥欣赏自己裸露在朝阳之下的身体,她的手里同时紧握着一张摆在柜子上『和结婚证书一样重要的纸』。
我今天也前往特待生的宿舍。
因为那里有美丽的主人和女仆等着我前去迎接。她们总是很准时,尽管偶尔会出现玛丽化妆迟到的情况,但其他时候都会分秒不差地出来迎接我。
我在心中暗暗赞赏主人认真的态度。当我正欲护送她们前往学院时,有个黑影出现了。妹妹爱莲蓦地扑进我的怀中,她的动作让我联想到很亲人的大型犬。
爱莲草草地打了声招呼后,便将「剑烂武斗祭」的传单递到我面前。
「里希特兄长大人,请您参加这场大会。」
「我不要。」
我一口回绝,妹妹露出沮丧的表情。
「这是为何?只要兄长大人出场,优胜唾手可得。」
「我讨厌引人注目,这样会妨碍护卫的任务。」
「前者才是主要原因吧。」
玛丽叹了一口气对爱莲说:
「爱莲,别白费口舌了。你应该最清楚自己的兄长大人有多么固执吧?」
「──呃,可是……」
爱莲欲言又止,指着传单一角。
「剑烂武斗祭的优胜者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学金。」
「我又不愁学费,因为我有王女殿下这个赞助者。」
「这一点也不像兄长大人会说的话,这样可以减轻王女殿下的负担耶。」
「这么说固然有理,但优胜者的奖学金是由王室提供的,所以实际上还不是一样。」
玛丽提出的论点十分正确,爱莲却回头怒瞪她一眼。玛丽故意用害怕的语气说:「喔喔,好可怕。」
「如果这点行不通的话,那么这个又如何?」
爱莲指着其他项目。
「优胜者可以在后夜祭的舞蹈祭上展现舞技。」
我将上面的文字念了一遍。爱莲难掩雀跃之情,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这根本是惩罚游戏吧,我一点也不想在人前跳舞。」
「不要紧,因为我想参加的欲望足以抵十个人。」
「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
「因为在后夜祭跳舞的两个人,日后一定能成为恋人并获得幸福,听说最后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会结婚。」
「那也得是异性,何况兄妹应该算例外吧。」
「只要我和兄长大人结婚,就能让兄妹的结婚率变成百分之一百。」
「既然你那么想参加,那你一个人去不就好了?只要你获得优胜,就能邀请优秀的同学陪你跳舞。」
「这才是惩罚游戏吧。不,是拷问。」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麻烦。」
「不管,我就是要参加。何况剑烂武斗祭二重奏,只能以两人一组的形式报名。」
「是这样吗?」
「你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因为我毫无兴趣,也不打算参加。」
「是啊,二重奏在音乐用语中是双人组的意思。」
「原来如此,是世上少有的双人组武斗大会啊。」
「是的,这正是上天专为我和兄长大人所安排的舞台呢。」
「我不这么认为……」
我用有些傻眼的语气说完后,开始迈步前进。
「您要上哪儿去?」
「我必须护送亚莉亚上学。」
要是在这里扯个没完,害得亚莉亚迟到,就对她不好意思了。我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其次最重要的是提供她平稳的日常生活。亚莉亚带着一脸歉意跟在我身后,妹妹则一副还想聊似地跟在后面大喊:「等等人家啦~」
在那之后,妹妹就像跟踪狂一样对我死缠烂打。
我明明和她在不同的班级,但她在开始上课前却一直覇占我隔壁的座位,千方百计地试图说服我。
每次下课时间都过来劝诱我参加。
甚至跟随我到男厕所的前面。
就连午餐时间也从食堂的桌椅之间往我这边窥视。
这样的举动已经到了有点恐怖的地步,所以我再次向妹妹表明绝对不会参加,然而她完全不接受。
伤透脑筋的我只好向主人求助。我在学院的中庭询问主人,是否有办法让妹妹打退堂鼓。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妹妹别再这么任性呢?」
我们深叹一口气,彼此交换意见,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公主殿下劝我:「要不然干脆试着参加如何?」
「拿到优胜的话就得在所有人的面前跳舞了,饶了我吧。」
「您也可以在中途故意输掉比赛呀。」
「原来如此,我倒没想到这招……不,这招没效,这样会惹妹妹不开心的。」
「不开心又有什么关系,我想爱莲小姐应该不会那么生气才对。」
「那是因为公主殿下不瞭解妹妹的个性。」
「是吗?在我看来,爱莲小姐只是心中十分寂寞罢了。」
「寂寞?」
「大概是因为和最喜欢的哥哥分离而感到寂寞吧。她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弥补失去的时间,而跟从后面追了过来一样。」
「失去的时间……」
被逐出艾斯塔克城的那几个月,我和妹妹从未分离过如此长的时间。我想起无论何时都会陪在我身边的妹妹。
「妈妈……您为何抛下我离开人世……」
被当作死于流行病的母亲,遗体已不复生前的面貌。某种毒药在死后也会给遗体带来痛苦。
母亲的脸因为毒药而显得扭曲,由于死状相当凄惨,我完全不忍直视,只能陪在母亲尸体的旁边。某天,我注意到一件事。
母亲的灵柩旁总是供奉着龙胆花。
有个人每天早上都供奉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摘花献给母亲的人,是和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少女。
她像是在安慰伤心的我和死去的母亲一样,每天早上都为母亲摘花。
她供奉的是艾斯塔克城的庭院那个时期所没有的龙胆花。
或许就是从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一刻起,我们才真正开始成为兄妹。
原本只有一半血缘的兄妹,如今说不定连灵魂也同样有一半是共享的。
想到这里,我开始对武斗祭产生一丝兴趣。
女仆玛丽一大清早就捎来了一份报告。
这对于我们来说无异是一个极其残
酷的情报。
「亚莉亚罗瑟殿下,罗纳克男爵家公开宣布要脱离我们的阵营。」
「什、罗纳克男爵?怎么可能,他可是国士中的国士。」
「罗纳克是上次在刺客的袭击中,幸免于难的那个家族吗?」
「对。那次因为里希特大人的活跃才逃过一劫,公主殿下曾与罗纳克家的当主针对国家的忧虑谈了一整晚,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会背叛我们。」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玛丽对我的话深表同意,她点了点头,接着向我们说明目前的情况。
「罗纳克男爵是我们改革派的核心成员。他和公主殿下一样都具备忧国忧民、企图进行改革的意志。然而,他的意志却颓丧消沉了。」
「是受到巴尔蒙克的威胁吗?」
「是的,但不是用直接的方式,而是间接威胁。巴尔蒙克侯爵没有使用任何胁迫或恐吓之类的手段,他一句话也没说,一张纸也没用,就把罗纳克男爵推落恐惧的深渊。」
「莫非是伤害他的家人?」
玛丽佯装糊涂,并表示事情并非如想像中那么简单。
「巴尔蒙克侯爵把『老木』干部们的首级,整齐排放在罗纳克男爵的宅邸前。」
「居、居然有这等事。」
亚莉亚顿时脸色铁青。
「事情就发生在罗纳克男爵正式申报袭击事件的第二天。罗纳克家的所有人均毫发无伤。」
「警告吗?」
「不错,这是你们全家随时都有可能落得这般下场的意思。」
「这同时也能对暗杀失败的干部们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吧,可说是一石二鸟。」
「真是位既理性又冷酷的人物。」
玛丽对公主殿下的话表示同意,同时指出现实方面的问题。
「那件事让罗纳克男爵相当震惊,他不但闭门不出,也不再上朝,更表示自己要退休,同时把家督之位传给儿子。」
「罗纳克男爵明明才刚届不惑之年……」
「大概是想表明自己不会违抗巴尔蒙克侯爵吧。」
「慷慨激昂地高谈国家百年大计的男爵,如今却露出如此狼狈的模样,说不定会对其他亲公主派的人带来影响。」
「正是如此,像我刚才就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要缺席这次的晚宴。」
「真是的,这些国士一点骨气也没有。」
我无言以对,同时瞥了一眼那封信的部分内容。
「不,那也莫可奈何吧,因为他们都有家人。再说,这个节骨眼正好可以看出谁会留下来。」
「原来如此,这正是判断真正有骨气之人的天赐良机。」
「是的。」
「想法还真是正面。」
「否则就无法面对强大的巴尔蒙克侯爵了。」
「挺有道理的。」
虽然得到这样的结论,但我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我把手伸向剑烂武斗祭的报名文件。
「莫非你要参加剑烂武斗祭二重奏?」
「是啊。」
「真的吗?你明明那么不情愿。」
「我隐约想起妹妹小时候的脸,加上巴尔蒙克既然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我就必须挺身对抗。」
「公主殿下的护卫里希特•艾斯希尔克参加剑烂武斗祭二重奏,最终获得优胜。这样或许多少能重拾改革派因畏惧而失去的勇气。」
「你说得没错。当然,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鼓起勇气,但我认为依然值得一试。」
「这次大会是出人头地的敲门砖,只要顺利取得优胜,让大家知道未来的英雄站在亚莉亚殿下这边,就能强化我方阵营的凝聚力。」
「是啊。」
「里希特大人……」
亚莉亚不禁红了眼眶。
「如果能同时讨公主殿下和妹妹欢心的话,这只是小事一桩。虽然我讨厌引人注目,但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容我再说这种话了。」
「想不到里希特居然会答应。虽然不知道是出于对亚莉亚罗瑟殿下的爱,抑或是因为妹控的缘故才改变心意,但对玛丽来说,这是件值得庆幸之事。」
女仆玛丽一派轻松地做出结论。她稍微讽刺了前几天还口口声声说不愿参加的我,反而让我在精神上轻松不少。或许这位女仆比我想像中要机灵许多,所以她才会故意这么说。
就这样,我向女仆表示感谢后,便把参加申请书交到她手里。
我下午还要上课,玛丽很爽快地答应帮我寄报名表。
附带一提,王立学院共有两间邮局。王立学院的规模如同一座小型城镇,所以基础设施都十分完善。
有一本名叫《女仆之友》的杂志,听说玛丽最近很迷其中的风水专栏。女仆之友的风水专栏老师说,这个月的幸运方位是东南方,所以她决定去位于那个方位的邮局投递。顺便一提,其实西北方的邮局距离比较近。知道这件事的我和公主殿下不禁露出苦笑,但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玛丽的确很在乎我的安危,所以我们都怀着感激的心回到教室上课。
回到教室后,我瞥了一眼坐在教室后方的特待生。至今为止我们都无视彼此的存在,不过,既然决定要参加剑烂武斗祭二重奏,就免不了要和这些人交手。既然参加比赛就要拿下优胜,我想他们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哎,蕴含传统和荣誉的剑烂武斗祭二重奏,本年度的优胜者会是何方神圣呢?」
我事不关己似地自我调侃一番,决定在举办剑烂武斗祭二重奏之前先好好地认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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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妹妹自己要参加剑烂武斗祭时,她用双手捧着羞得通红的双颊。
妹妹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说:
「人家是在做梦吗?」
接着她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这不是梦之后,立刻把参加申请书拿到我面前,避免我又改变主意。
「我已经提出参加申请书了,由我和爱莲一组。」
「此、此话当真?真难以置信。」
「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可是,您为何会改变心意呢?」
爱莲一副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的眼睛,但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内心深处的细微变化。我只告诉她是政治形势产生了变化。
她很清楚亚莉亚罗瑟目前根基未稳,便不再追问。这个女孩虽然聪明,但看起来比较像是单纯对此感到开心。
「能和里希特兄长大人联手参加武斗祭,这是何等幸福的事啊。我待会儿要去神殿还愿,把剑磨得更锋利些,而且要买一套新的制服。」
「你才刚入学不久,制服还很新吧?」
「可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你真是个让人头痛的大小姐。」
我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妹妹的头。从那天起,我和妹妹就一直努力锻炼。
众所皆知,妹妹爱莲是艾斯塔克家屈指可数的高手。
这位剑术才能特别卓越的少女,被誉为数十年一遇的优秀人才。
每天早上和她一起练剑,就能深切地感受到这个评价一点也不夸张。
她的剑法就如猎鹰般敏捷、如孔雀般华丽。
她的其他哥哥能力都很平凡,假如爱莲是男儿身的话,想必能成为继承人吧。
正当我为妹妹的成长感到欣慰时,有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练剑场冲了过来。
奔跑过来的人是女仆玛丽。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你这个爱赖床的女仆竟然会早起,而且连妆都没化。」
「这就代表事情有多严重了。我一大早就收到不得了的消息。」
她劈头如此说道,接着进入正题。
「你和令妹的参赛申请似乎不被受理。」
「什、此话当真!?」
妹妹爱莲紧张地追问玛丽。
「虽然似乎尚未正式确定,但这是一位执行委员泄露给我的情报,应该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为什么?难道是文件不够齐全吗?」
「不太可能,我可是亲眼确认完毕才投递的。」
「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时爱莲代替回答。
「……搞不好是父亲大人的指示。」
「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目前人在王都。」
「父亲大人他……」
仔细想想,父亲是这个国家的重臣,一整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王都,反而不常待在艾斯塔克。
「可是,我听说父亲大人以国王特使的身分前往邻国,还以为他不在王都……」
「大概是已经完成特使的任务吧。想必是回到王都后,听说家里的野丫头离开城里,自作主张地进入王立学院就读,因此大为光火。」
「谁是野丫头了?」
「我只是想强调『自作主张』这个部分。」
「…………」
「你既然默认,那就表示你是瞒着父亲大人和义母大人擅自离城的吧。」
「……我才没有瞒着他们。我跟母亲大人说过,我要去
新娘科体验入学。」
「那你怎么会成为魔法剑士科的特待生。」
「当然要这样了。要是我真的进入新娘科学习的话,婚期就会被提前。我也想以武人的身分助里希特兄长大人一臂之力。」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但现在也该受到处罚了吧。我猜父亲大人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他一定无法容忍你做出欺瞒父母这种事。」
「只要我能转入新娘科的话──」
「你应该很清楚父亲大人的脾气吧,做了坏事就必须在艾斯塔克的城里禁闭半年。」
「要是受到这样的惩罚,我就得和里希特兄长大人分开了。」
「只是像原来一样回去生活而已。」
「半年见不到面,岂不是那个女人的天下了。」
爱莲低声嘀咕。她应该是指王女殿下,我想让妹妹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准备念她几句,但一股不寻常的氛围让我停下动作。
「爱莲大人所在的练剑场就在这里。」
练剑场的入口隐约有声音传来。
周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这并非敌袭,完全感觉不到杀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重的威严和压迫感。
学院里恬静的练剑场瞬间化为战场。
练剑场的入口附近出现一名看似随从的男子,他跪倒在地,迎接主人入内。
「拉特克路斯王国开国以来的功臣,王室的守护者,最强剑士兼不败将军,泰修斯•冯•艾斯塔克大人驾到!!」
话音甫落,骑着马的骑士一字排开,随后散发这股『压力』的男人飒爽登场。
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武人。
身穿深灰色盔甲的骑士骑着一匹巨马。
这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就是我和爱莲的父亲。
亦即泰修斯•冯•艾斯塔克。
名门艾斯塔克伯爵家的当主,艾斯塔克最强的魔法剑士。
既是这个国家的重臣,也是大将军。
这位大将军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听闻家里的野丫头违背了我的意思,这件事似乎不假。」
堪称拉特克路斯王国武勇象征的人物,从马上俯瞪着自己的孩子们。
我和妹妹都被他的气势所震摄。
泰修斯•冯•艾斯塔克散发出莫名压倒众人的气势。小时候只要被父亲狠狠地瞪着,我就会立刻吓得缩成一团。
就连深受父亲疼爱的爱莲也一样。妹妹身为么女,本应集众人宠爱于一身,但她似乎也对父亲感到敬畏。从小就天真烂漫的她,该不会一次也没有被抱在父亲的大腿上吧?
虽说是么女,但父亲并没有过度溺爱。
为人稳重的他,对女儿只展现出沉默寡言的爱。
「…………」
「…………」
爱莲也和我一样沉默不语。这时父亲那撇与发色相同的胡须动了起来。
「详细情况我已经从总管那里听说了。爱莲,给我回家去。」
完全不说多余的话。父亲的话向来果断又合理,无人敢反对其压倒性的话语。
爱莲虽然深知父亲说话的份量,但她仍毅然决然地拒绝。
「父亲大人,我做不到。」
不知是否错觉,爱莲看上去似乎微微冒汗。父亲简短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
「这所学院有我想学习的东西,我希望能以魔法剑士的身分持续精进。」
「可以请比这所学院的老师更杰出的家教来艾斯塔克教导你。」
「但我没有机会和年纪相仿的人一起学习。我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事,想做什么事。我想知道和我不同成长背景的人在追求哪些事,怀抱着哪些目标。」
这番话说得很动听,却相当真实。妹妹从小就在艾斯塔克城这座温室里生长,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同年龄的少年少女。
学院是聚集同龄年轻人的设施,这里应该有不少事物值得学习。
实际上,爱莲自从来到这所学院之后便有所改变。感觉她不仅视野变得开阔,也较能柔软地看待事物了。
──尽管兄长至上主义(恋兄情结)没有治愈的迹象,但我认为即使以客观的眼光来看,在学院的经验也会对她的人生有所助益。
更何况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妹妹一起参加剑烂武斗祭了。
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带回去,我还想近距离看她成长的样子。
因此我向前走出一步帮妹妹说话。
「父亲大人,恕我直言。」
「哦,是里希特啊,好久不见了。」
如果是兄长们的话,一定会对我说「这个臭杂种」、「抛弃艾斯塔克之名的恬不知耻家伙」,但父亲的语气仍和我小时候听到的一模一样。
──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说吧。」
我恭敬地向父亲深深一鞠躬,接着说道:
「妹妹来到这所学院之后,正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如何改变?」
「她从一名只有剑术胜过男人的女孩,进化成剑术『也』胜过男人的女孩。」
「你是说看见她心态成长的迹象吗?」
泰修斯仔细打量女儿的全身上下。他对女孩的装扮不甚瞭解,却看得出妹妹的仪容有些许凌乱。在艾斯塔克城时是绝对看不到这副模样的,想来是在这所学院必须自己整理仪容,才会出现这种不修边幅的打扮吧。
世人皆言艾斯塔克伯爵对孩子相当冷淡,但泰修斯毕竟也是人子,会疼爱么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擅于表达父爱罢了。
虽然家督之位准备由长子继承,但他将把女儿许配给大贵族远嫁他处这件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因此,比起作为魔法剑士,父亲更期盼她能以女人的身分成长。
但愿她能成长为『那个』的母亲那样的女人──
泰修斯凝视着里希特的脸,不由得和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反正无济于事。)
他自嘲地扬起嘴角,从里希特的话中看出真相。
「原来如此,你们希望在这所学院学习啊。」
「是的,若父亲允许的话。」
「可是,我无法答应你,因为我已经答应过你的母亲要把你带回家了。」
「母亲大人……」
「别看她那么强势,她心中还是很爱你的。」
「我知道,但我已经十四岁了,我可以决定自己的事。」
「你的学费是谁付的?」
「那是……」
「我说了很像商人会说的话呢。世人似乎都认为艾斯塔克家是武门世家。」
「是拉特克路斯王国首屈一指的家族。」
「原来如此,想必那个家族的女儿也是出色的武人吧。既然这样,那就用这个来决定吧。」
泰修斯说完,呼唤随从把自己的剑取来。
「莫非您要通过决斗来决定?」
「这不是武门之家决定事情的方式吗?这么做最公平。」
「可是父亲大人是拉特克路斯王国首屈一指的魔法剑士,我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你打算不做任何抵抗就这么回艾斯塔克吗?」
「这……我办不到。」
爱莲说完便准备伸手拔出腰间的宝剑,却被我阻止了。
「里希特兄长大人。」
「你绝对赢不了父亲大人。」
「话虽如此,但──」
爱莲本想接着说「但是兄长大人也赢不了。」不过我让她别再说下去。因为我不希望一语成谶。
「没有较量看看,没人知道鹿死谁手。」
我刻意说出这句被弱者用到发霉的话语,并向前跨出一步。
「父亲大人,就由我代替妹妹来决斗吧。」
「哦,你要上吗?也罢,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父亲说完,随即纵身下马,拔出剑来。
虽然不及艾斯塔克家代代相传的神剑,但那把剑被赋予了魔法,其锋利程度令人联想到柴刀和剃刀。
另一方面,我的两侧系有被称为圣剑和魔剑的神剑。
我毫不犹豫地拔出魔剑。这时,另一边的圣剑提出抗议:
『哇,为什么选格拉墨啦,这时该本小姐上场了吧?人家可是里希特的正妻兼好友提儿小姐!』
「你冷静一点。想想看,你原来是艾斯塔克家留传下来的神剑,虽然现在是用冒牌货调包,但只要被父亲看见,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喔,原来是这样。艾斯塔克家的当主应该对本小姐的外观一清二楚。』
「把你交回去我倒无所谓,不过你应该会闹得不可开交吧。」
『对啊、对啊。』
神剑爽快地回答后便不再抱怨。我心想,如果每次都能让她安静下来就轻松多了。我对着魔剑格拉墨说:
「那么,今天就麻烦你当我的搭档了。」
『明白。』
和提尔锋不同,回答简洁明瞭。对我来说,这把剑比较好相处。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和拉特克路斯王国,不,是世界最强的魔法剑士交战,你有什么遗言吗?」
『那个男人有那么强吗?』
「嗯,基本来说是个怪物。」
『想不到最强不败的神剑使会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冷静地分析双方的战力差距罢了。顺便一提,我和父亲大人曾经交手过十七次,你猜猜看我是几胜几败?」
『听您的口气,应该是十七战全败吧。』
「你猜错了,是十七战四十四败。」
『您的数学有问题吗?』
「怎么可能?我是说有时候我会一次吃三倍的败仗,还要算上真的可能挂掉的份。」
『也就是说,你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大到这辈子都赢不了吗?』
「没错,我想世上大概没有剑士能打赢那个男人吧。」
我瞥了一眼圣剑提尔锋──即便拔出圣剑使出二刀流,我也不认为能和父亲并驾齐驱。如果我能同时将『千』把神剑运用自如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但那只是充满在妄想症病患脑中的美好幻想。
因为我是现实主义者,所以我只能摸索以现有战力在决斗中获胜的方法。
「若将提儿比喻为刚剑的话,那么格拉墨就是重视锋利度的柔剑。」
我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出剑的特性。
想要最大限度地发挥格拉墨的潜力,我想施展拔刀术应该比较合适。
因此我刻意不拔出格拉墨,而是将漆黑的刀身隐藏起来。
(机会只有一次,就在一刹那。)
父亲虽然无法使用神剑,但他的剑术堪比剑圣。凭我的拔刀术,他大概看过一次就能应付;但反过来说,我也有一次机会。这个世界的神剑使少之又少,父亲不可能知道魔剑格拉墨那有如飞燕般的轨迹。若能从中找出活路,把所有的力量放在最初的一击上,或许仍有胜机。
我如此思考,朝把剑尖对准我的父亲踏出一步。
父亲不动如山。
就有如双脚扎根在大地上一般,轴心丝毫没有偏移。
对剑术有几分瞭解的人,应该立刻就能理解其厉害之处吧。父亲的剑术中蕴含着某种与天然无心相通的东西。
我的心中产生一股朝高山挥砍过去的焦躁感,但拔刀的那一刻便再也无法回头了。我带着斩杀父亲的觉悟完成拔刀术的整个动作。
拔剑的声音还来不及传到自己的耳里,剑就已经脱鞘而出。黑剑以刹那的速度获得解放,径直朝父亲的脖子挥去。
速度之快宛若飞燕。如果是一般骑士,可能连剑闪都没看见就人头落地了,但父亲却以最小的动作避开这招,并用超越格拉墨的速度朝我挥剑。
一般来说,剑技的极致是要做到「后发先制」,但父亲即使以「后发后制」的动作,也能从容不迫地打败我。
他以超越飞燕之上的速度放出剑闪,剑在我的脖子前停了下来。
我带着杀意挥出了剑,这个男人却在手下留情的情况下将我压制住。
这场决斗以我落败作收。
妹妹一脸担心地立刻冲到我的身边关心我,她并没有责怪我输了这场决斗。或许是妹妹的温柔和高贵使然,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与父亲为敌,毅然地决定听父亲的话回艾斯塔克。
然而,她的决心却以徒劳告终。
因为在决斗中获胜的父亲竟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嗯,在新娘科上课的新娘多如繁星,在魔法剑士科上课的新娘感觉也不坏。爱莲,你要成为独一无二的新娘。」
泰修斯说的这句话,等于认可爱莲继续就读。
我们兄妹对这意外的结局瞠目结舌,但父亲也不忘对孩子们施加考验。
「你们似乎想参加剑烂武斗祭对吧。我不允许艾斯塔克家的人失败,如果落败的话,我会立即将你带回城里。」
语毕,父亲跨上巨马,随即扬长而去。
骑士和仆人们连忙紧随在父亲身后。
我怀揣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目送父亲离去的背影,家臣们似乎也有同样的心情。
当里希特完全消失在视野后,家臣们对泰修斯提出疑问:
「泰修斯大人,这样好吗?」
「你指什么事?」
「是大小姐的事。您不是常说,爱莲小姐是您唯一的女儿,必须找个好人家把她嫁过去吗?」
「疼爱女儿的这份心情丝毫不假,所以我才让她留在学院。」
「的确有不少将来可能成为大小姐伴侣的大贵族在这里就读。」
「不是大贵族也无妨。不,说不定是即将成为大贵族的男人。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说不定能协助公主殿下成功上位──」
泰修斯的声音非常低沉,连家臣都没能听见这些话。
「不过,公子还真是让人伤脑筋。他不但把艾斯塔克搞得鸡犬不宁,甚至离家出走,给自己的妹妹作了不好的示范。」
「是啊,蜜涅瓦和那些蠢儿子真的很烦人。」
泰修斯自顾自地说着,没有附和骑士的话。
「我并非出于慈悲和怜悯之心才原谅他们的任性。我一直教导他们别像孩子一样吵着要糖吃,任何事物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赢得,而他们只不过是实践这个教诲罢了。」
「此话从何说起?」
泰修斯拿出腰间的剑来说明一切。
用秘银打造的魔法剑上出现一道裂痕。
「什、莫非这个是!?」
「对,是那家伙留下的裂痕。」
「公子的拔刀术竟能碰触到您的剑。」
「不错,不仅碰触到,还破坏了真银材质的剑。」
「真、真令人不敢相信。」
「我也一样。剑上确实没有注入魔法,但王国中能够破坏这把剑的人可说寥寥无几。」
「莫非公子身上隐藏着惊人的才能?」
「这点毋庸置疑。我从他小时候,不,是打从出生前就有那种预感──只不过……」
「不过?」
「他的才能或许会带给他痛苦吧,想必他会因自身的才能,受到命运无情的捉弄。」
「…………」
泰修斯露出悲伤的表情仰望天空,最后如此呢喃道:
「装出同情的样子是身为人父的怯弱吗?想不到我似乎也有人性的一面。」
†
获得泰修斯的许可后,就不再有无法参加剑烂武斗祭的问题。看来是艾斯塔克家在背后作梗,但不清楚这是义母或兄长主导的就是了。
对我来说只要能够参加就好,所以我丝毫不在意这些事。
妹妹似乎也一样,她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想不到父亲大人居然会同意我和兄长大人结婚!」
「……为什么变成这样?」
「咦?您没听见吗?父亲大人叫我在魔法剑士科进行新娘修行。」
「就如你刚才说的吧,你以后将会嫁给大贵族。」
「我才不要。大贵族都是一群懒得运动、像猪一样肥的胖子。他们的妻子也只对抽脂和美容院感兴趣,全是些脑袋空空如也的草包。」
「那就找个肌肉发达的大贵族怎么样?」
「不要,我才不跟兄长大人以外的人结婚。」
「我觉得沉迷抽脂和上美容院的人生比较幸福。」
如此回答后,我为了避免发福而开始努力锻炼。
我原本没有参加武斗祭的打算,但既然决定参加,就要拿下优胜。如果在比赛中落败,妹妹就得乖乖回家。想到这里,我就不禁发愤努力;然而,妹妹却一副悠悠哉哉的模样。她甚至还说:
「和兄长大人联手绝对不可能输的啦。」
她没有集中精神在锻炼上。我们在早上进行锻炼,妹妹却将从宿舍带过来的便当打开,感觉像是来野餐。
「兄长大人实在太厉害了,让我喂您这个章鱼香肠作为奖励吧。」
妹妹对我击碎岩石的动作表示赞许,并用筷子夹起章鱼香肠准备塞进我的嘴里。我对妹妹感到懊恼而不想吃,但身为美食家的我却没能战胜章鱼香肠的诱惑。
话说回来,妹妹的态度实在令人扼腕。她的确是一流的魔法剑士,虽说才刚入学没多久,但她的实力在校内应该是数一数二的,甚至足以加入十杰的行列。
自古以来,人们常说自满加上松懈是导致失败的原因。倘若抱持这种态度参加比赛,别说是决赛了,搞不好首战就会遭到淘汰。
我本想好好开导一下妹妹,但我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妹妹这么做才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