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死亡核心(deathcore)
我刚起床带上眼镜,一副令人咋舌的光景就映入我的眼帘。
房间里衣服被抛得到处都是,简直就像是被抄家了一样。
但是那里却没有十郎丸小姐的身影。
在昨晚她睡的地方,留着一张纸条。
我捡起来,上面仅有的三个字让我愕然。
『对不起』
怎么会……。
还是没能帮上她……。
就算是睡了一觉,想法也没有改变啊……。
连五天的期限也被赖账……。
对这种背叛,我不禁涌出一股怒意。
但是,现在的话可能还能赶上。虽然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但还是追上去吧。
我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准备出门。结果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十郎丸小姐像是要伸手拉我一样站在门口,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啊,你来帮我开门了吗。谢谢」
说着,就走进了房间。
「唉?什么?」
我的脑袋已经跟不上眼前发生的事情了。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问道。
「那个……你去哪里了?」
「去买早饭了,附近居然一家便利店都没有。哎呀,好累。也买了你的份哦」
不用了,我已经,完全没食欲了。
我匆匆地洗漱了下,草草地花了个妆,穿好衣服。将今天要用的教科书跟笔记塞进包里。
虽然走得匆忙,但我还是谨慎地和十郎丸小姐交换了电话号码。
「有什么事记得及时跟我打电话」
「嗯嗯」
虽然有很多麻烦事,但是自己的人生还是需要自己负责。
要是在这早春就逃课的话,不仅会逐渐颓废,而且也对不起供我读书的父母。
说了声“我出门了”,后就离开了公寓。
从公寓到大学大约有15分钟的路程。
途径的商店街上,刚出炉的密瓜包的诱人香气不断撩拨着我的嗅觉。走出商店街就能看到一群充满历史感的红褐色建筑群。
混入上同一门课的同学中间,进入那群文科专业专属的老旧教学楼,走向其中被称为大讲堂的最大教室。
以讲台为中心的大教室散发着些许霉味。我穿过人群,走进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的教室中,坐在了第一排。
这当然是为了认真听讲。后排的话,尽是些玩手机或是聊天的不认真的同学,坐在他们中间太容易分神了。
突然旁边有个学生开始往这边挤过来。我还以为是熟人,哪知道根本不是学生。
「这种地方不是很不方便说话吗」
「唉—!?」
居然是十郎丸小姐。
「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就跟过来了」
「我可是来学习的……」
「我是来打发时间的。你不会让我跟你一起上课吧。我最讨厌学习了。做这种事情,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着一个昨天刚想寻死的人说「不如死了算了」,怎么都不像是比喻,反而真实的让人感到可怕。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只能坐到后面的位置去了。
我将文具重新装回包里,开始我往后走。
途中遇到了几个认识的人跟我打招呼,我也只能礼貌地笑了笑回礼。
然后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
「你啊,看起来挺孤僻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朋友啊。难道你是个开朗的家伙?但是怎么看都不像啊」
「没关系,我跟她们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什么没关系呢,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十郎丸靠着椅背,开始张望着逐渐增加的听讲者。
「我没上过大学,你们这四年都干些什么?」
「当然是学习了,不然还能干什么」
「这么喜欢学习吗」
「不是喜欢,只是为将来打算而已」
「你是什么专业的?」
我并不想回答。因为已经被否定了。
「你在学什么」
看她准备开始搜我的包的样子,我只好回答。
「心理学专业」
「虽然不想说你坏话。但是现在赶紧转专业吧」
她的表情跟以往一样,但声调却变得恐怖起来。
「所以我才不想说的」
「精神治疗可帮不了我」
「精神治疗也是在日新月异地发展,以后肯定会发生变化的」
「那,我转生到未来世界去吧」
我猛地站起身来。
抓着她的那只手。
为什么会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这到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才会说的话啊。
我的话语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必须要转换思路。
「我去给你买点水。你不会离开吧?」
「没事。我跟你去」
「是吗,真是太好了。我刚来的时候都快迷路了」
教授进入教室刹那,我们反而离开了教室
「高中的话,教室都是在走廊下连着的,大学的教室却是分布在各个地方啊。我还真不知道大学原来居然这么宽阔啊」
十郎丸小姐似乎是在找自动贩卖机,所以总之我先带她去了学校食堂。
于是,我们从陈旧的教学楼走出,进入了一栋外壁镶满玻璃的崭新建筑中。
广阔的空间中排列着白色的长桌跟色彩缤纷的椅子,里面不仅有快餐跟拉面的窗口,连咖啡跟点心角都有。
午餐时间这里会聚集着各种年级跟专业的几百名学生,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却很少人。
十郎丸小姐请我喝了杯冰咖啡。
因为是杯装的,所以没法带回教室。
「让你逃课了。对此我深表歉意。抱歉」
说着,她低下了头。居然意外诚实地像个被训斥了个小孩子一样。
「向认识的人借下笔记看下就好了,没事」
十郎丸小姐就这样俯下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让人觉得她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因为她一直那么坚决地寻死,所以让我觉得寻死的那个十郎丸小姐才是自然的,她现在的样子反而不太自然了。我有些不安,她到底是被什么情绪所裹挟了呢。
「你还好吗?」
想要寻死之人怎么会好呢,但是为了确认她真正地想法,我还是试着抛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迄今为止,所有我做过的事情,都反过来伤害着我啊」
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啊。原来如此,折腾过后的进行自戒的话就会变成这样啊。
「真的没关系啦」
听到我这样说,她终于抬起了头。但仍然还是一副抱歉的表情。
「人分为懂得顾虑和毫无顾忌两种人。前者会因为积累压力而生病。后者则可能当场发脾气,但因很好地消除压力,所以精神状态一直很健康。我亲眼见到过有人生气地踢墙发泄到骨折的。然后第二天笑着拄着拐杖。虽然很疯狂,但这多少也能发泄下压力吧。而我姑且算是前者吧。」
就是这因此令自己盘算起了自杀,大概是这样吧
「至少,我想认为你是所谓的后者」
「不,我肯定是前者」
「这样的话,我们这组合不就最糟糕了吗?不可思议的是,精神病唤来了精神病,然后出现了精神病跟精神病混在一起的风险」
「会变成什么样……?」
「会走向毁灭」
我不小心发出了像是美国人会发出的那种Oh……的声音。
「Are you 精神病?」
「I am not 精神病」
可能。大概。
「这样的话,那就去发泄吧。要是一直积攒压力的话,就会像我这样走到末路哦」
「放心。我很容易生气的」
我只能这么说了。
「那你现在被迫翘课不也没有生气吗」
「啊—真是的——!!我想学习啊—!!明明还是学生—!!明明才叩响学习的大门,走在学习之路上——!!」
我的手不断拍在桌子上,试图强装着生气。
「用了太过不习惯的词语了,太不自然了。别勉强啊」
她笑着说道。
果然临场发挥还是没法装得像啊。
「PassWord除了Shining Wizard,还有其他有名的曲子吗?」
我试着转移话题。
「是呐」
只知道偶像团体的名字。我已经习惯这种惊讶了。
「但是,如果不是单曲或者专辑的封面曲的话,作为作家的价值就无法提升。就像是说亲戚的朋友是名人一样」
「确实。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而且我本来也不擅长创造那些吸引人的旋律」
「有这方面的事例吗?」
「因为我平常喜欢听的音乐是死亡核心啊」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词语
「这个不是听起来很吸引人吗?」
「没有主旋律」
「纯音乐?」
「有人声的哦。只是全是吼叫而已。听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替我向这个无理地世界怒吼一般,心情就会很舒畅」
「还有这样的音乐啊」
「死亡核心很好听哦。简直是最强的音乐类型」
说着,她用力握紧了拳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用力的样子。能让她如此兴奋的音乐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说起来,死亡核心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指死亡金属和金属核的结合,所以叫死亡核心」
「唉?虽然我也没听过这两个东西,但是两者都有金属的元素,为什么结合后金属这个词就消失了呢,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唉?这么说起来也是唉」
「按理说金属的元素应该更加浓厚,应该是双重金属才对吧?」
「你,好厉害啊……」
她仿佛受到某种冲击一般睁开了眼。
「是这样的。这会震撼死亡核心界」
「这是这么不得了的事实吗……」
「是啊……这事可是谁也不知道的。太残酷了。但是,就只在我心中,叫它双重金属吧」
十郎丸小姐脸上露出了一抹坏笑,就像是小孩子想到捉弄人的诡计一样。
「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是你让我意识到了。不是挺能干的嘛」
「十郎丸小姐……」
我突然跟她四目相对,我有点害羞,避开了眼神。
「这,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又突然这么大声啊」
「因为,我好像说了什么很有意义的话,但是感觉并没有这么值得震惊的内容。说起来,这只是个对金属什么的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说的话吧?」
「但是我还是很佩服你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核心啊」
什么啊,这话剧般地对答。
「但是,知道十郎丸小姐也就喜欢的东西,我也稍微安心了」
我是真心这么想到。或者说是因为我没有这么喜欢的东西,所以产生的一点羡慕吧。那一定是我之后将要去寻找的东西吧。
当谈到喜欢的音乐时,十郎丸小姐就会变得很有生气,让我稍微感到一些安心。明明不久前还很失落,周围的颜色也变得鲜艳了起来。
那吹嘘着心爱之物的样子,仿佛童心复返。我也对发现她有着这般孩子心性的一面而感到开心。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去卡拉OK?」
「……为什么」
她的表情一瞬间又冰冷了起来。好像并不想去。她不是喜欢音乐吗。
「我还以为这是逃课固定要去的地方」
迄今为止交谈对多的自然是父母。我是在近乎过度保护的环境中被宠爱着长大的。所以我觉得哪怕是为了回报父母,也应该正确地活下去。但是对眼前这个如此自由奔放的人会被生活逼到这种地步感到很迷惑。感觉被教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比如酒精带来的兴奋,或者尼古丁进入肺部的快乐之类的。
但是,就算是未成年人,逃课应该也是被允许的,所以我提了这个建议。
二、惩罚游戏 or 大机会
「好厉害!真的是十郎丸小姐唉!」
我点了PassWord的Shining Wizard,看到十郎丸小姐的名字跳了出来。
「总的来说,你也应该怀疑我假扮十郎丸的可能性哦」
「你是假扮的吗?」
「不是,是本人」
「对吧」
「开始了哦」
歌名结束,马上就要进入前奏了。
「唉,要我唱吗!?」
「这是你点的歌吧。刚点完你就忘了吗?」
「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作曲家的名字而已……」
「好啦,快唱」
什么啊,被迫在作曲家本人面前唱歌,这是惩罚游戏还是大机会啊,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虽说如此,但是我并不是特别想成为歌手,所以这应该只能是惩罚游戏了吧。
总之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尽量不跑调地小心唱完了。
「呼……」
累得简直就像唱了十首歌一样。
唱得应该还可以吧。十郎丸小姐抱着胳膊沉默着。明明只是在等待对歌曲的感想,没必要这么紧张。
她终于开口了。
「世上有两种人。应该唱歌的和不应该唱歌的」
「我肯定是后者吧—!」
「当然啦。应该唱歌的人是专业或者准专业的哦?」
我有点失望,因为每次朋友或者一起来的人都说我唱得挺好的。
「十郎丸小姐喜欢的双重金属元素,没有加到这首曲子里来吗?」
「怎么可能加啊。那根本不是主流吧。谁会唱啊」
「你有喜欢的主流乐队或艺术家吗?」
「没有」
虽然被果断拒绝了,但我马上又想到了个点子。
「但是,你肯定能唱自己写的歌吧!」
我兴奋地点了十郎丸小姐的歌。
「等下。要我唱吗?」
「当然啦。如果不轮流唱的话,两个人来就没有意义了吧」
我怎么都想让她感受下那种快乐。
「没意义也无所谓。我只是闲而已」
她板着脸说道。
「那不是刚好吗。唱歌的话应该就不会无聊了吧?」
虽然不像是平时我会做出的举动,但我强行拉过十郎丸小姐的手,把麦克风塞进她手里。
她意外地没有抵抗,牢牢地握住了麦克风。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好吧。你好好用心听」
拿着麦克风的十郎丸小姐威严庄重,就跟歌手一样帅气。
但是重要的歌却差了点意思。音高一直不准,一高一低,完全稳定不下来。比起来,我肯定唱得更好吧。
唱罢,十郎丸小姐放下麦克风,沉默的等待着我的感想。我刚才的想法肯定不能说出来。但什么都不说直接点下一首曲子也很尴尬。必须要说些什么……。
「怎么说呢……很独特啊」
总算挤出了一些感想,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
十郎丸小姐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沉默地继续用遥控开始寻找曲子。还想继续唱吗。
播放出来的,是只能被称为沉重的吉他声。十郎丸小姐将声音的旋钮一口气调到的最大。音响发出刺耳的声音,变成轰击着耳朵的轰鸣声。
十郎丸小姐站上那名为沙发的舞台,两手握着麦克风,开始大声地叫喊着什么。
这居然是歌吗?完全不输工地的钻头,简直就像用扩音器在警告着过路人一样。
唱得都是笨蛋什么的,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是感觉有跟着音乐,在诉说着什么。
她就像暴怒地狮子一样激烈地甩着头,将头发弄乱,继续咆哮着。
对着表演,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
一曲结束。我只听到活该!什么的。
最后,就像是情绪的开关关闭了,她轻轻地将麦克风放在了桌子上。
「刚才那个是什么啊……」
「我自己的死亡核心……不,是双重金属」
「卡拉OK里有这歌吗……」
「没有。只是点了死亡金属的歌然后加上重金属摇滚的声音即兴发挥的。但是因为没包含breakdown部分,感觉还是缺了点东西」
虽然不能理解,但那一定是很厉害的才能把。
我开始用力地拍起手来。
「另外你刚才唱了什么?我只听到活该什么的」
「那我给你复述一遍?」
「拜托了」
她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我唱的是,『独特』不是褒义词!就跟美食评价分为好吃和难吃一样!所以,是不好吃。听好了,就算能作曲,也不一定会唱歌!倒不如说,难度很高!因为是靠音乐吃饭的!但是我无法操纵自身音调的高低!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就是所谓的音痴!音痴的痴字有愚蠢、未成熟、劣质的意思!明明靠音乐吃饭,在音乐上却又愚蠢、不成熟、劣质啊!但是我写的PassWord的新歌却是排行榜第一位,活该吧!」
完全是对我刚才感想的一肚子怨气啊!
我只能抱歉地低下了头。
「之后你一个人唱吧」
在职业作曲家前面唱歌的地狱在等待着我
我开始一个劲地点歌和唱歌。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么久的演唱,以至于我连那些歌词都记不太清的歌曲都开始唱了。
很快我所知道的J-POP都唱完了,再继续下去就只能唱儿歌了。
「啊,已经这么晚了吗」
十郎丸小姐看了眼手机,站起来说道。仿佛在过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有什么事吗?」
明明都打算去死了的说。
「我的床快送到了」
原来是这个啊。
三、在床上吃披萨
她将床搬进我狭窄的房间,本来就不多的空间瞬间被床挤满了。屋子大概也会感到惊讶吧。
刚装好床,十郎丸小姐就躺上去,左右翻滚起来。
「嗯,真好」
她一脸满足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弹性如何,但是看上去应该是很高级的床垫吧。
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8点了。第二天也安全到了晚上。要就这样过完这五天吗。
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更进了一步。但是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太老好人,而浪费了这重要的时间。
去上课跟继续和她交往,到底哪个才是一般意义上的正确呢,真想有人能给我个答案啊。这种事情在中学时代的课程或者道德里都没有学过。
「晚饭吃什么」
「吃披萨外卖吧。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她从床上起来,盘腿坐着,问道。
「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
就好像在说如果这样的话就好了,她提议道。
「我喜欢超浓四起司披萨,这个可以吗?」
「这个是什么啊」
「看上去是什么配料都没有,只有奶酪的披萨,但是一旦沾上蜂蜜吃后就会有甜点般口感的东西」
只有奶酪没有配料?加上蜂蜜吃?然后就会变成甜点?这是什么啊。脑海中是在想象不出这个画面,每个词语叠加起来的冲击感太强,以至于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定要试试。
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吃不太起,
「那……就点这个吧」
我强压住兴奋,小心地说道。
「不外卖啊。那只好吃照烧鸡口味的了」
只让我想象下又不给我吃,简直是谋杀啊!找个时候我一定要吃下!
我也坐上自己的床。幸好床在墙边,所以我能靠墙坐着。
这已经是第三次跟十郎丸小姐吃饭了。总感觉自己已经有点习惯了。要是不回想起昨天她在悬崖边的背影,我可能都快忘记了她是个差点自杀的人了。
我开启电视,播放起新闻节目。或许发生了什么会威胁到我生活的大事件也说不定。不,我看着十郎丸小姐,已经发生了。
说起十郎丸小姐,她正在擅自拿着一本摆在房间里的心理学梳理,百无聊赖地翻着。
「你想做心理咨询师吗?」
「我才一年级,还没有定下这么明确的目标」
「你还是稍微花时间考虑下比较好。这四年不知不觉地过去后就没时间给你考虑了。大部分人都是,开始的时候意气风发地扬言自己要成为什么,然后总是提不起兴,拖着拖着就生出懒惰心理。就算是这样的家伙,也会谈恋爱、结婚、生小孩,然后觉得守护家庭才是自己人生的目的」
「这不是什么坏事吧?」
「要是这些渐生怠惰的人没意识到人生的这种无成就的话。但不知不觉,可能就会,哈!地注意到哦」
「注意到的话,会怎样……?」
「最终会变成那种终日说着,世界末日了……的世界末日人吧」
太可怕了。感觉听着这话的自己仿佛也会变成这种人一样的可怕。
只要活着就应该不断寻找目标,然后去达成才对。但是我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这也可能只是我自负的想法也说不定。
「虽说如此,人就算怠惰,就算无成就,但是只要留下子嗣的话,或许所有一切都能被原谅。或者说,不这样觉得的我才是遗传因子有异常的人吧。我也被求婚过三次,但都拒绝了」
「三次!?」
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年龄,所以也不好判断这个次数是多还是少,但我觉得就、算往多的想,应该也算多了吧,所以我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不知道他们是抱着什么样的觉悟跟我求婚的……」
她的回答没有证实我关于结婚次数的猜想。明明想让她尝试倾吐下心声的。
「他们真的有跟我认真共度一生的觉悟吗」
「有的话应该会说出来的吧」
关于这个我能断言。我改变姿势,向十郎丸小姐慢慢靠近。
「首先他们的信息量简直是压倒性的不足啊。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你交往时间比较长的人大概有多久?」
「三年」
「这样的话,我觉得应该相当了解了吧」
就连我,也在这两天像推土机采伐森林一样向着了解十郎丸小姐前进着。我觉得有半年的话,应该就能彻底了解她了吧。
但是十郎丸小姐却摇了摇头。
「我们连同居都没有过。就算我满月的时候会变成狼人他也无从得知吧。但是他居然说即使我病倒了也会照顾我」
「你看,这不是有吗!」
我激动地说道,就像说能给你幸福的人已经出现了,就在这里。
「是这样吗」
十郎丸小姐态度暧昧地说道。
「要我说,看起来还是想象力不够。一生照顾一个无望康复的人,他是否有想到这一壮烈的画面呢」
「这我也不太清楚」
我又变回了那个毫无主见,无法断定的自己了。
「说起来,我连爱是以何为凭证都不知道。容貌?性格?才能?这些东西都靠不住。会随着时间而变化。谁都无法避免因为衰老而劣化」
「性格的话,应该不会轻易变化吧……」
「对自己来说可能是这样,但是在对方看来就不一定了。比如生了孩子后,生活起了变化,自己之前隐藏的一面开始被人看见,在对方看来就像是变了一样。而这往往是往坏的方向变的。不然的话,SNS上的那种争论也不会日渐增加」
「这种事情,嗯,也是有可能的吧……」
我只能含混其词。我也没有那种将「世界就是如此!」的真相挖掘出来的人生经验。我只是在想,她是有多么仇视SNS啊。
「既然求婚了,那么就应该先想象到对方最坏的姿势才对。想跟有魅力的人结婚、想留下遗传因子,这种冲动对整个人生来说是在太短暂了。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那冲动之外的。所以结婚对象应该慎重地选择」
结果最后变成了对我的忠告。
「哈……我会铭记在心的」
此时门铃响了起来。是披萨到了。
十郎丸小姐走出玄关,付钱取回了披萨。
那么,在这个只有床的房间,我们要怎么吃呢。
我正想着,就看到十郎丸小姐把披萨放在两张床间的箱子上,打开包装,盘着腿吃了起来。
我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这姿势。
「你不吃吗?」
「我也要用那个姿势吃吗?」
「很快你就会习惯了。越南人也是这样吃的」
「不是,明明在吃这日本发源的照烧鸡味的意大利披萨,居然用其他国家来举例」
「是啊。我是不是该买个凉席啊」
「请不要把人家的房间弄得跟异国他乡一样」
「不是你说不习惯的吗」
我才不想习惯这种东西,两个撑开折叠桌的地方都没有。
没办法,我只好正坐着,伸手去拿披萨。
「盘腿坐着更舒服哦?」
光是在床上吃饭就已经感觉很对不起父母的教育的,盘腿坐实在是无法接受。
但是话又说回来,照烧鸡腿披萨简直就是垃圾食品界的帝王啊。
洗完澡后,剩下的只有睡觉了。
我想,今天到底能不能说是有意义呢?
只是在卡拉OK里一个人唱歌而已。感觉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本该重要的一天,总感觉有些懊悔。
要赶快想好下一个计划才行。
在网上搜这种人应该如何是好,得到的答案也只是说要找到爱好什么的。
「那个……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你觉得我有吗?」
怎么会有这么没有结果的对话啊。
熄灯后,十郎丸小姐在只有床的房间的床上躺着,玩着手机。
我则是摘下眼睛,躺在旁边的床上。
「我很快就要睡着了吧」
「是啊」
「名为今天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能松口气了」
「你不用上班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生存可是很辛苦的。工作是指其中的辛苦之一而已。洗澡、洗头都很麻烦。吹头发也很麻烦。刷牙也很麻烦」
「那么麻烦的话,不做不就好了?」
「真是笨蛋。仪容仪表也是很重要的。你会给工作给那些出家人吗?我还没有那种成绩。声音创作者不是艺术家,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那就去成功吧。去成就那种让人主动给你订单的成绩」
「声音创作者分为两种」
「所有东西都分为两种是吧」
「心灵手巧的什么都能掌握的杂家跟谁都会对其俯首的天才。我当然不算是
天才。所以怎么可能成功,只能做个永远有必要整理仪容仪表以便招揽生意的杂家罢了」
「但是,你不是赚了很多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
「我没什么想干的事情」
啊,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搬到一个可以养宠物的公寓,养只猫不就好了吗!?」
「我不是早说过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吗。你所能想到的所有想法,我都已经想到并放弃过了。我也比你多活了不少岁数。」
要是这个排行榜上第一的曲子的作曲家都不是天才的话,那还有谁是天才啊。能做出先进机器的工程师吗、能开发包治百病药物的研究者吗、还是挑战未解决难题的数学家呢。连同十郎丸小姐在内,都是我遥不可及的人。平凡的我应该抱着怎么样的价值生活下去啊,我开始感到恐惧。我是一过12点就想睡觉的体质,完全无法抵挡困意。
啊,向着早晨跃迁吧……